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晰站起身來,“我不殺你。”
“爲什麼?”居然還皺了皺眉。
趙晰忍不住朝天翻了個白眼,而後笑眯眯地道:“因爲我要用你。”
小木沉默了一下,重複道:“敗了的就該死。”
趙晰依然笑得慈祥,“不,那隻適用於你的二殿下那裡。在我這裡,不管敗了還是勝了,都不用死。不過,勝者將成爲敗者的主人。你敗給了我,那麼我就是你的主人。從此以後,你只能聽從我一個人的命令。”
小木明顯被搞暈了,傻愣愣地看着他。趙晰滿意地笑了,“好,既然你沒意見就說明你答應了。記住了,你叫小木,你的主人只有一個那就是我,而不是二殿下。”
“是,主人。”小木傻了好一會兒,才艱難地爬起來,跪在趙晰腳邊。
單純的人就是好騙啊。然而相應的,也死心眼得多。
“好,起來吧。也不必叫主人了,直接叫殿下吧。”
“殿下。”
趙晰扶起他,撤了屋內的結界,開始用術法替他療傷。小木的復原能力快得讓人驚歎,趙晰再一次肯定,自己撿到寶了。
“殿下。”門忽然被推開,小因神色有些焦急,難爲她倒還記得把步子放輕。
趙晰睜開眼睛,讓小木自己調理,“怎麼了?”
“殿下你沒事吧?”小因急急地道,“我想了一晚上,覺得二殿下必不會善罷甘休,放心不下就趕過來……他是誰?”
趙晰微笑,“難爲你竟想到了這一點,不過你來遲了。”
“莫非……他就是刺客?”小因環顧了一下,果然看到屋裡有明顯的打鬥痕跡。好在趙晰看起來沒事,她心下稍安。
“你猜對了。”
看着趙晰一臉輕鬆的笑意,小因愣住了,“那……”
“不過現在不是了。從今天起他就是我的人,明白了麼?”
“小因知道了。”她跪下行禮,暗自驚歎自家主人的厲害,連上門的刺客都能收歸己用。這不僅需要識人的慧眼,更需要寬大的心胸。
這時小木睜開眼睛,發現屋裡多了個人倒也不詫異,只是看着趙晰。趙晰笑道:“這是小因,以後有什麼事你就找她。”轉頭看向小因,“你帶他下去吧,小心不要引起別人的注意。他平時可能迷糊了些,你派個得力的丫頭服侍吧。”
“是。”小因應了聲,帶了小木下去了。
趙晰重新躺在牀上,只覺得非常舒服,無比的愉悅,想到趙騰終於查出事實之後可能會有的表情就更興奮了,內裡像有把火在燒,燒得他的心顫抖不已。
小因安頓好了小木,回房的途中看到謝暮遙的房裡燈光還亮着,心裡一動,上前敲門。
謝暮遙果然還沒睡,只懶懶地道了聲進來。
小因推門進去,笑道:“王妃身子不好,怎麼這麼晚還不睡呢?”
“睡不着。你怎麼也不睡?”
“我倒是睡着了。不過迷迷糊糊地好像聽到有聲音,就起來看一下。王妃聽到什麼奇怪的聲音了麼?”小因打了個呵欠,笑道。
“沒有。”謝暮遙搖頭,“你發現什麼了麼?”
“我轉了一圈,什麼也沒發現,可能是我聽錯了。剛想回去睡,看到王妃房裡還亮着,猜着你還沒睡,就進來看看有沒有什麼吩咐。”小因放下了心,看來趙晰房裡的動靜並沒有傳出來,想必是設了結界的。
“吩咐倒沒有,不過一直睡不着,你既來了,就陪陪我吧。”
“好啊。”小因轉身倒了杯水,遞給謝暮遙,笑道:“王妃渴了吧,先喝點水。”
“謝謝。”謝暮遙接過杯子,喝了一口,又遞還給她。
小因將茶杯放到桌上,拿了把小剪刀剪了剪燭芯,燈火閃了閃,一下子更亮了些。
“約客不來過半夜,閒敲棋子落燈花。”謝暮遙看得出神,悠悠吟道。
“王妃在等人麼?”小因促狹一笑。
謝暮遙回神,笑了笑,“沒有,忽然記起而已。”
“我猜猜……王妃莫不是在等薛大小姐?”
謝暮遙沉默了一下,嘆道:“不知道薛姐姐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
“不會的啦,薛大小姐和王妃那麼要好,怎麼會生你的氣呢?別擔心,我敢打包票,最遲明早,薛大小姐一定會回來的。”小因胸脯拍得格外響。
謝暮遙失笑了,“真的?你怎麼知道?”
小因笑得賊賊的,“山人自有妙算,王妃你就別管了。與其擔心這個,還不如想想怎麼給殿下做生辰呢。別忘了,你還欠殿下一份禮物呢。”
“啊,我還真差點忘了,你說我該送什麼禮物纔好?”
“我哪兒知道啊,橫豎不過是看王妃對殿下的一片心,小因可不敢多嘴。”
“這個……你當初可是說的由你負責的,怎麼,要反悔麼?”
“啊,王妃你什麼時候也變得這麼牙尖嘴利的?”小因一聲驚叫,跳了起來,“我當時只是順口說說,你是王妃,這麼大的事當然該你負責了。”
“……不成,反正我不會,你自己瞧着辦吧。”不知道說什麼好,謝暮遙索性耍起了賴皮,大有你不管我也不管最後大家一起玩完的意思。
小因不由得沉默了一會兒,果然老實人欺負不得,一旦性起會把人給嚇死。她嘆了口氣,“好吧我幫你,成了吧。”
謝暮遙喜逐顏開,正要說什麼,卻被小因一句話噎了回來:“不過,送殿下的禮物還是得你自己準備。”
謝暮遙頗有些哀怨的看着她,小因假裝沒看到,置之不理。
屋裡一時安靜下來。謝暮遙嘆了口氣,知道自己是躲不過去的了,賭氣道:“那我就送他一朵彼岸花,看他要不要。”
小因頗脈脈含情地看着她,很有感情地道:“放心吧,只要是你送的,哪怕只是……一朵花,殿下也會很感動的。”想了想,實在找不出比花更寒磣的禮物,只好這麼說了。
謝暮遙打了個寒戰,眼神怪異地看着她,“小因你抒情起來聲音還真好聽……不過,能不能變回你原來的聲音,我聽着磣得慌。”
“我小因以前可是地府公認的金嗓子,”她頗自豪地道:“念一首詩可以讓全地府的人哭的,今兒算你走運了。”
是啊,怕是被嚇哭的。謝暮遙暗自腹誹,想想全地府鬼哭狼嚎的,她不由得縮了縮身子。
“咦,你這個是什麼?”小因忽然指着她露出的手腕,驚奇地道。
謝暮遙順着看過去,雪白的腕子上一條鮮紅的繩子特別引人注目,略想了想,“是了,這是董姐姐送給我的東西。”
“董姐姐是誰?你到底有幾個好姐姐啊。”小因睜大了眼睛。
謝暮遙頗詫異地看她,“你不認識麼?就是大殿下的王妃啊。這是她送我們的新婚禮物。”
“哦,原來是大王妃啊。這個是做什麼用的?”
“不知道,她沒有說。薛姐姐說是一件法寶,但是也沒說做什麼用。”
“法寶……”小因拉過她的手,細細地看,沉吟不語。
“看出來了是做什麼用的了麼?”謝暮遙滿懷希望地問。
小因眉間緊縮,緩緩搖頭,“看不出來。”
謝暮遙失望地嘆了口氣,“對了還有幾個,”她掏啊掏,把收到的禮物都拿出來,“你瞧瞧這些,有認識的麼?”
“碧落根?!“小因指着一粒黑色的種子,驚叫出聲。
“怎麼了,這種子有什麼特別之處麼?我一直想種,但是薛姐姐說不可能種出來,只是讓我好好收着。”
“碧落根,採自碧落海底,此花一開,整個地府便會像九重上的碧落一般明亮。”小因眼睛很亮,“更神奇的是,據說此花有起死回生的作用,此花一開,不論對象是人獸還是鬼神,只要一絲氣息尚存,凡是照耀下的均可復活。但種法極難,少有人知道。”
“你怎麼知道這麼多?”
小因自失一笑,“無聊時看雜書看到的,你那麼愛花,倒不如試試看。”
“可是我還不知道該怎麼種。” ωωω ●тт kan ●℃ O
“唔,你不是種過很多花麼,應該比較熟吧。”
謝暮遙笑了,一說到關於花的事她心情就好得不得了,當下侃侃而談:“人世間的花和地府的可不同。在人間,要種出好花,只需順應陰陽。天地萬物四時,皆可分之爲陰陽。花性擇地而生,有向陽之花,有喜陰之花,向陽宜植於疏闊處,喜陰則宜種在密林下。花性亦擇時而生,陽氣春日升而秋日降,桃李擇春時,蓮花擇夏時,菊綻於秋,梅傲於冬,種種皆不同。花性又能擇土,蘭花之根立於燥,水仙之根生於潮。因此,須得順花木之天然,稍加以施肥送水,則不勞種花人辛苦,便能種出好花。而地府之花均爲幻化,實不知該當如何,薛姐姐也只教過我用法術幻化,但料想也該有法可循纔是。”
“說得有些道理。是說萬物都要順應自然麼?”小因若有所思,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着桌子。
“是啊,”謝暮遙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不明白剛剛還在講種花怎麼突然扯到自然上面,但還是認真回答道:“正所謂‘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自然乃宇宙之本源,佛家稱之爲‘法爾如是’。大道運化天地萬物,合乎自然又返回自然。”
“什麼是天道?”小因怔怔地問。
“天道就是自然法則。”
“天道是不能改變的麼?”
“是啊。此謂天命不可違。”
小因驀地發出一陣淒厲的笑聲,狠狠地道:“可我偏要改變它!”
“小因!”謝暮遙大驚失聲,“你怎麼了?”
小因停住,神情有些呆滯,過了一會兒才溫聲道:“嚇着你了麼,對不起。我沒事。”
“真的麼,你剛剛笑起來好嚇人。”
“當然啦,剛剛故意嚇唬你來着,別擔心啊。扯遠了,我們還是來研究這花該怎麼種吧。”小因安慰她道。
謝暮遙不說話,只憂疑地看着她,直到小因叫嚷着小王妃小姑奶奶小祖宗的哄了半天,又發誓以後再也不這樣了,她才勉強應下了。
看着眼前的種子,她還是犯了難,仙家東西不比凡間俗物,她也不能用原來的法子來種,想了半天,嘆道:“看來只好臨時抱佛腳去找找書了。”
小因一拍腦袋,“對啊,殿下收藏了好多書呢,我們可以找找裡面有沒有記下這個。”她盤膝捏了個法訣,默默唸叨了一會兒,一本本的書就往下掉,碼得整整齊齊的堆滿了整個房間。
“這……”謝暮遙目瞪口呆地看着,“這麼多……”
“嘻嘻,殿下的藏書可真多。我們慢慢找吧,我就不信沒有呢。”
謝暮遙長嘆一聲,“好吧,也只能這樣了,總得找到猴年馬月的。”
小因竊笑道:“猴年馬月可不行,總得在殿下生辰前找出吧。其實,殿下把這些書可都全部看過了,要是問他絕對沒問題。只可惜不能問啊。”
話沒說完,謝暮遙扔過去一本書,啪地砸到她頭上,沒好氣地道:“既然不可能還說什麼,快看吧。”
“奴婢遵命。”小因一點誠意也無的道,不過謝暮遙已經埋進書堆裡,不打算理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