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夙走進演武場的時候，少年們都停了下來轉頭看着他，他已經很久沒有來這個地方了，逐武賽都不敢去報名，料想是個徹頭徹尾的草包。
“滾出去。”有人挑釁地湊上前來，“想做烏龜就老老實實待着，羅袁欠過你的人情，看在他的面子上我放你一馬。”
“每次看到你這張臉就讓人火大，以後不要拿着槍裝模作樣了，你這個沒用的廢物！”
“滾吧。”
“南陸來的野種，滾出書院去！”
少年們叫嚷起來，嬉笑不止。
有人大着膽子上前扯星夙的衣口，隨着一聲悶哼少年胸口被踢中，當即斜飛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星夙冷着臉，從門口徑直而入，攔路的兩個握刀少年剛剛反應過來，正要撲上，槍身如重鞭一樣橫掃而出，兩人痛得抱着肚子蹲下身去。
“給我上！”
不知是誰大喊一聲，七、八個少年圍攻上來，下手絲毫不留情面，看到同伴受傷徹底被激怒了。
然而一聲大吼淹沒了周圍所有的聲音，“我忍了很久了，從今以後我不會再忍了！”
一聲哀嚎，長刀被擊飛上天，左面撲進的高個少年肩頭被刺中，鮮血濺射而出。多數人嚇得退去，側面逼近的一人被槍桿掃中小腿，痛叫着滾倒在地，正面跳起的少年長刀被格擋開緊接着後腰被槍尾點到，在半空跌落下來。
沒有人攔路了，少年們惡狠狠地瞪視着他，手握刀劍卻無人敢再上前。
“都是同門，你下手未必太重了吧。”在星夙快要走到演武場中央的時候，有個黑麪的少年逼上來。
“南蠻子打傷了人，我們告訴院長去，讓院長爲我們評理！”
“對，告訴院長去。”
這個黑麪的少年一擺手，情緒激動的男孩們很快安靜下來，“打輸了架本就不是什麼光彩的事，何況你們那麼多人打一個，難道你們只有這點本事嗎？只會到院長那裡去告狀？”
少年中有人不服氣地小聲回嘴，不過更多的人羞愧地低下頭去。黑麪少年緊緊盯着星夙的眼睛，“你剛纔打傷的幾個人來自雪原城，我是他們的大哥自當替他們出頭，我叫封自嘯，現在正式向你約戰。”
“想打，那就來吧！”
“我是以一個武士的身份向你下戰書，自當要在一個正式的場合擊敗你。”封自嘯跟道，“我會在逐武賽上等你，我看過你練槍，憑你的實力闖進前八應該不是什麼難事。”
“那個大賽是爲你們北陸人舉辦的，不是爲了我。”星夙冷笑，“我
沒想過要參加，也沒興趣。”
少年們挑釁地叫罵起來，星夙不想多費口舌，轉身要走被封自嘯手中的長槍封住去路。
“不是說你們南陸人都很勇敢、善戰嗎？還是都是謠傳，實則是些羣欺軟怕硬的懦夫？”
“我們南陸人沒有懦夫！”星夙回頭，目光如刀般射出。
“那就在擂臺上和我打一場，武士真正的對決生死有命，我絕不會手下留情。”
“殺了他！”
“殺了他！”
少年們揮舞着拳頭，振奮地喊着，一聲高過一聲。
星夙靜靜地看着這一切，撥開攔路的長槍大步而去，丟下一句話，“那麼多人想殺我，再多你一個又何妨？”
城西一處戲樓，戲臺下的大桌上坐滿了看客，夥計跑前跑後忙活開了，此次前來的戲班在沁陽極爲有名，客人也就尤爲的多。戲臺之上——單獨設了十四個雅間，臨南靠窗的雅間裡碰杯聲不斷，裡面坐着四個少年，有兩個已經喝得醉醺醺的。
“那個南蠻子還真能惹是生非，武殿院誰不知道封自嘯的爲人。那個人不愛計較要是認真起來比誰都難纏。”
蔡士軻拍着桌子大笑，“我都聽說了，星夙就是個不知死活的命，把書院不該得罪的人都得罪了，先是羅老大，之後是羅葉，這次是封自嘯，他要是有種真敢來，不見點血別想過這一關。”
“我要是有羅袁這身武藝，我就親手宰了那小子。”公孫鴻滿嘴酒氣，敞着嗓門嚷嚷，“只怪我技不如人，不能親自出這口惡氣。”
“你醉了。”賈傾看他咬牙切齒的模樣微微搖頭。
“誰醉了？我沒醉！”公孫鴻仰頭把杯裡的酒直灌進喉嚨，伸手去抓桌上的酒壺，腦袋暈乎乎怎麼都抓不到。
“還說沒醉？”羅袁把酒壺推到他面前，“既然出來喝酒，想喝就喝個痛快吧。”
賈傾看似文弱，酒量很好，滿桌的菜幾乎沒動幾口，蔡士軻不久也倒在桌上睡着了。羅袁尚還清醒，側目看着臺下的演出，跟着酒客們大聲叫好。
“你說他和封自嘯的比試誰的勝算更大些？”
羅袁依然看着臺上，賈傾思索片刻後說道：“這次大賽，對你威脅最大的人就是雪原城的封自嘯，他天賦很高且深藏不露。你上次打敗他也勉強只贏了一招半式，看得出他是個性格很傲的人，槍術上定會有所突破。”
羅袁的神色微微一變，“那就是說星夙必輸無疑了？”
“也不一定。”賈傾話音一頓，“相比之下，他的心思更讓我捉摸不透。”
“還要再等上十天，真是度日如年啊。”
“怎麼，等不及了？”賈傾和他碰杯，“你不是一直想
上戰場嗎？南晉近些年都還太平，不過戰事遲早會來臨的。”
“我要是能成爲將軍，將來做了大官，你可要在旁做我的軍師。”
“這番話等你拿下逐武賽的第一再說不遲。”
兩人大笑，雅閣裡的窗子開着，清風吹動，天空一輪明月靜靜高懸。
星夙時常獨自跑來湖邊，一直等到入夜才離去。近日來他每天都要跑來一趟，心裡清楚老人在槍術上能教會他很多，所以迫切地想要再見他一面。
天很快就要黑了，星夙穿過冷清的街口，看到前面一個瘦小的背影，有些熟悉。
“阿凝！”他猶豫着喊了一聲，只覺那個人影停了一瞬，而後加快了步子。
就在那一瞬，星夙確信前面那個人就是楚香凝。他不顧一切地飛跑上去，用力拉住女孩的手。
“我知道是你，你爲什麼不肯見我？”星夙急聲問。
女孩沒有回頭，另一隻手提着兩疊藥包，她試着掙脫可對方握的太緊了，一番努力過後都失敗了。
“我一直都很擔心你，你不是說我們是最好的朋友嗎？爲什麼要躲着我？”
女孩久久沒有回話，回過頭來小臉已經淚眼迷濛。她似乎比以前更瘦了，柔弱的像是一顆小草輕輕一吹就會倒下。
“我娘病了，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楚香凝大哭起來，一下撲進男孩懷裡。
星夙只覺心撲通撲通亂跳，他不敢動雙手舉在半空，靜靜聽着女孩的哭訴。
“三叔又來催債了，可錢還差很多，娘還不肯吃藥，現在病的很重……”楚香凝哭的歇斯底里，“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三叔說要把我賣到青樓去……”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好害怕……”
“阿凝，你別哭，有我在你什麼都不必怕！”星夙大聲說，“照顧好你娘，那些錢我來想辦法。”
楚香凝擡起臉來，遲疑地問道：“你有什麼辦法？你身上沒有什麼錢的……”
“書院舉辦了逐武賽，獲得第一可以得到不少賞錢呢，我已經報名了。”星夙儘可能地安慰她，擺出一副信心十足的樣子。
“真的？可是參加的人一定很多吧，你打不贏他們的……”
“我一定會贏的！”星夙肯定地說，“所以，不要爲錢的事發愁，我喜歡看你笑的樣子。”
楚香凝抹了抹眼淚，努力地笑了一下，她知道事情哪有那麼容易就解決，母親整日奔波才攢下那一點點錢。她心裡清楚星夙只是爲了安慰她，哭出來感覺好多了，可對未來將要發生的事還是不免擔心、害怕。
可那一刻她並不知道，少年已經下定決心。星夙暗暗對自己說：“我一定要贏的，爲了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