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五零、調任與調人

十月裡,國子監出了一件事。上個月剛賀完古稀大壽的老祭酒——羅玄病倒了,倒也不是什麼陰謀,實實在在的是老病的。羅玄歷經三朝,先隆安王的時候,就做了國子監祭酒。那是個一門心思教書育人的書袋子。與孟太師不同的是,他一輩子專心做學問,真真地兩耳不聞窗外事,是以桓康王上位後也沒有撤換。

羅玄這一病來勢洶洶,養了小半個月才勉強能坐直了身子,被子孫扶着寫下摺子上書致仕。老了老了就格外惜命,他也是凡人也怕死,這一病索性就放下了。羅玄請旨辭官的摺子遞進白月城,桓康王適當地做出一番挽留表示惜才與愛重。等他第二回再呈上摺子的時候,桓康王硃筆一揮,準了。同時,下詔提原監丞曾渡接任祭酒一職。

孟窅對此二人聞所未聞,乍聽起崇儀帶回的消息,她眨着眼睛莫名地看他。崇儀鮮少在她面前談起外面的事,她也不會問。

崇儀失笑,揉了揉她披落的長髮。這嬌氣的姑娘嚷着說髮髻綰得頭皮疼,如今在屋裡愈發隨性。望京的冬天來得猝不及防,早起時空氣裡的水汽像是凍結般,割在臉上生生地疼。到了夜裡就洋洋灑灑飄起雪,被凜冽的寒風捲着在半空中沉浮。

下雪天不敢讓她出門,石板上容易結冰,即便有人左右扶着不會摔着她,受驚嚇也不好,他也跟着提心吊膽。孟窅如今只在屋裡走動,從西邊寢臥慢悠悠晃到東頭,再繞回來,每日走三五回。地上鋪着厚厚的絨毯,腳踩在上面像是踩在棉絮上。

孟窅拈着腳跟,嘻嘻地說:“這個好,以後就鋪着。臻兒跌了跤也不怕。”她想起宥哥兒小時候,孃親把屋裡桌角凳沿都包起來。

崇儀莞爾,由着她異想天開,沒有說破。等他們的臻兒能爬會走該是明年的事了,來年入夏還鋪着這絨毯,她就該埋怨礙事了。

他怕她被拘得久了耐不住,每日回府後都撥時間多陪她,有時候就把外頭的新鮮事轉述於她聽。她不識得國子監的老祭酒,這事卻與她有干係。

曾渡高升後空出一個從五品監丞,桓康王許他任調之權。曾渡行事果決不拖沓,當場就點了人。他保舉的正是原太史令孟嗣柏,孟窅的父親、靖王的泰山。

崇儀問詢囑咐人去打聽過,原來那曾渡是孟太師的門生。

“國子監忙嗎?”孟窅聽明白後,頭一個浮上的念頭便是,她爹會不會累着。

崇儀握着她的小手,手背又白又嫩,這些日子更綿軟了。

“授道統總七學,太學的宗室子弟都會是岳父的學生。”

孟窅與有榮焉地點頭。“我爹的學問可好了!”

他觀孟嗣柏是忠厚人,不善變通,在太史令一位上不討好。由太史令出任國子監監丞,算是平調,也不顯眼。從中還是能看得出孟太師謹慎的作風。

誰料未出一旬,新任監丞孟嗣柏上表進言,求請興學田制。取戶絕田、廢寺院田產、沒官田、牧馬草地開墾田,所獲產出以供學資。桓康王來了興致,幾番招曾渡與孟嗣柏問話,更命人謄抄數份傳閱股肱大臣。

崇儀不由對老丈人刮目相看,還把抄本帶回勤本堂,和錢益一起探討。

“想來是太師的授意。”非是他小瞧岳父,他在翰林院從不顯山不露水。

錢益一目十行讀罷,先是覺着文體工整,文章一氣呵成。

“學生有一舊友,早些年也提過學田制,與孟大人所請確是不謀而合。”

崇儀惜才,錢益的故交必非凡俗。他探身問起:“此人可在望京?”

錢益賣了個關子,只說改日整理出與好友往來書函,供王爺閒時一閱。隔了三日,崇儀請他過府手談時,錢益果然帶來一沓摘抄的信件。

崇儀原就被錢益勾起七分好奇,當下展開拜讀。紙上是錢益精心摘選的,所寫直陳時弊,且並非空泛的批判調侃,兩人一來一往間更商討出許多良策。

崇儀看得入神,手邊的茶涼了,換了兩盞也沒顧上喝一口。不時點着紙上某段文字,向錢益請教。

“可續無緣與瘦竹先生一見。”他攥着紙張意猶未盡地喟然。

“其實王爺曾見過此人。”話音一頓,待引來崇儀追問的眼神,纔不緊不慢地解謎。“正是太僕寺寺丞陳昇。他身形頎長消瘦,故得了瘦竹這個諢號。”

經他一提,崇儀也想起這個人來。曾經的門下省少丞,如今在太僕寺領着末流小官的差事,說白了就是爲宗室養馬的。

崇儀知道這個人,是因爲早年的一樁舊聞。他那時候不過總角小兒,但因爲事體轟動一時,很久之後還有宮人津津樂道。卻說當年敬貞王妃自縊,桓康王惱怒之下透露出立儲的意思。當時因爲父王愛寵小周妃,連陽平翁主進宮勸言也被當面斥責,更是一氣之下返出宮門立誓兄妹不再相見,百官畏於大王的威勢莫敢議論。

時任門下省少丞的陳昇匹馬一麾,在大朝上公然主張嫡庶尊卑。他指出樑王既嫡且長名正言順,更直言大周氏元配側居,乃是當今寵妾滅妻,非國祚綿長之兆。

衆目睽睽之下,這無異於指着桓康王的鼻子罵他昏庸。也是他命大,雖不知桓康王當時怎麼想的,竟沒有當場發作他。大抵是好面子,不能真的棒殺言官,授天下人以話柄。只是後來到底尋了由故發落,是病中的孟太師出面力保,還是被桓康王貶去太僕寺養馬。對外的宣言說是陳昇奉命草擬的詔令字跡潦草、錯字連篇,被判了個瀆職。

“陳昇是生不逢時,可恨當下御史臺竟無一個敢作爲的。”崇儀不由惋惜,可這話他也只有關起門來,與錢益感慨一番。

倒是錢益反過來開解他說:“所幸蒼天有眼,小周妃紅顏短命,不至於危害社稷。朝中還有如孟家純正幹敏之流,還有王爺中流砥柱。”

夜裡,崇儀與孟窅說起學田制,也誇說孟嗣柏造福學子。

孟窅聽着比自己被人誇了還高興,洋洋得意地揚起小臉。“論讀書的事,我爹也是有見地的。”

“想來是太師的主張。”他靠在牀頭,好笑着潑她冷水。

孟窅一噎,梗着脖子強辯。“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要緊的時候,還得是一家子親!”

崇儀心下一動,暗裡有了決斷。次日小朝後,特意跟着桓康回到暄室,表示響應學田制,更提議在他的封地試行,以觀成效。

宮女服侍着脫下翔龍登雲靴,桓康王盤腿坐在羅漢塌上,寬鬆的袍子垂下來。

“這是來幫你老丈人掠陣的。”他點着崇儀戲謔,端起茶碗撥開茶沫,碗裡醇厚的茶香漫上來。進來朝政平和,宮裡聿德殿又有一個侍妾傳出喜訊,桓康王的心情不錯。等崇安有了世子,再提立儲的事就順當了。不過,他前後送過去十二人,除了側妃蘇氏眼看着就要瓜熟蒂落,其他的也只有一個侍妾最近剛懷上,男女未定前還是叫人懸心。

崇儀聽出他的好心情,便知事情成了一半。正要低頭一笑而過,想起孟窅得理不饒人的小臉,轉念坦然承認道:

“舉賢不避親仇。孟氏嫁於兒臣,孟家人自然更要效力朝廷。” 崇儀見機又把與錢益的商討趁勢提出,在學田制的基礎上,更提議可招募流民承包學田。

桓康王拊掌拍腿,被他的渾說取悅了。聽說能安置流民更是心動,叫人賜座仔細垂問,最後命崇儀詳細寫了條陳來看。

桓康聊得興起,開恩留崇儀在暄堂用膳。翁守貴覷着空,領着負責聿德殿脈案的太醫進來回話時。

“你坐着,都是自家人。”崇儀站起來要避開,被桓康王擡手製止。他每天都要過問聿德殿的兩個孕婦,比自己的妃子懷孕還掛心。

崇儀作揖謝恩,坐着看翁守貴指揮人擺膳。錦纏鵝、川炒雞、荔枝豬肉、椒末羊肉……都是口味鹹香厚重的菜品,父王這些年吃口越來越重。

太醫院天天的回話都是差不多的論調,桓康一開始還詳細問過,後來聽得多了,就只聽回話人的語調。但他還是每日例行一問,以顯示對寧王的愛重。

“你那側妃幾時生產?”太醫退下去,他纔想起三兒子的側妃也懷着孩子,他記得靖王府的喜訊比聿德殿還早。

“就是下個月。”產房已經備下,第一場雪下下來後,就每天燒熱地龍祛除溼氣。這兩日,就該請小謝氏過府來,玉雪還是太小,有長輩在身邊陪着好叫她心安。

桓康點頭,微作沉吟道:“要是個男孩,就養在王妃名下,將來就是世子。”李氏是個沒福氣的,三年裡不見一點苗頭。說來,他的四個兒子在子嗣上都不順利。老大隻有個女兒,長到六七歲了,大兒媳就是沒動靜。老二身體不好,範氏也是個沒用的。老五成親到現在,嫡妻也沒反應,側妃還流產了,眼看着也是不頂用的。

這些事想起就叫他心塞。崇德那小子成親最晚,府裡兩個媳婦就都懷上了!

崇儀又站起來回話。

“李氏宿疾難愈,兒臣稍後還要往蒹葭殿向母妃借用一個管事,分擔王府內務。她託着病體實在不好教養孩子,恐怕辜負父王的厚愛。”他確有這個打算,此時正好說出來。若不提前報備,待父王明旨頒下就壞事了。

桓康擰了擰眉。老三媳婦身體不好,他是知道的,怪不得生不出孩子。也罷,到時候記在她名下,養在生母房裡亦可。但不能讓她耽誤老三,靖王不能沒有嫡子。崇安也是一樣,頭一個孫子一定得記在範氏的名下。

既然在桓康王面前掛了號,崇儀退出暄堂後,果然往蒹葭殿去。淑妃比桓康更關心靖王妃。

“燕辭的病要緊嗎?”她並不贊同插手子孫的家事。同爲女人,她更理解燕辭的爲難。一邊是親侄女,一邊是相處多年的便宜兒媳,她更不好失了公允。

“七月以來多在房中靜養,兒臣想,今年過年就不叫她進來了。”李氏的病在府醫和太醫院都有脈案,不是要緊的病症,卻是連綿不絕。其實,依她的身子若是正經選秀,泰半是要賜花落選的。

再三確認後,淑妃點了蒹葭殿的二把手方槐安,當天就跟着靖王出宮了。

李岑安歡天喜地地迎來靖王,卻被告知要交出管事權。她自然不敢不交,咬着牙恨恨地想,淑妃果然還是偏幫侄女。她的夫君和婆婆都更偏護西苑。

方槐安在安和堂後頭住下來,府裡的管事每天就在他房裡回話,而頤沁堂一派愁雲慘霧縈繞。李岑安不甘,林嬤嬤心慌,還有個秦鏡比她們還着急。可他還得拾起笑臉捧着方槐安,一口一個方哥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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