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間很黑很暗的房間。
雨秋白披頭散髮,面英肌瘦,四條鐵鏈仍然鎖着他的手腳。
他一見湯寵進來,便聲嘶力竭的怪叫,張牙年輕爪,恨不得把湯寵撕成碎片。
伍城風臉色一變。
雨秋白精芒一閃,叱了一聲:“你又他媽的來假仁假義了!湯寵老兒,你若是還像個人的話,就一刀把我殺了!”
湯寵冷“哼”道:“殺你?還用得着我嗎?”
雨秋白髮了瘋似的要向湯寵撲去。四名侍衛使盡了力氣拉住鐵鏈,不讓雨秋白扯動。
雨秋白死命的掙扎,雙眼充血,咬牙切齒的叫。
伍城風只覺得有一股莫名的悲愴,搖頭輕輕的嘆息。
湯寵拍了拍伍城風的肩,陰笑道:“有時候現實就是這樣,雖然殘忍了些,但是我也無能爲力。”
伍城風不想多跟他廢話,只問他下一步該怎麼辦?
如果唐青輕而易舉的就把“雨秋白”救走,肯定會起疑心的。
湯寵冷笑道:“只怕唐青沒這麼輕鬆。”
伍城風道:“我覺得這件事我一點忙都幫不上。”
湯寵“嘿嘿”道:“其實,你根本不用幫忙,你只要肯陪我喝喝酒就可以了。”
“湯大人不是要我出手幫唐青救人麼?”
“本來你出手也許會好一點,但現在看來,是沒那麼必要了。我只希望你今天不要走開,萬一事情有變,也可以有個照應。”
事情一變,也許伍城風生命就有威脅。
在事情沒有發生之前,伍城風不想妄下斷論,很想看湯寵把這場戲演下去,雖然今天這齣戲好像還沒有到劇終的時候,但無疑會有一個**。
天氣愈來愈悶。
雲層在緩緩的飄動,灰濛濛往下壓。
院子裡的樹都像殭屍般的立着,地上堆疊着枯黃的落葉,塵沙厚厚的漫散,一片荒跡。
伍城風被死沉沉的空氣壓得喘不過氣來,殺氣似乎從四面周圍卷襲。
湯寵的心情變得異常興奮,他下意識的在哆嗦,連筷子都已經夾不穩。
七狼刀跟往常一樣,對什麼事都不怎麼關心。他的表情很平靜,他好像早就知道今天會發生什麼事一樣,仍然漫不經心的喝着酒,一點都不着急。
唐青沒有出現。
伍城風希望他不要來。
天好像快要下雨。
伍城風很討厭下雨,但如果天真的要下,也無能爲力。就像唐青如要真的要來,伍城風根本沒有辦法阻止一樣。
而那個“雨秋白”就坐在伍城風的身邊,他雖然有點緊張,但看得出來,他一點都不覺得害怕。
他真的很像雨秋白。
伍城風看了他好久,找不到有明顯的破綻,他簡直就像雨秋白的孿生兄弟,無論從哪一個角度看去,沒有一處不像。
伍城風實在很吃驚了,想不到六扇門裡頭會有易容術這麼高明的角色。
“雨秋白”沒有注意到伍城風的表情,他很恭敬的要給湯寵倒酒,湯寵瞥了他一眼,很留意他倒酒的姿式,好像是怕“雨秋白”會把酒水濺到他的衣服上。
“雨秋白”倒得非常的小心。
七狼刀一直盯着他看,他突然之間好像對“雨秋白”給湯寵倒酒也產生了很大的興趣。
等“雨秋白”倒完了酒坐下,七狼刀這纔將視線離開,就偷偷的掃了伍城風一眼。
雖然這些細節很平常,但伍城風總覺得非常的奇怪。
一時之間,也想不出到底奇怪在什麼地方,總感覺這件事情沒有想象得那麼簡單。
伍城風裝作沒有看見。
七狼刀在撫摸他的刀。
刀光雖然不刺眼,但是刀上面仍有隱隱的殺氣。
就在這個時候,伍城風突然發覺刀背的上面清清楚楚的寫着一個字,一個用酒水寫成“走”字。
七狼刀手指輕輕一抹,裝作非常小心的在擦他的刀。
伍城風心底暗暗的吃了一驚。
七狼刀爲什麼要寫這個“走”字?
顯然,他是故意要讓伍城風看見。
難道七狼刀在暗示伍城風?他是要伍城風走?
爲什麼?
伍城風只覺得腦了裡嗡嗡的作響,雜亂無章。
伍城風故意乾咳了一聲,來掩飾慌張。
湯寵問了一句:“伍先生怎麼了?”
伍城風勉強露着笑容,道:“沒什麼,想是昨天晚上受了風寒,喝了點酒,身子就不行了。”
湯寵道:“伍先生也太不小心了。你若是早說,我就叫人把酒溫熱了。身子可是最要緊的。”
說完,便叫了個手下,把酒拿出去溫熱。
伍城風笑着道:“有勞湯大人。是不是我先回去添件衣裳?”
湯寵道:“用不着。”
又喚了一個手下,要他去給伍城風取一件衣來。
伍城風暗暗苦笑,望着七狼刀,道:“你看湯大人,他實在是太客氣了。”
七狼刀淡淡的應了一聲,沒有說話。
湯寵嘿嘿笑道:“其實我這個很好說話的,伍先生若是不介意,自管把我當作是你朋友好了。”
伍城風真不想跟這麼一個人交朋友。
因爲伍城風知道,要是想少一些麻煩,最好是離他遠點。
伍城風一直在想着七狼刀的事。
他既然提醒伍城風離開這裡,一定有他的理由。也許他仍然把伍城風當作朋友。這是一種只有作爲一個朋友才做得出來的事。但伍城風始終不明白七狼刀爲什麼要幫湯寵?
如果說只是爲了殺伍城風,好像解釋不通。
湯寵對“雨秋白”說:“如果唐青來了,我希望你知道該怎麼做。”
“雨秋白”點了點頭,突然陰沉起臉。
他的腦袋在不停的晃動,臉上的肌肉在痙攣。
他的反應突然變得異常遲頓,目光呆滯,直直的看着伍城風。
伍城風嚇了一跳,不知道他怎麼回來。
湯寵淡淡的道:“許是毛病又發作了。”
他取出一粒藥丸,遞給了七狼刀。
七狼刀站起身來,掰開他的嘴,將藥刃塞進他的口中,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背。
“雨秋白”額前的汗珠豆大般的滾落,臉色慘白,樣子非常的痛苦。
湯寵又道:“他的毛病是天生的,相當嚴重。”
“雨秋白”已經漸漸的恢復,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死死的咬着牙,好像憤怒到了極點,卻又不能發作。
七狼刀拍了拍他的肩,便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去。
湯寵瞥了“雨秋白”一眼,意味深長的道:“一個人能夠活着,這麼一點痛苦算得了什麼呢?”
“雨秋白”平靜下來。他沒有說話,只是冷冷的看了伍城風一眼,目中蘊育着怨恨。
天色陰沉得厲害。
外面的聲音有些亂,六扇門的人已經開始躁動。
湯寵朝七狺狼刀使了個眼色。
七狼刀突然就一把接住“雨秋白”的肩,刀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外面有人大聲的叫:“他們來了!”
湯寵沒有動。
他仍然在漫不經心的喝酒。
伍城風也跟着不動,他倒要看看,湯寵究竟怎樣應付今天這種局面。
唐青和孟錚已經出現在門口。
伍城風沒有看到耶律流冬。
“是雨將軍!”
孟錚暴喝一聲,提劍飛身衝過來!
七狼刀冷冷道:“你最好是不要動。”
孟錚看見七狼刀,似乎一怔,不知手措的站住了腳。
湯寵淡淡的笑了一聲,道:“今天你們若是敢放肆,我保證你們只能帶走雨秋白的人頭。”
孟錚大罵一聲:“湯老賊,你究竟想怎樣?”
湯寵道:“這句話應該我來問你們纔是。”
孟錚雙眼充血,沉聲道:“雨將軍,飛鷹堂今天說什麼也要救你出去。”
湯寵冷冷道:“試試看。”
唐青一直對湯寵有所忌憚,他怕湯寵狗急跳牆會把雨秋白殺了。此時一見雨秋白未有損傷,心中高興萬分。
他衝七狼刀厲聲道:“你若是敢動將軍一根毛髮,我唐青對天發誓,定要將你碎屍萬段!”
七狼刀淡淡的道:“好說。”
“雨秋白”望着唐青,說了一句:“你就是散花手唐青?”
唐青揖了一禮,道:“正是。我唐門受飛鷹堂堂主所託。就量煞費苦心,也要把將軍救出。”
“雨秋白”點了點頭,道:“好,我會記住的。”
唐青突然看着伍城風:“事已至此,你說我該怎麼辦?”
伍城風苦笑道:“難道你沒有看見七狼刀?”
唐青道:“你還忘了一個人。”
伍城風看了看湯寵,他好像根本沒有事情發生一樣,居然仍在喝酒。
唐青道:“我並不是說他。”
房子裡只有他們六個人,不會有第七個。
“這個人的刀法也非常厲害。他雖然是刀不離身,但是從來沒有人看見過他的刀。”
“難道你已經忘記了自己的刀?”
他在說伍城風。
伍城風怎麼會忘記自己的刀?
伍城風已經明白唐青的意思。
因爲他已經聽到了刺耳的聲音,看見了漫天飛花!
散花手!
伍城風終於看見了唐青的散花手。
唐門的的“一窩蜂”呼嘯而出,似漫天飛花般的疾射湯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