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牙關戒備森嚴，我們逗留在南晉一天就多一分危險，瀛國如今局勢動盪，藉着混亂無人會顧及到我們，入瀛國去往南陸只需要出月海關乘船從海上走，只需七日。”
“可該如何進入瀛國的關塞呢？”星夙皺眉，如今瀛國和北陸三國劍拔弩張，即便扮成行商的人也無法從關口通行，哪怕是孤身前往。
“林子的東北角距離瀛國的關口極近，駐軍的頭領是葉澤的舊部，在趕來南晉之前我單獨和他會面過，特意要了一件東西。”
“你認識葉澤？”星夙難掩臉上的震驚，素有耳聞此人的大名，據說性格怪癖就算是朝廷重臣也很難見上一面，更不要說是單獨會面了。
葉逍凌回憶着說道：“瀛王駕崩，九皇子即將榮登大位，我曾是他府上的幕僚賓客，如果他能順利繼位的話多半的功勞還要歸功於我。”
衆人面面相覷，表情無不震驚。雖然都是些粗人，話語裡也聽得出來此人來頭不小，心中頓生無限的敬佩和感激。
“既然這樣，先生爲什麼還要到南晉來呢……”星夙更是感激之至，如他所言創下驚天之功前途無量，瀛國在北陸實力最盛以他的抱負不愁大志難抒，何必還要陪他們這些亡命之人去闖一條滿是荊棘的路。
“我對九皇子說過的——他會成爲一代明主卻不是我要找的人。”葉逍凌看着星夙，一字一頓，“我要找的那個人是你！”
“爲什麼？”
“爲了證明我自己。”葉逍凌說，“瀛國有葉澤坐鎮，就算有驚天之才也會被他的光彩遮擋，兵強馬壯、地大物博就算輔佐君主一統天下也不過是盡佔優勢、大勢所致，功勞還是要歸於葉澤和奮勇的將士，謀略只有在處於劣勢、勢力弱小的時候起到作用纔會真正凸顯出一個人的才幹，如今你一無所有就算逃到了南陸也不過是殘喘過活，我要的就是一鳴驚人！”
星夙像是懂了緩緩點頭，“先生說從葉澤手上得到一件東西，不知是什麼？”
“加蓋軍印的行牒，有了它可以自由出於城關。若是帶幾個人入關只要花些銀子就能通融，幾百人隨行可要費些心思。”
鬼娃小聲問道：“軍師可有什麼法子？”
“自然是有了，曾任九皇子的幕僚賓客前往葉澤的大營議事，我特意選了一個人陪同，那個人叫孔休。我選中他不單單此人是九皇子的親信侍衛，把守城關的頭領是他的弟弟孔欒，有了行牒見到他不算很難，爲此我準備了一封書信相信他看過之後會賣個人情給我。”
“軍師，這些事你什麼時候辦的？”鬼娃聽得呆了，就好像他已經預料到今日的情形似的，去往南晉之前就早早做足了準備。
葉逍凌笑笑，“我在關口逗留了幾天，匪禍之亂早已傳遍整個南晉，會有很多消息傳來。那時候青石城剛被攻佔，年輕時我曾在這裡生活過幾年，多半城鎮都有走訪
，除了西面的密林三面皆是曠野，想要活命也只有這一條路可走。”
“所以你纔會出現在密林村落？既然是去往瀛國爲什麼還要去尋通往北楚的路呢？”
“如今計劃有變，倒是爲我省去了不少麻煩。”葉逍凌眉頭跳了一下，一道極亮的閃電劃破長空，雖然只能看到小部分天空還是覺得四下霎時間亮了許多。
“七萬之衆突圍後至少會跟隨一兩萬人，怕是連林子都走不出去食水就已經供應不上，到時必然內亂。去往北楚實則是條死路對衆人而言也是希望，晚上我們只有找個藉口走掉，如果不拋下他們誰也活不成。”
鬼娃聽了心裡悶悶的不是滋味，若是那樣的話怕是大哥會猶豫不決。他們一旦走掉這羣人將會在林子裡迷失，食水耗盡會把人逼瘋，廝殺難以避免。
火光在風中劇烈晃動，人的影子映在地上像是隻大蛇在舞動。氣氛忽然冷清下來，葉逍凌也不再言語，躺下來正準備閉目休息。
高坡上守夜的漢子們爆發了騷亂，吵吵嚷嚷的不知發生了什麼事，葉逍凌急忙站起身來，星夙抓起槍面目緊繃。
坡上的火光正在接近，爭吵聲漸漸停息，營地的漢子們按着刀戒備，彼此交換的眼神中滿是疑惑。
沒有打鬥聲傳出，也沒有急迫的步音，爭吵聲中甚至能聽到幾聲粗笑，就像平時圍坐在一起吃酒喝肉談到興頭時的笑聲。
來者終於走近了，只有五個人，值得注意的是——有個人像囚犯那樣被押着，看到這一幕星夙將長槍紮在地上長舒口氣朝前迎了幾步。
“大哥，抓了個混進來的奸細，是個女的。”跨刀的矮個子昂着頭，像是在邀功搶在前頭說道。
“女人？”星夙愣了一下，“擡起頭來。”
被押着的人從衣着上看是個男人無疑，只是此時她披散的一頭長髮暴露出來，衣着有些凌亂，腳下一雙深色馬靴，因爲害怕身子微微地發抖。
女人不見動作，矮個子男人粗魯地在她後背上拍了一掌，她痛得一呲牙揚起臉來。
星夙瞳孔一瞬間放大，“放了她！”
“放了？”一旁的人都愣住了，每個人都聽得出來他話裡的急切和認真。
“幽蓮……”葉逍凌忍不住叫出聲來，當女人擡起臉的那一刻，他覺得心裡被什麼刺了一下。
幽蓮終於在人羣中找到了熟人，她忍不住朝前走了幾步，按刀的漢子們有所提防地橫在葉逍凌兩側，她猶豫着站住了。
“你們都下去吧，先生有事要和她談。”星夙說了一聲率先走開。
“可是這個女人來歷不明，我怕……”
鬼娃朝搭腔的矮個子屁股上踢了一腳，湊到耳邊小聲低估了幾句，他瞬時瞠目結舌額頭都在流汗。
烏雲越堆越厚，風聲呼號，葉子嘩嘩作響在半空紛飛，像是下了一場小雨。
這些刀口上度日的漢子都不說話，偷偷瞟着火堆旁的一男一女，換做平時會忍不住起鬨調侃，可對於這個不愛說笑的謀士，無人敢於開他的玩笑，即便在鬼娃口無遮攔的話語中猜到某個結果，卻沒有人敢講出來。
“爲什麼跟來？”葉逍凌把水壺遞過去目光卻望着火光。
“我……”幽蓮張了張嘴又不說了。
“你知不知道這樣做很冒險？我正在想要不要殺了你。”
幽蓮看着那張冷漠的臉，“你懷疑我？”
“像你這樣的女人怎麼會不讓人懷疑呢？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爲什麼要跟來？”
“我……我想見你一面！”
“只是這樣嗎？”葉逍凌盯着女人的眼睛，“爲什麼？”
“我不知道……”幽蓮咬了咬嘴脣沉默了一會又說，“不過——我心裡清楚的過了那晚這輩子都不會再見到你。”
“有什麼話想說呢值得你冒這麼大的風險？”
“我覺得你上次並沒有對我講真話，你在提防我，我是個女人聽得出來。”
葉逍凌眉峰一動，“你怎麼知道的？”
“是種直覺吧，當晚到底爲什麼救我？”
“我沒有騙你什麼的，只是一個念頭。”
“念頭嗎……”幽蓮點點頭，“我遇到過的所有男人都只在意我的容貌，只有你和他們不一樣。”
“男人沒有幾個不貪色，只是心裡裝着一個人就再也容不下別人了。”葉逍凌挑弄着木柴說的隨意，點點火星飛濺起來，一閃而滅。
“那是個怎樣的女人呢？”幽蓮忍不住問。
“在死之前，還想知道些什麼？”
幽蓮面容一凝，面前的男人絕沒有在說笑，女扮男裝混在隊伍中間能感覺到每個人都繃得很緊，從衆人口中也聽到了不少事情。
“你真的要殺我？”
“既然救了你就不會殺你，能不能走出這片林子靠你自己，食水還夠兩天的行程。”
“你還是懷疑我！”幽蓮坐不住了，急躁的神情畢現，“我根本不識路。”
“當晚城裡一片混亂，我也不知道到底出了什麼事，街上到處都是跑馬的人。院門口的護衛押着我隨着人|流出了西門，我剛剛那樣說以爲你多少想要我，會保護我，我不想跟來的可又有什麼辦法……”
女人說着嗚嗚地哭起來，營火一側的漢子們探頭探腦地張望，忍不住小聲議論，星夙看着葉逍凌，他依舊很安靜地坐着朝火里加着木柴。
女人哭了一會，漸漸安靜下來。小心翼翼地瞟着對面的男人，忐忑不安地等着他開口。
“說說你的事吧，什麼都好，想清楚了再說。”
“我……我不是故意騙你的，怕說了你會看不起我……”幽蓮話音很輕，低垂着頭。
“說來聽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