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神秘男子醒 針鋒相對是冤家
公孫對於祝天銳的提親之事輕巧推了以後,我終於聽公孫的話,呆在了山莊一步也不出去了。
雪狐狸被祝天銳留在了莊裡,整日的和黑狗貓狗大戰般你逐我逃。
公孫笑之曰:動物園。
晨。
不知怎麼的,很早就醒了。身上的傷也漸漸的好多了,只是晚上睡覺還是不怎麼舒服。我伸懶腰。
婢女秀竹跑來,小姐,客房的公子醒了。
醒了?我幾乎忘了莊裡還有這號人物,他昏迷了多久?差不多有……我艱難的扳手指,自小就是數學白癡,一個手指數得完的事情我都不太搞得清楚,何況那昏迷的時日超出了我的兩個手指吧?
罷罷罷,我泄氣,你帶我去看看。
是。
客房。
果然醒了。
這個男子身上纏着白色棉布條,斜倚着牀榻,黑狗高興的奔來,後面跟着雪狐狸。
他看向我,神情裡有一絲警惕。
我在離牀甚遠的圓桌旁坐了下來,秀竹爲我斟了一杯茶。我笑:你醒了。
他點頭。
秀竹道:這便是我家小姐,是小姐救了你。
他沒有說什麼,只是生硬的說:何必多事救我。
黑狗走到他身邊,他伸手撫摸,眼睛裡流露出某種不知名的哀傷。
我撇嘴,權當爲自己建業罷了,就算是一條狗,我都會救,何況一個人。
他冷笑:怕是心不甘情不願罷?當時離去就罷了,何苦再大費周章?
我愣,原來當時他是清醒的啊?我喝茶,掩去了我臉上的尷尬之色。
這裡是哪裡?他問。
秀竹看我。
我點頭。
她便說:這裡是紫霞山莊。
他挑眉,略有些驚訝。
雪狐狸繞着我走了一圈,靈巧的跳上我的膝頭。
他凝視着雪狐狸,問:你爲何有雪原靈狐?
我撫摸着狐狸,沉吟,雪原靈狐?
他坐起來,道:姑娘是何人?
秀竹代我回答:我家小姐是紫霞山莊莊主公孫慕的表妹。
他迷惑之色一閃,右手輕扶着胸口,莊主何在?
我看着雪狐狸,不答。
秀竹看我,我冷笑,問:難道公子認得我家大哥?
大約未料得我會這麼說吧?他臉色僵硬,既然救了我,我自當要當面謝謝公孫莊主。
我站起,抱着雪狐狸。冷淡的說:你要謝謝的人應該是我,如若不是我,你早死了。
他盯着我。
罷了,我也不圖你一聲謝。黑狗跑到我身邊,親暱的挨着我,我接着輕聲的說:救條狗,那狗也知親熱恩人,救人,我從不指望會有道謝,這世道,人不如狗。
說完,我有禮的說:那麼請公子休息吧,待傷愈了,我自會派人遣公子出莊。
黑狗在我身邊打轉,舔我的裙角。我看看黑狗,你陪着你主人吧!
狗側頭,嗚嗚的叫了聲,轉身到那男子身邊。
我轉頭抱着雪狐狸就走。
出了客房,我惱怒的放下雪狐狸,沿長廊走向湖邊。
哪裡來的這麼不知好歹的男人!救了他還要看他的臉色,難道我上輩子燒了他家房子?還是挖了他家祖墳?
我氣結的坐在臨湖水榭裡,擱着下巴,風輕吹,聽得湖水在水榭下撞擊的聲音,玲瓏如叩玉,清脆得叫我心情慢慢靜下來。
許久,我正進入半昏睡狀態,一聲狗叫。
我轉頭,對上了那個男子的眼眸,我沒好氣的轉回頭。
他慢悠悠的在我對面坐下,慢悠悠的說:既然不指望被救的人道謝,何苦生氣?
我驀地擡眼,盯着他,你少來拿我的話堵我的嘴,然則你這樣的人,我也見得多了,哪個不是狼心狗肺的!•
他扯起嘴角,有趣的看着我。
我不喜歡這個人的眼光,爲何之前救他時,那目光如此讓我心有所動,醒來後卻叫我氣得牙癢癢!
他道:這紫霞山莊的佈置精巧,莊主應是個聰明人。
我哼。心想,他聰明關你什麼事情?
他道:我不會謝你救我的,所以無須氣成這般模樣。
我冷笑:你還不值得本小姐生氣,你不過是我撿回來的人,有甚權利與我平起平坐。
他站起,淡然:原來小姐是這個意思,在下,懂了。那,在下即刻離開山莊。
站住!我冷笑,你以爲你要來便來要走就走麼?你當我們紫霞山莊是什麼?
他揚眉。
待身上的傷好了以後,你要走便走,現在這般模樣,我哪知你會不會出了莊就死了,到最後還不得把這救人不力的名聲歸了紫霞山莊。
他沉默,許久,深深的看我,忽然問了一句:原來是我錯看了你。
我愣。
他帶着狗離開水榭。
他……什麼意思?
我恨不得追上去問個究竟,但一想這個男人自醒來就沒給我好臉色,我何苦追上去再自討沒趣?只得恨恨的看他悠然的走去。
秀竹跑來,小姐真真讓奴婢好找啊,陸爺在書房等着小姐去讀書呢!
陸元。我鬱悶的站起,走吧。
書房。
陸元喝茶。
我遣退了秀竹,氣咻咻的坐下來。
陸元一臉的平靜,對於我的氣咻咻的表情視若無睹。
我歪嘴,做癡呆狀,道:陸公子,小的這廂有禮了。
他看了我一眼,好好的女孩家,做什麼這等下流的樣子。
我立馬恢復常態,掃興的橫了他一眼。今日你們就人人氣我罷!連你也是!
他平靜的說:拿着自家的熱臉孔去貼別人的冷屁股,你現在可稱心如意了?
你都知道了?轉念,也是,秀竹怎麼會不和他說呢。我嘆,別說了,看書罷。
他問,公孫公子向我詢問你現在讀書的情況。
我沒好氣的回:他自個兒不會來看?整日都不知在忙什麼,都沒空來管我。
他語氣裡多了一絲淡淡的驚奇:小姐原來喜歡公孫公子整日管教才安心?
我哪裡是這個意思!我看了他一眼。
他一本正經的拿出書來,是周易。公孫公子說,你性子頑皮,挑的書看得淺了,恐你更無法無天,就這本罷,如有不解之處,問我便是。
我走到他面前,陸元!
他好以整暇的看着我。
我突然伸手,兩個手指點着他的兩個脣角往上拉去,說:爲何你們都不愛笑呢?對着我時,總是不苟言笑,好似我欠了你們什麼。我看着他,再怎麼苦大仇深,何不笑看風雲,折磨自己的臉,你真堅持得了麼?
他轉開臉。
我收回手,知道是自己突兀了,而且大大的失禮。
他淡淡的說:家仇不報,身不死,笑對家仇,子不孝。
他凝視我,你還小,也無須經歷這些,恐你不明白那火時時焚燒在心的感覺罷!你真的太小了。
我說不上怎麼如此的失望,哼了一聲,惡着性子,跺腳,我不小了,你少糊弄我!
他起,捂我嘴,低聲:外面有人。說着就疾步走出去,門開。
我與他都是一怔。
門外站着那個神秘男子,他嘴裡掛着一抹輕視的笑容,注視我,眼裡有一絲失望。失望?我低下眼睛,定是我看錯了。
陸元朗聲:原來兄臺已經醒了。
他眼神在我和陸元身上游走,良久,問:別來無恙。
陸元平靜的說:你是誰?
他輕笑。你不認得我?
陸元道:從未見過,還請賜教。
他烏黑的眼珠子輕飄飄的看向我,我轉開眼,道:既然是認得的,那最好了,你們慢慢敘舊吧!
轉身就要走。
慢!
兩人齊聲道。
我莫名其妙的看他們。
神秘男子笑:還請問姑娘,這位公子可是姓陸字元?
我看了陸元一眼。他無動於衷的看着黑衣男子。
我聳肩,你自個兒問他豈不方便?
陸元沒說什麼,轉身進了書房,留了我和他大眼對小眼。我好奇的看看他,想問他什麼,卻開不了口,他臉色陰雲密佈。
我也別自討沒趣了吧?我心裡想着,看他,他正帶着研究的眼神看着我。
我微微一笑,我讓下人送你回房,你累了。
他問:你是誰?
我看着他,眼前這個男人,棱角分明的臉,深邃的眼睛,健碩的身材,冷酷的表情。我不答,問:你是誰?
他沒有回答,只是冷冷的說:我先問你。
我也抱胸,你已知道我是誰,明知故問了。
他嗤笑,我哪知你是誰?你真的是這裡的小姐?
我心裡象一把錘子狠狠一擊,他那輕描淡寫的問號,輕蔑的表情。我反脣:不知也罷,你不配知道。
他挑眉,笑起來:尋常女子要引我注意,通常都急急告訴我名字兒,你倒別出心裁。
我說:恐怕山莊要找大夫幫你看看你的頭腦是否如常了。
他道:你我二人不知誰需要大夫。
我冷笑起來,這個需要問麼?
他神色嚴厲的看我,你到底是誰!
陸元出來,小姐,該讀書了。
我強忍心裡不快,清淡的說:今兒不讀了,一早就已掃興了,哪裡還讀得進書!
陸元對這男子說:這位兄臺,你傷未痊癒,還請回客房好好安歇。請——
這男子對陸元說:我知你怪我,但是,我迫不得已!
陸元輕笑,我汗毛豎起,他笑得好滲人。他說:世上之事,還有什麼比迫不得已更高明的推脫之辭。陸濤,我們早已恩斷義絕。
陸濤?我看看他,再看看陸元,弩拔弓張的,於是說:陸元,我們出去走走罷!
陸元恭敬的說,是,小姐。
我們走。
未走得幾步,只聽得那男子在身後慢慢的吟:紅綃賬,銷金骨,奴顏只爲博一笑,卻是不知亡魂恨。
陸元神情忍耐,深重的呼吸。
那男子繼續吟:將相冢,埋忠骨,家仇國恨豎子癡,原來終是一場夢。
陸元驀地深呼吸,轉身,陰冷的說:你無須對我吟誦這些,要知道,我們全家上下好幾十口人是死在誰手!你還有臉向我說這些!誰不知亡魂恨?誰是豎子?誰奴顏?是誰!是誰!是誰!
兩人相對着,互相狠狠的看着對方。
過廊風吹起了他們的衣裾。
那男子看着他,臉上哀傷一閃而逝,你以爲我不恨麼?
陸元怒:你沒資格!
哦?他輕輕笑起來。
我頭痛,他們不至於要開打吧?看那架勢象。
陸元冷冷的抽出佩劍,我是否平時太不仔細,他身上何來的佩劍?我納悶,心裡更快想到的是,他們絕對不能在山莊裡打起來。陸元已說:不殺你,是念及手足之情,你莫要不知好歹!
我伸手按住陸元,兩位哥哥怎麼說着就紅了臉,既然是兄弟,還是不要真動刀動劍的傷了和氣。
你走開。陸元看着我,口氣輕了一份,刀劍無眼,會傷到你的。
我裝着輕鬆的說:既然刀劍無眼,那自然也要傷了你和這位……呃,你的兄弟。
他的手漸握緊。
我看着他的眼睛,天大的事情,也不許今天快意恩仇,這裡是紫霞山莊,不是陸家。就算是在陸家也不能如此輕易的手足相殘罷?
他不語。
我面對那個男子,說:莫要再說什麼,假若你還要挽回,來日方長。
秦伊!陸元嚴厲的叫。
我心裡嘆。面上笑着,我們出去吧,在莊裡多悶!我強行的扳開了他握劍的手,小心的把劍插回劍鞘。他凝視我,無奈之色充溢,最後只得長長嘆氣。
我吩咐秀竹送陸濤回房,自己帶着陸元到了馬廄牽馬,然後直接出了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