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醜才子過招紫霞小姐畢師鐸魂飛黃泉
杭州。
紫霞山莊。
這次回到杭州, 我疲倦之外,有些難以言喻的心愁,那日那個法師所說的一些事, 囑咐我的話, 我一句都未忘記, 如果真是他說的那樣, 我只需要完成了使命就可以離開這裡, 那,我的使命又該如何才能完成呢??
豆兒拿着毛筆,爬在案子上, 問:姐姐,你不開心呀!
我微笑, 說:沒有的事。、
燕兒道:姐姐回來以後就一直不愛說話, 定然是不開心了。
豆兒道:我知曉了, 定然是莊主惹姐姐生氣了!
我搖頭。
公孫至今未從揚州回來,只聽聞秀竹說, 公孫每日定時都會飛鳥傳書回來報平安。雖然我後來知道公孫帶着摩勒齊去揚州。但,卻擔憂不已。揚州的戰事卻越來越吃緊,畢師鐸攻揚州,囚了高駢,派人請爲宣州觀察使的秦彥(此人也是黃巢降將)入援揚州, 野心勃勃的楊行密率數萬大軍奔赴揚州, 準備消滅畢師鐸。爲畢師鐸所召的秦彥聞訊, 忙率三萬兵沿江而下趕來救援, 卻半道爲楊行密部將迎擊, 殺溺殆半。秦彥帶殘兵入揚州。自稱權知淮南節度使,以畢師鐸爲行軍司馬。如此一來, 畢師鐸請來一個秦彥,自己反爲其下。楊行密大軍抵至城下,營爲八寨,團團包圍。才數日,城中鬥米五十千,餓死大半。
陸元說的戰事情形,我不甚懂,聽得迷茫,大約是因爲豆兒的緣故,是以陸元也不常說起,就算說起,也是報喜不報憂。看豆兒這小子,卻絲毫不擔心他爹,從來也不問半句,聽我們講時,就在邊上笑。
我看豆兒,問:你爹如今被困揚州,你可擔心?
豆兒道:生死由命,我爹他自會定奪。
燕兒問:如若你爹爹走了,你該如何?
豆兒看她,道:生死由命。我不知。
我不語。
豆兒道:姐姐,我們出去玩耍可好?
我道:陸公子吩咐你們寫的字都寫好了麼?
豆兒嘟起嘴,道:自然是好了,陸師傅偏心得很,他教白姐姐寫字就給了簡單的事去,給了咱們的就可複雜。
我笑:你這樣說他,仔細他看你如此這般亂說,給你一百篇更難的字兒寫。
燕兒笑。
正說着,秀竹進來,神色有些不尋常,見我道:表小姐,莊外有人求見。
誰?我問。
她搖頭,道:這個奴婢不知,管家的說是一個醜人,說是來找莊主的。
我淡淡的說:回了他,莊主不在,請他改日登門拜訪。
秀竹道:我們也是這麼說來着,可那醜人不願意,說是要會會名滿杭州府的才貌雙全,富貴滿城的公孫莊主才肯罷休。
我皺眉,道:這都是誰傳出來的名頭,把我哥哥好好的說成這般模樣?
秀竹掩嘴笑:小姐不知,咱家的莊主就是這般的名不虛傳呢!
才貌雙全,富貴滿城?我頭疼,這個招牌難道掛了許久了,而我卻絲毫不知???是我太愚鈍了麼?
秀竹道:不如小姐去看看,如何?
豆兒道:這點事,何須得我姐姐去,我去就成了。
燕兒道:你去還不是惹禍,得了,還是讓管家一門關上不去理會那個人不就得了?
我問:陸公子回來了麼?
秀竹道:還未歸呢!
竹林老翁呢?
秀竹想了想,道:那個老爺子一早就出門去了,也不知何時回來呢!
我道:請人家去客廳用茶,我稍候就到。
秀竹領命,出。
豆兒問:姐姐真要去見醜人?
我頷首道:人家是衝着我哥哥來的,不去會會那個人,倒教人笑話我們紫霞山莊的人膽小怕事,徒有虛名。
豆兒道:這名利的事兒,如此重要麼?
我怔,未料的他會如此問,於是說:無可奈何。
豆兒嘆氣,道:姐姐……
我拍拍他的腦袋,道:好了,好了,我知曉了,我去看看就進來陪你們寫字。
豆兒忽然眼睛一亮,道:姐姐,我扮作你的僕人和你一道去看看,如何?
胡鬧呢!你去做什麼?我笑。
豆兒眼珠子繞了繞,道:我要去看醜人!
好了,人家說醜人,難不成就一定是醜人呢?你可別瞎胡鬧了,乖乖的!
我轉身去往客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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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廳。
一個儒生打扮的男子揹我而立,正觀賞着客廳裡懸掛的楹聯。
秀竹見我,道:小姐。
那男子轉身,眼裡帶着挑釁的神氣,道:你就是紫霞山莊的小姐?
我笑笑:正是。
他看我,道:你來見我何用?
我道:來者是客,我哥哥不在莊內,自然由我來待客。
他不屑:一介女流,拋頭露面,這紫霞山莊果然是獨特過人。
我道:一般人還享不了公子今日的待遇,若今日無人搭理公子,我怕有人會在杭州府裡放言我們紫霞山莊怠慢客人,無視客人呢!
他似料不到我說這些,眼神收斂了一點,道:敢問小姐怎麼稱呼?
我笑:敢來紫霞山莊找我家哥哥,怎麼就不知道莊主的事兒?
他道:我是來會會杭州府的才子公孫慕,旁的事兒一概不管。
我勾嘴角: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公子是否只是專研了聖賢之書,而忘記了還有孫子兵法這一說?
他看着我,道:怎麼稱呼小姐?
我挑眉,笑笑:奴家閨名紫霞。
紫霞小姐。他看着我,正色道:聽小姐之言,似也是飽讀詩書。
我說:奴家不才,略知些爲人之道而已,並非飽讀。
他傲氣的笑:看來也不是個省事的人,這樣也罷,今兒我是來下戰書的,在下劉叔全。
戰書?我打量他,看他雖然是儒生翩翩的樣子,但是身形似乎不是一般懦懦的書生,他也和祝天翔祝天銳兄弟等人般手上看來筋骨相錯,是個練武的人才對。我微笑,不知公子是要文戰還是武戰?
他輕蔑的笑:你這個小小女子,說話的口氣倒是很大,何謂文戰,何謂武戰?
文戰,既你我以詩詞相試,輸者要應贏者三件事。武戰,則是詩詞相試,輸者要爲贏者爲奴一生。
他沉默。
我道: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他看我,道:你與我比試?
我頷首。
他忽然笑:那小姐是要文戰還是武戰?
我聳肩,好脾氣的樣子:主隨客便麼。
他沉吟,道:文戰。不過我要加兩個條件。
我看他。
一,你我比試,須得要在杭州最大的酒樓舉辦,並且請刺史大人,縣令大人來爲我們的比試主持公道。二,若你輸了,不但要答應我三件事,還須得將你自己嫁與我爲妻。話說完,他撇嘴,滿臉寫着諒你不敢的神情。
我回視他,問:我爲何要嫁你?
他道:你敢是不敢?
我笑:那我也加個條件成麼?
他看着我。
我若贏了,你今生今世都不許娶妻。
他訝然的看我,問:爲何不許?
我撇嘴道:本來麼,若我輸,你要我嫁與你,我們便是夫妻。可若是我贏了,你便不能娶我,我要你終生不能娶妻也算不枉你我差點成了夫妻的情誼麼。
他沉默片刻,有些懊惱的說:那就答應我一個條件罷了。
哦?我挑眉。答應你哪個條件?
他飛快的說:你我比試,須得要在杭州最大的酒樓舉辦,並且請刺史大人或縣令大人來爲我們的比試主持公道。
我開心的笑:這個自然沒有問題。
他道:三日後,鳳飛大酒樓見,如何?
我頷首,道:沒有問題。
他深深的看了我一眼,道:你可莫要人小嘴大才好?
我皮笑肉不笑的說:還請公子莫要人大才小,輸了面子可不好!
他道:三日後自會見分曉。告辭。
他拂袖而去。
我獨自坐在客廳裡。
秀竹問:小姐?
我看向她,輕輕問:適才我與那個劉叔全說的話,你可聽清楚了?
是。
那就按他的意思昭告杭州府,我與他比試的事兒,順便送信去衙門,請縣令大人和刺史大人。
是。
我嘆,道:錢大人就是刺史,我這幾日過得糊塗,倒忘了要問,錢大人如今可是在杭州?
秀竹道:錢大人早些天就回來了,正病着呢聽說。
我看秀竹:你怎麼知道大人回來還病着?
秀竹忽然羞了臉,道:這個,奴婢也是聽說而已。
我問:聽誰說的?
秀竹臉紅紅的說:錢大人府上的小齊。
我微笑,頷首,那今兒的事,你就讓莊裡的人去辦吧!
她點頭。
與秀竹說完了事,我緩步回書房去看着豆兒燕兒寫字,忽然見到陸元在前面走着,步伐緩慢,沉重。我趕上去,道:陸公子!
他轉頭看我,道:是你。有些失落的樣子。
我看他,道:怎麼了?
他苦笑,道:沒事。
沒事便是有事了。
他不語,似乎在思考什麼。
我問:難道你和白幽幽吵架了不成?
他看了我一眼,道:我好好的與她吵架做什麼?
我笑,道:那有何事能難倒你陸公子?
他有氣無力的道:我能被任何事難倒。
我看着他,不語。陸元今兒有些奇怪,卻不知道他是因何奇怪。
他看我,笑笑:小姐有何事要與在下說?
我沉吟,道:你知道劉叔全其人其事麼?
劉叔全?他眼神古怪,看我,問:小姐怎麼知道?
你是知道這個人了?我問。
他不確定的看着我,說:小姐從何知道這個人物?
我笑笑:剛纔見了這個人呢,是個傲慢的傢伙。
他轉開眼,道:少與這等邪魔歪道的人物交談,免得辱了山莊的清譽。
我拉他的袖子,道:你說他是何等人物?我就要與他比試詩文了!
他楞,訝然,看我,一臉的不能相信:你與他比試詩文?你何時與他定了約?
我被他那古怪激動的眼神看着,只敢小聲的說:就適才啊!
他看着我,許久,道:你可知他是什麼人物?
我傻笑:我不曉得,人家要向我哥哥挑戰,囂張得很,我一時氣不過,就答應他了,三日後,鳳飛大酒樓裡與他以較高下。
你!他看着我,似乎是又急又怒,道:你可答應了他什麼條件?
我點頭。
他跌腳,道:真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你連問都不曾問來者是什麼名頭,就與人家定了比試之約?你讓我如何向公孫公子交待???
我有些呆呆的看着他氣急敗壞的樣子,斯文的陸元,忽然象個困獸,暴怒起來,他看着我,似乎我犯了滔天大錯似的。
他問:你答應了他什麼?
我說:請刺史大人和縣令大人來主持公道。
他瞪我,道:小姐,你與他究竟是定了何等的條件?
我吶吶:輸者要答應對方三個條件。
他定的?
我搖頭,道:是我說的,他答應了。
他的慢慢冷靜下來,注視我,道:是在下一時激動了,原該問清究竟纔是,小姐,在下,適才失禮了。
我搖頭:你該告訴我劉叔全到底是何等人物了吧?我被你說得暈頭轉向還搞不明白這人物到底有什麼本領叫你如此惱怒。
他嘆:這個人,說來話長。
劉叔全其人。陸元說此人雖然打着淮南才子的旗號,實則是江湖中人,旁門左道之士.此人素有笑面儒生的名聲,至於他的武功,陸元說見過他武功的人都死了.
我想不出這樣子一個人,爲何巴巴的要來找紫霞山莊的晦氣,再者,江湖裡的人,對於才子不才子的名利真的如此看重麼!這劉叔全,我還是需要防備着點,此人是何居心還不知,而公孫這邊又還未回來,這次,棘手的很,這輸贏,恐怕沒我想象的簡單.
鳳飛大酒樓。
此樓建在南山路湖邊,風景獨好。
我與豆兒,燕兒,陸元,竹林老翁在二樓落座,依着靠湖的座兒望着外面的湖光瀲灩。
豆兒道:姐姐,那個醜人怎麼還不來?
燕兒附和道:是不是他不敢與姐姐比試阿!
我笑笑。
有人上樓,夥計上前招呼道:大爺幾位?
一佩劍男人傲慢道:沒見着爺幾個人麼?
夥計尷尬的笑:是,是,這邊請。
我望去,那個佩劍男子身後一個劍眉冷目的男子,錦袍在身,不帶任何的武器,慵懶閒散的看向我們這邊。
那個佩劍男子叫住夥計道:我們要那邊的座位。
夥計爲難道:爺,那邊已經被那位小姐包了去了。
佩劍男子道:包了去?不還有三桌靠湖的座兒麼?
夥計道:真是包去了,爺是外地來的吧?可能不知曉今日紫霞山莊的小姐要與淮南才子劉叔全在此比文采呢!
豆兒幸災樂禍的道:全杭州府原來還有人不曉得姐姐要比文呢!
陸元看了豆兒一眼,不語。
竹林老翁也不說話,拿着酒正眯眼喝。
我淡淡的說:這又不是什麼光彩的事,何須得要全杭州都知曉?
陸元道:你還未察覺?
我看他,他眼神示意我看看周圍,我看去,除了我們包的這個臨湖的幾桌是空的,這二樓上幾乎座無虛席,這簾裡簾外隔着的桌子邊更是坐滿了人。我看了一週,收回眼。
那邊那兩人還在與夥計糾纏。
我叫夥計。
夥計屁顛屁顛的跑來,恭敬的說:小姐有何吩咐?
我說:讓一桌給那兩位大爺。
夥計點頭,如釋重負的表情,眉開眼笑道:是。他跑去給那兩位引座。
那兩人也不說什麼,看了我一眼,就隨夥計入座。
陸元看我,道:小姐真是豪氣。語氣有些不苟同的味道。
我看向湖面,道:這樣不好麼?耳根清靜。
豆兒笑,道:姐姐真真豪氣。
我應付的笑了笑,心裡想着,適才看顧四周,那些吃着酒菜的人,個個不像是平白來看熱鬧的百姓。我問:秀竹呢?
燕兒道:她去廚房了。說是要督促酒家。
我問:這縣令大人,刺史大人怎麼都還未到?
竹林老翁忽然笑:這刺史大人據說是抱病在府,至於這個錢塘縣令麼,老夫估摸着,必是在來此的路上呢!這主角都還未到,閒雜人等更甚了。
一時無語。
我起身,站斜欄邊,凝視着湖水,想起陸元對我所說,我嘆氣。
羅大人到。
我轉身,只見一個黑瘦男子着官服,在三個官差的陪護下上樓。陸元上前道:羅大人。
羅大人頷首,道:都到了?
陸元道:劉叔全還未到。
他頷首,看我。
我上前道:秦伊見過大人。
羅大人頷首道:我已聽聞了小姐的一些事兒,今日一見,不過爾爾,你要與淮南才子劉叔全比試文采,不怕輸於他麼?
我微笑:輸贏事小,丟了紫霞山莊大小人等的臉事大。
他看了我一眼,眼色並不友好,相反,帶着一股莫名其妙的敵意。
陸元道:大人請坐。
羅大人不說什麼,又看我一眼,我道:大人請坐。
他入座。
良久,他注視我道:聽聞錢大人有恙在身不能前來。
是。我道。
他說:此病來得蹊蹺,說是見人就犯,不見則愈,這罪魁禍首還是小姐認得的人。
我直視他,他要幹嗎?我道:錢大人是天降大任於斯,必先勞其筋骨損其心智,這個罪魁禍首,大人也是認得的。
竹林老翁嘿嘿一笑。
羅大人看了他一眼,老翁笑:可不是麼,老夫也認得,這不就是老天爺這糟蹋人的傢伙麼!
豆兒與燕兒嘿嘿的也笑。
羅大人臉色慍。他道:你與這個劉叔全約了什麼時辰,爲何現在都未見此人?
何人如此掛念在下?一個聲音自樓下傳來,灰藍衣衫的男子健步而上,微笑,搖扇。
正是劉叔全。
我正色,看他,道:你來晚了。
他看我,道:失禮了,叫紫霞小姐好等。
我也不多言,道:既然你已到,我們莫要再浪費時辰,趕快開始吧!
他搖着扇子道:紫霞小姐,在下如若贏了你,也不要你答應我三個條件,只需得一個條件,你看如何?
我看着他,道:你要比試前就定了條件?
他微微笑:正是。
我看向羅大人:大人,您的意思……
羅大人吹茶,慢條斯理的說:這個無論先後,你們愛怎麼着就怎麼着。
陸元道:你要一個什麼條件?
他裝模作樣的看了四周,走到靠近大街的一頭,往外看了看,道:夥計,將下面那個乞丐給我叫上樓來。
夥計下去,不多時,夥計帶上一個衣衫襤褸,面上潰爛,頭髮亂作一蓬的男子上來,那個男子低着頭,驚慌得很。
劉叔全道:原本是想贏你後要你嫁給在下,不過現時,我便忍痛割愛了,今日一戰,若我勝了你,你這堂堂紫霞山莊的大小姐便要嫁給這個乞丐爲妻,你看如何?
我瞪着這個乞丐,聞到此人身上傳來的一股騷餿的味道,幾欲作嘔。
他得意的道:如何?我這也是爲了小姐好。
羅大人道:秦伊,你又何意見?
竹林老翁懶懶的說:答應他也好,叫他贏了吧!
豆兒插嘴:姐姐,不可。
我盯着這個乞丐,良久道:我答應你,如我輸給你,我便嫁了他,但是,如若是我贏了你……我頓了頓,你就要如他一樣,淪爲乞丐,在杭州府沿街行乞,除非我同意,你纔可恢復原來的面目,回到你原來的位置,你看如何?
他那得意的笑凝結在臉上。
如何?
豆兒笑嘻嘻的說:這位大哥哥,我家姐姐都答應了你的條件了,你也答應了便是,不然,如此扭捏,豈不是連個女子都不如了?
羅大人直視他。
劉叔全咬牙,道:好,一言爲定。我贏,你嫁此人,我輸,我便作乞兒。
我心裡原先的忐忑不安忽然就退了下去,我從容的看了看在座人等,道:那麼我們就開始吧,這比試的題兒還請羅大人定奪。
羅大人看我們,道:本官出一個題,你們以我的題意來做副對聯。
大人請說。劉叔全滿臉的胸有成竹。
羅大人道:你們就拿此湖來做對聯,劉公子,出上聯,公孫小姐出下聯。
劉叔全笑,得意,看着湖水許久,張口道:山山水水處處明明秀秀。
我愣。
羅大人點頭,道:好,這明明秀秀用得妙。他看向我,我有些迷茫,這對聯的上聯是劉叔全寫的麼?那下聯呢?我能拿現成的下聯來取勝麼?在現代時,自小學就在介紹杭州景點對聯的文章裡見過這對聯,但是,此刻……我躊躇。
劉叔全道:小姐無須着急,這佳婿是跑不了的,你慢慢想,無妨。
我看他,有苦說不出。
羅大人道:公孫小姐。
陸元,燕兒,豆兒,竹林老翁都看着我。
劉叔全笑,倒酒,道:慢慢想,在下不着急。
我微笑,道:晴晴雨雨時時好好奇奇。
劉叔全一臉的驚訝。
我道:劉公子覺得此聯如何?
他有些挫敗的看着我,道:你何以如此輕易就對了此聯?
我說:不過是胡言亂語而已。
他看向羅大人道:大人!
羅大人道:你繼續出上聯,由秦小姐來對。
陸元道:這回合該我們小姐出上聯纔是。
羅大人面無表情道:本官讓劉公子出上聯。
你!陸元欲言,我搖頭,道:請出上聯。
劉叔全捏着酒杯,慢慢的踱步,看我,道:面面有情,環水抱山山抱水。
真是天殺的,難道西湖邊幾個景點的對聯都是這個劉叔全出的上聯麼?這個上聯我更是有印象了,下聯也不難,我嘆氣,道:心心相印,因人傳地地傳人。
他大驚失色,看着我,忽然說:我有一聯,你定然對不出上聯!
我平靜的看着他,說:請出上聯。
他惱怒的說:翠翠紅紅,處處鶯鶯燕燕。
我沉思的看着他,道:此聯我若對出,你可認輸?
他似乎胸有成竹的樣子:此聯你若對不出,這位郎君可等你好久了。他哈哈大笑,看了眼那乞丐。
我嘆氣:風風雨雨,歲歲朝朝暮暮。
好個歲歲朝朝暮。一個男人的聲音,我看向聲音處,是我讓出的那桌,那個錦衣男子道:公孫小姐智慧過人,巾幗不讓鬚眉。
那羅大人道:你是什麼人?
佩劍男子道:我家爺的名兒你還不配聽。
羅大人怒,放肆!
官差上前,道:走開!大人正爲此時定奪,閒雜人都識趣點!
錦衣男子注視我道:公孫公子可好?
我訝,問:你認識我家哥哥?
他微笑。
劉叔全走到我身邊,忽然一把抓住我,惱怒的說:我們還未比試完!
我怔,他一臉的狂暴之色,眼色血紅,道:我們再比試一題!
陸元上前,抓住他抓着我的拿隻手道:劉公子,請自重。
劉叔全彎彎嘴角,道:我只是要與你家小姐再比一局。
我皺眉,手痛,且發熱,能感覺到他們兩個暗暗互相使力。
我道:我比就是。
他放開了我。
他道:我先說!
我頷首。
他倒酒,道:坐!
我詫異。
他繼續說:上坐。上好坐。理應上坐。
豆兒忽然笑:這個我也會,無須姐姐與你比試!他張口就說:酒,上酒,上好酒,請喝好酒。
劉叔全臉色蒼白,看着我。
我沒有任何表情,只是靜靜的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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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視我,良久,道:我輸了。
我頷首。
陸元道:今日羅大人在此,可爲你定奪這做乞丐一事。
他神色有些倦怠的看着我,道:真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紫霞小姐,多有得罪。
我道:今日若非是劉公子放我一馬,奴家才僥倖得勝。
他看我,不言。
錦衣男子立着,靜靜看我。
我轉頭,看陸元等人,他們都笑意盈盈,我卻不由得苦笑,這一戰,贏得不光彩,卻無人知道。
羅大人微微笑,看着我,今日得勝者是紫霞山莊的公孫小姐,劉公子,你就按先前的約定,做乞兒吧!
劉叔全垂手,嘆氣,道:大人明鑑,在下今日起就換裝爲丐。
那個被叫上來的乞丐一直是沉默的,此刻忽然嘿嘿的笑,擡起眼,道:劉叔全,你以爲你還能活着做乞丐麼?
劉叔全臉色立時變了。
那個乞丐撕掉了臉上潰爛的臉皮,露出一張讓我驚爲天人的陰柔的臉,撕掉了身上的衣衫,裡面是一件黃色質感光滑貼身的衣衫,他媚笑着看着劉叔全。
劉叔全後退,道:你……不是死了?
陸元道:小姐,請坐。
我搖頭,看着那個男人駑拔弓張的樣子,來者不善。
那個男子笑得妖嬈無比,輕輕說:是,我是死了。
他擡起手,那手腕上掛着一對骷髏狀的鈴鐺,輕輕的鈴琅作響。
劉叔全後退,再後退,一直退到了我面前。
我詫異的看着驚慌失措的劉叔全。
陸元厲聲道:劉公子,你的私人恩怨請移駕別處,莫要驚擾了羅大人和我家小姐。
劉叔全額上滲出黃豆大的汗珠,他看了我一眼,道:得罪!
我看他那神情大概知道他要做什麼,之前被人抓來抓去也有些了經驗,看那眼神就像是要拿我做人質,火光電閃之間,我急急忙忙的退後,劉叔全向我伸爪抓了個空,陸元快速的上前擋他,後邊那個喬裝乞丐的男子翻腕,自袖裡射出了一束黑色絲帶,纏住了劉叔全的一隻手臂。
與此同時,那遠處左右兩邊分別有兩個人掀簾而出,向我這邊疾跑來,擋在我面前。
伊兒!右邊衝來的男人叫。
我看去,是祝天翔,我不由自主的抓他的手,高興的叫:你來了!
再看向左邊,臉色瘦削,面有倦容,眼神黯然,卻牢牢看我的,卻是錢鏐錢大人,他捂住胸口,淡淡的說:你整日的招惹是非。
我張嘴欲言,祝天翔加重了握我的力道,我不由得看向他,他眼神溫柔。
這邊,陸元,劉叔全,和那個喬裝乞丐的男子竟已經打鬥起來,我皺眉,陸元似乎處處在幫劉叔全解圍,而那劉叔全更奇特了,在那個男子與陸元打鬥之間,抱頭鼠竄。
輕輕的咳嗽聲,我轉頭看站在我身邊的錢鏐,他皺眉,看着那三人,似乎在忍耐什麼。我也皺眉,心緒忽然紊亂起來,我緊緊握祝天翔的手,我猜我體內的毒又開始發作,祝天翔低聲問:怎麼了?
不知何時豆兒站在我身後,拉拉我的衣服,道:姐姐,我們走吧!
我苦笑,現在這個仗勢,想走都走不了了。這酒樓二樓的竹簾盡數被捲起,一桌桌的坐着的人,都神情自若,哪裡是什麼尋常百姓,他們都饒有趣味的看着陸元劉叔全三人纏鬥,卻並無人出手,而那樓梯上也站滿了人,我眼睛自左看到右,越看越納悶,這情形,這些看熱鬧的人,雖然着裝平常,但他們中眼神裡流露的研判卻掩飾不了。
錢大人!羅大人的驚呼聲,我回頭,就只見錢鏐奮力拔劍,我驚呼。他已搶了上去,衝着劉叔全就是狠狠的一劍。
劉叔全正躲了那男子黑色絲帶的攻擊,眼見就要往錢鏐劍上撞去,忽然,他身形向左一飄,速度快得都看不清,他就已經穩穩的站住了。
我皺緊眉,胸口的痛楚如百蟲啃咬,我轉頭,看竹林老翁,他出奇的靜逸,看着我,天翔問:怎麼了?你……
竹林老翁嘆氣,道:且試試以毒攻毒!
我不解,胸口越來越不舒服。
老頭子指指緊閉雙脣,一味攻擊劉叔全的錢鏐。我轉眼,看到錢鏐臉色鐵青,身上皮膚卻泛起紫紅色,手上出招越來越快,似乎要殺了劉叔全而後快。劉叔全咿咿呀呀的驚呼着,躲來躲去,那個男子惱:你以爲你今日逃得了一死麼?
劉叔全苦着臉,道:我也有苦衷,若非蝶盟不接我的委託兒,我何至於要逼着人家與我比試高下。
蝶盟怎會接你這等爛人的委託兒?那個男子說着,加快了手上的進攻。
劉叔全左擋右跳,急急道:你兄弟的事兒,確實非我所爲,我到杭州來本要查此事,然則,蝶盟不管這攤子事情。我也無可奈何,才冒得風險,逼蝶主兒現身受我這樁公案。
那男子冷笑,道:誰聽你胡言亂語。那絲帶如靈蛇,躥向劉叔全的脖子。錢鏐的劍也跟着刺去。
陸元替劉叔全擋去了那絲帶,卻擋不了那劍,劉叔全正分神解釋,哪裡注意得了這劍,只聽得他啊的一聲叫,跌在地上,肩山血流如注。
陸元竭力擋了那個男子下手,那男子冷笑,道:你爲何護着他?
陸元平靜的說:他適才說的,很可疑,你不想徹查麼?
那個男子陰柔的臉上忽陰忽晴。
突然,這邊錢鏐怒吼一聲,將手裡的劍,重重的插入地板上,木屑飛濺。他慢慢轉目望向我,痛苦,掙扎。我憶起錢大人中的毒性,我胸口的那痛楚,稍稍歇了一會,忽然就躥了上來。
我轉頭,看天翔,他一臉的擔憂,注視我,我知道我此刻若是做了我打算做的事,必然是會背上不知廉恥傷風敗俗的名聲,可是,現在,我真想不出還能如何做,才能讓錢鏐的毒性發作帶來的痛楚減弱,只能賭,賭他見我的行爲後會生氣,我認爲人一生氣,就無法再顧及什麼柔情款款的心思了,而這樣,許能稍稍給那毒性做個緩衝。
我看着祝天翔,正想……
老頭子忽然哼了一聲,跑向錢鏐,伸指飛快的在他身上點了數次,唸唸有詞道:看個熱鬧也不得安耽,錢大人,你這個毒,爲何還沒解?
錢鏐盯着我。
我與祝天翔並排站着,看着他。
他眼神自祝天翔身上移到我身上,忽然,笑。
老頭子道:你現在神志可清?可明白?
錢鏐拳頭捏緊,看着我,咬牙道:清醒如何?不清醒又如何?
我垂目。
他拔起劍。
那個男子一把抓住劉叔全道:跟我走!若你有半句謊話,你死期亦不遠!
劉叔全神色恍惚道:此次比文已無顏面,死活有什麼可計較,只是你兄弟的冤屈我的冤屈要說個明白!
那個男子沉思,道:你這廝,我先將你扒了皮再說!
住手!一個女子的聲音。
自樓梯上來一個女子,斜髻羅衫,來人竟是那晚的南宮昭。
她走至劉叔全面前道:你知道怎樣與蝶盟聯絡?
劉叔全按着傷口,頷首。
她微笑:好。她擡眼看我,道:秦伊小姐的才情實在令人佩服。
我道:南宮小姐原來在杭州府。
她看向那個喬裝乞丐的男子道:冷穆泉,可否將此人交我一問?
這個男子看着她道:你要他做什麼?還要打聽那個人的下落?
南宮昭微笑,道:這你不用管,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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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叔全沉默半晌,道:素聞南宮家的小姐都身有異能,如此簡單的事兒還難得倒南宮小姐?
南宮注視我。
我詫異的回視她,心裡琢磨着這個南宮昭,爲何要如此這般看我?
她長長的吐氣,幽幽的說:我明白了。她看着我說:先前一面未曾仔細看你,現在才知道你不是普通女子,秦伊,你須得好生的活。
說罷,嘆氣,走了。
我莫名其妙的看着她離開,祝天翔道:南宮怎麼了?如何說些沒頭腦的話?
冷穆泉冷冷的說:既然要帶你走的人已經走了,你的死活,就歸我管了。
劉叔全自嘲的笑起來。
我抽出被祝天翔一直握着的手,走向劉叔全,伸手:起來吧!
冷穆泉冷冰冰的視線。
我看向他,道:你們有什麼恩怨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若殺了他,我今兒的比試就是白費了。
他哼:你想怎樣?
我說:三年後,你再尋他麻煩,如何?
他盯着我,神情森冷,不做任何回答。
祝天翔道:三年內,劉公子在杭州爲乞丐,三年後得自由身,到時,你們的恩怨如何,自行解決。
冷穆泉的視線飄了票,看向祝天翔又轉回劉叔全,忽而笑:諒你也沒這個本事逃得了。說罷,亦走。
劉叔全凝視着我,臉色蒼白,神情似有所悟,道:我劉叔全今日起就是杭州城內的乞兒,多謝紫霞小姐給在下這個機會。
我略點頭,轉頭對陸元,豆兒,燕兒,老頭子說:我們回莊吧?
豆兒笑嘻嘻的說:豆兒餓了,姐姐。
老頭子敲他的腦袋說:餓什麼,回莊有你吃的。
陸元沉默着看着我,我微微一笑。對着似乎已經傻愣愣的羅大人說:大人,多謝您今日前來主持公道。
羅大人頹然的搖頭,道:杭州府裡,你是第一才女。
我看着他,他神情裡已無先前的敵意,留了些無可奈何的味道,我笑:不敢當這個名兒,省得再有人上門挑釁。
羅大人張了張嘴,沒說什麼。
祝天翔道:我送你回去!
我微笑起來,他注視着我,也微笑。
他掏出一錠銀子,道:夥計,這是今日的賠償。
夥計歡天喜地的接了去。
我看向周圍,喝酒的,說話的,吃飯的,神情都似乎沒有看見適才發生的事似的。這些人,不管有什麼目的來此,今日都已得償所願了吧?
豆兒燕兒一左一右拉住我說:姐姐,走罷!
我頷首。正欲下樓,那個錦衣男子道:公孫小姐。
我看他向我們走來,天翔擋住他。
他微笑,毫不介意天翔擋住他,道:請轉告公孫公子,我朱某改日登門拜訪。
我答:朱公子的話,我會帶給我哥哥,後會有期。
他注視我。
我胸口隱隱的做痛,遂帶着兩個小鬼自行下樓。
車在紫霞山莊門口停。
我們一干人下車,就見一直護送我們的天翔,他自馬上躍下,臉上帶着淡淡的笑意,走向我。
我不由得也微笑起來,何時起見他,我心裡就輕鬆開心。
他與我並肩進莊。
我道:你是神仙麼?總是在我出了亂子時出來?
他微笑,看我,眼神裡帶着一絲得意,道:我乃杭州府裡的地頭蛇,什麼事有我祝天翔不曉得的?
我笑,道:沒見着過如你這般的人,一點兒也不謙恭。
他訝,笑:我在你面前謙恭做什麼?你莫非喜愛謙恭點的人兒麼?
我挑眉,不說話。
秀竹笑着迎上來,道:小姐回來了,祝大爺,奴婢給你去備茶。
祝天翔道:不用得了,我還有公務,這邊兒送你小姐回來就要去辦事了。
秀竹點頭,看我,似有話要說。
天翔道:我送你到這裡,先回了。
我看他,他看着我,伸手,撩開我額前一縷碎髮,道:明兒再來看你。
我頷首。
他衝秀竹點頭微笑,轉身大步離開。
我望着他的背影,心裡暖,微笑。
秀竹待他走得沒影了,忽然正色的說:小姐,莊主回來了。
我驚喜:當真?
是。可是……
我看她:怎麼?
她垂手:莊主受了很重的傷。
我大驚,疾奔公孫的臥房。
公孫臥房。
秀竹推開門,我疾步而進。
他斜臥在牀上,靜靜的。身邊站着摩勒。
我問:你怎麼了?
他風淡雲清的笑了,道:我還以爲是誰,原來是你。
我打量他,他披着一件淡藍色的內衫,隱約可以看見衫子裡纏了紗布之類的東西,層疊的裹着。我坐到他牀邊,問:怎麼搞得如此壯烈的樣子?
他笑:你着急什麼,我不是在這裡躺着麼?
我皺眉。
他凝視我,道:倒是你,又出了什麼岔子?適才在酒樓裡見你與人比試,鬧得全城草木皆驚?
你到過酒樓?
他微笑,道:好不容易回來就聽聞了這麼大樁事兒,身爲兄長如何能缺席?
我垂眼:不是我去招惹是非。
我知道,只是是非招惹你罷了。
我有些沮喪的低頭。他拍拍我的手。我看到他手上有絲絲的血痕,擡眼:你怎麼會這樣子回來?
他看看自己的手,輕描淡寫:畢師鐸被孫儒所殺。
我平靜的看了他許久,道:我問的是你爲何如此樣子回來!
摩勒道:莊主欲帶畢師鐸的屍首回杭州,途中遇了些匪兵,是以……
我看向公孫,他愜意的靠着軟軟的錦墊。
我伸手,衝他的胸口狠狠的打下去。
他痛叫一聲,哭笑不得的看我,問:你打我做什麼?
我說:原來你也是怕痛的?
摩勒擔心的看我,道:小姐,莊主的傷勢……
我冷冷的說:我不曉得他傷勢如何,既然冒險把屍首給運回杭州捨得自己了自己,那麼我這花拳繡腿的力道對於他,應該只是撓癢癢吧?
摩勒道:莊主他……
摩勒。公孫微笑,看他,輕言:你先回房休息吧。此趟你也累了,去吧!
摩勒無奈的說:那,摩勒告退,莊主你好生歇着。
他出去,輕合上門。
餘下我與公孫二人,大眼對小眼了一番。他笑起來,說:別像個烏眼雞似的看着我,我哪裡得罪你了麼?
我別開臉,不去看他。
他輕握我的手道:不要生氣,畢師鐸曾經救過你,我們不能讓他的屍身被懸城而掛。再說,還有豆兒,他應該要想見他爹爹一面,雖然……他咳嗽。
我轉臉,看他。他笑意盈盈,道:不過,怎麼追究起你和我做的事,該生氣的是我吧??
我凝視他,這個公孫,一聞之他受傷的事,我便嚇得魂飛魄散,這麼久的日子了,他儼然就是我的哥哥,他的生死病痛,我都不能接受,不能平靜,忍不住就想對他發脾氣,可見了他的笑臉和四兩撥千斤的伎倆,又發作不得。
我嘆:我懂了你對我說的那話。你不能失去我,我亦然。在這個世界裡,你我相依爲命,若不是有你,我也許早就死了。
秦伊。他溫言。你終於明白,也算是沒有辜負我找尋你的一番周折。他撫摸我的手,淡淡的說:我公孫到這個世上,自然是有天意,老天還不許我死,我死不了,害你擔心,真對不住。
我搖頭。
他伸手把我一把拉進懷裡,我驚,道:公孫慕!你的傷!
他親我的額頭,道:我的傷沒關係,你別害怕,這是一個哥哥對自己妹妹的吻,以後,我們兩人在一起,你就要記得,你面對的永遠是現代來的徐子騫,而不是公孫慕。
我擡眼,望進他淺灰色的眼眸,他微笑着,撫摸我的臉頰,道: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什麼?
他搖頭,抱緊我,道:沒事。
我靠着他的肩膀,沒有動彈,很放鬆,這樣子被他擁抱着,感覺自己好像並沒有離開二十一世紀,彷彿我一閉上眼,再睜開,就會看見我自己站在博物館裡看展覽。
伊伊。他喃喃。
嗯??
他的聲音在耳邊,輕緩的說:你來的那個時候,那邊是几几年?
我想了下,說:2006年。
他嘆氣,道:原來你那麼小!真的是個小孩子呢!
我擡起頭,看他。他混血風格強烈的臉上,帶着淡淡的惆悵,慢慢的說:我來這邊時,是1982年。
我問:你想過回去麼?
他看了我一眼,笑笑,用手掩去我的眼睛,道:別用看老古董的眼神看我,你該知道我們的使命,不要問我這樣的問題。
我忽然想起那個法師說的話,公孫他……我黯然。
敲門聲。
我直起身,道:進來。
是陸元,他道:豆兒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