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受見申公豹一臉嚴肅,倒是生了重視的心。他將這麼些年來自己所做過的事情與決定在心中過了一遍,着實沒覺得哪一點是如申公豹所說受限於人。他道:“把話說清楚。”
申公豹聞言席地坐了下來,他對殷受做了一個請的姿勢,倒是像要促膝長談,他道:“蘇護爲什麼會送蘇妲己進宮?”
殷受在申公豹面前的地上坐了下來,想了想當初蘇護送蘇妲己進宮的原因,倒是笑了出來,他道:“因爲他足夠不識時務,想憑着他冀州侯的身份來和當時的我爭一爭這天下。”
雖然殷受用了不識時務四個字來形容蘇護,但其實他到現在還沒有想清楚當時的蘇護到底是出於什麼心理,纔敢在自己還沒有開始喪失民心的時候起兵造反。
申公豹聞言撐着下巴倒是做出一副頗有興趣的姿態,他道:“他造反失敗之後就想用蘇妲己來抵這個罪?”
殷受點頭,倒是想起一點事情來,他道:“但有過反心的人我也沒打算繼續留下,只是礙於太多人替他求情我纔給了他一個不算機會的機會,讓他將蘇妲己送進宮來抵他的這個罪。”
“你原本打算利用蘇妲己給蘇護安一個必死的罪?”申公豹站在殷受的角度來看他的所作所爲,很容易就能想到他在打什麼主意,但事實上事情的走向並不是這樣,申公豹道:“可蘇妲己進宮之後你留下了蘇護的命。”
對於既定事實殷受當然不會否認,他道:“在見過蘇妲己之後我改變了主意。”
申公豹道:“對,然後你對這個蘇妲己生出了作爲一個君王不應該有的情緒,從一開始的因爲她而加快自己的計劃,因爲顧及她的感受而產生不必要的猶豫,到最後的改變自己的初衷,要將你傾盡心血終將收入囊中的天下拱手相送。”
“你是說我受限於小九?”殷受聽到這裡已經知道申公豹想要說些什麼了,他挑了眉,道,“我並不這麼覺得。”
申公豹搖頭,道:“我也沒說這話。”
殷受聞言頓了頓,道:“那你說這麼多是想說蘇護之所以會送蘇妲己進宮,是預料到了我會因爲她改變初衷,然後等着我拱手將天下送上的時候取而代之?”
申公豹一臉正色,道:“雖然聽起來離奇了一點,但這也並不是沒有可能。”
殷受道:“蘇護已經死了,而讓我改變初衷的也不是蘇妲己,而是在半途中莫名其妙地頂替了她的身份的九尾。”
“你也說是莫名其妙,”申公豹聞言點了點頭,道,“那爲什麼不可能是有人利用了什麼都不知道的九尾讓你做出改變,然後在合適的時機站出來接手你送到九尾面前的天下。”
殷受聞言不說話了,他並沒有詳細地問過九尾爲什麼會成爲蘇妲己,他只是出於本能地判定當時的九尾沒有欺騙自己的可能,任由一切自由發展,倒是沒想過九尾會不會是一枚完全不自知的棋子,被不知道藏
在哪裡的人握在手裡。
想到這一點的殷受心下難免擔心九尾的安危,他看向申公豹,道:“你知道什麼?”
申公豹笑了,是殷受所熟知的惡劣,他道:“我什麼都不知道。”
但殷受並沒有因爲申公豹說什麼都不知道而不再問他,他道:“小九在哪裡?”
申公豹道:“我說過她回來了。”
“但我並沒有看見她的人,”殷受頓了頓,然後道,“還是說這個人根本就是你?”
申公豹突然不笑了,他道:“你再不回去就趕不上他們出兵攻打王宮了,還是說你要留在這裡親自上場看一看誰留不得,然後挨個點出來以紂王的身份親自解決掉?”
殷受沒有留下來的打算,他不想錯過姬髮帶人攻打王宮的這一刻,畢竟這是他傾盡心血弄出來的一場盛宴,他不能不去參加。但申公豹的話卻讓他如鯁在喉,殷受道:“別轉移話題。”
申公豹看了殷受一會兒突然大笑出聲,他笑得眼角泛了淚花,只差在地上打滾,最後在殷受越發不耐的目光下終於從笑聲當中憋出一句話來,他道:“你從一開始就被我轉移了話題。”
殷受聞言纔想起自己最開始的時候是在問九尾在哪裡,而申公豹顯然知道什麼樣的話能讓自己顧此失彼,他用短短几句話就將問題扯了老遠,到最後只讓自己得了滿心的驚疑不定。
殷受想起申公豹的惡劣本質來,他看着笑得毫無形象的申公豹,道:“耍我很好玩?”
“對,”申公豹拉了拉身上的龍袍,用着紂王的聲音紂王的臉對面前的殷受道,“除了我師兄你是我惡整之後最爲高興的人。”
殷受知道爲什麼他在姜子牙面前說起申公豹的時候,他會瞬間變了臉色,就是點頭承認他們之間的師兄弟關係也分外艱難了,面對這麼一個說不定什麼時候就哪根神經不對勁的人,就是殷受也會倍感無力。
但申公豹之所以能夠成功的戲耍殷受,卻是因爲聽起來並沒有什麼破綻的言語。殷受將剛纔申公豹說過的話在心中過了一遭,對終於沒在笑的申公豹道:“你剛纔說的都是胡編亂造?”
申公豹點頭,一臉認真,道:“對。”
殷受道:“我信不過你。”
“陛下,你怎能懷疑臣對您的一片忠心!”聽見殷受這話的申公豹突然一聲悲呼,再擡頭便是一張悲憤莫名的臉,殷受甚至有一種看見當初撞死在九間殿上的聞仲的錯覺,但面前這人卻的確有着一張自己頂了好些年,幾乎已經剝不下來的臉,殷受倒是從不知道這一張臉還能做出如此表情來。
殷受看着面前這個臉上表情悲痛欲絕,卻懶散地坐在地上的申公豹,不能不承認他的確是一個會演的人。但殷受沒什麼心來看申公豹這一場幾乎入骨的戲,他道:“她現在怎麼樣?”
也許是申公豹玩夠了,殷受的反應也足夠讓他高興,這一次面對殷
受的提問,他倒是回答得意外爽快,他道:“能蹦能跳,還能和你一樣懷疑人,想來短時間內不會有什麼問題。”
殷受聽到這句話稍微放了心,他看了一眼天色站起身來,目光落在申公豹身上,道:“別敗得太輕易。”
申公豹仰頭看着殷受,卻沒讓殷受覺出一點兒居高臨下來,就是迴應殷受的這一句命令也是漫不經心,他道:“謹遵陛下命令。”
話纔出口申公豹自己就笑了起來,不知道申公豹爲什麼而笑的殷受看着他,只以爲這人真的是個神經病,而他的驚才絕豔只是他上演的一場戲,他在這一場戲中時不時的犯病,讓被他劃在自己的戲中的人無能爲力,卻又因爲他的驚才絕豔不能放棄這人。
殷受的眼神毫不掩飾,申公豹也不是沒有察覺,他突然停下了笑,皺了眉沉了臉,分明就是世人熟知的暴君,他喝到:“還不給孤王退下!”
殷受轉身的動作頓了一頓,終究沒有轉過身來,除了沒有卑躬屈膝還真就是不敢不聽從暴君的話的臣民。但殷受沒有在意這些,他掀開牀榻進了密道,離開了王宮。
密道不短,大半個晚上的時間只夠殷受在密道當中走一個來回外加被申公豹戲耍一次,換得一個九尾身處朝歌附近而且安全無憂的消息。
要說不值那是肯定不值,因爲殷受之所以會去王宮就是爲了能夠得到九尾所在的確切地點,而申公豹一番言語攪得他驚疑不定,卻沒有達到最終的目的。
但其實也不是真那麼不值,因爲九尾沒用他去找就自己回來了朝歌,殷受不無高興的想,至少這能證明九尾並沒有因爲上一次的事而不再想見到自己。
不過高興高興,殷受當然不會忘了正事。他在天明之時去了帥帳,本以爲自己已經夠早,掀開帳簾才發現裡面已經坐滿了人。殷受的目光在這些人當中飄了一圈,天下諸侯倒是一個不差。
殷受道:“各位起得真夠早的。”
這些人起得的確很早,但他們來了帥帳之後說要議事姜子牙卻說人沒有到齊,等着他們將身邊的人挨個數了一遍,才發現姜子牙口中這個還沒有到的人,是他帳下的謀士。
要說不滿肯定是有的,畢竟區區一個謀士卻叫天下諸侯乾等,倒是好大的架子。但形勢比人強,誰叫這個謀士是他們當中勢力最大的大周的人,而姬發與姜子牙都足夠看重於他。
但要他們就這麼嚥下這麼一口氣卻也不可能,於是在殷受說出這一句語氣有些嘲諷的話的時候,當然不會沒人站出來反擊。有人道:“爲何先生不說是自己太晚。”
殷受走到姬發身邊空出來的位置坐下,看向剛纔說話的那人,道:“我看朝歌附近風景大好,忍不住早起轉了兩圈,倒是沒想到會讓你以爲我纔剛起。”
說到這裡殷受頓了頓,道:“我還以爲身處朝歌城下,各位必當是嚴陣以待,眼線遍佈整個軍營纔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