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崔氏毀容之後,德陽宮雖然時常有妃嬪前來探望,不過紅雙都以‘娘娘不能見風見人’爲由而阻攔了,大家雖然面上擔憂盡顯,可心中卻大多是幸災樂禍,想着崔氏該是要失寵了。
不過令她們始料不及的,卻是劉昭日日都要送些各種補藥去德陽宮,還差了景公公親自送過去,又要詢問趙成關於病情的診治情況,還有崔氏每日的心情是否好,胃口是否好,可謂是無微不至。
紅雙紅着眼眶又是心疼又是欣喜,“娘娘,皇上又派人送了人蔘鹿茸過來,還問了您今天的吃食,沒想到皇上是這麼有情有義的人,奴婢——奴婢是真替您開心。”
說着說着,眼淚就順着流下來,開心是一回事,關鍵是崔氏的臉,也不知還能不能恢復過來。
雖然趙成日日都要過來換藥,可都是親手操辦,她連看都看不得,也不知具體情況到底什麼樣兒了。
只是想到女人的臉在這宮裡就是生存的籌碼,若是真的治不好,那些等着看好戲的妃嬪們,恐怕都要笑彎了腰,那種境地,崔氏能承受?
崔氏笑了笑,聲音中帶着幾分黯然和憂愁,“皇上能不棄,本宮心中已經甚是欣慰了,怎麼還敢期待的更多,這張臉,只怕是好不了了。”
紅雙眼淚流的更兇了,哽咽道:“段大人已經在着手調查這件事。相信很快就會有結果的,娘娘您也別灰心,趙太醫的醫術是宮裡最好的。用的藥也都是最好的,您一定會好起來的。”
門口突然傳來一個女音,接口道:“是啊姐姐,皇上可是每日都送了珍貴的藥材過來,你這張臉,一定能好起來的。”
紅雙忙擦了眼淚走出去,見是衛氏。福了福,輕聲道:“奴婢參見淑妃娘娘。皇上吩咐了,任何人不能進去,還請娘娘等我們家娘娘好了再來吧。”
衛氏眼神一狠,怒道:“放肆。你是說本宮竟然還比不得你一個小小宮女?既然你都能進出,爲何本宮就不行?這一個人是看,兩個還是看,怎麼就不行了?你是存心想挑撥本宮與姐姐的關係吧。”
紅雙又是委屈又是惶恐,跪下道:“娘娘息怒,奴婢不是這個意思,奴婢是照顧娘娘起居的,自然要留下來。”
“那本宮也是來探望姐姐病情的,怎麼就不能留下來?”衛氏擺明了不肯罷休。
紅雙又氣又急。面上卻不敢有絲毫表現,卻聽崔氏緩緩道:“紅雙,讓淑妃進來吧。”
紅雙猶豫了一瞬。還是退讓開,“淑妃娘娘裡面請。”
衛氏輕哼一聲,下巴微揚,蓮步盈盈的走進去。
雖然隔着帳幔,可那層薄紗如何能掩蓋住崔氏滿臉的滲透着血水的白布呢,雖然她極力的垂着頭。卻還是讓衛氏看了個真切。
衛氏心中大喜,嘴角忍不住的彎了彎。旋即又立馬反應過來自己還身在德陽宮,趕緊收斂了笑,換成了一副悲慼的模樣。
“姐姐,怎麼會弄成這樣?太醫怎麼說?”她擔憂的問道。
崔氏嘆了口氣,難掩語氣中的失落和絕望,“雖然太醫沒明說,可我自己能感覺到,這張臉,怕是沒有救了。”
衛氏心中冷哼一聲,那當然了,那毒可是沒有解藥的,爲了驗證藥效,她甚至還用了兩人親自試藥,那慘狀,她到現在都還記憶猶新,想到崔氏的臉也會那般化膿流血直至完全潰爛,她就滿心的歡喜,覺得自己這一次冒險算是值了。
又隨便問了兩句,衛氏便言‘不便多打擾’,起身告了辭。
送了衛氏離開,紅雙才憤憤道:“娘娘,這個淑妃也太可惡了,奴婢看,這次的事,她多半也脫不了干係,奴婢現在就去稟報皇上,只要皇上能查一查景欒宮,說不定就真的能找到毒藥。”
崔氏忍不住笑道:“就算真的是她,那藥只怕也早就被毀了,還能容得到你去稟報和搜查。”
“可是,奴婢心裡這口惡氣,就是咽不下去。”紅雙嘟噥着道。
崔氏卻笑意不明。
天色模糊,霞光消退,過了掌燈時分,夜幕就降臨,夜色昏暗夜幕低垂,一陣陣的晚風拂過,煞是涼快。
萬籟俱寂的德陽宮突然傳來一陣輕微的響動,緊接着,就看見一個黑影從牆頭翻進了殿內,然後躡手躡腳的朝着寢殿而去。
黑影小心翼翼的在門上剜了個小洞,拿出一個竹筒樣的東西,對着裡面猛吹了一陣,又等了片刻,聽到沒什麼動靜後,才撬開門,小心翼翼的側身進去。
一路藉着微弱的月光摸索着來到內殿,聽到牀上人的低微的呼吸聲後,才露出一個猙獰的笑,然後掏出一包東西,找到香爐的位置,將整包扔了進去,又迅速的捂住口鼻。
然而就在她轉身準備撤退的瞬間,屋內的一角卻突然亮起一團光,緊接着,越來越多的燭光亮起,將內殿照的如白晝一般。
紅雙從牀上坐了起來,又有人走上去,將香爐裡面的東西取出來,外面的紙包還沒有被燒燬,裡面的東西,也還來不及灑出來。
崔氏被阿文扶着從屏風後面走出來,看着在燭光的照射下無處遁行的人,冷笑道:“已經這麼晚了,就算是來探望本宮,是不是也太晚了些。”
劉昭也從柱子後面站出來,目光陰冷,厲聲道:“來人,將她給朕抓起來。”
站在中間的人,不是別人,卻是前不久剛剛犯了錯,從景欒宮攆去辛者庫的一箇中年婆子,此時是嚇的白了臉,連求饒的話都喊不出來。
阿文站出來道:“皇上,此人奴婢有些印象,似乎是在辛者庫做事的。”
有太監趕緊將打聽到的消息在劉昭耳邊輕聲道了。
劉昭氣紅了眼,怒吼道:“立馬將景欒宮圍起來,將淑妃衛氏帶到朕的面前。”
守在殿門口候命的禁衛軍不敢耽誤,忙齊齊去了景欒宮。
崔氏面色悲慼,似乎有些傷心過度的樣子。
劉昭心疼的握着她的手,“愛妃,朕會調查清楚這件事,若是真的是淑妃所爲,那這個淑妃的位置,她也沒必要繼續坐下去了。”
崔氏哽咽道:“皇上,臣妾本以爲毀了容,她便能收手,沒想到,竟然要置臣妾於死地,如非紅雙機警提前察覺,恐怕皇上明日只能見到臣妾的屍體了。”
紅雙亦是哭道:“是啊皇上,您這一次一定要替娘娘做主,淑妃一而再再而三的暗害娘娘,只要皇上能還娘娘公道,奴婢就算是死也無怨無悔。”
衛氏還沉浸在自己計謀成功的喜悅當中,睡的正香,卻被彩蘭推醒了,還不等她發怒,就聽到外面陣陣強烈的叩門聲。
“出了什麼事?”衛氏疑惑道。
彩蘭急的眼淚直打轉,話都扯不清楚,“奴婢也不清楚,是禁衛軍,聽說是奉了皇上的命,要將您——將您帶去德陽宮。”
德陽宮?衛氏心頭一喜,“難道是已經成功了,崔尚娥那賤人死了?”
彩蘭不敢去打斷她,若是真的沒事,怎麼會派禁衛軍過來。
一面替衛氏換了衣服,一面道:“娘娘,還是趕緊去看看,皇上正等着呢。”
衛氏根本沒有想事情會敗露,只一心想着去看崔氏的慘狀。
二人來到德陽宮,正好趙成碰了個正着。
趙成行了一禮,等衛氏走進去之後,纔跟了進去。
崔氏躺在牀上,紅雙嗚嗚的哭,衛氏一見這情形,心中大喜,面上卻悲慼大哭道:“姐姐啊,您真是糊塗,不過是皮囊外相罷了,你怎麼就這麼想不通呢,這一去,黃泉之下,還沒個人陪,多孤獨。”
劉昭氣的渾身顫抖,快步走上去,一腳踹在衛氏的心窩,吼道:“果真是你,惡毒的女人,來人,淑妃暗害德妃,手段狠辣心思歹毒,立刻廢去其妃位,打入天牢,任何求情之人,一律同處。”
衛氏疼的在地上打了個滾,好不容易纔停下來,聽到劉昭的話,一雙眼睛像是要掉出來似的,不敢置信道:“皇上,您這是爲何?臣妾什麼時候暗害了德妃?她不過是自己想不過自殺罷了,關臣妾何事?”
崔氏翻身坐了起來,茫然道:“淑妃何出此言,我好端端的,爲何要自殺?”
衛氏如同見到鬼似的,臉色蒼白毫無血色,指着崔氏,半響都找不到一句話,心中卻猛地反應過來,自己難道是上了當?
下藥的中年婆子重新被帶了上來,劉昭怒道:“此人你可還記得?”
衛氏駭然,眼神閃爍不定,垂着頭,良久才顫抖着道:“是臣妾之前宮裡的人,做錯了事,臣妾就將她打發去了辛者庫,可是皇上,誰都知道她曾經是臣妾宮裡的人,若是稍加利用,都能誣陷了臣妾,皇上,臣妾是清白的。”
“你還想狡辯,她已經招了,是你指示,將這毒粉燃在香爐裡,企圖謀殺德妃,你這個蛇蠍心腸的女人,來人吶,立馬將她給朕拖下去,朕再也不想看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