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菸嫋嫋。
一個老僧坐園蒲,手持佛珠,閉目喃喃誦經。
我合十,見過大師。
老僧睜開眼,看我,施主不必多禮。
他凝視了我半晌,點頭,施主是自極樂世界來,要盤桓在此一段時間。
多長?
可長可短,就需見施主在此的緣深緣淺。
我與何人緣深緣淺?
他微笑,見人者見鬼者,見妖者,見佛者。
我一愣。等於沒回到,就是說我見什麼人都有緣深緣淺了?
施主可是姓秦?
是。
老僧笑而:施主不必驚慌,此世界彼世界皆爲紅塵孽障處,但凡不同的僅是各人的機緣巧合。
敢問大師可否點撥小女子一番,如何能回屬於我的彼世界而非此世界。
老僧閉目,輕念,阿彌陀佛。
大師。
你屬何方,你是何人,你要做何事,你真心境通明麼?
我毫不遲疑的說,我是屬於2006年的杭州人士,秦伊,我要做的就是從這個時代回到我自己的時代去。
老僧笑,妙妙妙,老衲望施主三年後在此能說同樣的話。癡兒,癡兒,菩提無明鏡,明鏡惹塵埃。
說罷便不再言語。
小沙彌復進,躬身合十,施主,長老需靜思,請回。
我吶吶的自廂房退出來,不得其解,莫名其妙。
小沙彌一路把我引到飛來峰處,自袖中取一物,施主,這是長老要您在此觀看的東西,我接過來,他合十,自去了。
我接過來的是一個錦囊樣的東西,拉開錦袋,裡面是一個玉扳指。另外有一張籤文。展開一看:古今一場戲中戲,可比當年一賽翁,雖然失馬半途中,不知禍福真何事,到底方明事始終。
塞翁失馬?我迷茫,什麼叫塞翁失馬?
我緩步自靈隱寺出來,走在石子路上,一輛馬車急馳,車伕窮兇極惡的叫囂,草民避讓!!!
我避讓不及,被車急馳的風颳倒在路邊草堆,自來了這個古代,諸事不順利,我揉揉手肘,一摸,鞋子掉了一個,趕忙在草堆裡摸起來,納悶,另外一隻哪去了?
一雙腳出現在視線裡,這可是你的鞋子?
一隻灰色繡鞋扔了下來,我皺眉,擡頭。
眼前一個淺藍色衣服的男子,立在我面前,帶着笑意,你是哪家的小姐,怎麼出門也不帶隨從婢女?
我穿鞋,不語。穿罷起身就走。
他伸手攔我,你不會說句謝字麼?
我看他,一愣,高鼻,淺灰色眼眸,束髮,耳上戴着一個耳環,似金非金,雕刻着奇特的饕餮紋。此人並非中原本土人,看起來更像是個混血。
我心念一轉,忽而笑,多謝公子相助。心裡嘀咕,相助什麼,不就是幫忙撿了一隻鞋子。
他笑,你嘴裡說着謝,心裡可不是這樣想吧?
我回視他,這個人,聰明得緊。是啊,爲何貪圖別人的一聲道謝呢?古人云:施恩不圖報。沒見過有如公子般追着人家要道謝的,何況……我頓了頓。他注視着我,何況你也並非是做了什麼驚天地泣鬼神的事情。
他大笑起來。姑娘是難得一見的快人快語,敢問芳名?
我挑眉,應該你自報家門纔對吧?
他含笑,在下公孫慕。
公孫慕?好名字。
姑娘……
秦伊。
秦伊。他重複,秦伊。
我說,我們現在算是認識了,若無什麼要緊的事情,就此別過。
等等。他問,姑娘可是杭州人士?
我不解,是。
他微笑,在下初到杭州,還請姑娘做個導遊,玩賞風景。
我看着他,驀地反應過來,你也是……
他搖扇,笑:正是。
紫霞山莊
我與公孫慕坐在臨湖的亭上煮酒賞景。
你來到這裡已經那麼多年了?
正是。
你是怎麼來到這裡的?
他搖扇,眼神迷茫,實驗失敗。
實驗失敗?我奇。
他抿酒。
你是個科學家?我問。
不是,我是個考古的。他說。
那怎麼會?我問。
知道月食麼?理論上來說,月食時一個時空與時間相互作用,會產生縫隙,就像兩個不同時間的世界在交互時會出現一個門,那時就會出現所謂的時空之門。
你是從時空之門來的?我問。
是的。
我大喜,那麼你一定知道我怎麼可以回去了?
他搖頭,不能。如果知道,我何苦在這裡一呆就是十年?
我看着他,不語。半晌,我問:那麼,你的意思是我們就此在這戰國回不去了?
他凝視我。
看我什麼?
他突然有些窘迫的神情,抿酒。
我追問,你想說什麼呢?
他給我倒酒。來,既然我們在另外一個時空相遇,應該倒杯酒慶祝一下。
幹。
幹,我喝酒,看見他垂眼,掩去了淺灰色的眼眸。
公孫慕,山東人,原本生活在和我同一個年代。因爲在杭州雷峰塔區半夜裡偷偷做研究,誤入了時空之門,來此已經十年,現在是紫霞山莊的主人。
我疑惑,你來了十年,怎麼混到現在的境界?
他微笑,身軀已變。
哦。我點頭,來這個世界的僅僅是你靈魂?
他微笑。
真佩服他的微笑,總是這樣讓人如沐春風。
也算是幸運,得到一個軀殼,否則,今天我早已經不在這個世界。
我嘆,難道我就在這裡到老死?我要回去!
他看着我,各人機緣天定,你信麼?
我問,什麼叫做機緣。
他的笑容加深,你會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