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蕭蕭想起外界對柳青崖的評價,不由得再度感嘆,柳青崖着實是個好丈夫。不說他現在算不算還如當初那般炙熱的愛戀着雲心,現在對雲心所有的感情,是愛多一點,還是愧疚多一些。單單就說,他以壯年之時,慾望正如狼才虎豹,卻能夠守身如玉。如果這裡有什麼事蹟排行榜,那麼他的這一番行爲,絕對能夠上榜。
唔,上榜理由嘛,就是最佳深情人?!
想到這裡,柳蕭蕭忍不住笑了起來。見雲雅投來疑惑的眼神,她立刻轉移話題,“那麼,爹爹和孃親怎麼遇上的呢?”
“具體的我不太清楚,只是聽姐夫說過一次。當初姐姐獨自離開後,又輾轉了三個多月,然後遇見了姐夫。當時,姐姐發着高燒,神智已經開始不清了。若不是姐夫及時出現,姐姐恐怕就會因爲在河邊洗臉而就這麼香消玉殞在河流裡。”
“軍營裡不允許有女子出入,但姐夫爲了救人,還是犯了規。但是,他還是不敢將姐姐的存在說出來,他是一軍將領,自己犯了規,卻必須杜絕別人以此爲由而違背軍規。可是,姐姐需要藥,姐夫又不能無緣無故的找軍醫開藥。所以,他就跑到河邊衝了一個晚上的涼水,終於感冒了發燒了,只是沒姐姐那麼嚴重。”
柳蕭蕭挑挑眉,此刻她很想嘖嘖稱歎幾聲。柳青崖大將軍……該說他是敢於犧牲奉獻,還是……有點蠢呢?他完全可以私下找軍醫來診治嘛。他好歹也是軍隊裡的最大boss,讓軍醫閉嘴是件很簡單的事情吧?他難道沒想過,萬一自己的身體垮掉了,戰役又起了,他該怎麼辦?到時候,面臨救了一個人,死了一堆人的情況,他該如何自處?
好吧,退一萬步說,就算他個性耿直直率,不屑這種以權壓人的下作手法。但他總有心腹吧?難不成,成爲他心腹的人,連弄點退燒藥來的方法手段都沒有麼?如果真的沒有,還是早點扯根頭髮吊死,買塊豆腐碰死得了。
雲雅沒有注意到柳蕭蕭有點抽搐的表情,她已然沉醉在過往的回憶裡了。
“後來,姐姐醒了。起初,姐姐是爲了感恩,才留在姐夫身邊,伺候他的飲食起居。姐姐很討厭欠人人情。但後來,日久生情了,二人就在一起了。可是,春花不長開,好景不長留……”
柳蕭蕭理解這種無力的挫敗和滄桑,卻對此沒有任何表示,只是靜靜的看着一臉憂傷笑着的雲雅。
一陣風,輕輕拂過。稍稍帶走了幾分盛夏的炎熱。
花園內,綠蔭如碧,還在盛開得話,堅強的挺立,即便被風壓彎了身體,還是堅強的佇立着,倔強的面朝陽光,努力的釋放着生命的美麗。
心裡有些憋悶,柳蕭蕭不想再聽雲心和柳青崖之間的事情了。就轉移話題,問:“這麼多年,姑姑沒有想過再尋一個良人嗎?”
雲雅訝然,片刻後,淡淡的開口說道:“良人難尋,我也無心。”
“不寂寞?”
“寂寞?”雲雅愣了愣,隨即道:“寂寞是有的,尤其是夜裡。只是,我有許多事情要做。相公留下來的家業,我也得替他看着。久而久之,就不覺得自己有多寂寞了。”
柳蕭蕭道:“姑姑也想和爹爹一樣,一輩子孤獨終老。”
雲雅搖頭,溫柔笑道:“怎麼會是孤獨終老呢?我不是一個人。我有你,有姐夫。你們是我的親人,這個世上唯二的親人。有你們在,我又怎麼會孤獨終老?你們又怎麼會讓我孤獨終老呢?”
柳蕭蕭點頭,“是阿,你有爹爹在。”
雲雅怔忡,聽出柳蕭蕭話中的曖昧,忍不住臉紅,嬌嗔了一句,“你在說什麼呢?不要亂說,被姐夫聽見了可不好。”
“嗯嗯嗯,我不亂說。”柳蕭蕭很乖巧的點頭,可笑容怎麼看怎麼曖昧。這讓雲雅臉越來越紅。
心裡冒出一個主意。
柳蕭蕭雖說對柳青崖和雲雅沒什麼感情,但從某種意義上而言,她虧欠他們。她得了“柳蕭蕭”的身體,以“柳蕭蕭”的身份活下去,並且,享受着屬於“柳蕭蕭”的親情溫柔。可是,她卻什麼都沒有付出。
柳蕭蕭和雲心一樣,她不喜歡欠人人情恩惠。只是,在此之前,她還未意識到自己必須爲他們做些什麼。那麼,當意識到時,就意味着,自己得開始準備安排。
可是,怎麼準備?怎麼安排?又準備什麼?安排什麼?她完全不知道。
但現在,看着風韻猶存的雲雅如少女般羞紅了臉,柳蕭蕭如菩提灌頂,順勢恍然大悟。
原來,雲雅喜歡她的姐夫阿……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就好辦了。
柳蕭蕭的想法可以說是卑鄙。
她想將雲雅和柳青崖送做堆,卻完完全全的將柳青崖的想法意見給無視掉了。她想,只要讓他們二人有了肌膚之親,害怕柳青崖不負責嗎?而且,這麼多年的相處,柳青崖真的對雲雅沒有一絲半毫的感情麼?尤其是,這二人一個鰥夫,一個寡婦。
思前想後想了一會兒,柳蕭蕭決定這麼做了。但是,這得等她和軒轅清宇的事情弄完了後在來。屆時,他們在一起了,她就可以安心的走人了吧?
雪國那四個假老頭兒,還在等着她去當救世主,呃,不,是聖女呢。
***
八月十九日。
流星帶來了消息。
原來,柳白鹿一家,之所以會出現在將軍府,還是因爲柳青崖的不忍和好心。柳白鹿雖然得了一處房產,一筆數額不小的銀子,但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雖說知道這筆錢是他們一家的生活費,但柳白鹿還是忍不住手癢,去賭了。
柳白鹿人長得憋屈,賭運也憋屈得無人可比。短短十天時間,就輸掉了所有銀子。其中還包括他將老婆女兒的首飾拿去典當後換來的銀子。而且,在青樓裡大手大腳,還欠下了爲數不少的一筆銀子。
輸光了所有錢財的柳白鹿,在回家沒找到吃食時,終於發現自己的貪婪將活路給斷了。衝着老婆發了一番脾氣,就癟癟的跑去睡覺。
柳白鹿拉不下臉回將軍府求柳青崖,他和柳欣欣一樣,認爲將軍府對不起他們,不僅僅將他們趕出來,還對他們不聞不問。事到如今,還要去求他施捨?怎麼可能?
之後的日子,全是柳欣欣在賺錢。至於柳欣欣在哪裡賺的錢,用什麼方法賺錢,柳白鹿完全不管。起初的感激和愧疚,在日日得到柳欣欣賺來的生活費時,開始消失,不滿情緒蹦了出來。
柳白鹿嫌柳欣欣賺的錢少,一點點銀子,還不夠他還債。就開始軟言相求,武力相逼,讓柳欣欣趕快去賺錢。還得賺大錢。可是,他不許柳欣欣出賣自己的身體,不然以後嫁不了好人家。
歸根到底,這種關係還是出於利益。若是新婚之夜被發現不是處子,在這種女子出嫁時不是處子,就該羞憤自盡,誰也不會同情你的時代裡,柳欣欣的結局只有悲劇二字可以形容。而且,夫家還會追回聘禮。這也意味着柳白鹿到嘴的鴨子飛了。
聽到這裡,柳蕭蕭哈哈大笑了幾聲,笑聲沒有諷刺,沒有嘲笑,更沒有同情。只是,有一種無奈在其中。這不是針對於某個人的無奈,而是對這個時代的一種無力的無奈。
柳蕭蕭心想,若是她遇上這種父親,或者說,當初被她穿了的身體不是柳蕭蕭而是柳欣欣,那麼她乾的第一件事就是將柳白鹿這渣滓給宰了。她有絕對的自信將他宰了後,不會被任何人懷疑發現。
但是,柳欣欣不是柳蕭蕭,不論柳欣欣在外面是多麼蠻橫霸道,在家裡,不過是一個女兒,一個註定會被自己父親用一生換取利益的道具而已。不論心裡有多憤恨,多不甘,那又如何?
言歸正傳。
這家人就這麼不倫不類的過了一個多月,終於放下了無謂的自尊和根本沒有的驕傲,去了將軍府求救。
但求救的人,不是柳白鹿,而是柳欣欣。
柳欣欣一家因爲柳蕭蕭的“好心建議”而不的再入將軍府其門,只好跪在將軍府大門,乞求見柳青崖一面。
說起來還真是巧,她跪了還沒十分鐘,周圍圍觀的人就裡三層、外三層,讓人錯覺這些人是在看什麼很有趣精彩的街頭雜技。更巧合的是,十五分鐘後,柳青崖就回府了。他不是接到誰的消息而趕回來的,而是那時他正好從宮裡出來。
柳青崖本就覺得柳蕭蕭當初的建議狠了一些,但因爲柳蕭蕭的堅持才答應。雖說不後悔,但心裡總是有一份愧疚。雖然,他並不欠柳白鹿一傢什麼。
所以,在看到柳欣欣一身素衣,卑微的跪在將軍府門前時,他心軟了。然後,心這麼一軟,就如江水決壩,徹底的軟了下去。結果就是,柳白鹿一家回來了。
但柳青崖還是有分寸,他們回來後,警告了他們一番,若是他們再如以前那般,就將他們趕出將軍府,從此生死無關彼此,各自互安天命。
然而,柳欣欣回到將軍府,並沒有如以前那般,將自己打扮得美麗誘人,反而依然一身樸素。
他們回到將軍府後,僕人們在柳青崖的叮囑下,不敢對他們有絲毫怠慢。可即便如此,柳欣欣還是瘦了。她瘦得很不自然,短短十幾天,就瘦了十幾斤。整個人的狀態也不佳,彷彿是久病之人,一臉菜色,只有化了妝臉色纔會好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