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慕沒有說讓阿文進宮做什麼,阿文也似乎從不關心似的,根本不問,可她的日子,卻過的逍遙無比。
她既不是主子,也不是奴婢,身份可以說是尷尬,可即便如此,平日中也沒有任何人約束她,她每日想去哪裡就去哪裡,還能不時的遇到各種‘好運’。
不過本來她對後宮就熟悉無比,幾天下來也走都膩了,便將注意力轉移到前殿。
這天,阿文無聊之極,左思右想,下定決心要去興德宮那邊走一趟,沒什麼目的,只是單純的想去走走而已。
霧氣散開,陽光明媚,她獨自漫步在去往興德宮的青石磚路上,正徒自出神,猛聽到身後幾聲急促的“讓開”。
阿文還沒來得及錯開一步,就被一個強壯的身體撞到在地上,疼的面色蒼白。
撞到她的人反倒是沒什麼事兒似的,拍拍屁股站起來,伸手就去拉阿文,一面道:“沒事兒吧姑娘,對不住了,我跑的太急,沒剎住腳。”
手還沒碰到阿文,就被另一隻纖細的手打開,“你一個大男人,對人家小姑娘動手動腳的,就不怕壞了人家名聲。”
阿文被追趕上來的女子扶起來。
女子一面說着歉意的話,一面幫她將身上的灰塵拍掉,許是見阿文臉色實在不好,不禁擔憂道:“姑娘你沒事兒吧,是不是撞壞哪兒了?”
阿文愣了一瞬,看着眼前這對年輕男女。
她當時並不知道劉昭爲何會突然賜婚給孫亮,只是後來聽說這段婚約是段宏去求的。
再後來她知道段宏也是言慕的人後,便隱隱猜到這件事一定是言慕在背後安排的。
孫亮亦是愣愣的看着阿文。眼前的女子漂亮歸漂亮,卻看着太虛弱,可偏偏那雙眼睛,像是蘊含了無限的能量似的,讓他有種不自覺的淪陷感。
段穎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吼道:“看什麼看,人家姑娘長得好看,你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再看讓你回去跪搓衣板兒。”
阿文忍不住噴笑。
孫亮鬧了個大紅臉,拉着她到一邊嘀咕:“外人面前,你就不能給我留點兒面子啊?”
段穎柳眉一豎。笑意不善,“要我給你面子也行,那你把那玉佩給我找出來。”
孫亮臉唰的跨下來,爲難道:“夫人,我那玉佩真的不知去哪兒了。你讓我怎麼找啊,要不我再陪你一塊兒別的好看的,比那破玉佩更貴重的。”
段穎嘴巴一癟,委屈道:“母親都說了那是你們傳家寶,只留給兒媳婦,你倒好,竟然弄丟了,你對不對得起孫家那些老祖宗。”
孫亮訕訕一笑。不敢輕易接話了。
阿文收回耳朵,抿嘴一笑,她就知道孫亮和段穎一定會成爲一對好冤家。
只是那玉佩。當初說要還,後來卻沒有機會了,孫亮肯定知道玉佩是在‘阿文’那裡,只是那個阿文已經成了皇后。
而且那之後,兩人就形同陌路一般,難道他還能去找皇后要不成?
許是見孫亮實在太委屈了。她小聲了道了句“回去再跟你算賬”,然後又將注意力轉移到阿文身上。關切道:“你真的沒事?”
阿文搖搖頭,衝兩人笑了笑才離開。
直到走出老遠。她的腳步才緩緩放慢,最後停了下來,靠在牆角邊,脖子上掛的東西只除了胡算子給她的鎮魂玉,其他的都一股腦兒的全取下來。
這些東西,是她魂魄從劉文身體中抽離出來之前,就預先取下來的,也虧得她動作快,否則這些充滿了回憶的東西,都要歸給劉文了。
無憂閃身出現,擋在她的面前,問道:“剛纔沒摔傷吧。”
阿文亦是搖頭,“沒什麼大事兒,就是疼了些,放心吧。”
從中取出孫亮送給自己的‘定情信物’,她笑道,“幫我將這玉佩還給他吧,記得不要太明顯了,正好他們現在在宮裡,你就跑一趟,否則我心裡不踏實。”
無憂接過玉佩,最後將她仔細的看了一眼,並沒有發現什麼問題,才道:“那我先送你回去。”
阿文擺手,“我想再走走,身體虛弱有一部分的原因就是缺少鍛鍊,你放心吧,我的身體自己清楚,我不會逞強的。”
無憂想了想,便點頭道:“那我快點回來。”
阿文揮手:“去吧去吧,路上小心些。”
待到無憂走後,阿文才靠着牆角蹲下去坐在地上,然後將已經染成暗紅色的襪子脫到腳踝處,露出一塊擦破皮的傷口。
她這副身體,還有個缺點,受了傷之後,根本不能癒合,用現代學來說,就是少了凝血分子,所以寂靜千叮嚀萬囑咐讓她一定不要受傷。
可平時跌跌撞撞肯定少不了,怎麼能避免呢,好在傷口不大,該是不會血流而死的。
她一面自我安慰,一面將襪子重新穿上。
眼前卻出現了一雙墨黑色銀絲祥雲鞋。
阿文愣愣的沒有反應。
言慕注意到她腳上的血,眉頭微微一皺,不由分說的抱起她就往興德宮走。
阿文輕呼一聲,“你——你放我下來。”
言慕卻輕飄飄的冒了句“乖,別動”。
阿文本意是想要掙扎,可心裡卻忽的有另外一個想法,她輕輕的攀住言慕的肩膀,垂着頭默不作聲。
守在興德宮的小宮女,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裡,一轉身,就跑去了文慧宮。
劉文焦急的等着消息,這段時間,她日日都會派人去興德宮打探消息,好在每天聽到的都是些“批閱奏章”、“商量國事”的話,這讓她焦慮的心稍稍安穩了些。
只是一想到阿文一個什麼名分都沒有的人,竟然還能在宮裡肆無忌憚,她就忍不住滿腔怒火。
今日本也是抱着同樣的心情等待,可沒想到來回話的竟然說言慕抱着個‘宮女’進了興德宮,那個宮女是誰他,不用想也能猜到。
她立馬像是被猜到尾巴的貓似的,尖叫起來,將桌子椅子掀了個遍,卻還不解氣。
她當了言慕名義上的妻子一年之多,可從未與他有過夫妻之實,可現在不過才認識兩三天的人,竟然就主動抱去了興德宮。
這不僅讓她內心備受煎熬,更重要的,還是言慕當着那麼多人打她的臉。
炎帝文後的佳話早被老百姓傳成了傳奇,現在若是言慕有了別的女人,那她所有的虛榮,都將破碎不堪,別人只會用同情或幸災樂禍的表情來看她。
劉文無法忍受,掀完了桌子,讓紫雲趕緊給她梳妝,她一定要在事發之前阻止,就算言慕怪罪,她也不能容忍。
楊堅本還奇怪言慕突然什麼都不說的走出去,以爲是有什麼急事兒,可見到後者抱着花月走進來,他才瞭然。
想想也正常,這宮裡現在能讓言慕心急的,只怕也只有這個女子了。
言慕抱着阿文直奔內殿,一面對楊堅說了好幾種藥材的名字,讓他趕緊去取藥。
楊堅也注意到阿文腳上的一片紅,不敢耽誤,忙到門口去吩咐小太監取藥。
劉文怒氣衝衝的朝興德宮走來,楊堅看到,卻依舊揮手讓小太監先去,然後才迎了上去,攔在門口。
“老奴見過皇后娘娘,皇上正在裡面忙着,吩咐了任何人不得打攪,還請娘娘換個時間過來吧。”
劉文一把推開他,怒着衝進去,“本宮知道那狐狸精在裡面,皇上呢,本宮要見皇上。”
阿文被言慕放在牀上,眼角瞥到正臉色鐵青走進來的劉文,她嘴角勾起一抹微笑,伸手抱住言慕的脖子,軟軟的道:“皇上,這裡是您的龍榻,我怎麼能睡在這兒呢。”
說着似乎要藉着言慕用力起身,不想言慕沒有站穩,反而被她一拉,順勢倒在了她的身上。
“皇上——”劉文大叫一聲,聲音刺耳的如同破銅鑼似的。
阿文像是纔看到似的,猛地收回手,顯得很無措。
言慕理也未理劉文,只是揉了揉阿文的發,溫聲道:“你便在這裡休息,等上了藥能走了,再回去也不遲。”
劉文被晾在一邊,尷尬懊惱佔滿了心扉,她忍不住的衝上去,奮力的推開言慕,然後抓住阿文的手臂就將她往牀下拉。
她無法控制自己的憤怒,面容猙獰的道:“你這個不要臉的女人,他是我的,是我的,你給我下來,誰准許你在這裡睡的,你就該睡狗窩,不,狗窩都不配你。”
言慕眼神微凜,聲音已經冰冷的聽不出任何情緒:“皇后,你若是再無理取鬧,那朕只能讓你迴文慧宮面壁思過了,這裡是興德宮,你擅自闖入,不計後果,從此以後,不得再踏入興德宮半步。”
劉文倒退一步,不敢置信的看着他,“皇上,臣妾纔是您的妻子,這個女人到底給你用了什麼迷魂湯你要這樣護着她,你難道沒看出來嗎,她就是衝着臣妾這個皇后的位置來的,她居心叵測,哪裡比得上臣妾對您的一片心意。”
言慕的眼神已經冰冷到極致,對楊堅道:“立刻將皇后帶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