婕藍搖着頭,簡直像聽到天方奇談一般,覺得如此地荒謬可笑,她喃喃道:“這怎麼可能?他怎麼會是軒明少主的父親?你別開玩笑了。”
擎戰看到幾乎有些崩潰的婕藍,雖然很想撒個謊安慰一下他,可是卻無法做到這點,他還是堅定地道:“事實便是如此,容不得你不相信,當然,你們也可當他不是,就一劍將他殺了也可。”
孽徒看着 這個已經淪爲妖魔的父親,看着這個醜陋的形態,竟崩潰到有些絕望,他喃喃道:“我沒有這樣的父親,沒有身爲妖魔的父親,更不會有這種喪失人性的父親,少君說得好,我還不如一劍殺了他的好,免得讓赤燕城的百姓知道,讓他成爲自己的子民唾棄的對象。”
話未畢,劍已出,青凰劍發出青色之光,朝妖狼的頭頂擊下,當衆人都驚呼出來時,大喊:“少主,不可!”時,孽徒想到那個十年前對自己慈愛異樣的父親,這劍卻是如何也揮不下去了。
孽徒忍着悲痛的眼淚,拿劍的手都在微微顫抖,他看着眼前這個妖狼,真的是不知該如何辦纔好,“難道你們要我放過這個妖魔嗎?他殺了這麼多自己的子民,還差點要了婕藍的性命,難道就這般放過他嗎?”
婕藍此刻愧疚極了,她自己本來就覺得欠孽徒一份恩情,現下自己又對他的父親大大出手,更甚至差點就取了他父親的性命,這般的自己她恨透了,可是看到現在如此痛苦的孽徒,婕藍卻也跟他一般疼痛,因爲這個抉擇卻是誰都無法決定的。
那妖狼本來魔性入骨,都鞠的靈魂一直被壓制着而無法出來,剛纔突然聽到珞摩叫那個斷臂的少年叫少主,他頓時便知此人是自己的兒子,父子深情讓他的靈魂在那一刻復甦,將妖狼的靈魂壓制下去,所以未攻擊孽徒,但是妖狼的邪惡靈魂此刻卻再次將都鞠的靈魂壓制下去,它見到孽徒手持着劍對着自己,爲了保命,就突然朝他撲了上來,如此猝不及防的攻擊讓孽徒有些不知所措,也無法還擊,隨後只聽到被妖狼壓在下來的孽徒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聲,卻見那妖狼竟生生地將孽徒肩頭上的皮肉撕扯了下來,露出了他的骨頭。
珞摩見狀,救主心切,便一個箭步躍上,揮出父親的銅劍,朝妖狼刺來,他也不敢真刺中妖狼怕傷了城主,因此只是做虛晃之勢將他逼退一步,隨後將少主扶了起來,護在身後。
現下場中的人都不知該如何是好,究竟是要怎樣才能平息這場父子之戰。
擎戰看到那妖狼,嘆了口氣,道:“原來這便是空靖留下的一場好戲,果然是安排了一場好難解決的戲給我們。”
婕藍急了,她聽到擎戰都這麼說,心想這下豈不是真的便沒救了,道:“你平日裡不是有那麼多的法子,難道現在就不能想出個法子救他父親嗎?或許,或許還有辦法可能讓他恢復到本來面目的。”
“你不是很恨這妖狼麼?他犯下如此重的孽,就算恢復了原來的樣子又怎樣,按照聖令也當處斬?”這個時候擎戰也是頗爲猶疑,一時身爲少君不可爲私,二是卻不能拋下此事不管。
婕藍低下了頭,對於此事,她自己也無說話的權利,更何況自己雖然同情孽徒而願放拿妖狼,其實從自己內心來說,自己也真的很想殺了這妖狼,不然怎麼對得起這村落裡的村民,她正暗自思慮時,卻聽得孽徒頹然道:“少君,你便按照王城聖令殺了他吧!”
他的語氣沒有絲毫力量,聽起來彷彿一個重病之人在言語一般,看來他也是經過一番掙扎之後才說出的。
“你當真如此想得麼?”擎戰追問起來。
“我的父親早已死了,早在十年前就已經死了,我太過懦弱殺不了他,那麼就請少君爲我殺了他吧,總之這十年來我每日期盼着能夠見到他,今日裡也算是見到了,雖然與我所預想的完全不一樣,可是我總算知道了我那父親的面目,現在見與不見已經沒有什麼兩樣了。”孽徒說出這番話後臉色都慘白起來,看來要見到自己父親被處死,他也是無比的難受吧。
珞摩一驚,道:“少主,你怎的這樣?好不容易見到自己父親,怎的什麼都不問就下這樣的決定,你知道能夠與自己父親再次相見有多難,你知道倘若你殺了你父親之後你是怎般的痛苦?就算你今天下了這樣的決定,我珞摩也絕不會同意的。”
孽徒看着珞摩,知道他是想到了自己的父親,所以纔來阻止,可是自己的這位城主父親又豈跟珞摩父親一般,珞摩父親爲了赤燕城犧牲了自己性命,而自己的這位父親卻是淪爲妖魔而在肆意地殘殺自己的子民,這又怎可相提並論。
當衆人都猶疑不決時,卻突然聽得那妖狼發出了人類的聲音,那聲音悲痛蒼老,但是卻充滿了悔意,它痛苦道:“殺了我吧,我沒想到這一切都是我做的?我已經變得連我自己都不認識了,殺了我吧!別再讓我的靈魂痛苦下去了。”
“那…那是城主的聲音?”珞摩無法相信地驚呼了出來,“城主的心還活着,他還沒有死。少主,你看,主上還沒有完全被魔性浸染。”
孽徒驚愕在那裡,聽着那個久違了十年的自己父親的聲音,他再難抑制心中的悲痛,道:“你,你識得我嗎?”
那妖狼沉默良久,將頭側到身後,彷彿羞於見到自己的兒子,他痛苦道:“你就當我這個父親已經死了,就如你所說的那般。”
“你想起了我是誰了?那麼你也想起了你十年前所犯下的罪孽了?我問你,當初你爲何要殺掉母后,殺掉忠於你的人?難道從那個時候起,你就被妖魔控制了嗎?控制到你連自己的親人臣子都捨得下手。”
彷彿勾起了過往沉痛的歲月,它仰起頭,望着旭日漸漸升起的天空,流下了一行血淚,“都是我的心靈太過脆弱,也是我太過無能,看着自己越來越年老體衰,就開始嚮往擁有強大的力量,這一切都是我的貪戀惹的禍,才讓空靖找到理由來控制我,他說他有辦法讓我恢復以前的力量,所以竟將附身魔附身在我身上,我那個時候只當他是給我了什麼仙藥,沒怎麼上心,現在才知道是給我種下了附身魔,我的靈魂始終都太脆弱了,空靖讒言說你母后是妖魔之女,我便相信,其實只要我的心能夠堅定強大一些,是不會被做出那樣愚蠢的事的,我現在才知道,一個人真正的強大是內心的強大,而不是一個人外在的力量,孩子,我現在已經很難恢復到以前那個樣子了,爲了不想讓你再爲我這個無能的父親痛苦下去,就請殺了我吧,讓我的兒子來了結我,也算償還你們母子的恩情了。”
“你說什麼廢話?讓我殺了你償還罪孽,你以爲這樣做你就償還得了罪孽嗎?”孽徒看到自己懺悔的父親,淚水簌簌而下,握着劍的手無力地顫抖着。
“還有的是,我不想再傷害你了,我不知道我的心還能堅持多久,或許過一片刻妖魔的靈魂又會再次將我壓制住,那個時候我就會爲了活命而殺害你,我真的不想再傷害你一點了,這是我這個父親能做的唯一一件事,所以,在此處,你就解決掉我吧!這是我最後對你的請求。”
孽徒緩緩地走上前,彷彿接受自己父親的請求般,他擡起那把青凰劍,便準備對那有着父親靈魂的妖狼揮下,“如果那樣的話,我便成全你這最後的願望,這也是我作爲兒子能爲你做的最後一件事。”
雖然舉劍的手再顫抖,但是他依然堅定地朝那妖狼揮下,當劍將及妖狼的頭頂時,卻見珞摩閃到了妖狼的身前,攔着孽徒,道:“就算這是城主對你的乞求,但是我卻不允許,因爲,你說過,我是你的兄弟,那麼就算我高攀,面前這個人卻也是我的父親,我豈能讓你殺害他!”
“珞摩,我知道你的心意,但是請你讓開!”
“我不會讓的,因爲我不願見到你以後每日怨悔哀傷的神情,也不願你做下以後會令你痛苦的決定。”珞摩意志堅決,無論如何也不讓孽徒揮下這一劍。
劍鋒抖得更加厲害了些,孽徒起初堅決的意志此時開始動搖了起來,“你…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你救不了他的,救不了他的,難道你要讓我每日見到自己的父親這副模樣存在在這世上嗎?這是對他的折磨也是對我的折磨,我寧願這一劍解決他的痛苦,也不願讓他靈魂永遠得不到解脫。”
正當兩人都相持不下時,卻聽到婕藍道:“你父親不是說過了嗎?人只要擁有強大的靈魂就會戰勝一切,他現在就擁有這靈魂,不是嗎?軒明少主,或許我們會有什麼法子能救他的。”婕藍神色也暗淡了下來,“雖然我也恨它,也很想將他殺了,但是我的心卻與珞摩是一般的,因爲我也不想見到你以後痛苦地活着。”婕藍將自己的想法毫無保留地說了出來,也是希望孽徒能夠明白她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