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們只能安慰自己,至少一個亂七八糟的聖女比一個白癡聖女要好得多。至少,前者還可以教育。
然而,在皇朝皇帝的壽宴上,他們的試探,讓他們的失望化爲希望。她簡簡單單一句話,寥寥百餘字,卻將國之精髓簡潔有序的說清。這足以讓他們相信,流言果真是流言。
也因此,心中最後的一絲猶豫消失。無論如何,他們都要將聖女帶回雪國。
見藍雪不語,柳蕭蕭繼續道:“而且,就算你們想帶我走,你們認爲可能嗎?且不論我爹爹那邊,單單就御王那邊,就能給你們造成許多麻煩。”看了眼對面角落裡的刺,“或者,你們打算怎麼弄我來的,就怎麼弄我走?”
藍雪沒有誠惶誠恐的否認,沉吟了片刻,道:“只要您答應歸國,這些都不是問題。”他們不會讓第七個人知道她是雪國聖女的事情。
就算別人不知道,但皇朝高層不會不清楚,聖女對於雪國有多麼重要。可以說是,毀聖女一人,就相當於毀雪國一半。雖說,皇朝目前沒有吞掉雪國的打算,但也不會放過這個會讓雪國受到致命傷害的機會。
“我不會回去。”她雖然有想過去雪國那邊走一圈,但若是讓她頂着一個聖女頭銜,揹着不清不楚但很重要的責任,她寧願一輩子都不去。
她不是什麼好人,什麼救世主這種職業就留給大英雄大豪傑去做吧。不過想想,這命運還真是搞笑,她上輩子幹的是人命買賣,靠奪人性命生存下去。穿越後竟然讓她當什麼救世主——算是吧?這還真是好笑。
好笑得她都笑不出來了。
“聖女在這裡有什麼留戀的人嗎?”藍雪見她沉默,眼裡飛速的閃過幾道光芒,再度誤會了。他以爲她是在猶豫,實際柳蕭蕭是在煩躁。“如果有,您可以將他們帶走。”
柳蕭蕭看過去,淡淡開口說道:“帶過去?藍雪使者,你確定我想帶走的人你們能帶走?”
“只要聖女希望,我等一定會爲聖女辦到。只是,如果對方位高權重或者地位特殊,就得稍帶一些時間。”藍雪道,聲音如同許諾般莊重嚴肅。
柳蕭蕭笑了,顯然,他想到自己想帶走的人是誰了。但很可惜,柳蕭蕭可沒那個心帶誰走。呃,不對,現在她就很想帶自己離開。
“啪”
一個青花纏葉菊大口瓶被摔破。
“砰”
手掌大的明珠將十分難得的琉璃水鏡砸破。
“咚”
龍鳳燭臺和地面來了個情迷接觸。
……
半個時辰後,屋內摔滿了各種珍貴的物什。
柳蕭蕭一掂一掂手中雕刻精美、色澤剔透的白玉菡萏。出神入化的雕工,讓這菡萏如活的一般,只要再過一點時間,就會綻放爲美麗高潔的白蓮。更爲奇妙的是,這玉竟然還散發出蓮華的冷香。
柳蕭蕭撐着腦袋,沒精打采的看着窗外風景。
爲什麼是看着窗外,而不是在窗外看?原因很簡單,她被軟禁了。
對於昨天發生的事情,柳蕭蕭除了覺得有些好笑之外,別無其他感覺。
在藍雪勸說失敗後,四人的老大紅雪開口,明確的表示出,這一次一定會帶她迴雪國,不論她是願意,還是拒絕。如果不肯,他們不介意採取激烈的手段。
柳蕭蕭一開始就注意到,刺之所以沒有離開的理由。
刺可是很有職業道德的殺手,如果他的任務僅僅是將她帶到僱主面前,那麼在她見到雪國四使者之時,就會消失。可是,他沒有離開,這就無聲的說明一個事實:他的任務還沒完成。
不過,因爲被這聖女身份給“砸暈”了,一時沒反應過來。直到紅雪說出那番威脅的話語時,她才意味深長的看着因爲這一件十分有趣的身份的被無視掉的刺。
紅雪也給了她十分滿意的回答:刺的任務的確不止是將她帶來那麼簡單,還有在有需要的情況下,將她帶到雪國。直到入了雪國聖地雪神殿後,方纔算是任務完成。
柳蕭蕭對此只是哂笑一番,連連誇讚他們計算得真是周密。而他說的“在有需要的情況下”,這個情況就是指的她拒絕不願意吧?
現在,他們在做什麼?向皇帝告辭,還是去做出一些痕跡,讓人不將她的失蹤與他們聯繫在一起?
但不管怎樣,現在她必須離開。她可不認爲自己對當今大局有多大的影響,只是如果真的要離開的話,就必須先將自己未完成的事情做完。那些欠她的人,也要去找他們算算總賬。再很溫柔的告訴他們,她,柳蕭蕭,可不是兔子,想吃她的肉,就能吃到。想拔她的皮,就能將她的皮弄去做成各種物品。想給她染色,就能讓她的顏色變得比調色盤還要絢麗……
七月十七日。
皇帝壽宴的第三日,柳蕭蕭失蹤的第二日。柳蕭蕭找到藍雪,與其做了一個交易。
兩個時辰後,藍雪回話,可以答應她的條件,但必須將刺留在身邊,直到她實踐了自己的承諾爲止。若是超出時限,刺會強行將她帶走,之前的交易也以柳蕭蕭單方面不遵守承諾而報廢。
柳蕭蕭考慮了一下,點頭答應。撇除他讓自己感受到成爲殺手後最爲狼狽不堪的私仇外,他其實是個不錯的人。很可愛,長得也很好看,更重要的是,還很好欺負。
而且,作爲同行——即便穿越了,柳蕭蕭還是認爲她是個殺手,她很欣賞刺。而且,這麼一個免費而強大的保鏢,傻了纔不要。尤其是,想要讓她回孃胎重造的人那麼多,更沒有拒絕的理由。
另一邊……
不到三天時間,軒轅清宇就消瘦了一圈,整個人越發的清俊挺拔,氣質更顯冷淡疏離。若說之前他是佇立雲端,冷眼睥睨蒼生的仙。那麼,現在的他就是行於殺戮征伐中的仙人,哪怕是被人攥着衣襬求助,也依然漠視的存在。
現在的他,真的讓人感到一絲恐懼。
軒轅清宇竭力的保持着冷靜,不敢放鬆絲毫,只害怕自己稍微有些鬆懈,竭力壓抑着的情緒,就會爆發出來。然後,所有人都會發現,柳蕭蕭是他的軟肋,他的弱點。
他不害怕被威脅,卻沒有足夠的自信確定柳蕭蕭在那種情況下沒有絲毫損傷。而他……也沒那個膽子,他,不敢再冒險了。
又是一個夜晚。
夜晚的寂靜,彷彿要將那些因爲寂寞孤單的人們扼殺,讓如此這般脆弱的存在徹底的從這個世界消失。留下的,都是會在片黑夜和浮華中享受肆意的人。
軒轅清宇處理完最後一件公事後,抿了一口茶,就靠在椅背上,眉頭微擰,臉上是難掩的疲倦。
只有一個人時,軒轅清宇纔會露出平日不敢顯露半分的疲倦姿態。有時候,他覺得這樣的自己真的很累,但爲了達成自己的目的,他不會在意這些。
然而,在柳蕭蕭出現後,不知什麼時候開始想,或許自己可以在她面前放鬆幾分。可是……他,她,他們都很清楚,彼此並沒有放開胸懷,沒有將最爲重要的坦誠和信任給予對方。
如果沒有坦誠和信任,不論什麼,都不過是空談。
緊閉的門扉被推開,垂眸休憩的軒轅清宇並沒有擡頭睜眼,直直丟了句,“出去。”聲音冷淡如冰,抗拒而疏離。
關門聲傳來,軒轅清宇有些奇怪,此刻想的是:王府的下人什麼時候這麼不守規矩,沒素質了?是時候應該好好教訓教訓了。
可是,突然聞到熟悉的清香,軒轅清宇如被雷擊,猛地擡起頭。
站在書桌前面的女子,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清麗的容顏,獨特的氣質,讓人移不開眼。軒轅清宇自認爲自己見過美人無數,卻從沒有一個人能讓自己如此移不開眼,甚至只是看一眼,就有些失態。
“蕭蕭……?”有些簡單的吐出這個名字,軒轅清宇只是看着她,沒有任何動作。不知道是害怕去確認她算不算自己的幻覺,還是其他。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難不成是幾日不見了,王爺很是想念我嗎?想念到連只能如此呆呆傻傻的看着自己嗎?”柳蕭蕭戲謔道。
燭火搖曳,沉默蔓延。
柳蕭蕭只感覺到,自己被迫被納入了一個溫暖的和寬闊的懷抱,從未有過的安心感配合着對方的心跳旋律,從心底一點一點的涌出。
身體零距離的接觸,輕而易舉的察覺到對方極力剋制的顫抖。
柳蕭蕭不禁收縮眼瞳,在她心裡,軒轅清宇不論表面還是內心,都與“脆弱”二字搭不上關係。可是,他此刻的顫抖是爲什麼?
害怕?激動?
不論是哪一種情緒,都讓她有些茫然。
柳蕭蕭被組織培養成萬能型的殺手,爲了扮演各個角色而苦修練習,也實踐了無數次。因此,纔有了百張畫皮。除非注意到她畫皮下的冷漠,否則定然會被畫皮矇騙。
可是,她對感情這一回事,卻十分的遲鈍。或者說,排斥。
她對義父有一些濡慕之情,但這是建立在清楚的知道自己若是沒用,什麼都不是的基礎上。可以說,對二十一世紀的沐雪雪的感情,是唯一純粹的情感。但那不是友情,而是貌似友情的感激。
自幼被父母拋棄,在那條黑暗的街道里,嚐盡了世間冷暖。小小年紀,就被現實和人情磨掉了期盼、渴望,在訓練基地裡親手扼殺了人性中美麗的天真和單純。變得成熟,冷靜,理智,冷漠,殘酷。只是爲了活命,就可以奪走無數有辜無辜的人得性命。
而在出使任務裡,見過的百千種人,見到了更多的人性的污穢、卑鄙、齷齪、脆弱,自然也有美好。但不論是好得壞的,都讓她更加堅定遠離感情的心。雖然,她自己都沒注意到,卻無意識的做出了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