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蘇珥怒斥防風氏絳雪執意告神女
這廂絳雪面露害怕之色, 婆婆卻神色變得莫測,摩勒在我身後冷冷一笑。
在水亭子裡玩耍的豆兒與若禾似見我們這邊起了紛爭,跑過來, 兩人笑嘻嘻的看着。
防風婆婆軟言道:這青玉笛, 你怎會有, 可與我說麼?
蘇珥冷笑道:這是我的事, 倒想請問婆婆怎會有此物?
防風婆婆道:此乃幽冥派的信物。
蘇珥道:多謝解惑。她看向絳雪道:你我這姊妹, 味道做得真真差勁,絳雪妹妹!
防風婆婆試探的問:這玉佩原屬你?
蘇珥道:婆婆不需得問此物,今日我要好好與絳雪妹妹說說此事。
絳雪忽然掉淚, 道:姐姐放絳雪一次,絳雪也非故意, 自從姐姐要離了小瀛洲, 妹妹萬分不捨, 纔出此下策,也好睹物思人。
蘇珥只是冷笑。
防風婆婆道:蘇姑娘可還記得小時之事?
蘇珥冷眼相看, 淡淡的說:蘇珥五歲時被爹孃棄於集市,自此流離顛簸,一路行乞到了杭州府,若非好心人留我,哪裡會得有今日的蘇珥。
我在旁, 聽了, 曉得蘇珥定然是防風婆婆的真女兒了, 那時初遇婆婆時, 確實聽說是五歲失於集市, 再看那絳雪,臉色蒼白, 冷汗淋漓。
婆婆面有愧色,不語。
蘇珥看着婆婆道:可還有什麼話要問?
婆婆輕聲問:對你爹孃可還有印象?
蘇珥道:年紀甚小,本無印象,卻記得了狠心爹孃餵我吃了毒藥,好教我死在家門之外。
婆婆臉色難看,喃喃:迫不得已阿!老頭子的聲音道:珠兒!
蘇珥眼色裡劃過了情緒,仍冷笑得厲害,道:天底下也只有狠毒父母纔會得下手殺自己的親生孩兒,如今怕是追悔莫及了吧!
我道:蘇珥!
蘇珥轉眼看我,輕笑,眼裡帶恨,道:姐姐有所不知吧?蘇珥當初吃盡苦頭,若不是進了小瀛洲做了頭牌,早就成了坊間流鶯,而那個絳雪姑娘,若無蘇珥教養,恐怕也無今日的榮華富貴,倒不想,這般以怨報德。
她看向絳雪,絳雪被她的目光看得渾身瑟瑟,身旁服侍的丫環扶着她,她卻搖搖欲墜般,神情萎靡,連聲道:姐姐饒了我,姐姐饒了我!
防風婆婆顫聲道:孩兒啊!
蘇珥對若禾說:若禾,你的娃娃呢?
若禾笑嘻嘻的說:阿姨可是要娃娃玩玩?
蘇珥看着我,道:姐姐請多多包涵,蘇珥恐要失禮了。
我淡笑,知曉她要做什麼,於是我說:妹妹不如代我請各位出莊。
蘇珥笑,道:若禾,聽見了麼?
若禾笑,道:曉得。她拍拍手,自草叢裡轉出四個鬼使。
防風婆婆牢牢看着蘇珥嘆:孩兒,當初爹孃是有苦衷,否則怎會狠心將你棄於集市?
蘇珥看着她,道:若禾!
若禾擊掌,道:娃娃,娃娃,去打這婆婆!還有這個!她指了指絳雪。絳雪哭,道:蘇珥姐姐!
防風婆婆嘆氣,道:秦伊小姐,今日多有得罪,改日定然登門謝罪。說罷,疾步而去。
剩下了絳雪,她爬到了蘇珥面前,道:蘇珥姐姐,饒了絳雪,饒了絳雪罷!
蘇珥不爲所動,她看着絳雪道:還不起來?休要把長興鏢局的臉面也一併丟了!
絳雪滿臉淚水,看來楚楚動人,擡眼,道:姐姐,饒了絳雪罷!
蘇珥道:你滾罷!
絳雪還欲糾纏,兩個丫環已上前,小心的說:姨娘,我們回府罷,此事若叫大爺曉得了,真真了不得了!
絳雪一愣,擦去了眼淚,低頭起,擡眼看我,不語,轉身亦離開。
待得人都走盡了,蘇珥似失卻了心魂,驀地昏倒在地。
客房。
老翁笑,道:無大礙,小姑娘莫要急,蘇珥姑娘是急氣攻心罷了。
我頷首,坐在牀邊,看着蘇珥,爲她打着扇,回憶適才發生的一切,歷歷在目,蘇珥阿蘇珥,你與你爹孃原來還有這段怨仇,怎生了得,我嘆。
翠雪端了一碗甜品進來,輕聲:小姐,蘇珥姑娘一時半會還醒不轉來,小姐熱了吧,吃些冰糖燕窩,解解暑罷!
我輕聲道:你是怎的,我這回還有心思吃麼,放着,出去罷!
翠雪低頭,把東西放下,出。
摩勒在身側道:小姐,此屋悶熱,不如去水亭候着,待蘇珥姑娘醒了,再過來罷!
我看了他一眼,他滿眼關切,我心內不耐,道:我無妨。
他道:由我爲蘇珥姑娘打扇罷!
我搖頭,道:我難得有些朋友,蘇珥姑娘又是我結義姐妹,怎可假他人之手,照顧她,我應該的。
蘇珥動了動,側了身子,背對我,泣道:蘇珥有姐姐這般的朋友,三生有幸。
原來她早已醒了!
我嘆,道:莫哭,來,蘇珥,喝些甜品吧!
蘇珥起,淚眼看我,執我手道:也只有姐姐才與我是真姐妹,今日之事,姐姐定然猜了幾分罷!
我笑:是,是猜了幾分。
蘇珥帶着淚,道:也不瞞姐姐,那個防風氏,確是我的親生母親。雖然5歲被棄,那兩人的臉孔我是記得清楚,前塵往事,忽兒翻起,覺得痛心萬分,本不想追究絳雪冒我之名認了那狠心的娘,只是真真見不得這個狠心人居然爲着那個假女兒強出頭,是以露了聲,唉……
我訝然,道:你早知曉他們是你爹孃?
蘇珥頷首,道:原本想着也不是善心的爹孃,絳雪既然冒認也就罷了,日後自然有她的苦頭,只是受不得她取走了我的隨身舊物。她當我不知,我教養她知書達理,她在小瀛洲內卻一直嫉恨我的頭牌位兒,拿了我最心愛之物,原是爲了泄恨,不想陰差陽錯,成了假女兒,恣意唆使那狠心人爲她出頭,唉……真真是作孽!
我無語,只得爲她打扇。
蘇珥泣。
翠雪進,輕聲道:小姐,廖將軍求見!
蘇珥忙擦眼淚,道:風哥怎的來了?
我道:你昏了過去,我也沒了主意,是以讓若禾回去知會他了。
蘇珥看着我,道:姐姐,絳雪這般欺人,妹妹定然將她折騰一番,以解你我心中之氣。
我道:你要解自個兒心中氣罷?
蘇珥道:她奪了姐姐的夫婿,姐姐不氣麼?
我故作淡定,道:他非良人,怎會是夫婿,絳雪之事,若我有氣,定然要還的,只是,你就莫要爲我着急了。
蘇珥聞言,似有所悟,道:我沒姐姐這般好脾氣。
我笑:你怎知我脾氣好呢?我脾氣壞呢,壞得很,只是她莫要惹急了我。
蘇珥看着我,撫摸我的臉頰道:姐姐與我初始認識那會不一般了。
我問:是麼?怎的不一般了?
蘇珥輕聲的道:初時凡事皆不管,現時倒顯了真性情,姐姐原來也是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主兒呢!看來,絳雪需得多多拜神,求神佑她了。
我苦笑,道:你還真真聰明。
廖風進,接口道:她那只是些許聰明爾!
蘇珥起身,毫不避諱我,笑吟吟的投了廖風懷裡,道:風哥!
廖風寵溺語氣,道:誰人膽敢惹你昏了去?
蘇珥離開他懷抱,笑,道:無人。
兩個人眉目傳情,眼神親暱。
我微笑,看他們,忽而很是羨慕。
夜。
我帶着摩勒在水榭中坐着,望着夜色,聽得湖水衝在水榭上的聲音,回憶起來此種種,恍惚萬分。現代,已在我腦海裡,漸漸褪色,留下了的,便是清晰的影像。而這個世界,正挾帶着滾滾的歷史,把我捲入其中,在此處,已不是一個人,亦不是無根浮萍,也不能淡然處之,想逃,不能,亦不會了。
我第一次認真的開始思索,思索我與這個世界究竟是因爲了什麼樣的聯繫才讓我走到現在這個地步。
莊主!摩勒道。
退下吧!我與小姐獨個兒聊聊。公孫微笑的眼眸。
摩勒退出水榭,消失在水榭外,我看着公孫走到我身前,道:哥哥!
他搖扇,坐我身旁,道:怎麼了?愁眉不展的樣子?嗯?
我勾嘴角,笑,道:沒什麼。
他輕輕的說:今兒的事可有什麼感想?說來聽聽?
你已經知道了?
他搖扇,但笑,不語,那神色,似有些不悅。
我問:你生氣什麼?
他看了我一眼,道:防風婆婆欺人太甚,你是鎮府神女,她也敢闖了進來找你事兒。你這神女顏面何在?
我笑笑,道:我那神女本就是故弄玄虛的名兒,顏面,無所謂了。
他拿扇敲我頭,笑,燦爛,道:我怎麼就有你這樣的妹妹!還以爲你孺子可教,繞了大圈,你還是個平凡的女人!
我看着他,沉默,半晌,我問:徐子騫,你認爲我們都不是平凡的人麼?
他悠然,道:你不認爲?
我搖頭。
他笑,搖扇,清幽的嘆,道:秦伊,我們都別無所求,但是,我們卻不得不成爲不一般的人。
我看着他,道:我不想,你看看我,外面那些人,捧我的,有,讚我的,有,恨我的,有,針對我的,有,仇視我的,有,從到這裡到現在,何曾少過。
他看着我,微笑:可曾想過爲何?
我一愣,這句話倒是點醒了我,是,我從未想過爲何,只是一味忍受,一味的應對,卻從未想過爲何。被下毒,被擄掠,被憤恨,被仇視,那些人,都是女人,絳雪,芙蓉,而其他人,防風婆婆,朱廣泉,楊子,卻是因了她們才恨我,纔要對付。而那根源,只有兩個人,錢鏐,祝天翔。
公孫淺灰色眼眸在水榭懸掛的燈籠映照下,散出淡淡的笑意,他總是微笑看着我,喜怒哀樂,都笑着。
我與他對視,道:我想明白了。
他問:哦?怎麼想明白了。
我輕輕的說:萬事皆由情字起。
他拿手揉我腦袋道:傻丫頭,這點理,還須得我提醒你?
我苦笑,道:這些理,想明白了,又能怎麼辦呢?他們對我的感情我不能控制,我只能控制我自己的感情,我可以不愛任何人,不恨任何人,但是,他們對我感情,我怎麼控制呢?
他笑,問:感情是相互的,明白麼?
我看他。
他一臉的笑消失了,凝視我道:伊伊,他們不能不愛你,就像,我不能失去你。
我看進他的眼睛深處,那裡,只有我。我嘆息。
他握我的手,輕輕道:你要時時記得,能穿越時空來此世界的人,都是被命運選中的人,先前雖然說完成使命便可以回到原來的世界,但是,無論這個任務能不能不完成,都不過是一個因果報應而已。你手上……握着的是你自己的前世今生。我只希望,你不要再隱藏真正的自己。
我道:我有什麼好隱藏,我一直都是這樣子的人,庸俗,膽小怕事,欺軟怕硬。
他微笑,道:你當我真不知麼?
我掙,有些好奇,問:你知道什麼?
他淡淡的笑容,緩緩說:曾自法師處得知,你是個路見不平,明知自己能力不夠,還要拔刀相助的人。
我看着他,沒有言語。
他道:只有融入這個社會,喜怒哀樂全爲了這個世界的人或事,你才能完滿做好你該做的事。他認真的看着我,道:秦伊,你本是個女俠般的人,不要隱藏自己,你一旦不再隱藏,這個世界會因你而運轉。
我笑:恐怕要叫你失望,我連這混亂的愛恨都處理不好!
公孫摸摸我的臉,看着我,片刻:怕什麼呢?別怕這個世界,這個世界早已準備好接納你,是時候了,你該好好的面對這個世界了。
我無語。
公孫起,伸懶腰,道:我睡了,你早點回去睡吧!
我看着他,他整衣冠,執扇,回眸看我,道:好好想想。說罷,轉身,饕餮耳環搖曳,他離開水榭。
翌日。自杭州府衙羅隱處快馬加鞭送了一封加急函,告知祝家絳雪姨娘一紙狀訴,告的就是我。
陸元將加急函放在我面前,道:小姐此事該如何?
我大致看了一下,笑:請個狀師來吧!此事,對簿公堂也無妨。
陸元道:上了檯面,全城都要觀審,小姐莫非願這般?
我看着他,道:若非公堂觀審,我怕絳雪還會想了新花招來與我玩耍。
陸元微笑,道:小姐莫要貪玩,此事,若是絳雪姨娘討不得好去,怕她要想不開,有個萬一,對祝家不好交代。不如告知長興鏢局,這事,說回來,不過是家事爾。
我看着他,道:昨日絳雪來了府上,如何情形,你該知曉,她現在這般做,便是要破釜沉舟,若我不應她,與禮,是不敬嫂嫂。
陸元看着我,深思,道:怎的,變了許多?
我笑笑:非也,秦伊仍是秦伊。
他道:好罷,我代小姐回了衙門,請全城最好狀師來。
我道:哥哥處,也順帶捎話,便說,秦伊會得迎難而上,請哥哥放心。
陸元深深看了我一眼,轉身而去。
我立窗邊,望窗外鬱鬱蔥蔥,心道:小小教訓下絳雪,原本女人不該與女人爲難,只是這次,下不爲例。
中午吃了些綠豆湯,帶着摩勒牽馬出了莊子。
午後陽光被雲層遮了,我帶了竹絲精編的大涼帽兒,倒派不上用場。
摩勒在我身後騎馬,不語。
我問:可有好玩之處?帶我去罷?
摩勒道:小姐還是回莊吧,這天氣,熱得,恐怕小姐中了暑氣,莊主怪罪,摩勒擔待不起。
我看了他一眼,道:最近着實悶得慌了,即便要中暑氣也罷了,你莫要怕莊主責怪,凡事有我。
摩勒苦笑。
我道:來,不如去找個酒坊轉轉。我叱馬,馬小步跑起。
拍馬一跑,不覺跑到了聞鶯酒樓,我立馬在門前,猶豫了半晌,摩勒上來,問:小姐可是要在此喝酒?
我搖頭,駕馬向山上去。
吳山頂上建有一座小小的亭子,可覽西湖景,一眼望去,滿眼的鬱郁間,黑瓦鱗次。
我坐,見摩勒在我身後立着,便道:你也坐罷!
摩勒道:主僕有別,摩勒不能。
我道:我讓你坐,還不能麼?
他看着我,思索了一會,到我身旁地上坐下,看着我。
我看他,道:摩勒,你可曾想過做個自由人兒?
摩勒道:自小便爲崑崙奴,摩勒未想過。
我沉吟,道:那是從未想,還是不敢想?
摩勒道:小姐可是不要摩勒在旁伺候?
我凝視他,黑色的膚色,堅定的眼神,這個崑崙奴身份束縛下的,是一個聰慧堅強的靈魂,自他眼裡我看得出,他的渴望。我說:你隨我日子也不算短了,我還了你自由可好,從此天高任鳥飛,自然會無比逍遙快活。
他凝視我,眼神黯淡下去,道:小姐果然是嫌棄摩勒跟隨。
我道:非也。
摩勒道:那小姐爲何要還摩勒自由?
我道:莫非不想自由?
他笑了笑道:原本沒想着遇到如小姐般的主人,崑崙奴衆多,命運多殲,這世上,多摩勒一個不多,少摩勒一個不少,但求盡心伺候主人,其他並無多求。小姐宅心仁厚,摩勒縱使得了自由,終究是放不得心去,自由二字,與摩勒來說,形同虛設。
我笑,道:你莫要擔心我,我自你處學了小擒拿,老翁處又教了我御獸之術,要再被欺負,恐就丟臉了。
摩勒擔憂的看着我道:小姐,當真不要摩勒了麼?
我道:我只想着,還你一個自由身爾。
摩勒沉思,許久,道:小姐,這自由身,摩勒情願不要,也要守着小姐,以免被那些賊人所傷。
我嘆:摩勒,你這般,教我如何是好。我秦伊真值得你守着麼?
摩勒如孩子般笑起來,露出潔白牙齒,道:是,小姐值得,摩勒上刀山下火海,都值得,世上再無第二個小姐般待摩勒好的人。
我看着他,道:我待你好麼?
摩勒點頭,道:好!
我有些愧色,道:摩勒待我纔是好,不如這樣,我還了你自由,你想要走時,隨時可走,你看如何?
他翻身跪:多謝小姐!
鼓掌聲,道:好好好!妙妙妙!
我轉身,自遠處林內轉出了兩個人,一個是祝天銳,一個是皮光業。這兩人怎麼就湊到了一塊,又怎的在此處偷聽我和摩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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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轉身,自遠處林內轉出了兩個人,一個是祝天銳,一個是皮光業。這兩人怎麼就湊到了一塊,又怎的在此處偷聽我和摩勒說話?
祝天銳走過來,道:想不到神女還是這般豁達,教人心生佩服之情啊!
我看他,道:真真是巧,原來祝二爺與皮公子也來此消夏?
祝天銳與皮光業對視了一眼,對我說道:是,真真巧了,既然這般巧,不如下山去聞鶯酒樓喝一杯?
我看他們兩個,沉吟,道:也好!
聞鶯酒樓。
我們在樓上坐下,夥計便上來了,笑:二大爺,要點什麼??
祝天銳道:取了咱們酒樓頂好的女兒紅來,再切些水晶涼糕來。
夥計道:好嘞,就來,神女,二大爺稍等!
祝天銳慢吞吞的問:神女可想好如何應對了麼?
我看了他,那神情,說的應對……我回道:祝二爺若說的是你家那個絳雪姨娘的事兒,秦伊只得一句話: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若要大火,恐難成器。
皮光業一口茶盡數噴了出來,驚訝的說:神女原來還有這等豪情?皮某走眼走眼!
祝天銳調笑的說:原來皮先生也走眼了?我家這位神女大人,可是向以豪情著稱。
皮光業看着我道:初見神女時,那場論功行賞依稀記得,那時皮某竊以爲這般行事,恐被盛名所累,今日神女這般說,莫不是嘴皮上的事兒?皮某向來直言,只怕神女有勇無謀!
我微笑,不語。
摩勒在一旁,忽然道:皮先生似對我家小姐諸多不滿?
皮光業不着痕跡的看了摩勒一眼,嘴角擒笑,道:不敢,不敢。
祝天銳道:今日正與皮先生商議此事,絳雪姨娘託我爲他尋一頂好的狀師經辦此事。
我看向皮光業,敢情是請了此人?此人是錢鏐倚重之謀士,祝天銳偏生有請此人爲絳雪做狀師,看來,我注視祝天銳,那初時見面的那股子寒意又冒了上來,祝天銳打了什麼主意?
皮光業一本正經的說:看來,皮某不接了此事有虧於神女,他笑,對祝天銳說:祝二爺,這事兒,皮某卻之不恭。
我看着他,那神色裡,挑戰之意盛濃。
他慢慢的說:皮某初次做狀師,小姐可要多多擔待。
摩勒冷哼。
我嘴角不由上揚,道:好說好說,只怕皮先生要對絳雪姨娘多多擔待纔是了。
祝老爺聽聞此事後大怒,來山莊與我說,要我莫上公堂,此時祝天翔正在外押鏢,絳雪這檔子事情出了,祝老爺實在難堪,可這絳雪鐵了心要告我,哪裡管得了祝老爺的威逼利誘,寧願被逐出祝家亦要告得我聲名狼藉纔好,祝老爺告知我,絳雪已搬至雅園,欲與我決一生死,而他怒其辱沒家門,欲待天翔歸後將絳雪逐出家門,勾銷此女的妾室身份。
羅隱原本希望我與絳雪私了此事,孰料,我與絳雪皆無此意,是以不得不公開此事,擇日堂審,此事一傳出,便轟動了整個杭州城,據山莊裡的下人與我來說的內容是,城內已經流傳n多版本的我與絳雪結仇的故事,還有賭坊開了賭局,賭我與絳雪誰會在公堂上敗下陣來,目前的情況是,賭絳雪贏的人多於賭我贏的,大約是因爲我是神女的身份,人們認爲絳雪若無冤情怎會死咬我不放,呵,更有算命先生說我與絳雪是前世的仇家,今世定然是要了解此怨。
我暗忖,絳雪這次第,是潑出去了要與我幹一架了。
這件事,公孫竟一點態度都無,唯一的反應是笑眯眯的說:小事兒一件,你自個兒看着處理便是了。
數日後,此事正式開審
晨間。
我坐鏡前,模糊的的自己,神色從容。
翠雪替我梳頭,裝扮,有些擔憂的說:小姐,今兒真是要去那個衙門裡麼?
我笑了笑,不語。
翠雪膽怯的說:那絳雪姨娘,聽得外面的人說,原本在小瀛洲裡時就是巴結人緣的好手,出了名的善解人意,大夥都說……她聲音低了許多,道:大夥都說定然是神女欺人太甚,用了法術驚嚇絳雪姨娘,是以……把這事鬧到了衙門裡頭。
我聞言,冷笑。
翠雪看了我,自鏡中,小心的問:這般,可好?
我自鏡中看我自己,真發都已束起,與假髮髻兒一道挽了個髻兒。翠雪說是叫驚鵠髻左側,她給我插上了一對鎦金鑲着翡翠的鳳兒口中咬一串金穿玉珠墜兒的金步搖,髻上插了一把金絲細鉸成鏤空金牡丹中嵌點點藍綠色小玉珠兒的花梳,額間貼了一朵金箔片鉸的梅花,翠雪道,此叫花鈿兒,時下最是流行。
身上穿的是公孫綢莊裡挑了來,新近根據我的意思,叫城裡頂好的裁縫趕製了一件金銀絲繡粉荷蔓草紋飾邊,手繪粉紅與淡黃朦朧幻色真絲喬其紗的上衫兒,一件淡粉紅色荷花紋上繡渦捲雲紋軟緞曳地緊身半胸多幅羅裙,還有一塊用以纏繞於肩的紫紅色滿地鳳鳥相戲雲鳥紋繡披帛。
摩勒進內,道:小姐,莊主吩咐人送了你要的東西來。
我點頭,道:讓進來便是了。
三個小丫環進來,手裡託着三個木製托盤,正是我要的東西。我笑,對摩勒說:你出去吧!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微笑自眼露了出來,恭敬行禮,退。
我走到三個丫環面前,問:翠雪,過來,幫我瞧瞧這些首飾。
翠雪走近,驚呼:好精緻的手藝!她爲我將項鍊,瓔珞,臂釧,手鐲,香囊,玉佩一一裝戴上身。
說實話,原以爲會中不可堪,好在公孫知我置辦這些穿戴的行頭的意思,這些拿金絲鏤空雕琢鑲嵌玉石各種手藝製作首飾的穿戴上身倒也沒有我想象那般沉重累贅。
我走了幾步,聽得自己滿身的環佩叮噹,笑,轉身,叫:摩勒,進來看看!
摩勒進,看我,笑,眼內滿是驚豔之色,道:小姐打扮起來,摩勒驚爲天人!
我笑起來,有些得意,自來此世界,穿戴服飾皆是從簡,走出去,和丫環一般,這些精細時髦的服飾裝扮還真有些大家閨秀的味道了。這次鄭重其事的裝扮起來,也就爲了與絳雪對簿公堂,既然是對戰,自然是要些氣勢,我曉得,以貌取人不只現代,古代亦然,此番這樣裝扮,當然要好好與絳雪鬥上一鬥。
我問:摩勒,狀師何在?
摩勒道:就在門外候着,等小姐吩咐。
我頷首,對翠雪說:一會你與我同道出門,伺候我去往府衙。
翠雪小小的臉蛋驚訝,轉而歡喜道:是!小姐!
我問摩勒:時辰快到了吧?
摩勒頷首,道:是,該起程去府衙了!
我道:那便走了。
出門,門口站了許多人,竹林老翁,豆兒,燕兒,陸元,還有一個莊外來的人,劉叔全。我看了衆人一圈,笑:怎生是好,都在我處候着,各位可是有話要與我說?
竹林老翁首當其衝,道:小姑娘,老夫也與你同去!
我笑,他是個好奇寶寶,如若我不同意定然也會偷偷而往,我點頭,道:師傅同去吧!
竹林老翁笑,開心極。
豆兒道:我與燕兒也要隨姐姐一道去。燕兒附和的點頭。
我說:看熱鬧這等事,你自然少不了要去耍耍。師傅,這兩孩兒就託師傅了。
老翁看了一眼他們,有些不願意的說:他們?這個……
我微笑,道:不如,師傅還是在府內吧,管家不在,下人還了得。
老翁臉色艱難的說:好……好吧!
我看向陸元,道:是要同往麼?
陸元搖頭,道:來與小姐說句話。
我道:願聞其詳。
陸元道:莫要兩敗俱傷。
我回視他,他眼中有擔憂之色,我微笑,道:是,我曉得了。
現時唯一沒說話的,便是劉叔全,我看向他,他頭戴黑色暗紋襆頭,一襲灰色圓領袍衫,向我行禮,道:見過神女。
我道:酒樓比試後,劉公子過得可好?
他道:託福,逃過一劫。
我頷首,沉思,看向摩勒,摩勒上前,道:劉先生是摩勒爲小姐尋來的狀師。
果然是他做狀師,我笑逐顏開,道:多謝劉公子願爲我打這官司。
劉叔全道:本該如此,不必言謝。
我道:此事前因後果,待我車上與你細細道來。
劉叔全眼中精光一現,道:好!
杭州府衙。
衙門口聚集了來看熱鬧的人。
我們一行人到後,聽得看熱鬧的百姓在叫:神女來了,神女來了!
坐我身邊的劉叔全看我,問:神女莫要擔心,一切,在下代爲應對。
我頷首,適才車上我將前因後果事無鉅細與他說了一遍,他自然心中有數,大唐律法,他非但明白,看他的神色,更是精通此道,我微笑。
他下車,在下面候着,我自車內出,眼前至少圍了數百名百姓,密密麻麻將府衙與車馬間圍得水泄不通。百姓見我,竟然羣情激動,叫了起來,千奇百怪的叫,諸如:啊!神女來了啊,神女必敗,神女大慈大悲,天女來了之類的。
摩勒在車旁,伸手扶我下車,抽出隨身劍,喝:神女在此,莫要擋道!
府衙內衝出一小隊士兵,道:閃開閃開!
百姓瞬時被摩勒與那隊士兵闢成兩部分,自我處到衙門口讓出一條道來。
士兵分列道兩旁,恭敬的說:恭迎神女!
翠雪小小年紀,倒也機靈,到了我身邊,扶我,小心翼翼的說:小姐,慢行!
我看了她一眼,向府衙走去。另一邊,豆兒,燕兒,竹林老翁也下了來,個個笑嘻嘻的樣子,與劉叔全一道緊跟到我身後。
百姓忽然都不說話,靜靜的看着我帶着衆人向府衙走去。
我高昂着下巴,緩步向前而去。
公堂。
公堂外亦是百姓,看來今次是對外開放的架勢。公堂內。羅隱已在堂上坐定,錢大人坐在堂上左側,閒情逸致的喝着茶,身旁立着鍾氏兄弟與顧全武。
堂下左側設了兩張軟座,祝家老爺,祝天銳亦早早落座,右側設了兩張座,空着。兩旁座後站了兩列公差。
而絳雪由兩個丫環和皮光業陪着,正傲然立於堂下,一襲藍色滿地花草纏枝紋羅裙,加之挽了一個傲氣十足的宮廷式髮髻,金銀簪花飾物點綴,端莊秀麗。我心內笑,不出我所料,這等場合,她果然也盛裝出席,這裝束,我見猶憐。
我入,滿公堂的人都立了起來,個個眼中充滿了驚異之色,錢鏐與羅隱雖坐着,眼裡的詫異驚豔,憑着我自己的直覺,他們應是因爲了我的服飾吧?
我鄭重其事的行禮,道:秦伊見過錢大人,羅大人。
羅隱忙道:神女免禮,本官預備了軟座,神女請先入座。他示意堂下右側的那兩張軟座。
原來那空着的軟座是給我和絳雪坐的?我走向軟座,對面正是祝老爺,和祝天銳,我笑,行禮:義父,二哥哥。
祝老爺道:伊兒!坐吧,公堂之上無需多禮。
我頷首,坐,我身後衆位皆在我身後坐定。
絳雪看着我,眼中火花閃,是怒氣,我有些詫異,爲何她不入座,未等我多想,公堂外又進來一人,此人不是別人,正是蘇珥。
她與衆位行禮後,坐到我身邊,對我款款微笑道:姐姐!今兒真真美。
我微笑,看向堂上羅隱,第一回合,較氣勢,我小勝一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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絳雪與皮光業對視一眼,轉臉去看堂上的羅大人。
羅大人道:本案當事者都已在堂下,現時就審,堂下來者何人,俱報上名兒,好教師爺備案!
絳雪搶言:民婦長興鏢局祝大爺之側室祝氏,名喚絳雪,在此公堂要告紫霞山莊公孫秦伊裝神弄鬼意欲驚嚇民婦,謀害民婦之子祝雲麟。
羅大人慢悠悠的說:民婦祝氏,公堂之上可知禮節?本大老爺可叫你陳冤情了麼?
絳雪面上一僵,低頭道:是,絳雪造次了。
羅大人看向皮光業,皮光業拱手道:在下皮氏,字光業,爲絳雪姨娘之狀師是也。
羅隱頷首。
看向我們這邊,我微笑,正欲言,劉叔全一個箭步走到我身側,朗聲道:杭州府鎮府神女,紫霞山莊大小姐公孫秦伊在此,我乃神女之狀師,小姓劉,字叔全。
堂外起了騷動,原來那場我與他的比試,百姓都記憶猶新,此刻甚至有人鼓起掌來。
羅大人驚堂木一拍,道:肅靜!
鴉雀無聲。
羅大人清嗓,道:堂下何人要訴冤情,給我細細道來!
絳雪上前,跪,大聲道:青天大老爺在上,請聽我細細道來!她吸氣,竟然唱了起來,曲調婉轉,甚是抑揚頓挫:我本與這鎮府神女,無怨無仇,在祝家做那兒媳,孰料這神女心狠手段弄,夜深時把我孃兒倆害,幸得民婦驚夢起,纔將她那狠毒心腸破,大老爺,定然要爲民婦孩兒做主,做主!
堂外起掌聲,笑聲,大聲叫好!
我失笑,這個絳雪,將小瀛洲裡唱戲的本事拿了出來,在公堂上訴冤情,真真是……劉叔全輕輕的對我說:果然不出神女所料。
我微笑,是,確實,說的這套,實在是除了唱作俱佳,其餘的,看來也不出我所料了。
羅大人似不悅,拍案道:肅靜!肅靜!!
他轉向我們,問:神女對此可有話要說?
劉叔全走到正面,對羅隱拱手道:大人,在下有話要問一問絳雪姨娘!
羅隱道:問便是。
劉叔全看着絳雪姨娘道:當夜事發,姨娘爲何一口咬定便是神女所爲?
絳雪道:狀師,將那紗巾呈堂吧!
皮光業微笑,自袖內取出了那塊帶血的紗巾,他對羅隱道:大人如是見,這件兒帶血的紗巾便是證物!
羅隱道:拿上來!
一個官差取了紗巾,送到堂上給羅隱過目。
羅隱執紗巾,問:神女,此樣物什可是你所有?
我頷首,道:是。
羅隱又問:你們諸位都是服侍神女的,這物什可是神女所有?
老翁不耐煩的說:是便是了,問那許多,小姑娘不是說了是她所有麼?
羅隱道:我爲慎重,是以再詢衆人之言,可是神女所有?
絳雪冷冷的插言:她已承認,何須在問。
羅大人道:民婦祝氏,何人問你了?
絳雪臉陰了下去,不言。
羅大人道:確是神女之物?
我笑:是,確是我所有。
羅大人道:那神女確是做法去了祝家?
劉叔全道:大人此言不妥!據在下所知,神女此物早在擒拿裘海時遺落,在下有惑,不知姨娘從何得了此物要誣賴神女?
絳雪冷笑,道:誣賴神女?
皮光業示意絳雪莫言,道:大人此乃物證爾,當夜不止絳雪姨娘一人見了神女那裝神弄鬼。
羅隱道:哦?
皮光業示意,一個小丫環自人羣裡走了出來,緩緩走到堂前,跪道:大人在上,奴婢是姨娘貼身丫環,那夜,奴婢也見了那個黑影。
劉叔全道:小丫頭,你見那黑影可清楚,曉得那是男是女耶?
小丫頭擡眼看了絳雪一眼,絳雪道:自然是個女鬼!
堂外觀審人羣發出一陣議論。
羅隱道:堂下那小丫環見得那黑影是男是女?
那丫環嚅嚅,看了我,又看了絳雪,低頭道:人高馬大,奴婢當時驚慌並無看清是男是女。
劉叔全問:那可記得那黑影是怎般模樣?
小丫環擡起頭,看絳雪,絳雪面無表情。
我站起,走到堂前,道:還是我來說吧!當夜祝家鬧鬼,絳雪姨娘見一人影在麟兒處,兵荒馬亂之際,那人影遺落了我在擒拿裘海之時遺落的紗巾,擒拿裘海之時,姨娘與裘海同在一條船上,見得清楚,是以見此紗巾,便一口咬住便是我裝神弄鬼圖謀不軌,意欲加害。
我看向絳雪,問:姨娘,我說的可是真話?
皮光業道:神女未免狂妄,此問莫非要威脅姨娘不成?
絳雪昂揚下巴,傲慢的說:是又如何?
我笑起來,問:姨娘見了紗巾,便以爲是我要做法害你,可是?
絳雪道:原來你亦心內知曉,此般已被我識破?
我笑起來,絳雪阿,絳雪,枉費你知書達理,原來到現在還是一個糊塗蟲兒?我輕聲問:姨娘當真不識麼?當夜那人是何人?
絳雪道:你那裝神弄鬼,我怎知曉,怎識得?
我衝劉叔全頷首,劉叔全笑起來,拱手對羅大人道:大人,姨娘既然咬定神女裝神弄鬼,神女現時要做法,將那鬼影,揪出來看清是何人,不知絳雪姨娘意下如何?
皮光業亦笑:請神女做法。
羅大人對我說:神女可將那鬼影揪出?
我頷首,道:摩勒!去將東西取來。
豆兒笑嘻嘻的說:姐姐,我也去,行麼?
我頷首。
豆兒拉了燕兒笑嘻嘻的隨摩勒出。
堂外議論聲起,我看向堂上,錢鏐凝視我,若有所思。
我微笑,看見絳雪神色不定,頻頻去看皮光業,就在此時,我看見祝天銳的眼神轉向了人羣,我亦轉過去,看見一個熟悉的人影轉瞬淹沒在人羣,我心內微嘆。
不多時,摩勒自偏門移入一架巨大的織錦屏風,豆兒笑嘻嘻的與燕兒手裡執着蠟燭進來。
我示意摩勒將屏風置於偏門旁,並擋住偏門。
偏門與屏風處形成一個小空間,豆兒燕兒將點燃的蠟燭放在屏風後面,此刻,屏風上忽然出現一個人影,靜靜立着。
公堂內外一陣譁然,那人證小丫環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再看絳雪,絳雪臉色鐵青,幾欲暈倒。
堂下有人叫:果然是神女要害絳雪姨娘阿!
羅大人拍驚堂木,叫道:肅靜!堂下屏風後是何人?神女?
我走到絳雪面前,輕聲道:現在說你冤枉了我,爲時不晚!否則,你,名節不保。
絳雪哼,迅速的說:現時你自個兒把鬼影拿了出來,我不咬死你,我跟你姓。
她擡頭,對羅大人叫道:大人!當夜便是這個鬼影!!譁聲大起。
我心內嘆,絳雪阿絳雪,你如此冰雪聰明的人,怎麼就一意孤行呢?我與你有何深仇大恨?要如此死咬我不放?我把鬼影放了出來,難不成是爲了幫你咬死我自己?
我走到屏風前,猛地將屏風掀翻,屏風咣然倒下,露出了裡面站着的那個人,祝天祺。
我看着祝天祺道:今日秦伊冤屈,只得你來說明了。
他深深的看了我一眼,走向絳雪。
絳雪驚恐的表情。
衆人大駭!
祝天祺獨臂,滿臉傷疤交錯,這一步步的走將來,已將觀審的婦女小孩驚嚇了一半,堂外騷動。
堂下,祝天銳與祝老爺已站起,滿臉驚異,看着他走向絳雪,祝天祺走到絳雪面前,深思的看了她一眼,絳雪晃了晃。
他轉而面對羅大人,錢鏐,只見錢鏐滿臉不可置信的看着祝天祺。
羅隱問:堂下何人?報上名來!
祝天祺靜靜的回答:在下獨孤氏,單名一個斐字,見過羅大人!
羅隱問:那夜潛入祝府的人是你麼?
祝天祺道:正是在下。
公堂上下忽然鴉雀無聲。
皮光業道:你爲何潛入祝家,受何人指使?
祝天祺微笑,那一笑,笑得絳雪臉色發白。他緩緩的說:是神女指使!
我一愣,不,這不是我們先前說好的話!劉叔全看了我一眼,轉臉就說:神女指使你去祝家做何事?
祝天祺道:驚嚇絳雪姨娘,帶走祝雲麟!
劉叔全疑惑的表情,我苦笑,完了,祝天祺要玩什麼花樣?公堂之上,竟然反口?
羅隱大驚,道:此話當真???
祝天祺道:句句是實,大人!
我不由自主的站了起來,只聽得耳中一片噓聲,我直視祝天祺,道:祝天祺,你此話何意?
這三個字一出,祝老爺一個箭步搶到他面前,捉住他的獨臂,道:天祺?天祺?
祝天銳看着我,表情中帶着一絲驚異外,還有些別的什麼,他轉眼看着他爹與天祺。
公堂外已經亂了,官差費盡力氣阻擋外面越來越多觀審的百姓。
祝天祺苦笑着,看着祝老爺,道:你我並非父子,祝老爺!
祝老爺驀地的放開了他,無言,轉身走回座旁。
羅隱道:堂下究竟何人?祝天祺?抑或獨孤斐?
祝天祺沒有回答,他的眼光落在了外面,堂外那些觀審的百姓身上,我看着他,那神色,忽然想起他說的,我定然要還他一個公道!莫非此話乃是欲擒故縱,請君入甕?正思索着呢。堂外一人朗聲道:祝天祺,伊兒好心救你一命遺落紗巾,你倒與絳雪兩人一唱一和意圖誣陷,用心險惡,你們二人果然是絕配!
話落,人已在祝天祺面前,來者祝天翔。
他怒視祝天祺,抽劍道:你個不要臉的,今日如此,如何對得起伊兒救你?
祝天祺微微一笑,看着我說:秦伊,我說話算話,今日定然要還你一個公道!他面對祝天翔道:你終究是心裡有着秦伊,當初何必爲我擔了諸事?絳雪非你所享,麟兒非你所生,卻落了個空名頭,失了好姻緣!
我如遭雷擊,定定的看着祝天祺,聽得他那幾句話,聽得明白,絳雪不是祝天翔的人,她生的孩子也不是祝天翔的,這一切,不過是祝天翔爲了祝天祺血脈不遺落在人世,纔出此下策。
公堂內外已經一片混亂,誰觀審,誰去審,絳雪搖搖欲墜,臉色蒼白,我又好得到哪裡去?蘇珥一把扶住我,道:姐姐,莫要急。
我苦笑,看着祝天翔,祝天翔,怎會這般?繞了一圈,原來是我任性,自以爲的大度,自以爲的明白,難怪祝天翔後來如此待我,我看着自己的手,當時爲了絳雪打了他一掌,原來是冤枉了他!
羅大人拍案,怒道:堂下此人祝天祺是也?還不快快說明原委?此事看來,是你始作俑者!
祝天祺對着羅隱道:大人,適才所說,皆是在下信口言之,無非爲了引這位祝大爺出來,還他一個公道爾!
羅大人臉色難看,道:大膽!爾等兒戲公堂,來人啊,將祝天祺拉出去打上二十板子,再回來說話!
我靠着蘇珥道:羅大人,請聽我一言!
羅隱凝視着我道:神女請坐,再慢慢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