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癡情楊子夢斷杭州府 江南漕運遇斷流
數日後。
夜。
車水馬龍, 我在其中,現代的生活,現代的城市, 還有母親。
母親對我笑, 卻不說話, 我牽她手, 相對無言, 淚漣漣。
忽,境一轉,赫然是巍峨的唐代宮殿, 繁華集市。
我悽然,回望, 母親笑容漸湮滅在烽煙從中。
境又轉。
兵馬相交, 兩軍交戰。
殺紅了眼的士兵, 屍橫遍野,我立其中, 倉惶四顧。一人向我走來,是祝天翔,邪魅笑容,伸出手來道:來,與我同歸。
我撲向他, 如遇救命稻草, 緊緊在他懷裡, 他親吻我, 吻溫柔, 帶着怡人溫度。
我輕聲道:不要拋卻我,不要離開我, 好麼?
祝天翔沒有說話,我擡眼,卻是錢鏐深沉的眼神,牢牢注視我,問:伊兒,我要如何待你纔好?
戴芙蓉自我身後走到錢鏐身邊,看着我說:妾身拜見神女。
我道:我不是神女。
戴芙蓉笑:你是神女,神女是不能有凡人情思的,你再也奪不去我夫君了。
我搖頭,道:我不曾想。
戴芙蓉笑,道:你想,你是兩面三刀。
我搖頭,我不是!
祝天翔在遠處,站着,道:孤燈愁,佳人何處,多少相思,枉白頭。鐵血漢,成繞指柔,癡情夢裡,又一秋。
絳雪抱着孩兒在他身邊,微微笑。
兩人轉身而去。
我愣,看他們遠去。
醒。
牀邊燈柱上那根淚燭已快燒盡,看天色已要天明,忽然想起,不知誰家的詞裡那一句,殘燈滅影處,小窗獨成眠。
雪狐狸微微擡起頭,眯眼看了我,往我懷裡拱了拱。
我抱它,嘆:孤燈愁,枉白頭,癡情夢裡,又一秋。自成神女後,夜夜驚夢,驚起了滿心的惆悵,祝天翔,祝天翔……我喃喃,驚一夢,他在何處,而我,孤身一人,沒有溫柔,沒有他,沒有擁抱,只剩下,所謂的神女稱號與榮耀。是,確是榮耀,榮耀了紫霞山莊,榮耀了長興鏢局,榮耀了杭州府。我輕撫手腕上的玉鐲,復又躺下,忽然,眼淚衝出了眼眶,我心內,突然,如此孤獨,如此渴望祝天翔能對我如初,可是,那已不可能,他與我已形同陌路,更何況我又成了祝老爺的義女。
他自聞鶯酒樓慶功宴後,便陪絳雪與防風婆婆去了會稽尋絳雪小時的記憶去了。對絳雪,他比之前要上心不少,我愣愣的想起防風婆婆抱着絳雪哭的情形,抱緊雪狐狸,微笑,卻,輕嘆。
望窗外,天色大亮。
今日,要與公孫去府衙接受錢鏐的正式封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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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往府衙,馬車上。
我心不在焉,公孫道:自成神女後便鬱鬱寡歡,你是在怪我麼?
我搖頭,道:沒有,你既然要我做這個事情,自然有你的道理。
公孫微微笑,淺灰眼眸看我,道:就如電扇已開,沒有關上之前,沒有人可以阻止。
我道:這開關又是誰在控制?
公孫道:自然不是你我。
我看着他,深切道:這陣子,總恍惚,覺着是你在操縱一切。
他看了我,不說話,幾秒鐘後,笑吟吟道:是麼?那便是我了。
他生氣了,我知道,只是,自來此,到如今,所有的事情,都不是我去強求而來,卻遭遇不斷,甚至到了慶功宴上的這一切喧鬧事兒,亦不是我所能掌握,我嚐到了現代人到了古代後的絕望無奈與悲涼,在現代時也曾看過幾個講述穿越時空到古代的書籍電視劇等,無不是或呼風喚雨,或吃香喝辣。但是,那些人都沒有想到的是,相隔千年,回到古代的我,遇到殺戮,搶奪,爾虞我詐,情感交錯,一點都沒有還手之力。我確是想要好好的鬥鬥,可是,面對公孫那日對我說的話,我又不得不苦笑。
公孫的手,溫熱的放在我的肩頭,他認真異常,臉上微笑,對我說:秦伊,我知你怨我。
我搖頭。
他繼續道:古往今來,在時空中迷失的人不少,你我不是唯一兩人,亦不會是最後兩人。這些人等都有因有果。你來此,爲了什麼,我來此,爲了什麼,難道不知麼?
我嘆,不語。
他聲音略輕,道:我視你爲寶,你勿將自己做草。
我看着他,他微抿脣,我輕問:我是否可以不做這神女?
他回答:可以,如若你願與我同生共死。
我一愣。
他沒有笑,正色,看我。
我說:這與我回現代,有切身關係,我是知曉,只是……我怕我身單力薄。
公孫注視我,許久,輕聲說道:我認識的秦伊是一個豪爽卻不懦弱的女子。
我回視他。
車停,摩勒在車外恭敬道:莊主,小姐,府衙已到。
公孫忽然抓緊我的肩,慢悠悠的,微笑着道:我倒是想,你與我同生共死纔好,只怕你心裡面還擱着一個人兒呢!
我看了他一眼,低低的道:沒有人。
公孫聳肩,不語。那神情,卻是似笑非笑,像看透了我。
我下車,心裡劃過一絲痛的感覺,我心裡面那個人,是祝天翔麼?若非,我怎會如此思念,如此渴望他待我如前?
杭州府衙。
自門入內,一路冷清。我詫異,卻沒多做考慮,心神恍惚了些,便隨公孫已走至了會客廳堂。
一小僕進來,恭敬下跪,道:小的見過神女,大人吩咐了,封賞前請小姐往雅竹苑一敘,公孫莊主稍坐。
公孫頷首道:去吧!
我道:大人何事要我一敘?
小僕擡眼,笑:這我可不知,請!
我看公孫,他負手而立,微微頷首,笑道:去吧!
雅竹苑。
我做在暖閣內,手邊擺着丫鬟沏的一杯清茶。已許久,不見人,又不好闖出去問詢,只得耐性坐着。
過了許久,一陣輕微的環佩叮噹,我一怔,擡眼,便見一個丫鬟掀簾,一個丫鬟扶着戴芙蓉進了來。
戴芙蓉微微喘氣,道:妾身見過神女。
我看着她,道:免禮,請起,秦伊受不起。
戴芙蓉也不客氣,緩緩走到我身邊,坐,看我,眼神,一瞬,銳利憤恨之色流轉,再一瞬,眼淚,流,她泣聲道:求神女一事,不知當講不?
我看着房內雕花案上擺着一個三彩釉色的俑人牽馬,不語。
戴芙蓉亦不語。
許久,她輕輕的說:你們出去在外候着,我要與神女說說話。
丫鬟猶豫。
戴芙蓉道:你們聽不得我說的了麼?
一丫鬟道:夫人也是吃過神女虧的,奴婢不敢……
我仔細看去,此人倒是臉熟,先前倒沒注意,這不是在臨安時那個驕縱蠻橫的丫鬟,叫什麼來着?
戴芙蓉道:小紅,出去罷!
小紅委屈看着戴芙蓉道:夫人!
戴芙蓉咳嗽了一聲,不再言語。
小紅行禮,帶着另外一個丫鬟,出。
屋內只剩我與戴芙蓉二人。
她看着我,沉默片刻,輕聲道:你曉得楊子麼?
我不語。
她輕聲細語: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我道:有話,不妨直說。
她笑,嘴角勾起,左手輕撫着自己的腹部,似有所思,良久,道:原是難啓口,只是這一回,偏生只有神女你纔可救他一命。
我看着她,道:楊子?
她道:他現時正在杭州府的大牢內,大人不日將殺之。
我道:他是何時被俘,怎生我不知曉。
她掠過輕慢的笑,道:原來大人不曾與你說,大人那日見你被楊子帶着在城門外叫囂,待廖風將軍遣衆幽冥衆人與鬼使殺退了敵軍,遣人抓牢了楊子,連夜送進大牢。她若有所思的看着我,輕輕的說:神女手掌翻覆,楊子便可生可死。
我舉起自己的手,攤開,盯着她道:若能翻覆,何止如今這神女一說?
她道:若你能救楊子一命,我……她凝視我,許久,神情決絕,道:我願與你共侍大人。
我笑出聲,看着她說:敢情,夫人是要與我談着條件好救楊子一命?
戴芙蓉頷首,認真的看着我說:我雖是女子,多年追隨大人,也知曉,一諾千金。
我看着她,楊子,在她眼裡竟可與錢鏐相比擬!
門口喧鬧,小紅的聲音,尖利的道:大膽!我家夫人居所,怎是你這等奴才好來的?
摩勒的聲音:大人命我來請我家小姐往前庭。
小紅道:你是什麼東西,敢如此!
戴芙蓉眼色一變,看着我,急促的說:秦伊小姐!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心真真願小姐做姐妹。
我輕輕的說:夫人怕是不明白此時,夫人是沒什麼好與我討價還價的地兒吧?夫人下毒之事,我未清算非一筆勾銷,你我也算前怨頗深了。夫人既隨大人多年,也是該明白這些理兒的。今日,你求秦伊,秦伊想要救便救,不想,也隨着秦伊的意兒。這共侍大人一願……我笑,冷冷說:不怕辜負了大人對夫人的獨寵之情?
戴芙蓉咬牙,道:你這是不救了?
我站起身,懶懶的微笑,不答。
她伸手,拉我,臉色尷尬了幾秒,道:楊子若死,我亦無活,你是神女,怎可見死不救?
我摔脫她的手,冷臉,道:芙蓉夫人,這天下,只一人值得你死,休要辱沒了他。
芙蓉失神,看我,喃喃:是我錯看你了!
我走向門口,與衝進來的摩勒小紅相遇,小紅見我,臉色緊張,衝進內。
摩勒臉色稍緩,笑:小姐!
我不語,走出雅竹苑。
前庭。
錢鏐與羅隱立,身邊立着鍾氏兄弟,見我,羅隱單膝跪,道:錢塘縣令羅隱見過鎮府神女。
我看向錢鏐,他手搭腰間掛劍,一襲白衣,恍然,似初見。我有些恍神,最近,總有初到此的影像隨各個相似場景浮現,撩撥心絃。我整了整衣冠,道:羅大人無須如此大禮,秦伊,還未受正式封賞。
錢鏐笑笑,道:那便來我處受賞,羅大人這一跪便不白白費了。
我正色道:曾聞大人無懼鬼神,大人與秦伊相交甚久,該是明白,若真真須得要封賞秦伊,豈不有裝神弄鬼之嫌?
錢鏐看着我道:你要說什麼?
我道:縱使秦伊受了封賞,亦與官階俸祿無關,大小官員見我也無須跪拜,官場之上,神女,僅是民間一布衣爾。
錢鏐嘴角帶笑,看着羅隱道:羅大人,請起。
羅隱笑:羅隱這一跪,神女須得受,也算是我羅隱欽慕小姐大勝劉叔全。
我伸手,心內莫名煩躁,厭倦此間這些事兒,封賞,跪拜,跪拜,封賞……我冷言:大人若封賞,請即刻舉行,秦伊另有要事,怕不能耽擱。
錢鏐道:好!他命僕人送了一架托盤來,上覆一塊靛青纏枝花草暗紋軟緞。他注視我,許久,忽然嚴肅,道:杭州府紫霞山莊公孫秦伊聽賞。
我撩衣裙,跪地。
鍾氏兄弟掀開暗紋軟緞,拿起一個物件。
羅隱自鍾氏兄弟手裡接過一樣長條黑色物件,看了我一眼,清嗓,朗聲道:神女下凡,救杭州府百姓於危難,化解妖孽奸計,實爲杭州府之大幸,爾等無以爲報,唯以俗賞,尊公孫秦伊爲鎮府神女,握百姓生死,引百姓千事。讀罷,他們看着我,微笑。
我愕然,擡起頭,看着他們,道:握百姓生死,引百姓千事?
錢鏐伸手,向我,道:握百姓生死,引百姓千事,正是此意,神女有勇有謀,全城有目共睹,杭州府百姓之事,神女又怎能不管不顧?
我借他手起,他手寬皮粗,短短一觸,卻叫我莫名一愣。
他緩緩的說:神女不受俗事糾纏,最宜解世上俗事千結,本使能有神女相助,實爲錢鏐之幸,杭州府百姓之福。
羅隱附和道:原本大人要我擬此封賞,我亦猶豫,然則,上溯千年,怕也只有神女一人,才能與官員共議百姓民生,福祉天下蒼生。
我靜默,片刻,道:我,公孫秦伊,願,爲蒼生,死而後已。
錢鏐頷首,眼內充滿驚喜與激賞。
一個掌聲,起。我回身,見公孫斜倚廊柱,似笑非笑,看着我們,道:多謝大人封賞舍妹,舍妹今後可算是,位高任重啊!
我注視着公孫,這一瞬,我有些恨他。
他微笑,淡雅衣衫佇立在微風中,那灰色眼眸轉過,不動聲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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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理會公孫,注視錢鏐道:封賞是否已畢?
錢鏐道:然也。
我問:府衙大牢內可是囚了楊行密之子楊子?
錢鏐道:芙蓉已告知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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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頷首。
他笑,道:她倒是聰明,曉得我欲請神女引百姓諸事,倒先與你說了此事。此事……你無須多問,我已有打算。
我說:我可否前往大牢一探?
錢鏐道:大牢陰暗,氣潮道獰,神女還是不去爲妙。
我知他意,便不語,略有尷尬之色,轉眼去尋公孫,公孫依舊在廊柱下,悠然自得,真真佩服,他怕是天下最無憂心事之人了吧?公孫挑眉,笑:錢大人,此番封賞已畢,那在下便領着舍妹回莊,預備下着的雜事了,此番,封賞一出,紫霞山莊怕要門庭若市了。
錢鏐笑,道:這個自然,恐你還須設了香爐跪案,好叫百姓齊仰神女。
我臉上定有些驚慌,哪裡還想得到,錢鏐說恐須設香爐跪案,公孫已接了話道:這個倒是不必,百姓齊仰神女,何須紫霞山莊設香爐跪案。
羅隱亦笑:下官似已見紫霞山莊煙霧繚繞,狀如仙境。此言一出,在場衆人皆笑。我附和着乾笑幾聲,心想,百姓拜我,我這千年後的人?真真是笑話了。
三日後,夜。
杭州府衙,大牢。
獄卒恭敬的說:神女請。
我頷首,心內卻笑自己。憎這名頭,卻只能用此名頭,才進得大牢去。
摩勒在我身後,往獄卒手裡塞了些東西。獄卒受寵若驚,道:這……
摩勒道:神女的心意,無須多禮。神女要與那犯人說說話,你在外,好生看着。
獄卒笑,道:這個自然。躬身後退,轉出了牢外。
大牢,陰森,帶着一絲刺骨的陰氣。不知哪個,在牢內,低低飲泣。
我輕輕走到獄卒告知的牢門前。
裡面點着一段殘燭,楊子靠坐在右側牆旁,冷冷的看向我,道:神女?
我站在牢外,道:如何落得今日這般田地?
他冷笑,道:這回你可得意。
我道:是,得意之極,做了神女,呼風喚雨,我若要誰三更死,閻王也不敢留他到四更。
他注視我,眼眸中,燭火,忽明忽暗。良久,他嘆,道:你是要我三更死了,也是,陣前如此待你!
我輕聲說:你倒有點良心,也曉得那晚陣前如此對我,是失信!
他擡起眼,滿面血污相交,笑了笑,慢慢抹開額前的亂髮,靜靜的說:殺我吧。
我問:不想活了?
他嘴角輕揚,淡淡的說:今日在此,便無活念。
爲何?我問。
他笑,慢慢說:你當真不明白麼?
我嘴角亦笑,道:秦伊不知,望楊公子賜教。
他邪魅的一笑,輕蔑的眼神看着我,道:虎落平陽被犬欺。
我道:只怕是類虎不成反成犬。
你!
我看着他,良久,慢慢的說:你等着罷,我不殺你,錢大人自然也會殺你。
楊子忽而冷笑,道:這個我自然是曉得的,他把你做心肝寶兒似的,那日我拿你在陣前,就已大動肝火,否則我今日怎會在此等死!他忽然飛身,撲到牢門前,惡狠狠的說:我死,做鬼也要殺你血祭我魂!他伸手欲抓。
摩勒更快,一把抓了他的手,往木欄上狠狠一撞一壓,道:休得無禮!
楊子咬牙,惡言:做鬼亦不放過你!
我走上前,與他相距一尺,輕聲說:實話與你說,錢大人惱恨的,非你辱我,你仔細想想,當真不記得當日所說的?
楊子血紅眼珠看牢我,喘氣,道:什麼?
我嘆:天下誰人能忍情敵挑釁,況,芙蓉夫人是大人之妻!
他盯着我,呼吸漸促,道:爲何?他!爲何?!
我正色,問:我只問你一句,你是想活還是死?
楊子似不信的看着我,道:你要放我?
我挑眉,道:神女愛呼風喚雨,愛看人死去活來,你既然要活,我便要你,活。我嘴角勾,笑:活得生不如死,纔好!
他憤怒,唾:賤人!
我後退,看着他,這個男人,戴芙蓉願與我共夫以換他平安的男人,心內嘆,嘴角笑,轉身,我輕輕的說:摩勒,替我掌嘴。
輕脆的聲響,楊子怒:你這個賤人,我若活,你無活,我若死,你亦要死!
又是一聲脆響。
我深呼吸,道:夠了,摩勒,我們走吧!
是!
楊子怒吼:公孫秦伊,你這個賤人!
我加快腳步,走至大門,心內一驚。
門外燈火通明。獄卒跪在地上磕頭求饒。火焰裡,是錢鏐帶着怒火的眼睛。
錢鏐身後站着錢銶,鍾氏兄弟。他們默默看我。
錢鏐沉聲問:深夜神女不知何事造訪大牢?
我輕輕的說:看望故人爾。
何人?錢銶輕蔑道,可是那大牢中的楊子?
我看了他一眼,注視錢鏐,他凝視我說:本使曾與神女論及此人,此事神女不必多問?
我道:大人雖與秦伊說此話,秦伊受大人封賞,被尊爲神女,此事,我卻不得不管。
錢鏐微皺眉,不悅:何來此言?
我欲答,錢銶早一步,冷笑,道:莫非神女當初被楊子所囚時,與楊子日久生情,此刻,是來救老情人了?
我一眼都願看向此人,直視錢鏐道:大人,百姓重,抑或楊子此人重?
錢鏐深思,慢慢的說:你要救楊子?
我搖頭,道:非也。今夜來此,本欲遊說楊子,不料被大人撞到。
哦?錢鏐神情似不信。
我道:楊子此人,大人慾何爲?
錢銶道:這自然是殺之!
我轉眼,注視錢銶道:大人的這位兄弟好生無禮,請問大人,秦伊現今的身份,容得他在此胡攪蠻纏麼?
胡攪蠻纏?錢銶怒,道:你這是何意?
我慢慢的說:我與大人說話,爲着的是杭州百姓,你在此胡攪蠻纏,又是何意?我笑了笑,繼續說:不過說來也奇,我每每見你,你便要與我鬥嘴爲難,莫非,對我有意,是以玩那些小孩把戲,好叫秦伊對您過目不忘?
你!他抽了佩劍,道:你這小娘們休要口出淫詞,你這等貨色,哪比得上我嫂嫂芙蓉夫人!今日管你是秦伊還是神女,我先殺了你再說!
大膽!鍾氏兄弟搶上來,欲奪他劍。
摩勒卻更快,奪了錢銶的劍,錢鏐一把抓住他,往後一擲,厲聲道:愈發沒了禮數,神女面前,是你放肆的地兒麼?
我笑了笑,慢慢的說:是,我是比不得芙蓉夫人。
錢銶脾氣甚爆,欲再發作,鍾氏兄弟早撲他身後,一左一右架住了他。
我看着他,再看錢鏐,道:大人,請借步說話!
錢鏐頷首。
我與他走了數十步,我對被架住的錢銶看了許久,他怒目相視,我笑,對錢鏐道:大人的兄弟,若非性子急燥,也該是一員虎將。
錢鏐道:他是我左右之手。
我看錢鏐道:左右手亦不可不腦而爲。大人不許他殺秦伊,自然是因爲秦伊是所謂的神女了,那麼大人要殺楊子,又是爲何?
錢鏐淡淡的說:你無須知曉。
我道:也罷,我一女子,這等關係百姓的大事我亦無須知曉,這握百姓生死,引百姓千事,秦伊就作是大人戲言一句,從今往後,莫要再稱秦伊神女,這神女,不如讓賢。
錢鏐神情略變,研究着,看我,道:你要如何?
我道:若是因了陣前楊子與你說的那些話,大人殺此人,倒也無甚可議,只是這一殺,大人的一座城池,保不保得,可就,說不得了。
錢鏐凝神,問:何解?
我說:殺之,甚易,只是那楊行密如何肯罷休,這杭州府,本就僥倖脫險,若那黑雲都回攻,大人是要保杭州府難,更怕要失了揚州。
他忽而醒悟似問:你可是知曉了?
我看着他,沒有回答。
他皺眉,道:你實話與我說,可好?千年後,你可是都已知曉?
我搖頭,道:我不知。
他看着我,道:何以說此話,你要我做什麼?
我道:放楊子,與楊行密結盟。
他道:此言不妥。
我說:若不妥,那便算了。不過,這杭州府,揚州府,你終究只得兩者取其一。
他直視我,道:你知我不怕楊行密。
我垂眼,不語。適才我前思後想了些前因後果,纔想了這些話,多半是連猜帶蒙,唯一肯定的,與楊行密結盟,定然不是壞事,可是,歷史上,可是如此?我皺眉,擡眼,正對着錢鏐雙眸。
錢鏐輕言:你如此認真,是真爲着要救楊子?
我笑,道:他是要殺我之人,我何來救他之因?
芙蓉可是託了你?他問。
我繼續笑:你應知芙蓉夫人狠我入骨,她怎會託我做事?
許久,錢鏐神情一鬆,道:你的話,也有道理,明日我與衆人商議,你一道前來。
我點頭,笑。
他神情掠過一抹疲憊,道:夜深,我命人送你。
我轉身,道:我有高手護衛,大人的人馬,倒是要看護芙蓉夫人周全。
錢銶聞言,掙扎,厲聲:你這娘們,胡言什麼!
我沒搭理,摩勒緊跟我,我挺直腰桿,有些裝端莊的架勢,走向我們自己的馬車。適才那句看護芙蓉夫人周全,何以出口?我納悶,我這嘴,是否也因我成神女而神神道道?這楊子的死活,我原該不理,可,我理了。嘆,罷了,放楊子,結盟諸事,該詢問公孫,今日之事,是否做錯,自有公斷,只願這事莫要再節外生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