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種傳說,是繾綣於業火重天,我戒色,色不戒我。
我正在猶豫着是進還是退時,只見那刀疤女人, 以迅雷耳之速,再次向我撲了過來,將我打倒在地:“你敢踩我,我踩死你這個野女人,我踩死你這個野女人。”她力大如虎,那是她身體內積累下的七世怨火與怨氣,還有風吹不散的長恨,月圓不了的長夢,一股作氣,全部將它們泄出,以我的身體作沙雕。
“別打了,別打了。”昊然茫然無措的喊着,減着喊着,沒了人影了。
正在我力將枯竭時,突然聽到了一聲喝令:“幹什麼?”那個高大的影子,我不知道那是神還是魔,但我深信他能救我出業火重天。
“爸,你快,快把她們扯開,她們打了好久了。”昊然喊着。
“昊震成,我今天就要當着你爺倆的面收拾這些野女人,不要以爲我好欺負。”
“叔叔,救我。”
我隱隱約約看見那個影子出現了在我的眼前,把那刀疤女人一把扯開了。
“昊然,把你媽送到精神病醫院去,療養一段時間,好好看着她,別讓她又跑出來,亂咬人了。”
“我沒病,我沒有病,昊震成,是你有病,你纔有病,你不得好死,想把我支出去,你們就可以爲所欲爲了,休想,門都沒有。”
我緩緩的從地上爬了起來,整了整衣服,向昊然,還有周圍的人鞠了一躬,一言不發的頭也不回的,顛顛撞撞的走出了那座祭祀神殿的大門。
“夢寒。”昊然從背後追上了我,擋住了我的去路。
“昊然,從此我與你情緣兩賒,這兒容不下我的身與影了,再見。”
“夢寒,改天我來“異渡香魂”圖書城找你,我有事跟你商量。”
“不需要了。”
“寒姑娘,這就是你不對了,一個人出門在外,四海之內皆是朋友,不要跟一般人一般見識。”昊然他爸走到了我的跟前。
“朋友?哼。”我冷冷的一笑。
“一般人的見識?這些個野花野草的能有多大的見識,你看那大街上,那來來去去的身影,別鬼迷了心竅,我是來替你們除害的,你們這些沒良心的,反倒把我當外人了,想把我支開了,我會跟你們沒完。”那女人狂吼着。
“你給我閉嘴,別在這兒胡鬧。”昊然他爸又是一聲喝令。
轉身,向站在門邊的幾位男士揮了揮手。“把夫人扶到休息室裡去休息一會兒,有病治病,有傷療傷。”
“走吧,昊夫人。”
“野女人,我再次警告你,離我們家的男人遠一點,不然你給我等着,我要毀掉你的名聲,讓你永世擡不起頭。”她用手指着我,一邊走着,一邊喊着。
我突然靈機一動,殺了一個回馬槍,你不是要我毀我的名聲嗎?你不是罵我是野女人嗎?那今兒個我就成全你?我就壓上自己的一世名聲,對,什麼名聲不名聲的?臉面不臉面的?我打長到八歲時,就沒有臉了,是爸爸媽媽眼中的小廢材,沒用的小東西,腦子不太正常的小傢伙,打從小就沒個好名聲的,不也長大了嗎?逢山開路,遇水搭橋,生死看淡。
曾經我一倔到底,把爸爸媽媽眼中小廢材扮演的非常好,今兒個大不了換個角色來演一演,好吧,野女人,說我是野女人,那我就演一回給你看看?
好,好,好,你不是很高貴嗎?今兒個我也成全你,就來給你帶個高高的貴貴的帽子。
我想好了,
菊花,古劍,酒,色身。
我要前面三樣。
“叔叔,我餓了,你們這酒樓裡有早餐吃嗎?”
“有,早餐很豐富,昊然,你帶夢寒去宜宛齋吃點東西,是餓壞了。”
身在異鄉爲異客,不逢佳日倍思親,我肉眼模糊,四海之內,看誰都像我自己的父親兄弟。
“走吧,夫人。”那刀疤女人終於被幾位男同志拽走了。
一路上,她喊着,罵着:“野女人,野女人,我不會放過你們這些野女人的。”
我擡起頭凝望着這座如一隻白鶴般立於羣樓之間的大樓,在我第一次踏入這座楓林島時,這兒還是一堆廢墟,我從來就沒有想過我會與它結下了這一段緣。
那些個自封良人渾身上下左右內外都零缺陷的至尊無上的人啊,也不知何時才能放過他們眼中我這類不三不四不五不六的野流之輩。
我想:如果有一天,我將自己變成了一個“活死人”或許這一切就會結束了吧,只要我還野着,浪着,就不會有結束的一天。
很多時候,我是凡塵也怕,凡事也懼,只想走好自己腳下的每一步路,原來這每前行一步都不是件容易的事兒。
“夢寒,走,吃早餐去,我也餓了。”昊然提醒着我。
“你不去陪你媽了?”
“你是客人。”
“吳漫玲呢,今早兒怎麼不見她人了?”我還是有點好奇,昊然是吳漫玲的關係。
我莫名其妙的當了第三者,變成了一個搶別人男人的野女人了,可我卻沒有責怪昊然的意思,愛不是自私的嗎?我一時半會兒搞不懂自己怎麼會這樣?內心世界又彷彿纏起了一團亂麻。
我只知道與昊然在一起,是我自己的選擇,與他人無關。
況且,歐陽成成,早就提醒過我了,昊然是個什麼樣的人,我不是心中沒數,只是,一股莫名的力量,還是想走進他的世界。
亦或許,我對昊然,還有他的父親只是一種相見如故的江湖情緣。
既然是江湖情緣,那就會起於江湖,也會止於江湖,不管他們是佛還是魔,佛緣讓自己上天堂,魔緣讓自己下地獄,都只是一段緣,有緣起之時就有緣滅之時,只是那刀疤女人太較真了,若不那麼較真,可能我會就此了斷,走得個乾乾脆脆的。
一個較真的人遇上我這麼一個倔強的人,那就有戲看了,她把她們當成高貴者,把我看成卑賤者,那我就於此地,不如把自己的“賤”當作“劍”來用一回,一“劍”到底,爲自己殺出一條小路來。
“她在樓上忙活呢?”
“此地,看來不適合我呆了,猛虎太多。”
“先吃飯了再說,早餐處到了。”
我放眼一望,果真食物很豐富,關養生粥就有十幾種,還有紅薯,玉米,花捲,包子,饅頭,雞蛋等等,應有盡有。
我選好了幾樣,安安靜靜的坐在了餐桌旁,不得不說,在昊然面前,我整個人是放鬆狀態的,身體內的每一個細胞都在跳舞的,都是向外綻放的。
“夢寒,你的‘寒山美食工作室’已經弄好了,本想請你來當廚的,可看你現在在“異渡香魂”圖書城裡的工作有點忙,就先讓另外的人替你操持着了。”
“你們把我給換了,不起用我的菜譜了?”
“沒,我們是怕你忙不過來,做兩份工太累了,是我爸決定的。”
“行了,別什麼都推卸給你爸的,是我與你合作,跟你爸又有何干?”
“要不,你把那邊的工作給辭了,專心的在這兒呆着,好不好?”
“開什麼玩笑,我不可能把自己手上原本養得好好的一隻鳥兒放飛了,全身心的跳入你們這片虎狼之地,我們之前商量好的,是可以兼職的?”
“你有分身術啊,三頭六臂啊,你忙得過來嗎?”
“我不管,我一個月有六天休息,都可以來的。”
“你不是不喜歡賺錢嗎?視金錢如糞土嗎?現在幹嘛那麼拼了?”昊然問。
“誰說的,我也喜歡錢的,只是,我工作也不全是爲了賺錢,有些事情,我就是想去試一試,有些地方,我就是想去呆一呆,不在乎時間長短,這是一個探索自己的過程。”
“不懂你,哪有那麼麻煩,跟着一個高人混,不就好了。”
“此路不通啊,高人的標準,與我自己的標準不一樣,高人覺得好的,對我來說不一定是好的,大鴨走大鴨的路,小鴨走小鴨的路。”
“那你是大鴨還是小鴨?”
“我是一隻小鴨子啊,嘎,嘎,嘎。”
“夢寒,你倔起來,也挺美的。”我看得出來,昊然是完全接受我的。
“那你是不是同意,我來這兒做兼職了?”
“要問我爸,要不?你自己去跟我爸商量吧。”
“行,行,昊然,你其實挺可憐的,什麼都你爸你爸的,你媽你媽的,都不能自己作決定的。”
“這是我的宿命,逃脫不掉的。”
“你是一條懶蟲,那改天我去跟你爸商量。”
“好,只要你把“異渡香魂”的工作辭了,專心的來這兒工作,他肯定會同意的,當個美食家不好嗎?反正又是你的老本行,不是嗎?”
“那你以後還會去我們家鄉種玫瑰花嗎?一起去完成“萬物生一生之水”玫瑰花型的那款香水嗎?”
“當然,我們說好了的,不反悔的,其它的事我都可以聽我爸媽的,只有這一件事,我要爲自己活一回了,真正的爲自己活一次。”
“真的嗎?”我半信半疑的。
“是真的。”
回首間,祈福鑼鼓隊,好像已經進入了正樓。
我能清楚的聽見,他們祈禱的聲音:“事業豐登,年年是豐年,事業豐登,年年是豐年。”
在人羣中我又發現了那個氣宇非凡的身影,是昊然他爸,我今天終於知道了他的名字,他叫昊震成,那到底是怎樣的一個男人?長得人模人樣的,卻能把他的女人變得人模鬼樣的。
也許,他?纔是那隻千年的狐狸,現時,他是順風順水的,纔看起來像只貓頭鷹,我也才能相安無事的立在此地,如果我哪天也讓他不高興了,可能一口就把我吞掉了,吞得連骨頭都不會剩下的,這樣篤定的去解讀一個大男人,不知道是自己的幸運還是不幸,我只是從自己的父親身上的影子,自己男親人身上的影子,去解讀了他?也許是正解,也許是誤解。
不過,我依然覺得生命就是一場場探險,捨不得割肉流血流汗,就入不了狼窩虎窩狐狸窩,又怎能真正做到把生死看淡?
如果昊然是一張沒有被污染掉的潔白潔白的白紙,那麼昊然他爸就是那白紙上用色彩鮮豔的畫筆畫成的一條條線路圖,那是一張通往寶藏區的地圖,沿着牚紋絡着的宿命,那張圖裡有繁華三千夢,廣廈千萬間,還有紙香墨飛賦滿江。
讓我身體內升起了一股無名的慾火,從每一個細胞間裡涌出,我想沿着那張已經用腳步丈量過的地圖的脈絡,用他的已知,去塗抹我的未知。
他是我座下的極樂,讓我登臺而失措,他若是佛,我欲與他成佛,他若是魔,我就隨他成魔。
女人的直覺或許真的是準確的,難怪,難怪,剛剛那個刀疤女人,昊然他的母親是那樣的恨我入骨,會發瘋似的撕咬我。
她的嗅覺如此靈敏,就在這煉獄之下,我想她聞到一股窟顱安紅豆的胭脂味。
而那一具窟顱安紅豆,就是我。
我怎麼去遠離他們家的男人了?身處江湖之中,這磕磕碰碰的,碰到的人不是同性,就是異性,又如何做才能遠離別人家的男人?除非我躲到深山老林裡去,除非我爲自己作一個繭,把自己裝進繭裡縛束起來,這可能嗎?不,不可能。
我愛這世間的繁花,也愛這世間的綠草,怎麼可能遠離。
菊花,古劍,酒,色身,我不要他們的色身,也不想踩之誰人之上。
菊是柔情,劍是力量,酒是浪漫,色身是性。
我只想用自己手裡的幾朵菊花,換取他人手中的一把古劍,借他人一點點力量,去做好一些事,走好一段路,做好一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