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當空,普照在騖州大地上。
此時中午,沒有風,只有烏煙瘴氣的工業廢氣。
騖州大地上,燥熱而煩悶。
張逸傑走出銀行,一縷陽光照在他臉上,他忽然覺得有些刺眼。
這是他初到婺城的第一個早晨,一個糟糕早晨。
不時有人羣從他身邊擦肩而過,他看到的是,人們木納而冷漠的臉。
他現在才發現,江南並不多情。
“張隊,那個逃跑的劫匪已經抓住了!”楊啓發來到張逸傑身邊,陰沉地道。
“嗯!”張逸傑輕嘆一聲,“先把他們關在看守所,至於怎麼判,那是法院的事了!都是苦命人吶,希望能判輕點!”
“你說的那個吳志遠,走出銀行之後,再沒有發現他的行蹤!”
“這周圍的監控攝像頭也沒找到嗎?”
“沒有!”楊啓發頓了頓,“不過,他身邊的那個女人的行蹤,我們已經掌控了,她打了一輛出租車,去了醫院,有同事已經跟過去了!”
“嗯!很好!”張逸傑轉過身來,“先布控起來,不要打擾她,看她去醫院做什麼!我的目的,是要弄清楚她跟吳志遠是什麼關係!”
“知道了……”
“楊隊,我頂替你的位置,你不會有什麼想法吧!”張逸傑盯着楊啓發,問道。
“沒有,這一切都是爲了破案!”楊啓發依舊板着臉,“我先下去安排了!”
“吳志遠,你會在哪裡呢?”
……
銀行街對面,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裡,有一輛黑色的長城越野車。
越野車裡,有一個青年,正拿着望遠鏡,望着銀對面銀行。
當張逸傑的身影出現在銀行門口時,他的嘴角上,蕩起一絲若有若無的弧度。
“張逸傑,果然,哪兒都有你!”
他放下望遠鏡,從兜裡,掏出一隻手機。
打開手機,看到一個熟悉而又陌生的號碼,他輕笑起來。
“小勇,你先回去……”
“遠哥,你要去幹嘛?”
“遇到老朋友了,找他敘敘舊……”
“哦!那你小心點!”
……
“媽的,什麼玩意兒!”銀行門口,一個魁梧的青年,來到張逸傑身邊。
“作爲公安人員,要隨時注意自己的言行舉止,你看你,成什麼樣子?”張逸傑瞥了孫宇一眼,皺眉道。
“那銀行經理,囉裡囉嗦,一直在說,要把吳志遠抓起來,煩死人了!”
“由他說吧!”張逸傑擺擺手,“把警戒線撤了吧,我們先回公安局!”
“嘟嘟嘟!”正在這時,手機響起。
張逸傑拿起手機,這是一個陌生的號碼,沉吟片刻,他按下了接聽鍵。
“喂?哪位!”
“張隊長,這纔沒多久,你就忘了我了?”
“是你!”張逸傑的眼睛,瞬間發出奪目的光芒。
“我想你了,姚記茶餐廳,我等你,不見不散!”
“你……”張逸傑還想說什麼,那頭已經掛了電話。
“姚記茶餐廳在哪裡?”張逸傑收起手機,對孫宇問道。
“離這裡不遠,幾條街的距離!”孫宇不明所以,“張隊,怎麼了?”
“我有點事,過去一趟,你代我向劉副局長說一聲!”
張逸傑說着,已經化成一道風,往街對面而去。
……
姚記茶餐廳,坐落於城南一條商業街。
這是一棟只有三層樓茶餐廳,此時此刻,已經人聲鼎沸,每一層,都坐滿了人。
張逸傑匆匆趕到,第一眼,他便看到那個熟悉而又陌生的青年。
他坐在人羣中,漫不經心地喝茶。擡眼之間,看到張逸傑趕來,他抿嘴一笑。
“好膽!”張逸傑的手,不由自主地伸向腰間。
然而,他的目光一閃,他看到,那個青年,他的右手一晃,一把微型手槍,已經握在他手中。
他對着他,微微搖頭,眨眼間,他手中的槍,又消失不見。
張逸傑知道他的用意,他收回伸向腰間的手。
他一步步走過去,最後,在青年的對面坐下來。
兩人沉默對望,空氣一時間凝固。
過了半晌,張逸傑收回了目光。
“吳志遠,你找我,是想投案自首麼?還是,你在銀行大發神威,一舉制服銀行劫匪,要我來獎賞你幾句?”張逸傑首先打破沉默。
“張隊,是你一直在找我吧!我只是滿足你心願而已!”吳志遠似笑非笑地說道。
“吳志遠,你涉嫌故意殺人,我現在要把你拘捕歸案!”張逸傑盯着吳志遠,目光銳利起來。
“這裡這麼多人,子彈可不長眼,你可以試試看!你知道的,我很快!”吳志遠擡起茶杯,輕呡一口,“其實,我只想找你敘敘舊,喝喝茶而已,別無其他!你別緊張!”
“喝茶?殺了那麼多人,你還能在這裡風淡雲輕地喝茶?你晚上睡得着嗎?”
“證據呢?”
兩人再次沉默,盯着對方。
“呵呵!”張逸傑笑了起來,“你在這裡,想必陳曦也在這裡吧!告訴我,我可以幫你!”
“我叫你來,只希望,你別擋我的路!”吳志遠沉聲說道。
“你的路?殺人之路麼?還是自我毀滅之路?”
“不!是自我救贖!”吳志遠悵然道,“遇到她,是我這輩子最幸福的事情,她是我的希望!我要找到她,任何人,都別想阻止我!”
“你這是在犯罪!”張逸傑冷聲道。
“是麼?”吳志遠嗤笑一聲,“張隊還記得九號倉庫麼?”
“什麼意思?”
“於靜跟着你來婺城了吧!你都還沒感謝我呢!”吳志遠端起茶杯,爲張逸傑斟上一杯茶,“你自己的幸福,你找到了,可要好好的珍惜!”
“你威脅我!”張逸傑臉色變冷起來。
“隨你怎麼想!”吳志遠聳聳肩,“你看,這裡的很多人,他們大多數都是從外地來的,爲什麼?只想求一份安穩的工作!”
“他們一直在打聽幸福的下落,可幸福總是無影無蹤!比如江上那具屍體,比如搶銀行那幾個人!”
“你想說什麼?”張逸傑沉聲問道。
“每個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權利,不是嗎?”
“但沒有剝奪別人生命的權利!”
“我說了,你有證據,可以抓我!”吳志遠頓了一下,“但前提,你別阻止我!”
張逸傑沒有說話,他知道,眼前這個人,越走越遠,完了!
“你聽聽,他們在說什麼?”吳志遠指着一臺電視,“現在新聞滾動播出,婺江浮屍案,你聽他們的議論,他們關心的不是警方怎麼破案,什麼時候破案,他們關心的,恰恰是這幾個死者的身份!”
“你聽!”吳志遠豎起耳朵,“他們在說那幾個死者髒,不潔身自愛,死不足惜!”
“但你打開手機看看,網上那些評論,鋪天蓋地,又全是同情!”
“你知道爲什麼嗎?”吳志遠繼續說道,“這個世界上,人性都是有兩面性的,吃瓜羣衆一邊在消費他人的悲慘命運,一邊在鍵盤上悲天憫人!”
“我不想成爲別人鍵盤上可憐的消費品!”吳志遠認真說道,“這個世界,幸福是靠自己爭取來的,不是靠別人假惺惺的同情!”
“你這是詭辯!”張逸傑說道,“你記住,別讓我抓到你的把柄,否則……”
“你抓不了我的!”吳志遠站起身來,“這裡的茶不錯,慢用!”
吳志遠說完,轉身而去。
“你找我來,不是敘舊,也不是爲了威脅我!”張逸傑看着他的背影,大聲說道。
“嗯?”吳志遠頓足。
“你是沒朋友了,找不到人說話了,哈哈!”張逸傑大笑起來,猶如打了勝仗一般。
“哼!”吳志遠臉色鐵青,拂袖而去。
“吳志遠,總有一天,你會落在我手上的,我保證!”
張逸傑握緊了拳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