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下午劉昭命袁柯帶了五千大軍,將帶頭反抗的翰林院掌院學士張懷學和布政使羅彩吉的宅邸團團圍住,正所謂槍打出頭鳥,二人聞到消息,嚇得臉色大變,不敢跪在興德門,只匆匆的往自家宅邸趕去。
沒了帶頭的人,其他人面面相覷,一時不知道如何辦,又有消息靈通者聽說了禁衛軍的事,心頭也害怕起來,不過半個時辰,興德門幾十位大臣走的一乾二淨,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就這樣不了了之了。
德陽宮內,崔氏讓紅雙將自己最喜歡的一隻金釵拿出來,親手將金釵戴在了阿文的頭上,感激道:“本宮聽景公公說了,這次若不是你,父親恐怕難逃此劫,阿文,你是本宮的救命恩人。”
阿文惶恐跪下,“娘娘言重了,奴婢不過是做了該做的,既然答應了爲娘娘效力,自然不能讓娘娘失望,其實奴婢也是好運,正好猜中了皇上的心思,否則恐怕事情也不會這麼順利的。”
窗外,人影一閃而過。
菲儀宮的莊氏聽到眼線回報的消息,氣歪了臉。
佩心小心翼翼的道:“娘娘,這個阮子君當真是個禍害,若不是她在皇上面前諫言,那崔家這時候只怕都被滿門抄斬了。”
“可惡。”莊氏一把推倒桌上的茶杯茶壺,怒不可遏,“拿紙筆來,本宮要給父親寫信。”
自從劉昭用禁衛軍施壓之後,莊肅就越發不敢下牀走動了,大夫說,這一次摔了筋骨,少則兩三月。動則一兩年都是有可能的。
劉昭派人送了千年人蔘和鹿茸等名貴藥材去了將軍府,傳了口諭說讓他好好在家調養身體,又考慮到後者征戰多年殺敵無數,怕其他國得到消息,趁這個時候來將軍府作亂,遂又關切的派了兩百名禁衛軍守在將軍府。
這種明賞暗罰的做派,用無憂的話說。真的很符合劉昭的性格。
阿文冷笑。看來劉昭也終於意識到手握十萬大軍的莊肅是個問題的存在了,剩下的,就是如何妥善處理運河修繕偷工減料的事情了。
當然不能真的將當年的事抖出來。否則只怕大家都來個魚死網破,這不是萬全之策。
阿文寫了封信給阮雲貴,讓無憂將信送出去。
她決定將這個情讓阮雲貴承了,以後若是阮家遇到了什麼大災大難的。也會多幾個幫着說項的人。
然後人去了德陽宮。
崔氏正皺着眉看崔浩仁寫給她的信,崔浩仁之所以有這一劫難。他也隱隱猜出了肯定與他主持修繕運河的事情有關,他生怕查下去會查出個好歹,明的不成,難保那些人狗急了跳牆來暗的。
可若是不查。先不說劉玄是主負責人,肯定不同意,就是皇上問起來。他也交不了差,一時間是愁的睡不着覺。
紅雙遞過來一杯茶。伸手將崔氏手裡的信收起來,眼睛一瞟,就看明白了裡面的內容,不禁道:“娘娘,大人這是想讓您在皇上面前吹枕邊風,探口風兒呢。”
崔氏嘆了口氣,“本宮知道父親的意思,可這兩天皇上不來德陽宮,本宮也沒辦法,況且就算是來了,若讓皇上察覺到了什麼,只怕到時候之前做的都白費了。”
紅雙腦海裡立刻就浮現出阿文的影子,萬事到了阿文那裡,似乎總能想出個解決辦法,她不禁遲疑道:“娘娘,要不奴婢去將阿文叫過來,讓她幫着出出主意?”
話剛落,門外的宮女就進來道:“娘娘,司籍庫司籍求見。”
崔氏臉色一喜,忙道:“快讓她進來。”
碑林衚衕。
方德拿着一封信急匆匆的來到書房,“老爺,宮裡來信了。”
對於阿文的身份,他不好稱呼,只說是宮裡的,阮雲貴也懂得起。
阮雲貴疑惑的擡頭:“誰送來的?”
方德搖頭,“是一把箭射在大門上,守門的護衛送進來的。”
阮雲貴沉着臉拆開信,很快就看完了信,他沉思了片刻,立馬起身道:“方德,將我的拜帖分別送去順天府、奉天府——”
他連續說了五六個人的名字,讓方德分不同時間送過去。
方德擔憂道:“老爺,一次性拜訪這麼多人,會不會被看出什麼?”
“找個藉口不就得了,那順天府府尹,上次不是說他想與段宏結爲親家嗎,你就以這個爲由頭,就說我替他問過了,另外幾個人,都找個說得過去的理由,時間就安排在這幾天,最好能上午去順天府,下午去奉天府。”
方德額頭一陣冒汗,不敢耽誤,當天下午就將帖子送了出去,五六家幾乎跑軟了他的腿,更要命的,還是他得想出個合理的理由,又不能讓別人誤會的,可真是爲難了他老大一把年紀。
崔浩仁收到崔氏的信後,大喜過望,旋即又擔憂起來,害怕事情不會按照預期的發展。
小廝過來報:“老爺,順天府府尹韋大人差人送了拜帖過來,說是明日在浮雲樓請您吃飯。”
“真的來了?”崔浩仁有些激動,又斂了神色,沉聲道:“可有說什麼理由?”
小廝答道:“送拜帖的人說,大人您之前不是說想給四少爺找啓蒙老師嗎,正巧韋大人那邊有個認識的先生也正在招收學生,韋大人的意思,是做箇中間人,給兩位搭個線。”
崔浩仁眼裡有了笑意,“你就回了他們,說本官明日就去。”
翌日,崔浩仁如約來到浮雲樓,韋耀書已經一臉笑意的等在雅間。
兩人互相告了禮,然後落坐。
韋耀書率先道:“本來答應了崔大人,要將下官府上一位幕僚引薦給大人,只是他正巧今天要趕回老家來不了了,下官只能來親自給大人陪個不是,還請大人莫怪。”
崔浩仁心知肚明,也就沒在這件事上多留,兩人轉了別的話題。
韋耀書笑道:“大人現在在皇上面前可是大紅人,這運河修繕之事,都由大人您親手督查,可見皇上對大人您的信任,將來前途無量啊。”
崔浩仁笑着哈哈道:“別這麼說,本官也只是爲皇上辦事而已,承蒙皇上信奈,這也是本官的榮幸,不求有功,但求無過,更不敢稱什麼前途無量,況且運河修繕不是小事,短短十年就出了問題,皇上對這件事也是頗多疑惑啊,哦對了,本官記得,當初修建運河的事,韋大人也參與過,本官正好有些問題想問問韋大人。”
韋耀書心頭咯噔一聲,面上賠笑道:“這麼多年過去了,下官也記不甚清了,不知崔大人有什麼要問的?”
崔浩仁便狀若疑惑的道:“本來運河修建,需在渠化河流上,建梯級船閘通航,船舶過閘處,設置堤壩和閘門,用以排泄過剩水量,河岸和河牀也必須有防侵蝕、滲漏的防護措施,可現在堤壩崩塌不說,河牀也嚴重腐蝕,就算是有磨損,這個似乎也損的厲害了些。”
韋耀書擦了擦額頭的冷汗,笑的勉強,“這——恐怕是——閆東這十年來屢次發大水,就算再結實的河牀堤壩,也會被沖垮。”
“哦?看來還是當年的資金沒有放足的原因,今年只怕是要多投入些,只是皇上卻是按照十年的損傷程度來給的資金,但眼下,本官看,這起碼也有二十年的損傷程度了。”崔浩仁笑盈盈的看着韋耀書,一副意味深長的樣子。
韋耀書想起阮雲貴的提點他的話,覺得這就是一個拋出來的線,趕緊抓住道:“那——大人,您看這樣如何,皇上政務繁忙,很多事其實都是像大人您這樣的人,幫着皇上處理,下官覺得,這資金不足的問題,倒是容易解決,大人何不給當年主持修建運河的其他大臣都書信一封,由下官出面去說服他們拿出一部分資金補貼,這樣,既彌補了我們當年的過失,又免了皇上爲此煩心,大人您順利的將運河修繕完畢,皇上也會因此而大加讚賞的。”
崔浩仁哈哈大笑,想了想,點頭道:“嗯,你這個提議不錯,不過爲了避免落人口舌,諸位大人拿出來的補貼資金,都得一律記入冊子中,再合併到皇上撥放的資金當中,你看如何?”
這樣一來,既補貼了資金,運河能夠順利修繕,他也不用對皇上如實稟報當年的事情,也就避免了其他大臣暗地裡對他下黑手的危險。
韋耀書與崔浩仁都心知肚明,丙方出錢,乙方再重新修一修,還能跟甲方交差,大家都相安無事。
只是這記錄在冊子,這讓韋耀書有些犯難。
崔浩仁看出他的擔憂,則道:“韋大人不必擔心,這入冊,並非入本官的私人冊子,而是入皇冊,相當於你們直接將銀子交給了皇上,皇帝到時候就算是看到了,也只會覺得你們出了自己的一份力,恐怕讚賞都來不及,自然不會再怪罪。”
韋耀書覺得這話有道理,當即就起身拱手道:“大人,下官今日不曾帶銀兩在身,請容下官准備一二,兩日後送到大人府上。”
“不用送本官府上,直接派人送去衙門即可,本官會提前打好招呼。”
韋耀書一掃剛纔的擔憂,笑道:“那下官就告辭了,兩日後就送去衙門。”
崔浩仁高高興興的回府,小廝卻又遞上兩封拜帖,崔浩仁看了眼上面的署名,笑着回了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