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喊聲與鼓角聲將十萬疏於防範的吐蕃軍從睡夢中驚醒,紛紛倉皇地衝出帳篷。哪成想散於大營各處的七百**死士就在帳外手持橫刀候着呢。月夜下,但見橫刀倏起倏落,寒光閃處,立時慘呼聲四起。驚魂未定的吐蕃人募的發現發動襲擊的竟是自己人,也不暇仔細分辨,就大呼起來:“不好了,有人叛亂了——”
俗話說好事不出門,壞事行千里。一旦有人率先發出叛亂的警報,那麼這消息就會像風一樣飛遍大營的每一個角落。在所有人的大腦裡,關於先前聽到的**來襲的信息便會被立即修改爲有人叛亂,並跟着一起大喊。
既然是叛亂,那麼攻擊者和被攻擊者毫無疑問都是吐蕃人自己。這個時候,爲了活命,每一個吐蕃人都會立即向迎面跑來的自己人發動攻擊。因爲他們都以爲對方是要來殺自己的,殊不知彼此都是因驚慌才四下逃竄的。誰也沒有料到,這場駭人聽聞的大規模自相殘殺,導演者竟然只是七百**死士。當然,他們也不可避免的捲入了這場大混戰之中。
誰能想到竟會毫無先兆的發生叛亂呢?恐慌就是羊羣效應的最佳催化劑。一瞬間的錯愕之後,人人都堅信一定是發生了叛亂,併爲此而投入到了無謂的廝殺中。連坌達延和乞力徐亦是如此。
雖然還搞不清叛亂的領導者到底是誰,但他們已經都在潛意識裡將罪魁禍首鎖定爲對方。人性中的競爭與嫉妒心理,使他們很容易對同爲統帥的對方產生懷疑。
王晙的目的就是詐營擾敵,所以他並沒有率領剩餘的一千三百名騎士殺過去的打算。而丁得寶等七百餘人也沒有一直在吐蕃大營耗下去的必要,一旦達到目的,他們就不再需要和吐蕃人糾纏下去了,就可以乘亂返回本隊。
不過說是這樣說,一旦十萬人的吐蕃大營陷入前所未有的大混戰之後,七百**死士想要抽身而退,就變得難乎其難了。要不怎麼叫死士呢,其危險程度自是不言而喻的。已與殭屍無異的吐蕃戰士,逢人便砍,見人就殺,真是要多可怕有多可怕。
還好,**死士們並沒有太過深入吐蕃大營,饒是如此,仍然有超過一半的人死在了混戰之中。快到黎明時分時,滿身是血的丁得寶帶着剩下的二百多人終於連殺帶混跑出了吐蕃大營回到了王晙本隊。
鼓角之聲早就停了。因爲王晙覺得已經沒有必要了。雖然尚在吐蕃大營五里之外,但驚天動地的喊殺聲仍然能聽得清清楚楚。混戰蠻激烈的,並不要他們再繼續敲邊鼓了。他現在唯一擔心的就是那七百死士,不知他們能有幾個跑得回來。而且最好是能夠快點,天亮之前,他們必須離開此地。
天亮時,一切的一切都會大白於天下。吐蕃人會發現真相的,到時候,若王晙還呆在原地的話,很容易就會被吐蕃人發現的。毫無疑問,那將是最糟糕的情形。
丁得寶等二百餘人跑回來時,王晙登時爲之一振。天仍然還黑着,他們終於可以全身而退了。
丁得寶說話的時候氣都喘不勻,他上氣不接下氣道:“啓稟大人,屬下丁得寶率領部下歸隊。”
他身上有十幾處刀傷,而且有一處還從咽喉斜着掠過縱貫左胸,令人匪夷所思的是他竟然沒事。
王晙心裡明白,這會兒是一刻都耽誤不得的,他道:“爾等速速上馬,全軍火速撤離此地。”
丁得寶等人衝向馬羣,那還顧得上管什麼你的我的,胡亂拽過馬繮縱上馬去。後面是否還有人,王晙已顧不得再去管了,命令迅速得到傳達之後,這不到二千人的騎兵紛紛調轉馬頭而去,消失在了暗夜之中。
天終於亮了。
奮戰了一夜的吐蕃人,在坌達延和乞力徐近乎歇斯底里的吼叫聲中,紛紛住了手。
從吐蕃大營中橫七豎八的屍體看來,王晙的詐營之計取得了成功。根據其慘烈程度,保守估計死傷者應在一萬左右。而**的死亡人數也就是五百左右。以極小的代價換取了一次較大的勝利。
坌達延和乞力徐相距丈餘,雙雙怒目而視。他們倆都在上脣留着鬍鬚。所不同的是乞力徐瘦高,坌達延矮胖。他們倆剛剛激烈的互相指責是對方發動了叛亂。一時間均手握着佩刀,僵持不下。
這時一個頭目氣喘吁吁匆匆跑了過來,到了他倆跟前,向他們倆行禮之後,報告了一個足可以讓兩個本就憤怒的人頃刻間七竅生煙的消息。他道:“稟報二位大人,在大營裡發現了**的屍體。”
此時此刻,這個消息雖然可以讓他們立刻消除誤解,但被戲弄的恥辱感則會更加令兩位領軍者氣的幾近瘋狂。坌達延和乞力徐一起瞧着這個頭目道:“什麼?”
頭目指指右後方不遠處,重複道:“在那兒發現了**的屍體。”
坌達延和乞力徐有一起道:“帶我去看看。”
頭目立即帶着坌達延和乞力徐一起來到了那具屍體旁邊,這個人腦袋和脖子已經差不多完全分開了,中間還有些藕斷絲連的皮肉,敞開的吐蕃袍服下竟然是**的號衣和甲冑。
該怎樣形容坌達延和乞力徐的表情纔好呢?總而言之就是一臉獰惡,直冒青煙。頓時萎靡了下來。又有**的屍體被接二連三的發現了。終於,一個還未斷氣的**道出了真相。他斷斷續續說出的雖是漢話,但精通漢話的坌達延是能夠聽得明白的,一切都搞清楚之後,他那張紫脹的臉,也漸漸變成了土黃色。乞力徐聽不明白,幹瞪着兩眼瞧瞧坌達延,又瞧瞧那個**,乾着急的厲害。
**道出了真相之後,坌達延揮刀把他的頭砍了下來,也不理睬乞力徐,喃喃道:“咱們是都上了**的當了••••••”
乞力徐雖然也明白了幾分,但終究心裡沒落踏實,追問坌達延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坌達延這才說道:“昨夜的混戰都是**引起的,這是他們使得一條詐營的毒計,而策劃這一毒計的人是他們的太僕少卿王晙。”
儘管這個時候罵娘沒有任何用處,但乞力徐還是要罵娘,並且是破口大罵。十萬人的大軍就這麼簡單被人家給算計了一把,自然是令他不甘心了緊了。
坌達延不再理睬乞力徐,而是立即命人打掃戰場,掩埋屍體。這個仇他是必須要報的,他已經暗暗下定決心,非要給**一點顏色不可,不如將要大舉反攻。
王晙領着二千人離去之後,薛訥還是有些後悔,後悔他不該批准王晙如此草率的出兵,後悔不該讓他帶這麼少的人,太過勢單力薄,萬一出了問題那可不是耍得。
剩餘的五萬人馬竟然在王晙走後一天之內就到齊了。效率如此之高,連薛訥都始料不及。更讓他沒想到的是帶領着五萬人人馬的除了豐安軍使右衛郎將王海賓之外,還有一個他的舊相識杜賓客。
又一次在前線看到杜賓客,薛訥也說不出心中究竟是啥滋味。想起上次在幽州時,因爲沒有聽從杜賓客的意見,險些把這條老命也扔在了盧龍塞隘口,心裡委實的後怕。跑回幽州之後,還把杜賓客也參了一本,若不是皇上明察秋毫,險些就是枉殺無辜了,這心裡還真是過意不去。
如今過去的一切早已冷卻沉澱了下來,薛訥感覺很有必要找個機會與此人好好談一談,也算是冰釋前嫌,爲彼此能夠精誠合作,共掃胡塵做個鋪墊吧。畢竟兩人之間並沒有什麼私人恩怨,都是因爲國家這點事兒。而且,他後來越想越是對杜賓客這個人產生了由衷的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