一二九、大雪與大度

藉着年關的喜慶,桓康王悄悄往聿德殿塞進去四個美人兒。範琳琅眼見着滿屋子的朱顏綠鬢,心裡說不出的苦楚。她旁敲側擊已從蘇晗口中拼湊出一半真相,回想慶州歸來後寧王的一蹶不振,還有他身邊那個劉碩頻繁出宮的事。範琳琅的心沉在谷底,只是苦於沒有機會與寧王求證,下意識裡,她是不願意去求證的……

今日,崇安面對美人是僵硬的神色,已然讓她心驚。之後,因爲自己不再催促他納美,崇安不經意流露的輕鬆,更叫她心驚肉跳。倘若是真的,崇安怎麼辦?她怎麼辦?範家怎麼辦?比這更要緊的是,父王怎麼辦?父王察覺了嗎?

寧王自幼優柔,桓康王只以爲他還爲長子夭折而傷情。他雖說着急寧王的子嗣,但心知寧王身心單薄,倒不肯逼得太緊。何況年關大小朝宴,他拖着風寒才愈的身體已然疲於應付,實在分不出身來照拂兒子的房內事。

上元節後西北傳來消息,津州數逢大雪,坑谷皆滿。津州從入冬就雨雪交加,只是挨着年關大喜慶,地方官員不敢報上來觸大王的黴頭。好容易熬到年過完了,津州太守再不敢欺瞞,一道請罪摺子並着官袍官印一同送進京城。

桓康王大驚之下,緊忙點靖王爲欽差巡視津州。他頭一個想到的是寧王,這是苦差事,也可以是大功勞。欽差作爲天使,帶着京城撥下的錢糧安撫當地百姓,正是寧王收攏民心民望的機會。可景正捂着心口咳得上氣不接下氣,他怎忍心把體弱的次子送去天寒地凍的津州。景正不能去,便不能放直道去。直道還記恨景正的生母,若得了這個機會,他必要踩景正一頭。還是得讓景正趕緊振作起來,更要抓緊再添一個兒子。舉目之下,也只有老三一個堪用,桓康王不免心中蕭條。

靖王得了外差的事很快傳開去。蒹葭殿裡,淑妃聽花逢春帶話進來,桓康王似乎還想把臻姐兒姐弟再接進來。話沒有明着說,是翁守貴好心來暗示。

“年關上吵吵嚷嚷的還覺着腦仁疼,這幾日突然冷清下來,反倒不習慣了。”他在門廳立了一會兒,眼神瞟過清靜的庭院。“那鞦韆架子還是去歲春天爲康寧郡主和靖王小公子架起來的吧。那會兒笑笑鬧鬧的,大王一高興,精神也好!”

孟淑妃笑一笑,爲難地嘆息:

“本宮也念着呢。只是大王聖躬欠安,我也分不精力。等大王大好,再把兩個孩子接來吧。”

花逢春會意,這是拖字訣。靖王雖領了外差,榮王妃還在家中養胎,哪裡捨得把孩子送進來。大王這兩年精力不濟,今年愈發耐不住暑熱寒邪。大王老了,早已不比當年。

“還是娘娘想得周到。”這廂討來淑妃的示下,回頭還得和翁守貴通個氣,倘或大王真的起了念頭,也得讓他勸一句。稍早主子賞給他那塊皮子正好回頭送過去。

外頭的事有花逢春打理,孟淑妃很是放心。倒是崇儀的差事來得正及時,讓她着實鬆了口氣。崇儀打小心思深沉,叫人捉摸不透。他雖然領了吏部,不過是應卯罷了,大王不垂問,他絕不主動向前湊。去歲受傷回來後,更是彷彿置身朝局外圍。外頭隱約有人議論是孟窅女色誤人,讓靖王無心正事。

“外頭那些風言風語從來不會少,主子很不必理會。”桐雨爲她添一盞茶,不以爲然地輕笑。樑王爲一個歌姬棄胡側妃於大婚洞房之日,寧王的聿德殿鶯燕環繞,她們靖王偏疼一些正經王妃又有什麼呢?!

“衆口鑠金。”孟窅年輕不在意,再大一些就該知道人言的厲害。目下是大王意氣用事,有意擡舉孟窅,可大王不會永遠任性,待他的玩心發散盡了,外頭的口誅筆伐只會害了孟窅。

桐雨知道孟淑妃素來思慮繁多,只是心疼她操心太過。外頭許多傳言,怎麼偏偏就遞到孟淑妃跟前。一則是孟窅與孟淑妃有姑侄情分,二則必有那有心人存心送消息進蒹葭殿來。

“有大王在,有靖王在,咱們恐怕還得往後靠一些。”靖王對榮王妃的用心擺在明面上,榮王妃丟了臉面,靖王豈會坐視不管。桐雨反而擔心靖王外出時,被有心人鑽空子。

“翁總管提起康寧郡主和璋公子,倒叫我想起一樁事。靖王不在府裡,榮王妃養胎也不容易,兩個孩子也不知顧不顧得過來。李王妃三災八病的,也不是能個養孩子的……”

孟淑妃端起茶碗,保養得意的手指比那瓷胎更晶瑩剔透。她頗有些無奈地看向桐雨,自從臘八那日燕辭失言,桐雨對燕辭便生出芥蒂,時常提醒自己提防燕辭與阿窅爲難。

“且看崇儀怎麼安排吧。”崇儀打小有主意,行事滴水不漏。孟淑妃偶爾回想起來,也分不清是崇儀自幼早慧有城府,還是自己放任不管逼得孩子不得不過早地立起來。記憶裡唯一一次她替崇儀拿主意便是他的婚事。彼時崇儀可曾怨懟?

安和堂裡,被孟淑妃惦念的靖王崇儀剛召見過府內管事,將離京後諸多內事佈置下去。這趟出門依舊帶張懂隨行,高斌的年紀大也不善騎馭,往返路上反而耽誤事。再者,有高斌在府裡坐鎮,加上蒹葭殿出來的方槐安,李王妃便不能明火執仗地拿捏玉雪。玉雪和孩子身邊只有徐燕一個懂醫理,人手還是不夠,索性把穩婆醫女早些接進來。再讓高斌去查實她們的出身背景。

把諸事吩咐妥當,已是天光漸黯。崇儀大步流星繞過抄手遊廊,安和堂的玻璃窗格里透出橘色的暖輝來。徐圖喜洋洋地迎上來作揖打躬。

“榮主子纔剛說請王爺回來用膳,王爺果然就來了。王爺與主子心意相通,倒便宜了奴才。”崇儀好笑睨一眼,掠過諂媚的徐圖,低頭鑽過暖簾往屋裡走。

徐圖搓搓手,腆着臉也要跟上去,被他師父高斌一把拽住衣領。

“師傅!有事您吩咐!”他緊忙彎下腰,討好地湊上去方便高斌扯他的衣領,暗罵自己得意忘形。跟着榮主子,又伺候上大公子,他如今也是王府裡體面的奴才。自從榮主子住進安和堂,在王爺的羽翼下日子順遂,他的差事也愈發清閒。今天在師傅面前有些飄飄然了……如是想着,徐圖收拾起眉眼間的自矜,低眉順眼垂下頭,準備恭聽高斌的教誨。

高斌不輕不重地拍拍徐圖那副乖順的麪皮,皮笑肉不笑地調侃。“你小子眼裡還有師傅?”

徐圖迭聲告饒不止,厚着臉皮往屋裡指一指,又拱手求了回饒。

“差事爲先,你給我等着。”高斌果然鬆了手,忍着踹他一腳的衝動冷笑。

屋裡,崇儀已經換過外袍,用手爐焐暖了手。臻兒最愛撒嬌,早耐不住跑上去親近父親。宜雨摟着她好歹勸住她,等靖王更了衣,還是被孩子掙開去。

崇儀抱起女兒,挨着孟窅坐下。

“今日好嗎?”她躺了這些日子,昨兒才能起來走一走。徐燕還怕她脈象反覆,每日只午前午後各一次扶着她走動一刻鐘,其餘時候仍讓她靠着。

“躺得人骨頭都酥了。”孟窅嘟囔埋怨,一手仔細地撫着小腹。她背後壘着三四個軟墊,腳下踩着鎏金雙菱腳爐,膝蓋上還覆着銀鼠皮。阿滿乖巧地盤腿坐在她身邊拆九連環,時不時擡頭衝她燦爛一笑。

一家人用過飯,孟窅還在恢復,用一些孩子們的菜品剛好。崇儀倒是不講究,可膳房哪敢怠慢家主,只是沒有榮王妃點菜,都是按着規矩上菜。

孟窅嘴裡寡淡,眼饞他面前那碗濃油赤醬的東坡肉,哀怨地遞去一個眼神。

崇儀抿脣發笑,給她和孩子各分了一筷子。東坡肉燉得酥爛,入口肥而不膩,少吃一兩口也不怕不消化。

夜裡兩人並頭枕着一隻鴛鴦枕,孟窅偎在他懷裡依依不捨。

“父王太不體諒人。樑王和寧王都賦閒在京裡,偏偏教你外出奔波。天還沒回暖呢!西北又是冰天雪地的,你這會子去又要吃苦。”

崇儀安撫地拍一拍她,爲她的心疼無奈。大哥倒是巴不得能去“吃苦”,至於二哥……他不由想起崇安蒼白晦暗的臉色。細想起來,崇安的頹喪已經持續一段相當長的日子,而且隨着時間的推移愈發明顯。

“不許胡說。”該教訓的還是得教訓,只是出口的話透着寵溺。他珍視的女人不該爲口舌之失捲入無謂的爭鬥裡,接下來這段日子他不在玉雪身邊提醒,還得讓她長個記性。“過幾個月是端寧的十歲正生辰,大哥大嫂極爲重視,二哥又病倒了,否則父王體諒你我,也不會把差事派給我。”

“我不傻,只和你說說罷了。”孟窅不服氣。明禮什麼都好,就是一勁兒拿自己當個孩子。她已經是兩個孩子的娘,還有一個小的揣在肚子裡。即便不爲自己,爲着他和孩兒們,也不會傻傻地授人以柄。提起寧王,桓康王又往聿德殿送去六個美人,偏殿擠得滿滿當當。這件事早傳得人盡皆知,說什麼寧王病着,誰知道因爲什麼生病呢!

“二嫂真是大度。”孟窅噘起嘴輕哼,同爲女人,她還有些同情範琳琅。她湊近去悄聲問,“二嫂爲什麼自己不要一個孩子?”

她一動,崇儀緊忙探出手扶着她的腰腹。

“不是不要,二嫂也是可憐人。從前,她爲二哥試藥壞了身子,此生無法擁有自己的骨肉。”

那又是白月城一樁不可言說的秘辛。真相如何無人說得清,只知道那次後,樑王府很是冷清了一陣子。

“二嫂對寧王用情至深。” 孟窅不由惋惜感慨。

“一如玉雪對我。”崇儀側過半邊臉,溫熱的薄脣在她額頭印下一個吻。

孟窅心虛仰面凝視過去,貝齒咬着櫻脣糾結半晌,還是忍不住向他坦白。

“我那時說,只守着你,不要孩子們,不是誆你的!”她苦惱地斟酌字句,“可是,眼下你好好的,臻兒和阿滿又都在身邊……我就想不能不要孩子們的。你和孩子都是我的命,哪一個我都放不開手。”

崇儀卻是一愣,不妨她語出驚人,良久才失笑着屈指刮她的鼻尖。“傻不傻,何苦與我說這話?”

“我不想騙你。”她滿面認真地坦白。

“你把話藏在心裡,自己知道,不說便不是騙。既說出來,又叫自己擔驚受怕,何苦來哉?”

“那不一樣!不說出來纔是擔驚受怕呢!我沒什麼不能與你說的。”她自有一套論理,說起來頭頭是道。

崇儀不覺心絃微顫,摟着她感觸良多,卻是頭一回詞窮,不知拿她怎麼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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