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月光下湖面上的粼粼波光,一波退去,一波又涌來,像是在悄悄的窺探着岸邊的或清閒或忙碌的人們啊命運的沉與浮。
“夢寒,你相信這世間還有愛情嗎?”
“你猜?“
“到底相不相信嘛,你只相信曾經擁有,不在乎天長地久,是嗎?”
“天長地久,不正是因爲曾經擁有嗎?我是肯定相信愛情的,不相信幹嘛還要苦苦的追尋它?”
“可是,我們身邊的人都說那叫愛情的玩意兒是生命最低層次的需求,就是一次多巴胺的旅行,等年齡大了就自然消失了。”
“昊然,那你覺得呢?”
“我覺得它是一個無比艱難的又無比偉大的旅程,要追尋它,就得從蒼鬱走向荒蕪,再艱難的復活。”
“嗯,我也覺得是這樣的,世俗中大多數人對愛情的理解,就是一種阿Q精神,因爲得不到,乾脆就說沒有,還會不停的去嘲笑那些正在追逐愛情的人們,總之,他們得不到的東西也不想任何人去擁有它,人心,壞得很呢。”
“可是,要一直擁有它,也好難啊。”
“是好難啊,外面的世界越浮華,追求起來就越艱難,不過,我打算把它當成自己一生的課題,就如湖中間的那艘小船,一下子往前移動一點點,總會到岸的。”
“我知道啊,這就對了嘛,我們明明可以好好相處的,爲什麼總是要爭吵呢?”
“是啊,不應該爭吵了,往後,可能一別就是兩寬了,這年代人情如草,天空天天天藍,可是人世間的面見一面就少一面,說不定說再見就再也不會再見了。”
“‘我曾踏月而來,只因你在山中’,這首詩真好,如果我們能一直這樣走下去,那多好啊,可是,好像不太現實。”
“還是工作比較靜心,與人踏月,踏一次心裡就要落下一道傷痕,愛一次,就心痛一次,還是好好工作吧?我往後只想圖個清靜,好好修煉靈魂,把自己的心修得像天空那樣寬,像大地那樣厚。”
“沒有疼痛,靈魂又怎麼會修煉得深刻,不是嗎?”
“還君千江水,慰我萬江春。”
“哪個少女不懷春?”
“你還知道少女懷春,那你還跟我計較我的過往。”
“我沒有,我只想知道我在你心中是不是最厲害的人,有沒有像一盞燈,像一團火,曾溫暖過你的生命?”
我擡起頭望向了那遙遠的星空,用力的點了點頭。
“夢寒,我知道我沒有你想像中的那般好,我膽小怕事,看着我媽羞辱你,我卻什麼也幫不了你,一切都是我的錯。”
“我也做的很不好,我曉得愛是恆久的關注,可我從來沒有好好的停下來陪伴過你,我總是在忙工作,忙着表現自己,我很害怕,害怕一停下來,就沒有存在價值了,你就看不見我的存在了,你就忽略掉我的身影了。”
“難怪,每次我好不容易來見你,你都是在聊你的工作,還有,你來找我時,也都是爲了你的工作,讓我有一種錯覺,你根本就不愛我,你愛的只是你的工作。”
“可能是很小的時候就養成的習慣吧,很難改,這是很多家庭中長子或長女的宿命,你是獨生子,比較難體會到當長女或長子的處境的,很多家庭的老大需要比弟弟妹妹們承擔更多的活兒,平時還要照顧好弟弟妹妹的身體與心情,好的東西都要讓着小的們,其實也沒有人強求自己去做,只是純粹覺得他們比自己小,像一隻只小猴子似的每天跟着自己屁股後面跑,我有義務照顧好他們,所以,我自己有什麼需要只能通過努力幹活去爭取才能獲得,以至於把它變成了一種習慣,長大後也成這樣了,心靈地圖一下子更改不了的, 要慢慢的才能把以前的心靈地圖更換掉。”
“還好,我們家裡只有我一個,好的東西都是我的,沒人跟我搶,我也不需要讓着誰。”
“所以嘛,我哪有那斗膽,跟你媽搶人呢?搶走了她的心肝寶貝,她不得與我拼命,纔怪呢。“
“夢寒,就算我們以後不在一起了,你也要答應我一件事,好嗎?”
“什麼事?你說。”
“答應我,以後一定要找一個比我更好的男人,比我更Man的男人,勿要隨意就將自己許人了,好嗎?”
“那當然,能看上我秋夢寒的男人,再差又能差到哪兒去呢,別的不說,至少都有一顆七竅玲瓏的良善的心啊,不會在我最難的時候拋下我,當然,你若有難,我也會陪你一起渡過的。”
“你這是在表揚我,是嗎?”
“不然呢?你啥都好,就是你那腦子,這一天天的不想正經事,這點不好。”
“嘿嘿。”
這時,月光高高的掛在了頂空,在湖面下留下了光亮的影子,遠處似有似無的燈火如營火蟲般閃爍着。
就在今夜,我想讓自己在燈下留下一生中最消魂的段落,然後再與時光結伴,繼續自己的旅程。
什麼山無梭,天地合,乃敢與君絕,那只是小說裡纔有的故事,靈魂的高度決定了的愛情的長度,可是我們的靈魂卻還都那麼的支璃破碎,又瘦又小的,也許每一次相遇,我早就準備好了,從沒有期盼過它能天長天久。
所以,我的生命裡彷彿沒有長久的離傷之痛,更談不上什麼離傷之恨了。
“昊然,送你一束小黃花,往後你也一樣,記得路邊的野花不要隨意採摘。”
“好,我收了這束小黃花,以後不再隨意採花了。”
“聞道郎君閉東閣,且容女子上南樓,相逢不用忙歸去,明日黃花蝶也愁。”
“聞道郎君閉東閣?什麼意思?”
“對了,昊然,我前些天在畫溪春天商業城的“一千零一夜”買了一套冰絲睡衣,我想穿給你看,好不好?”
“真的?”
“嗯。”
我雙手抱向枝頭,夜空下,誰嫣紅,誰寥落,誰人獨在月下坐。
當我褪下青衣,散落青絲,剎那芳華,希望他從今往後別在問我,天下到底誰是英雄?
夜已深。
窗外的風呼呼拍打着玻璃窗的聲音,將我從睡夢中驚醒,一身冷汗從牀頭邊坐了起來,轉頭望向我身旁的昊然,他已酣然入睡,眼晴眯成了兩道彎彎的月牙,他的臉龐依然是那樣的乾淨無暇,的確是一個完全未經歷風霜風雨的酷白青年啊。
“夢寒,你怎麼了?是做惡夢了?”昊然揉了揉雙眼。
“我把你吵醒了。”
“沒有,我自己醒了。”
“咦,昊然,你腳上的那串白玉石腳鏈呢?以前你不是說那是你媽從一個道士那裡祈來的,戴着它可以保平安的嗎?咋不見你戴在腳上了?”
“早就不戴了,你不是說信者有不信者無嗎?”
“你把它放哪兒去了?沒有扔吧。”
“沒有,好像放在鄰楓鎮師孃那裡了。”
“你回去以後,還是把它戴在腳上吧,好不好?”
“你咋了?半夜三更的,幹嘛想起我的腳鏈來了。”
“我剛纔做了一個好可怕的夢,也不知道爲什麼,感覺心裡面空落落的。”
“哦,你夢見啥了?”
“你還記得你第一次騎摩托車帶我去鄰楓鎮結願禮堂參加面具舞會嗎?”
“記得,那晚我是聞到你的髮香,在人羣中在找到了你的。”
他翻過身,將我的頭髮摟了一把,放到鼻子前嗅着。
“夢寒,你用的是什麼洗髮水啊,這香味好特別啊,一聞到它,我就知道是你。”
“哎呀,我不是說我的髮香,我要說的是那天晚上你送我回家時,經過的那一條長滿楓樹的水泥小路,路兩旁是滿山紅葉,你車開得好快啊,當時,我感覺自己像是行走在空中血河裡,那感覺好可怕的。”
“你剛剛做夢是不是又夢見那條小路了?”
“是啊,我夢見你又載我以過那條楓林路,那滿山紅葉,變成了滿路的鮮血,我倆都倒在了血泊中,那場境好慘烈的。”
“可能那滿路紅葉給你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才做夢的,那不代表什麼啊,我經常開車往那條路,人少空氣又好。”
“嗯,我也覺得,不過,你回鄰楓鎮後,還是把那串腳鏈戴起來,好不好?”
“好,我聽你的。”
“這樣我就安心了,剛剛的夢境太可怕了。”
“夢寒,你還沒告訴我,你是用的什麼洗髮水啊,這香味聞起來好舒服,感覺精氣神瞬間猛增,你告訴我在哪兒買的,我往後也要用這一款的。”
“露水千花釀,浴水沉香,生得滿身香,我以前在萬生老師那裡學過香療師的,不是很精深,平日裡有空閒時,就調一些香料,自己用起來了還是不錯的。”
“香療師?你還做過香療師?”
“只是學過,但是我沒有愈療過誰,只是學會了調香,把自己睡眠愈療好了。”
“你會調香?感覺好神奇的呢。”
“略懂皮毛而已啦,我只是對人的心靈世界,人的靈魂世界比較好奇,我聽說,C城有一個古老的小鎮叫白梅鎮,那個小鎮上種了很多梅樹,每年冬春季節,有白梅盛開,那兒有神奇的波羅波羅密芳香療法,我到時想去那兒體驗一下芳香生活。”
“白梅鎮?我沒有聽說過,有點嚮往,我真羨慕你,有一個自由身,體會着狂野,體會孤獨,而我?以後的路,還不知道如何走?我不能離開我爸媽,我是他們的精神支柱,而我也需要他們對我的物質支持。”
“是吧,這是我的宿命吧,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原始宿命,雖然說宿舍是可以抗爭的,所謂我命由我不由天嘛,可是那樣在追尋的過程中會非常的累,即使且獲得了一切,到最終,還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要的?那,還不如一開始,就順勢而爲,這樣可以省很多力氣,你媽媽罵我是野女人,看不上我,這不?我就不需要與你一起捆綁在這兒了,也不錯吧,成全了她的願望,也成全了我的願望,這樣也挺好的。”
“那如果我媽同意我們在一起,你願意陪我一起呆在鄰楓鎮嗎?”
“嗯,還是要考慮考慮,你那彪起車來,太太太快了,讓我想起就後怕的,我的夢想還沒有完成呢,等一下把我的魂都嚇飛了。”
“你的夢想?是成爲一名女中豪傑?”
“不是,是成爲一名有個性的家庭主婦。”
“這叫什麼夢想啊,只要是個女人基本都能完成啊。”
“可,對於我來說很難完成啊,它的確就是我的夢想。”
“對不起,夢寒,我不能幫你實現你的夢想了,但願你以後能遇上一個比我好一百倍的男人,能保護你一生一世。”
“邊走邊看吧,也不知道未來會是什麼樣子的,不知道是熊樣?還是虎樣?還是依然是那鳥樣?”
“哈哈哈,熊樣,虎樣,鳥樣,精彩就好。”
“所以,你聽媽媽的話,是個好孩子。”
“我只怕生是楓林島上的人,死是楓林島上的鬼了,不是熊樣,不是虎樣,真的是鳥樣了,一隻駝鳥樣,是不是?”
“嘻嘻嘻,駝鳥樣,也好啊,把頭埋進了沙子裡,至少最終不會落下個死無葬生之地啊。”
“嗯,扯遠了,你不是在宣傳楓林島讀書節嗎?咋又想起要去白梅鎮了?”
“等這次楓林島讀書節活動完成後吧,想更換一下心情。”
“那你往後還需要我去你家鄉種玫瑰花嗎?”
“最好,最好別再見面了,我覺得還是不要再見面了吧,只相念,不相見。”
“只要你沒有我,會過得更好,我就不來打擾你了。”
“我會的,會把自己過好的。”
“不過,在你離開楓林島之前,幫我配一款你身上這種香味的洗髮水,留給做紀念,可以嗎?”
“好。”
“我聞着這香感覺渾身是勁的,特別是那玩意兒,好棒,你說,我棒不棒?嗯。”
“哎呀,你是一隻流氓兔。”
“我棒不棒嘛。”
“棒,很棒,比棒棒糖還要棒。”
“你滿意就好。”
“昊然,你回鄰楓鎮後記得把那串腳鏈戴起來,好嗎?”
“好啦,幹嘛老是提它的,你不是不怕死的嗎?怎麼這下擔心起我的安危來了?”
“那也得有準備着走啊,必境生命只有一次,下輩子幻化成什麼還不知呢,我只希望你我都好好的。”
“傻瓜,你是我見過世界上最大的傻瓜。”
還君千江水,慰我萬江春,女人啊,這一踏上風月之路,就註定了半世的飄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