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探馬打探葉澤在忙着籌備糧草，他不敢靠近國都是在靜觀其變，等確信誰能成爲王位真正的繼承者纔會出手吧。”雷頜笑笑，“葉澤這個人精明的很，他一旦出手就會決出勝負。”
“葉澤的確不是尋常的人物。”葉逍凌認同地點點頭，“其他幾位將軍是怎麼看的？”
“我和雷將軍看法不同。與車無大將軍比起來我覺得葉澤更有野心。”穿着一襲白衣的年輕軍官正是陸天恆，“葉澤深得瀛王信任，掌握着瀛國大部分的兵馬，雖然眼下他無法從很遠的城市調集，不過逐鹿原彙集的大軍據稱有六萬之多，他會不會已有篡位之心？”
話語一出無疑是雪上加霜，儘管只是猜測，吉晝額頭霎時浸滿了豆大的汗珠，他來不及擦便急聲問道：“葉公子，你說他會不會奪我吉氏的江山，若真是這樣誰又能阻擋的了？”
“九皇子大可放心，葉澤若有此意你我早已是刀下的亡魂了。”葉逍凌說，“在我看來他按兵不動是在等車無的兵馬到來，他纔不關心誰是新任的君王，他只在乎瀛國的山河還是不是姓吉。”
吉晝不禁追問道：“葉公子爲何這樣說？我不明白。”
“九皇子一定沒有到過南晉吧，那裡土地貧瘠，一到冬天天寒地凍，若在風中站久了全身都會凍僵的。”葉逍凌突然轉了話題，話音淡淡，“深山裡的老獵人日子就更難熬了，若不出去打獵就得捱餓。可山裡還能有什麼可以打來賣錢呢？就只有狼！”
“有一個很有名的老獵人名叫周順，他的名聲幾乎可以和晉威王平分秋色。他是個老實巴交的人基本上是靠砍柴爲生，手腕上總是拴着一隻小巧的鈴鐺，那是他愛妻的遺物。在他年輕的時候無意中救過一隻狼，後來有一天他去深山砍柴，遇上了大雪被困在了山裡，而更不幸的是他遇上了狼。他沒能跑掉摔斷了腿，飢餓的羣狼圍住了他，他知道自己必死無疑。”
衆人側耳聽着，心下都好奇他說這個故事究竟想要表達什麼。
“就在他要成爲羣狼口中食肉的時候，驚人的一幕發生了。一隻高大的白狼從雪幕中衝出咬死了撲進獵人身前的雪狼，它圍着獵人的身子打圈，對着周圍的同伴低哮。它就是兩年前被周順救了的那隻狼，事隔多年它仍記得那叮叮咚咚的鈴聲。”
“後來呢？”吉晝好奇的問。
“它擊退了羣狼幾乎也瀕臨死亡，也因此被狼羣所排斥，一輩子也不能回到這片雪林。周順把它帶回了家，全村的人都來找他的麻煩，讓他把雪狼殺了。後來周順帶着它離開了村子，在若干年後不時有人傳出在某個地方看到了一個老人和一隻白狼同行，這兒幾乎成了一個傳說，據說之後人們常常見到一隻狼在曠
野中出沒，卻始終發現不了它的行跡。”
葉逍凌目光轉冷，透出一股子說不出的悲哀：“我也曾尋找過，只發現了一個無名的墳頭，夜裡偶爾會聽到狼的叫聲。狼是無法馴服的，若真的與人爲伍，將會守護它的主人一生。老獵人死後它本該自由了，可永遠也走不出這片曠野，直至死去。”
衆人不由得陷入了沉默，這樣的奇聞聽起來新奇又感傷，雷頜摸了摸長滿胡茬的下巴若有感慨：“葉澤就是這隻狼吧？他是個不可一世的人，對權位、金錢甚至美色都不貪戀，盡心盡職地效忠瀛王，瀛王也曾說過‘有他在瀛國至少能太平五十年’。”
“是啊，說是君臣不如說是知己。”葉逍凌嘆了口氣，“知己難求，一輩子也未必會遇到。瀛王敢把大半的兵馬都交給他，這種氣度、心胸真是讓人敬佩！”
“那葉公子又怎麼會明白一隻狼的心思，葉澤到底打的什麼算盤？”陸天恆及時把話拉回正題，據探馬帶回來的消息北面不斷有趕來的軍隊在玄谷城彙集，車無的鐵騎兵若連夜急行，趕到這裡用不了五日。
“葉澤這個人很難摸透，對他我沒有絕對的把握。”葉逍凌回道，“他的做法可能會有三種，第一種就是隔岸觀火，若是車無沒有輔佐大皇子繼位而是跨越雷池，他會和車無在聖天城腳下決戰。第二種是他心裡已經有了人選，他可能會強行入城，輔佐此人繼位佔據王城爲險，憑他的實力車無的兵馬絕不是對手。而最後一種……”
葉逍凌止住了話音，神色一變似乎有種不祥的兆頭，他看了衆人一眼猶豫着說道：“他來做瀛國的君王，只需振臂一呼四方將士羣起響應，若他來做這個王，我看沒有人敢反對也沒有人有能力阻攔。”
“可葉公子不是說他沒有這個野心嗎？”吉晝越聽越慌。
“我是這樣說的，可事事存在變數，天下間最難掌握的終究是人心啊。”葉逍凌說着眉頭一展，難得地露出一絲笑來，“不過，我有辦法讓他站在九皇子這一邊。只需明日派幾名護衛送我出城，我要親自會一會他，做一回說客。”
雷頜呆了一下，搖頭跟道：“葉澤是個無慾無求的人，我們又能給他什麼？”
“太平！”葉逍凌高聲道，“歷來的爭權奪位之事都要死很多人，他要的應該是一份君子協定吧，我已經把開出的條件寫在了信上，只需九皇子加蓋大印。剩下的就交給我吧，入得虎穴若沒有十之八九的把握我又怎麼會誇下海口，諸位儘可等我的好消息。”
衆人聽後不由得轉悲爲喜，心裡的石頭似乎也落了地。這位葉公子太過神秘，彷彿天上的神明不可洞視。而他所說的就像是星匠師的預言，隨着時間的到來都會一一實現。
內憂外患一起來臨，就算是葉澤這樣的名將也會感到棘手吧。葉逍凌想着在心裡笑了一下，若不盡快解除內憂事態會發展到難以預料的地步，這是葉澤絕對不願看到的。
“我隨你去。”雷頜站出來請命。如今寄希望與一人身上，事關重大絕對不能出任何的閃失。
吉晝對雷頜還是十分放心的，正要點頭應允，葉逍凌卻笑着擺了擺手：“雷將軍會派大隊的禁軍跟隨吧？”
“那是自然，葉公子你放心我會挑選出最優秀的武士同行。”
“雷將軍怕是誤會了。”葉逍凌轉頭看着吉晝，“九皇子我想跟你借一個人，只要他一人陪伴足以。天一破曉我就出城，這是我擬好的信——上面寫着九皇子和葉澤約定的事項，盡請過目。”
“不必了。我即便坐上瀛王的寶座沒有葉澤將軍的支持恐怕也坐不長久。”吉晝徹底想通了，把密封的信收進袖子裡，整了整衣衫忽然對葉逍凌躬拜下去。
葉逍凌微微愣了一下：“九皇子還有什麼請求，葉某照辦就是。”
“我想把葉公子留在身邊，終生敬你爲師。我知道再大的權位也無法使你動心，只能用一片赤誠挽留你，你答不答應？”
“恕葉某實難從命。”葉逍凌表情平靜匆匆還了一禮，“九皇子會成爲一代明君的，但不是我要找的人。”
吉晝眼裡閃過一絲失落，不過他沒有表現在臉上而是豪爽地笑笑：“不管怎樣我都欠你一份人情，葉公子日後若有求於我，我決不推辭。”
“好。”葉逍凌也是一笑轉過身去，“那葉某就告辭了，還是儘快出發爲好以免有人捷足先登，也許公孫渡已經派出了說客。”
“那該如何是好？”吉晝舒緩的神色立即繃緊了。
“一山難容二虎，我看兩人之間終究要決出個高下。”葉逍凌淡淡地回道，“信函就交給孔護衛吧，我需要他陪我走一遭。”
“孔休？”雷頜顯得十分不解，“葉公子爲何要派他去？孔休的辦事能力無可挑剔，可只帶一個人還是太冒險了，我看還是……”
葉逍凌立即打斷了他的話：“理由很簡單，他是九皇子身邊最信得過的人，若只是帶着一封信去葉澤又豈會輕易相信？”
“那葉公子還需要什麼，儘可說來。”吉晝忙道。
“是需要九皇子做一件事。”葉逍凌並不停步走到門口微微回頭，“只需要您稍安勿躁，靜候佳音。”
說完他出了門，腳步聲漸漸消失在走廊裡，衆人面面相覷，一時間竟不知說什麼纔好。窗外的冷月孤寒，如同聖天城平靜的景象，暴烈的雨雲已經在國都上空堆積，雷聲一作便將血雨傾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