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園外,小丫頭又端着托盤過來,“七小姐,用飯了。”
因爲快要進入五月天,天氣已經漸漸暖和起來,荷園庭院的樹下搭着一根躺椅,阮子君此時正躺在躺椅上幽幽看書,阿文和冉拂則立在兩側,三人對門口的丫頭的叫聲充耳不聞。
小丫頭又喊了一聲,見沒人應,卻又不能直接將飯菜放在地上,只能不情不願的走進去。
“七小姐,奴婢送飯來了。”
阿文在阮子君的肩膀上拍了拍,後者放下書,懶懶的看了小丫頭一眼,又看了她手中的托盤一眼,淡淡道:“今兒廚房裡都做了些什麼菜啊?”
小丫頭心裡奇怪,這往日都不聞不問的七小姐,今日爲何還管起廚房弄什麼菜了,不過奇怪歸奇怪,她還是答道:“回七小姐的話,今日廚房也沒做什麼特別的,葷菜有萵筍肉絲、花菜肉片,素菜就白菜和蘿蔔。”
這些菜正是托盤裡的菜,只是與其說是萵筍肉絲,不如說是萵筍筍絲,菜裡少的可憐的幾根肉絲淹沒在萵筍裡,看着模樣實在寒磣了些。
阮子君不發話,小丫頭端着托盤手有些發酸,看着旁邊有張小桌子,便主動將飯菜放在桌子上,笑道:“七小姐先用飯吧,奴婢告退了。”
冉拂氣的握緊了拳頭,若非阿文的告誡在她心裡記着,她早就衝上去罵人了。
小丫頭正準備離開,卻聽阮子君聲音淡淡聽不出情緒的道:“慢着。”
她不解的回頭,“七小姐還有何吩咐?”
阮子君在阿文的攙扶下來到小丫頭面前。
她一如往常笑的溫和,小丫頭正想再問。突然啪的一聲,臉上就捱了一巴掌,她捂着臉呆滯的看着阮子君,似乎沒想到後者竟然會打她一巴掌。
“還不跪下。”阿文厲聲呵斥道。
小丫頭一個愣神,也忘了今日的阮子君是如何與尋常不同。只是出於對主子敬畏的本能,跪在地上顫抖不已,“奴婢知錯,請七小姐恕罪。”聲音中已經帶着些哭腔。
阮子君幽幽一笑,聲音溫柔,卻又暗藏一股凌厲。“你何罪之有啊?”
小丫頭嚇得早已沒了剛纔的隨意妄爲,伏在地上結結巴巴的道:“奴婢——奴婢不該不經小姐同意就離開。”
“哦?還有呢?”
“奴婢——奴婢——”小丫頭又懼又急,“七小姐明察,這飯菜是廚房給奴婢的,奴婢只是原封不動的送過來。請七小姐明察啊。”
阮子君呵呵一笑,“冉拂,你去廚房看看,今日都做了什麼菜,若是這丫頭少說了一樣,那就打一板子,少說了十樣,那就打十板子。還有去慈善苑問問——她說荷園的飯菜是廚房分配的,那也就是母親的意思,只是母親一向對我們庶出子女寬厚疼愛。又怎會拿出這樣的飯菜來,這其中恐怕有什麼蹊蹺。”
冉拂端起托盤,狠狠的瞪了小丫頭一眼,才道:“奴婢這就去,只是奴婢覺得,夫人待人親厚仁慈。一定不會分配這種乞丐吃的飯菜,說不定是誰人路上偷吃了。以爲我們不知道,便想將這責任推到夫人頭上。”
小丫頭驚恐不已。抱着阮子君的腿哭道:“七小姐饒命啊,奴婢絕對沒有偷吃,奴婢就是有一百個膽子,也不敢欺騙七小姐啊。”
阮子君一腳踹開小丫頭,冷笑道:“你沒有膽子?你沒有膽子怎會將本小姐不放在眼裡?本小姐雖然不受寵,可也是主子,還輪不到你這個奴才來趾高氣揚。”
“是,是,七小姐罵的是,奴婢只是個狗奴才,奴婢該死,奴婢冒犯了七小姐,求七小姐您大人有大量,饒了奴婢這次,奴婢以後再也不敢了。”小丫頭一邊打着自己巴掌啪啪作響一邊求饒,沒一會兒臉上就一片紅腫。
阮子君冰冷的表情鬆懈下來,露出一絲同情,她不忍心看着小丫頭打自己打的那麼慘,將詢問的目光看向阿文。
阿文搖搖頭,既然要做,那就要一次到位,否則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她拉了拉阮子君的手,示意她不要說話,然後纔對着小丫頭厲聲道:“既然知道自己錯了,那就證明小姐沒有打錯你,你要知道,小姐打你是爲了你好,今日你是遇到我們善良的七小姐,若是換做別人,等待你的課不止幾巴掌,而是一條命。”
“是,奴婢多謝七小姐開恩。”小丫頭磕着頭道。
阿文又將小丫頭訓斥了一通,才放她離開。
看着送飯丫頭灰溜溜的走,冉拂很是解氣,笑道:“阿文,果然還是你厲害,這三兩下就收拾了這不知高低的丫頭。”
“她只是個奴婢,欺軟怕硬,主子就是主子,不管是否受寵,那都不是奴才能夠比的。”
阮子君這還是頭一次做出這種強勢的姿態,她見不得人因爲自己而受罪受累,而所有的勇氣已經在剛纔用完了,此時是虛弱的躺在躺椅上。
阿文將她扶起來,勸道:“小姐,這慈善苑,你必須和奴婢走一趟,否則剛纔所做的一切都白費了,也可惜了那丫頭挨的那一巴掌。”
“真的非去不可?阿文,我覺得咱們就算了吧,這件事會牽扯到母親,恐怕會惹出什麼麻煩來。”阮子君爲難道。
“非去不可,小姐,夫人那邊你不用擔心,你與她的利益並沒有掛鉤多少,,大姨太卻一直蓄勢待發,夫人暫時不會將重心放在我們身上,況且我們主要目的不是打擊夫人,而是引起老夫人的注意。”阿文沉聲道。
冉拂也在一旁勸說,阮子君最後不得不站起來,由冉拂端着托盤,三人一同去了慈善苑。
因爲阮府子女衆多,所以大家並沒有在一起吃飯,都是在各自的院子中用餐的,至於阮雲貴,則是看心情,時而在萬氏苑裡吃,時而在幾位小妾苑裡吃,當然也時而會在慈善苑陪蔣氏吃飯。
阿文扶着阮子君,和冉拂一起等在慈善苑外,直到餘媽媽提着空食盒走出來,她趕緊退了冉拂一把,後者會意,端着托盤就疾步走過去,正好與餘媽媽撞了個正着,差點打翻了飯菜。
餘媽媽正要呵斥,阮子君卻急着走上前,歉意道:“餘媽媽,對不住了,冉拂走的匆忙,還請你不要怪她。”
冉拂也惶恐的道歉。
餘媽媽見是七小姐,微微躬身道:“老奴見過七小姐,七小姐這是去——?”
阮子君面上有些難堪,將冉拂拉到自己身後,可餘媽媽還是看到了托盤裡的飯菜。
阿文上前道:“見過餘媽媽,奴婢們這是和小姐正要去廚房呢,今日廚房送來的飯菜,這米都是夾生的,小姐實在難以嚥下,便和奴婢們一起去廚房換一碗。”
餘媽媽笑了笑,讓開了路,“那老奴就不耽誤七小姐了。”
“餘媽媽不正也要去廚房嗎?不知可否讓奴婢們和七小姐一起同行,待會兒去了廚房,還請餘媽媽多說兩句。”阿文笑道。
餘媽媽看了阿文一眼,心中明瞭,她這話的意思,便是說廚房有人剋扣了荷園的飯菜,讓小姐要親自去廚房‘要飯’,甚至還可能碰壁,她又躬身應是,然後與阿文走在前面帶路。
阿文邊走邊如同聊家常一般,“餘媽媽伺候老夫人辛苦,這送飯的小事應該叫小丫頭送啊。”
“老夫人吃的東西,只有我知道,也只有我做才萬無一失。”餘媽媽笑道。
阿文哦了一聲,“夫人負責阮府庶務,廚房裡各個院子要吃什麼,每日應該都是準備妥當的。”
“正是,夫人管理庶務,老夫人也放心。”
阿文笑了笑,回頭對阮子君道:“小姐你看吧,奴婢就說這飯菜一定是夫人準備的。”
冉拂不解的道:“真是夫人準備的?可夫人爲何會給小姐沒有熟的飯菜呢?”
阿文嘖嘖兩聲,敲了冉拂的額頭一下,“這你就錯了,夫人宅心仁厚,怎麼會給小姐生的,肯定是準備好了,被那個送飯的丫頭自己偷吃了,還敢說是廚房分配好的,這若是傳出去,不知道的還以爲夫人虐待庶女呢,那叫外人怎麼看夫人,怎麼看我們阮府?說不得別人就說咱們府上作態,依我看啊,那送飯丫頭就該被賣到人牙子那兒去,是吧餘媽媽。”最後一句話,卻是對着餘媽媽說的。
餘媽媽眼神閃了閃,繼而笑道:“你說的是,這件事我會稟報給老夫人的,廚房到了。”
廚房的人見餘媽媽和阿文等人都進來了,先是接過餘媽媽手中的食盒,然後才問道:“七小姐來廚房,可是有什麼事?”
阮子君還沒開口,餘媽媽就冷聲道:“你們廚房竟然敢準備生的飯菜給七小姐,這件事我會稟明老夫人,今日誰當的值,下來自己領罰去,馬上給七小姐換菜。”
那今天當值的廚子嚇得顫了顫,連忙將冉拂手裡的飯菜都換了,這一次卻是雞鴨魚肉都有,可謂是豐盛至極啊,冉拂看的笑眯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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