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英奇怪的望着刀如風。
他不明白刀如風爲什麼要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刀如風望着伍城風,他的嘴角露出了一絲微笑:“我如果能跟你交朋友,應該是一件愉快的事。”
伍城風聽不懂他說這句話的意思。
他沒有把刀拿開,他在大笑:“如果我是你的朋友,我第一個就殺了湯寵。因爲他這個實在讓人很討厭。”
湯寵道:“這個時候你還有心情開玩笑?”
伍城風倒吸了一口冷氣。
因爲伍城風現在已經聽出來,他就是那天晚上跟湯寵在大廳裡說話的人。
他居然就是刀如風。
原來刀如風跟湯寵早就認識。伍城風這才明白,刀如風爲什麼要三番兩次的襲擊他,又爲什麼偏偏要在高家樓的時候請他喝酒。
刀如風真正的用意就是爲了對付唐青。
伍城風突然嘆子一口氣,苦笑道:“如果我沒有認錯,你應該就是公孫先生。”
瘋邪一刀。
公孫長歌。
唐英面如紙色,已說不陋話來。
他怎麼也不敢相信,這個“刀如風”就是公孫長歌。
唐青臉上沒有表情,他終於相信湯寵說的話沒有錯,湯寵要想取他的性命,真的是易如反掌。
公孫長歌拍了拍唐英的肩頭,微微笑道:“你不用害怕,公孫長歌沒有什麼了不起的。”他望了伍城風一眼,又道,“有一刀無痕在,他不會讓我殺你。”
他將刀收起,朝伍城風走過來。
他仍然在笑:“有時候我不得不這麼想;爲什麼伍城風會有那麼多好朋友?是不是伍城風的樣子很討人喜愛?當我看見你的時侯,我更糊塗了。你看上去一點都不討人喜歡。”
“我也想不通。”
“後來我又想;是不是大家喜歡的不是你的人,而是喜歡你的刀?”
“那你想通了沒有?”
“我試了好幾次,可惜我一直看不見你的刀。好象你從來就沒有用過刀,又好象你根本就沒有刀。‘心似海,刀如風’會不會是個傳說?”
伍城風點點頭,道:“有可能。”
“但是有句話我想問問你,如果有一天我無緣無故突然想做你的朋友了,你心裡會怎麼想?”
“公孫先生見笑了。其實我早就把你當作朋友,我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好象已經是朋友了。”
公孫長歌笑道:“難得伍兄這麼看得起我。”
湯寵“哼”了一聲,道:“他可不喜歡跟官府的人來往。你是大內一品侍衛,只怕他高攀不起。”
伍城風知道他在取笑。
公孫長歌淡淡的道:“我看你還是把手下撤了吧,不要把氣氛弄得這麼緊張。”
唐青說了一句:“如果公孫先生不介意的話,我們先行告辭。”
湯寵眉頭一皺,看了公孫長歌一眼,沒有說話。
公孫長歌笑了笑,道:“你千萬不要以爲我跟你們作對,湯寵還沒有把雨秋白交給我,這裡的事仍由他作主,你們有什麼事便去找他,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
他居然說出這種話。
湯寵的臉色一變,恨恨的瞪了他一眼。
公孫長歌接着道:“三天後,我等着你們,你們若要救人,就儘管衝着我來。”
唐青道:“公孫先生果然快人快語,三天之後,我四川唐門一定來!”
公孫長歌哈哈大笑。
“我希望如此。你還記不記得我曾跟你們說過的話?我公孫長歌的武功不過如此,你的散花手和唐英的追魂針就足可以對付我!”
一個立身揚名或是出類拔萃的人,一旦在別人面前說起他自己的事,無論什麼人都沒有他現在這麼謙虛。
而公孫長歌無疑就是這種人。
懶於思考你面臨的問題,自滿和滿足眼前微不足道的東西,這些都可以是失敗的原因。
只有做到知彼知已,才能百戰不殆。
公孫長歌一直露着笑容,他好像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伍城風不明白他要我幫他什麼忙?好像沒有什麼地方我能幫得上他的忙。
“長歌兄有何指教?”
“去陪我喝一杯酒!”
**
九月二十。
明天就是湯寵跟公孫長歌交接犯人的時候了。
伍城風仍然記着湯寵要自己幫的那個忙。
公孫長歌天天都跟伍城風在一起喝酒,他喝酒的時候從來不提雨秋白的事。
伍城風一直在想,明天湯寵若是讓唐青把假的雨秋白劫走,如果真的爲了對付自己的話,負責要他命的人應該是公孫長歌。
因爲只有公孫長歌的把握最大。
但好像他根本不知道有這種事。
他喝得高興的時候,瘋笑不止,臉頰彤紅;看上去更像是一個孩子。
伍城風奇怪地問:“我們從來沒見過面,爲什麼你第一次看到我,就知道我是伍城風?”
公孫長歌道:“一種感覺。因爲我在桃花江邊一看到你,我的刀就非常的興奮。”
每一種刀都有一種生命。
萬物皆靈,每一個用刀的人都能體會到這一點。
伍城風也不例外。
“明天你是不是就要離開紅楓嶺?”
公孫長歌看着伍城風,道:“如果明天我還沒有死的話,我想應該可以離開。”
伍城風笑道:“爲什麼你會想到死?”
公孫長歌道:“你會不會想到?”
伍城風搖了搖頭,道:“也許我在幾年前,是想到過。但是現在我不能死,因爲還有許多事等着我去做,我爲什麼要想到死?”
公孫長歌突然感到有些哀傷,他緩緩的道:“朋友對於你來說,真的那麼重要?”
伍城風微笑不語。
伍城風只記得一句話:真正的朋友不是一杯酒就可以表示的,必要的時候,你還可以爲他死。
公孫長歌嘆了口氣,深有感觸的道:“你不要忘記,有時候有些朋友遠沒有敵人來得好,他們爲了名望、金錢、利益,什麼事都肯去做。”
伍城風道:“希望我的朋友中沒有。”
公孫長歌看了伍城風一眼,他臉上的表情很複雜:“如果有一天,我的刀又砍向你,你能不能讓我見見你的刀?”
伍城風微微一笑道:“我的刀是用來殺敵人的,你既然是我的朋友,我爲什麼要讓你看見我的刀?如果真有那麼一天,我只想對你說一句話。”
公孫長歌問:“是哪一句話?”
“再見。”
公孫長歌會心的笑了。
他笑得非常豪爽。
再沒有比這種笑聲更能讓人感到快樂的了。
他喝了不少酒,但他並沒有醉。因爲他說的話仍然非常的清醒:“湯寵一直想要你的命。”
這件事伍城風早就知道。
但是伍城風有點奇怪,公孫長歌爲什麼要告訴他?
公孫長歌應該跟湯寵一樣,非常想要他的命。
但是伍城風愈來愈覺得他並不是想像中的那樣,公孫長歌的笑容真誠而又溫和,不會像是個要他的命的人。
他是大內一品侍衛,雖然跟湯寵有很好的交情。但他居然在伍城風面前說湯寵想要伍城風的命,他是何用意?難道他真的已經把伍城風當作朋友,不希望伍城風被湯寵算計?
“他沒有告訴我他要怎樣對付你,但我知道一件事,我認識湯寵這麼多年,他的爲人我非常清楚,他從來不做沒有把握的事。”
伍城風有些吃驚了。
公孫長歌接着道:“你有沒有聽說過段十七?”
伍城風緩緩道:“聽說他是栽在湯寵的手裡。”
“不錯。段十七兇猛非常,比他兄弟段十三厲害得多。湯寵輕而易舉的就抓住了他。
雨秋白威震大漠,連飛鷹堂的人人對他都投鼠意器,而湯寵只不過用了一年零八個月,就制住了他。”
伍城風道:“湯寵的確是個人物。”
公孫長歌道:“湯寵這人狡詐多疑,他從來不相信任何人,他的金剛指雖然不怎麼樣,但是無論在心計和謀略方面,我都敵不過他。”
伍城風沒有說話。
公孫長歌又道:“所以,他跟我說他想要你的命的時候,我就有一種感覺。”
“我會死?”
“不是。比死還要可怕的多。”
“爲什麼這樣說?”
“死是一件平平常常的事,但若是換成湯寵,他就會把死想得很複雜。這對於他來說,無疑是件非常快樂的事。”
伍城風感到有些毛骨悚然。
伍城風相信,公孫長歌不會是在嚇唬他,公孫長歌跟湯寵認識這麼多年,應該非常瞭解湯寵的爲人。
伍城風嘆了口氣,微微笑道:“可惜,我不是段十七,也不是雨秋白,湯寵若想要我的命,只怕沒這麼簡單。”
公孫長歌道:“湯寵當然奈何不了你,但你也不要忘了,他是六扇門的總捕頭,紅楓嶺是他的地盤,他若是打個噴涕,有誰敢跟着打?我一直不明白,爲什麼你那一刀不殺了他。”
伍城風道:“我覺得這種人殺了他也沒有用。”
公孫長歌道:“他現在已經知道你的弱點,難道你真要等他動手的那一天,你才感到悲哀嗎?”
伍城風道:“有些事情並不是我所能預料的,而且我根本不知道他哪一天動手。”
公孫長歌突然嘆了一口氣,緩緩說了一句:“我感覺到他已經開始動手了。”
於是,伍城風就看見了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