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陣雁鳴長空,將我從睡夢中驚醒。
隱隱約約聽到楓林客棧二樓走廊處的那頭好像有人在說話的聲音,緊接着又是一陣陣咚咚的敲門聲,這半夜三更的,這些人搞什麼鬼?還讓不讓人休息了?我心裡搗鼓着。
幾分鐘過後,我的房門也被一陣陣咚咚咚的聲敲響了,我十分警覺的從牀上爬了起來,並換好了便衣,裹的嚴嚴實實的,心裡有點忐忑的走到門邊:“誰?”
“開門,開門,查房,查房。”
“是服務員嗎?”
“開門,警察。”
“警察?”
我將耳朵貼在門邊,此時走廊處好像鬧轟轟的,可能真的是警察來查房了?
我輕輕的打開了房門。
一位身着灰藍色軍裝的民警亮出了工作牌,旁邊還站了一位向我點了點頭:“打擾了,查房,請出示您的身份證件。”
我很快意識到了什麼,轉過身走進屋內,從自己包包裡摸出了身份證,他們一位站立在門口邊,其中另一位拿着手電筒走進了我的房間,向房間裡的每一個角落裡照了一遍問:“室內還有人嗎?”
“沒有其它人了,就我一個人,這是我的身份證件。”
他接過我的身份證瞄了一眼,再對照一下我的臉龐,把證件還給我後,緊接着腳步又跨向陽臺處掃了一遍:“行了,行了,打擾了。”
轉過身退出了我的房間,並且幫我輕輕的帶關好了房間的門。
而我的心,久久也沒有平靜下來,一樓大廳處好像已經亂轟轟的一片了,也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了?
我感覺到了一陣肅殺之氣向我捲來,捲走了時光機裡的所有的詩情畫意。
索性把房門敞開着,走出了房間,出去看個究竟。
此時,楓林客棧大廳門口處同樣站有好多警察,他們是民警還是巡警還是?我也分辨不出來,只記得我剛來楓林島的那天,也看見好多身着這樣警服的人員,他們可能是這島上的安全守衛士。
再定眼一望,不好,大廳處已經押了好幾個人了,他們手上是戴着拷鏈的。
我一個一個的掃了一遍,都是陌生的面孔,還好,昊然沒有在裡面。
正鬆了一口氣時,突然聽見負一樓梯階處又開始鬧轟轟的。
“別動,別動。”
這又逮着誰了?
我全身像是凍僵了般,一動也不能動的立在原地。
目不轉睛的望着樓梯間處被押出來的人,是一個我不認識的男兒。
我雙眼緊盯着後面的人羣,突然,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了在我的眼前,被兩位身着警服人員拽着往前走着。
“白貓兒。”我不自覺的喊了一遍她的名字,她緩緩的擡起頭甩了甩了那一頭金髮,用冰冷冰冷的眼神望了我一眼,過後又是一種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模樣,整個人顯露出一副生無可戀的,玩世不悔的驕驕女的神態。
後面還緊跟着人,只聽見民警的聲音叫喚着:“快點,走快點。”
我緩緩的移動了自己的腳步,湊着人羣裡往前一望。
一個呆在最角落裡戴上手拷的男孩。
“啊,昊然?”
我不管不顧的撲到了他的身邊,很快就被民警用長槍擋開了。
“啊,夢寒,你怎麼也跑這裡面來了?”
“我?我是來這裡找大緒的,你們這是怎麼了?啊?”
“夢寒,你先別去告訴我爸媽了,好嗎?你在楓林客棧等我們的消息,如果三天後還沒有回來,請幫我從201房整理些衣服和生活用品送來。”
“好,好,放心,不會有事的,應該沒事的。”我是不相信這麼幹淨的如一滴白露般的男孩會被關進去的,要在他的生命的長河中留下一段黑色記錄的。
只是,我依然沒有想明白這?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了?
我的思緒一片混亂,緊接着,一陣陣警車鳴聲響起,他們都被一一推上了警車。
“昊然,這幾天我在“異渡香魂”圖書城等你們消息,我答應你先不去告訴你的爸爸媽媽的。”
大約過了幾十分鐘,楓林客棧又重新歸回了平靜,那些前廳的守店人,也不知突然跑哪兒去了,整個大廳空無一人,只剩下白織燈光照出了我的影子,一晃一晃的。
沒過一會兒,我聽見了樓上又開始鬧轟轟了起來,擡頭一望,又是穿警服的人員。
一位拿着長槍的手柄指着我:“喂,你是什麼人,還不趕快離開這兒。”
“我,我,住宿的啊。”
“快,快收拾好行禮,住別家酒樓去,這店鋪要貼封條了。”
“啊,要貼封條了?”
我連忙轉身跑向了自己的房間,只見樓上的人一轟而下,我背起包包隨着人羣混進了夜空中,此時,凌晨三點的鐘聲已敲響。
楓林客棧路邊的霓虹燈在月光下閃爍着,彷彿那是一盞盞照命之燈,希望之燈,在無始無終裡,在有始有終裡,我靜默着,只爲等待太陽從東方升起來。
踉踉蹌蹌的走到了“異渡香魂”圖書城裡,鑽進了水晶宮白石屋的修道房裡,以此來渡過漫漫長夜。
修道房牆壁上那兩句詩篇,我已經讀了成千上萬遍了:“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
可見,我這人生之道修的並不好,修來修去還是老黃牛一頭,沒能照顧好自己,也沒能照顧好昊然,還有自己身邊的每一位相識的人。
大緒啊,大緒,他此刻人又在哪兒,他這一趟渾水,都趟下去了那麼多人,他此時此刻知道嗎?
對了,再打一下悅悅的電話,看看她現在在哪兒?大緒出事了,她知道嗎?
沒想到這半夜三更的電話還被我打通了。
我把楓林客棧剛剛發生的事都跟悅悅述敘了一遍,我感覺不到她有什麼驚訝的,好像早就知道這一天會到來似的。
此時,凌晨五點的鐘聲敲響,我已毫無睡意,捲縮在白石頭屋一間修道房的角落裡,只想重來讀一遍內心的經卷,來讀透這一夜的炎涼。
隱隱約約中我好像看見了有一個人影溜進了從“異渡香魂”圖書城的大廳,緊接着上了二樓?
他是誰?
我藉着暗淡的光線,也跟隨着那影子到達了二樓,樓上每一間辦公室裡都靜悄悄的,沒有人影,難道是我的眼睛看花了?
我轉身,望向了大緒的辦公室,門是半掩着的,屋子裡有星星般的光點,裡面發出了窸窸窣窣的聲響。
難道是進賊了?
“誰?”裡面的影子發出聲音來了,再仔細一瞧:
“大緒經理,原來是你啊。”我把燈光打開了。
“秋夢寒,你這麼一大清早跑到我的辦公室裡來做什麼?”
我彷彿有千言萬語,卻又無從說起。
“大緒經理,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問我爲什麼在這裡,我是從你們家楓林客棧被警察趕出來的,你的店已經貼上封條了,好多人被抓了?你知道嗎?”
“我知道,我知道,這事你不要管,做好你圖書城裡的工作就好了。”他的語氣裡顯得十分平靜。
“我怎麼可以不管,我的男友昊然也在裡面,被警察抓去了。”
“放心吧,不會有事的,只是問個話就會放出來的,別多想,你先好好工作。”
“真的嗎?不會有事?”
“不會有事的,我向你保證。”
我望着他那如泰山佬姆的神態,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臉上居然還有那麼陽光的笑容,他怎麼能笑得出來的。
“行,行,外面天已經亮了,你下樓去吧,去吃點早餐,也順便幫我帶幾份打包回來,我已經差不多兩天沒有吃東西了。”說着從錢包裡掏出了三百元人民幣放到我的手裡。
我知道,他這個時候,是要避開人羣的,可能隨時等着他的也是兩副手拷。
“好吧,我這就出去幫你買些好吃的來。”
我往外探了探天色,半邊山色半邊雲,片片楓葉滿地霜。
飛奔着的到達了明月街邊,我還是挺喜歡這條街的,感覺它有詩意的味道,也有煙火的味道,這纔是人間的味道,這時那家“上燈良夜”已經開門了。
平日裡大緒他們辦公室裡的人最喜歡來這家店吃東西了,我第一次來島上也是在這兒遇見他們的,當時我對大緒的印象還是挺深刻的,那時他對楊寧還照顧有加,但後來幹掉楊寧的也是他,虧楊寧還把自己的表妹悅悅介紹給了他,成全了一對鴛鴦,她自己卻成了一堆炮灰,楊寧?她當時肯定不會想到大緒現在的境遇吧。
腦海裡一邊回憶着我與他們這些人的點滴過往,一邊點了好些這裡面最熟悉的食物。
“打包,快點,給我打包。”我急促的催着店員。
真的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好像有種預感,我得與時間賽跑,大緒很快就會被抓走了似的。
果不其然,剛走到“異渡香魂”圖書城大門口,兩位民警已經筆直的站立在門前,我就知道大事不妙了,突然像是有一盆很大很大涼水,從自己的頭上澆了下去。
手中的已打包好的早餐全都掉落到了地上。
眼睜睜看着大緒被幾位身着警服的人押着往前走着,這時他的雙手上已經戴上了拷鏈。
只是他的臉上依然露出是似笑非笑的神情。
“大緒經理。”我跟着他們背後叫喊着。
“夢寒姑娘,好好在這裡幹,等我回來,一定要等我回來。”他居然還有心情調笑着我。
而我已經淚眼模糊,打溼了自己的衣領。
“真是不進棺材不落淚的你,你要逞能到什麼時候啊?”我跟着他們的步伐喊着。
突然想起了什麼,退回到原地把掉落在地上的打包好的食物,重新撿了起來,直追到了明月街。
“警察叔叔,他已經兩天沒有吃飯了,請讓他吃點東西再上路吧,好嗎?”我把一堆食物遞給了大緒。
此時,街邊的寒風吹斷層了我的視線,我緊緊握着自己的拳頭,彷彿就此握住了往昔,握住了自己的明天,還有他們的明天。
深水,浮浪,
冬天不會老。
我見朝陽,衝破了團團雲層,從一條條空中血河裡,冉冉升起,我想它一定涌動着大力,也涌動着大痛,就如你我在煉獄中的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