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府內亂成一團,哭喊聲足以震天,只是這其中又有幾個是真心的呢。
本以爲抓到了趙媽媽,萬氏能逃過這一劫,只是日積月累的毒素已經侵入心脈,始終是晚了,阿文沒有傷心難過,有的只是對生命逝去的感慨罷了。
蒲氏瞪着吳媽媽,眼裡殺意閃過,又突聞震耳的敲鑼聲,緊接着就是小廝丫鬟們奔走相告到各個院子,說是萬氏歸天了。
她臉上忽然一陣狂喜,緊接着便是哈哈大笑起來,笑聲森冷而得意,聽的吳媽媽頭皮隱隱發麻。
“大姨太——哦不,夫人,恭喜夫人賀喜夫人,從此以後,這阮府便是您的天下了。”吳媽媽強忍着將一口血嚥下去,臉上帶着奉承的笑。她現在還指望着蒲氏能一高興救她一命,馬屁自然要拍的響亮一些。
果然蒲氏很是高興,良久才收起了笑,臉上已然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姐姐竟然就這麼去了,年紀輕輕的,真是——老天有眼啊。”
“大姨太,是時候過去了。”胡媽媽走過來沉聲道。
蒲氏淡淡的瞥了吳媽媽一眼。
吳媽媽汗毛瞬間直立,臉上笑意有些勉強,“夫人——老奴——封了那老婆子的口,她泄露不了什麼。”
“你找個機會逃出去,不要被任何人發現,等我扶正之後,你再回來。”
吳媽媽趕緊應是退至一邊,心頭鬆了一口氣。
常青上前扶着蒲氏,三人一同朝淑仁苑而去。
萬氏一去,幾乎所有人都去了淑仁苑,吳媽媽一路很順暢的來到阮府後門。只要出了這裡就不怕了,她面上一喜,費力的拉開沉重的木門,一隻腳剛剛跨出去,就被迎頭一棒,瞬間倒地不省人事。
武清拍了拍手,有些嫌棄的扔掉棍子。他是個殺手。卻要用這種小玩意兒,說出去都有些掉身份。
阿文坐在門口的石階上,看着前面站着的白衣勝雪的男子。面上露出個淺笑,“這人先存放在你那裡,什麼時候一定會派上用場的,你可別給我弄死了。”
言慕轉過頭。無奈的看着她,狀若思考的道:“要不這哨子我拿回去改良了再還你?”
阿文歪了歪嘴。護住心口,“這送出去的東西哪兒有收回的道理,就現在這樣挺好的。”
武清嘴角一陣抽搐,將吳媽媽抗在肩頭。直愣愣的杵着,眼神勸說言慕該離開了。
“既然抓住了她,爲何不將她交給裡面的人。”言慕像是沒看到似的。徑直來到阿文身邊坐下。
阿文挑挑眉,眼裡閃過一抹狡黠。“這人用處很大,我得留在自己身邊,以備不時之需。”
萬氏一死,受益最大的便是蒲氏,趙媽媽敢在萬氏藥裡下毒,肯定是蒲氏授意,至於那黑衣人,不用想肯定也是蒲氏的人。
阿文本以爲黑衣人逃不出去,只會被蒲氏殺人滅口,沒想到關鍵時候萬氏卻歸了天,這下所有人都忙着去哀嚎,吳媽媽便有機會逃出去了。
這一路上已經沒幾個人,吳媽媽身受重傷翻牆反而容易引人注意,不如光明正大的走後門,阿文便是猜出了這一點,纔在後門這裡守株待兔,只要抓住了吳媽媽,要讓後者開口,她多的是辦法,現在只需要將人先收押,以後一定會有用得着的地方的。
言慕眼角帶笑,自己身邊?!人明明是放在他那兒的,“人我先帶回去,你什麼時候需要了,我會給你送過來。”
阿文想了想,試探着道:“每次都讓你過來挺麻煩的,要不——你告訴你住哪兒?”
武清再也忍不住內心的憤憤,瞪着她,聲音冷冷的與無憂有的一拼:“你以爲那裡是什麼地方能讓你隨進隨出。”
“不說就不說,急什麼啊你,又沒問你。”阿文癟了癟嘴,站起來就要往回走。
“水鄉衚衕—你若有急事,便去那裡找我。”言慕在身後輕聲道。
阿文背對着他揮了揮手,嘴角泛起了好看的弧度。
大半夜的,萬府大門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守門小廝被吵醒,不耐的嘟嚷着起身開門,將門打開一條縫,“什麼事啊大半夜的。”
“阮府大夫人歸天了,趕緊通知一聲。”門外傳遞消息的小廝催促道。
守門小廝一聽,心頭大駭,一個激靈就醒了,趕緊跌跌撞撞的去將消息帶給萬中天和徐氏。
天剛矇矇亮,萬中天就帶着萬府的一隊人馬匆匆趕到阮府,至於萬氏的大女兒和二女兒也是先後得知消息趕了過來。
人到齊的時候,已經到了辰時,阮府門口掛起了白燈籠和布花,阮府內哭聲一片,時至正午,前來追悼的人也陸陸續續的到了。
這前倆月剛剛纔嫁了女兒兒子娶了新婦,沒想到這麼快就碰上了喪事,讓人是噓噓感慨不已。
阿文找到阮韜的時候,後者正坐在聽風居的亭內發呆,背對着她,她看不清阮韜的神色,想了想,她走了過去。
聽到身後的腳步聲,阮韜以爲是蘇文,有些奄奄的道:“一切事宜有父親和大哥處理就夠了,不要來找我。”
多麼任性的孩子,以爲不面對,就可以當做沒發生嗎。阿文嘆了口氣,聲音很是輕柔:“大少爺一個人忙不過來,四少爺作爲嫡次子,理應出席招待賓客們。”
阮韜轉了過來,眼睛明顯有哭過的痕跡,他靜靜的看着阿文,聲音聽着有些哽咽,“母親,就這麼去了,以前她對我雖然嚴厲,可是真心疼我的,時常怕我生病了或者有沒有吃好——”
話還沒說完,眼淚卻已經流了一臉。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看着他哭的無助的樣子,阿文心中也忍不住一軟,走上前,輕輕的摸着阮韜的頭,“傷心難過了,就哭出來,眼淚這時候是沒必要忍着的。”聲音卻是充滿了慈愛。
太陽微微的照進來,灑在女孩略顯稚氣的清麗臉頰上,只是那雙眼睛,卻深沉如海,女孩肩頭伏着個子明顯要高出一個頭的錦衣少年,遠遠看去,少年肩膀不停抖動,靠近了,又能聽到毫無壓抑的放肆痛哭聲。
半個時辰後,阮韜果然收拾了情緒出現在衆人面前,先是拜了外祖父萬中天和外祖母徐氏,然後又在阮聰的引見下,見了前來追悼的賓客,至於阮子蘭和阮子惠二人則負責女眷的接待。
對於萬氏的辭世,除了幾個真有血緣關係的,其他的都或多或少的帶着幾分傷心的敷衍,當然這其中,扮演角色最好的還是莫過於蒲氏了。
阿文看着蒲氏忙裡忙外,見人都要流兩滴眼淚,又寒暄兩句,上上下下的又主動的忙碌着接應着,總之,人們心中產生了去了一個萬氏還有一個蒲氏的想法。
按道理,正妻亡,阮雲貴還可以再續娶,可他年齡也到了,怕是再娶的心思沒有,於是人們的視線就放在了扶正的事兒上。
蒲氏雖然是妾,可家室也不差,又有兩個兒子,實在是個較好的人選,於是乎,就有人好心的私下找了阮雲貴提議,將蒲氏扶正。
雪梨私下裡和阿文閒聊的時候,說起了蒲氏到底能不能扶正的問題,其實阿文早就猜出來了,眼下剛過萬氏的頭七,就有人迫不及待的想讓蒲氏扶正,可見蒲氏孃家私下裡也沒少結交人。
扶正的事說來也嚴苛,可若是有體面的人出面勸說,事情就要簡單容易的多了。
阿文並不關心蒲氏是否能扶正,反正庶務早在後者的管轄之下,蒲氏和阮子潔最近都很老實,也沒做什麼事來惹她。
雖然她知道這只是暴風雨前的寧靜,蒲氏一直視她爲眼中釘肉中刺,阮子潔更是恨不得能喝她血吃她肉,二人得勢之後,一定會尋機會下手的,這也是阿文留下吳媽媽的原因。
撇開這些不說,她眼下關心的是阮韜的科考。
這裡的規矩,父母仙逝,兒子要守孝三年,不僅如此,三年內不可結婚、也不準參加科考,這對阮韜來說無異於是雙重打擊,他那樣高傲的一個人,若是三年內不能參加考試,怕是會憋屈死。
“阿文,四少爺來了。”雪梨拐了拐阿文,眼裡有些戲謔之意。
阮韜最近來荷園來的越發的勤了。
阿文剛剛起身,阮韜就走了過來。
服孝期間,阮韜只能身着白衣,阿文見他神色比前兩天要好很多,想到心中擔憂的事,便忍不住開口:“四少爺這月底的考試——”
她本以爲會看到一臉的懊惱之色,沒想到阮韜卻是滿臉的不在意,他在阿文坐的凳子上坐下,語氣中充滿了不屑,“這勞什子的考試,不考也罷,之前要不是父親和母親逼着考試,我也不會去的。”
阿文心中鬆了一口氣,阮韜這時候本就在打擊之中,若是因爲科考的事而心生鬱悶,那實在要苦悶很長一段時間,轉念一想,其實阮韜的性子是率性而爲的,他不喜歡約束,對一板一眼的科考不感興趣也是正常。
如此,就能放下心了。
雪梨已經退下了,她在雪梨的位子上坐下,良久,纔開口:“四少爺,奴婢恐怕會離開一段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