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兄呢?”
柳城歡問伍城風。
伍城風笑道:“只怕還在做夢。”
鍾清道:“這幾天可忙壞了柳老闆,只可惜楊飛還沒有打聽到。我們只好到紅楓嶺來看一看。”
伍城風問柳城歡:“想必你已經把香滿園賣了?”
“香滿園本來就不是我的,我白住了這麼多天,房錢還沒算給人家呢。”
“你的朋友到處都是,能認識像你這樣的人,我真的是不愁吃、不愁穿了。”
“我可後悔認識你這種朋友,說好了在這裡等你,你卻遲遲不來。我們只好到處轉轉,想看看有沒有認識的朋友。”
伍城風嘆了口氣,道:“因爲我在浦河遇見了菜刀李樂。”
柳之歡眉頭一揚,道:“聽說他專幹殺人的買賣,從來沒有出過差錯。你怎麼會遇上他的?”
伍城風道:“有人出三萬兩銀子買我的人頭。”
柳之歡嚇了一跳:“居然有這麼多?怎麼沒有人來找我?說不定我會收得便宜點。”
鍾清道:“李樂人呢?已經被你殺了?”
伍城風搖搖頭,道:“那倒沒有。不過他人比較聰明,運氣又比別人好,他現在已經改行,替別人做廚子去了。”
柳之歡吃驚的望着他。
到底是什麼原因使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殺手肯心甘情願的去做廚子?不要說是柳之歡,連伍城風自己都想不通。
伍城風不敢說是他改變了李樂,人活在世上,就是爲了能過上好日子,李樂雖然很窮,但他很有腦子。
一個人不只是做殺手才能過上好的生活,李樂是個快活的人,他的菜刀不僅能殺人,而且也能做一手好菜。如果生活仍然掌握在一個只知道殺人的殺手手上,他的刀刃上就永遠沒有明天。
就像跟伍城風喝酒一樣,如果燒刀子不好喝,可以喝一喝狀元紅。
人活在世上,有些事並不是一定要做,但當你做過以後,你會發現,原來你會做得那麼好。以前你根本就想不到。
柳之歡已經非常想喝酒。
“我好長時間沒有喝過了。”
伍城風把他們請進高家樓,因爲他知道,柳之歡只要有酒喝,話就特別多。已經很長時間沒跟他們在一起聊天了。
高煦一眼便瞧見了他,很開心的笑了。
“我說今天的天氣怎麼這麼好,我還以爲你不來了。”
柳之歡笑道:“我哪裡會不來?我在紅楓嶺的朋友特別的多。”
高煦嘆了口氣,道:“有時候我還真希望你不要來,我認識的朋友裡面再也找不出一個像你這樣白吃白喝的。
柳之歡哈哈的笑了起來,他的雙眼眯成了一條線,非常得意的道:“所以我常常說,朋友多實在是件快活的事。”
這句是宋花樓的名言。
爲什麼柳之歡會說這句名言的?
因爲柳之歡就是宋花樓。
伍城風跟着高煦嘆了口氣,無可奈何的笑道:“有時候我也真是搞不懂,爲什麼宋花樓的朋友都對他這麼好。”
伍城風第一次在香滿園看到“柳之歡”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他是宋花樓。
他之所以要用香滿園老闆的身份出現,就是爲了不讓溫柔莊的人知道。
刀奴和郭震從來都沒有看見過宋花樓。
他們當然不會認出他。
伍城風很理解宋花樓這樣做的苦心。因爲他和鐵無恨一樣,一直懷疑兇手就是溫柔莊的人。
伍城風記得他跟我說過,溫柔莊的人一個都不可以相信。他認爲郭念之所以要讓刀奴和郭震跟着伍城風,就是爲了打聽他的下落。而且那些殺手拼了命的追殺伍城風,也絕不會是巧合。
他要伍城風注意郭震。但是伍城風一直沒有發覺郭震有讓人可疑的地方。他好像只關心他的馬,對別的一點興趣都沒有。
宋花樓一直在找楊飛,在桃花集時,葉隨風不打招呼就失蹤這麼多天,就是幫宋花樓找楊飛。
但是楊飛好像突然之間就從世上消失了,怎麼也找不到。
伍城風始終不明白宋花樓爲什麼要去找阿娥?
阿娥看見伍城風的第一句話就是“謝謝你”,他把阿娥找來就爲了讓阿娥跟伍城風說這麼一句話?
宋花樓的腦子並沒有毛病。
也許他很想彌補他犯得錯,他真的不應該把一個這麼美的女人扔出去。
也許他想找個女人陪陪伍城風,怕伍城風一路上太寂寞。因爲他根本不知道伍城風身邊已經有刀奴。
“阿娥還在生你的氣?”
伍城風道:“好像沒有。她一看見我就想一刀把我殺了。”
宋花樓笑得很開心:“如果有個女人肯拿刀來殺我,我就是死也心滿意足了。”
鍾清插了一句:“要不要幫你找一個?”
高煦一直在打量着鍾清:“這位先生叫什麼?”
宋花樓道:“他姓鍾,是我在桃花集剛認識的。葉酒鬼的朋友。”
鍾清也一直盯着高煦看,他的臉露着一絲很勉強的微笑。他把手伸過去,要跟高煦握手。他好像很喜歡跟人握手。那次他跟唐英握過手後,差點就見了閻王。
高煦有些受寵若驚,雙手在衣襟上使勁的擦了擦,非常小心的伸過手去。
鍾清握住他的手,他眉毛一揚,道:“高老闆做生意有幾年了?”
高煦展顏一笑,道:“已經好些年了。”
“那高老闆店裡應該藏着些好酒。”
鍾清將手縮回來,嘿嘿的笑道:“我一向沒有白吃白喝的習慣。”
高煦一個勁的笑,樣子有些窘。
宋花樓大聲的招呼夥計拿酒,高煦趕忙親自到裡屋取出一罈酒,又吩咐夥計端些菜來。壇蓋剛一掀開,香味已瀰漫四周。
高煦對朋友實在是不錯,見宋花樓來,便大方的取出連自己都捨不得喝的好酒,定是存在了多年的陳醇。
宋花樓連聲叫好,說他雖是秋風樓的老闆,喝過的酒不少,卻是難得喝上這種好酒。
喝得興頭,宋花樓就問起了七狼刀。
他這個人一喝酒,話就特別的多。
伍城風苦笑道:“他想殺我,都快想得發瘋了。”
宋花樓吃了一驚,問爲什麼?
伍城風把無意中聽到湯寵和七狼刀的談話告訴了宋花樓。
宋花樓睜大着小眼看着伍城風,非常的想不通。
伍城風道:“如果我是聽別人說的,我也不會相信。但是我親耳聽到,總不會錯的。”
鍾清皺着眉頭問:“湯寵怎麼知道你們會去鐵無恨家?”
伍城風道:“我到鐵無恨家的時候,他已經在那裡了。”
鍾清點點頭,若有所思的道:“你說的也有道理。四川唐門對湯寵來說,根本就沒有放在眼裡,他真正關心的應該是你。”
“他實在是太關心我了。”
“依湯寵的爲人,你斷他手指,無疑是一種恥辱。”
宋花樓道:“可是他若要對付你,怕也很難。”
伍城風道:“所以他要利用七狼刀。而且七狼刀又非常的想殺我,他們正好可以互相利用。”
宋花樓愕然道:“但是七狼刀根本就找不到一個理由要殺你。”
伍城風嘆道:“這也是我一直想不通的地方。”
高煦突然走過來,神情很緊張:“公孫先生要見你。”
公孫長歌就站在門外。
雙眼黯淡無光,臉色非常的難看。
他的刀挾在腋下,金色的鈴鐺發着耀眼的光。
他很快的掃了宋花樓和鍾清一眼,微微的笑了笑:“希望我沒有打撓你們。”
伍城風站起身來,笑着道:“想不到公孫先生也起得這麼早,相請不如偶遇,這裡都是朋友。來來,先喝一杯再說。”
公孫長歌道:“我今天不想喝酒,我來只是有一句話想跟你說,湯寵已經準備好了。”
伍城風道:“他是不是要我現在過去?”
公孫長歌道:“這倒不必,今天凌晨六扇門早已將城門封鎖,只許進,不許出。但有一件事我覺得非常奇怪。”
伍城風問:“什麼事?”
公孫長歌又道:“本來看押雨秋白的至少有四人,今天早晨我卻只看見呂震風一個人守在他身邊。而且雨秋白的氣色看上去非常的好。”
伍城風皺起眉頭,如果猜得沒錯,公孫長歌看見的應該不是真正的雨秋白。
但湯寵爲什麼連公孫長歌也要隱瞞?
雖然這裡是六扇門的地頭,公孫長歌也不敢有所放肆。但公孫長歌畢竟是大內一品侍衛,湯寵這樣做,顯然是不夠信任他。如果你是公孫長歌,會怎麼想?
公孫長歌道:“如果他把雨秋白交給我,他就找不到藉口爲難你,如果你肯聽我一句,這次你還是不要去的好。”
公孫長歌一直看着伍城風,他的表情很肅然,又道:“我估計湯寵會在唐青救雨秋白這件事上,借唐青之手來對付你。”
很有可能。
伍城風雖然沒有聽清七狼刀說的那個人是誰,但可以肯定,就在認識的這幾個人裡頭。
唐青?
孟錚?
或者是公孫長歌?!
湯寵究竟會用什麼方法來要伍城風的命?
也許他就快知道了。
湯寵下令封鎖城門,一定有原因。伍城風估計他萬一殺不了自己,也許會對唐青和孟錚下毒手。而且,他還可以賴在伍城風頭上。
不好!
伍城風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也許湯寵要自己幫忙其實是一種假象。他如果在唐青沒來救人之前,一刀把雨秋白殺了。那伍城風正好就在雨秋白身邊,他豈不就可以把罪名嫁禍到伍城風頭上?
湯寵應該是這種人。
伍城風不敢大意,正色道:“公孫先生可不可以幫我一個忙?”
公孫長歌道:“當然可以。”
“我希望公孫先生立即回去,不管發生了什麼事,一步也不要離開湯寵。我立即去找唐青。”
公孫長歌道:“爲什麼?”
伍城風道:“我有一種預感,湯寵也許會先殺雨秋白。”
公孫長歌臉色一變。
他沒有多想也沒有再問,便跟伍城風告辭回去。
宋花樓吃驚的望着伍城風,他聽不懂伍城風跟公孫長歌在說些什麼,他只感覺到事情似乎非常的棘手。
“這個人看上去像個娃娃,你是怎麼認識他的?”
伍城風把杯子裡剩下的酒喝完,笑得很快樂:“他叫公孫長歌,是我的朋友。”
他要跟我一起去找唐青。
他沒有問我是怎麼認識“瘋邪一刀”的,他只覺得這件事愈來愈有趣,如果再不湊湊熱鬧的話,他會後悔的。
男人就是這樣。
明知道前面等着他的是懸崖和深淵,但如果他對某些事情發生了從來沒有過的興趣,他就看不到危險了。
“我們是同一種人,爲快樂而流血,也會爲快樂而死去。”
“不管是多麼悲哀的事,能夠跟朋友在一起,也是快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