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羣路,鴻運賓館,後花園。
楚雄立於亭中,怔怔地望着池塘裡那株傲然而孑然的青蓮。
他仿若在看着一個人。
與剛剛在吳志遠面前的深不可測模樣相比,此時,他儼然變成另一個人。
此時此刻,他的身影,落寞而蕭瑟。
“靈兒,你放心,很快!很快就能幫你報仇了!”
他喃喃自語,目光忽然變得銳利起來。
“我幫你找了個煞星,我不會讓他們就這麼痛痛快快死的,我要把害死你的相關人等,全部攪得天翻地覆,我要他們在恐懼中死去!快了,快了!你等着!等把你的仇報了,老爸就來陪你!”
楚雄想着,臉上露出了一絲慈祥的笑容,他重新坐回亭中,擡起茶杯,輕輕地呡一口。
此時此刻,他又像是換了一個人,變得仙風道骨起來。
“動了一顆殺子,還差一個警察,這顆棋子也該動了!!”他想起了一個人,一個英武非凡的青年。
楚雄放下茶杯,嘴臉上,微微翹起,蕩起一絲若有若無的弧度。
“楚老闆還真是閒情逸致,大清早的,就在花園裡怡然自得地品茶,我來得遠,不知道能否請我吃上一杯?”
正在這時,一個挺拔的身影,揹負着雙手,走進後花園。
他不苟言笑,沿着池塘邊的那排楊柳,走到亭中,他的目光,落在那株青蓮上。
楚雄轉頭,看着緩步而來的青年,他先是一愣,隨即又釋然起來。
他沒想到,吳志遠前腳剛走,此人後腳便走了進來,或者說,他沒想到,此人來得這麼快。
“張逸傑,張隊長!哈哈!歡迎歡迎!”楚雄站起來,春風滿面,迎了上去,“這茶葉是小女遺留下來的,很苦,只怕你喝不慣!”
“哦?那我可更要好好嘗一口了!”張逸傑在楚雄對面,坐了下來,看着石桌上的兩隻茶杯,“楚老闆剛剛是在招待客人嗎?沒打擾到你吧!”
“不打擾!不打擾!只是沒想到張隊長這麼快就查到我了!”
楚雄換了一直茶杯,給張逸傑斟上,“要是所有的執法人員辦事效率也跟張隊長一樣,這麼高效的話,那這個世界,就不會有那麼多人受罪,不會有那麼多人枉死了!”
“你說的是你女兒,楚靈麼?”張逸傑忽然問道。
“張隊想必查過小女的卷宗了,以你的睿智,自然看得出,那個所謂的兇手,不過是個替罪羊而已,小女死得冤啊,可已經結案了,我一個老頭子,卻有冤無處伸,只能這麼混着過日子了!”
楚雄頓了頓,招呼道:“來,試試靈兒留下的茶葉!”
“好苦!”張逸傑擡起茶杯,喝了一口,輕輕地敲着茶杯,“我今天來,是想請教一下楚老闆,那天在公園裡,你故意攔住我,是不是有什麼話想說?”
“沒有!沒有!”楚雄擺擺手,“我是看你剛正不阿,我這個孤寡老頭,想借一借你的正氣,震一震那些宵小之輩,你也知道,這一帶,不太平,什麼人都有!”
“比如,張天豪?”張逸傑擡起頭來,盯着楚雄,“楚老闆別告訴我,你不認識他,我可知道得一清二楚,這條街,大多數產業,都是你的!”
“是我的沒錯,可我只把鋪面租給他們,至於別人在做什麼,我可不知道!”
“也罷!”張逸傑沉吟片刻,“既然楚老闆不知道,那我就不提了!”
“不過!”張逸傑頓了頓,話鋒一轉,“當日在公園,你告訴我,婺江浮屍,是你報的案,這一點,你能告訴我些什麼嗎?”
“我報案當天,就去公安局錄口供了,你可以查!”楚雄說着,臉色一正,“但既然你問起了,我就實話實說吧!”
“我其實是想提醒張隊長,那幾個女孩子啊,死得很可憐,別讓她們的案子和小女一樣,隨便找個替罪羊,就草草結案了!這樣她們會死不瞑目的!”
張逸傑聞言,撲騰一聲,站了起來,沉聲道:“你的意思是說,婺江浮屍案,與你女兒楚靈的案子,有關聯?”
“我沒這麼說!”楚雄轉動着茶杯蓋子,“真相是怎樣,不正是你們公安的本職工作麼?我只是一個快入土的老頭子而已!”
張逸傑深深地看了楚雄一眼,躬身道:“受教了!”
“不敢當!”楚雄擡起頭來,迎着張逸傑的目光,“張隊長初來婺城,很多事還不瞭解,我要說的是,你有時候,不只要看前面,還要注意你的後背!”
“你是說?”張逸傑坐下來,若有所思。
“你帶着老婆來婺城,住哪裡,連我這糟老頭子都知道了,你說,別人怎麼會不知道?”
楚雄掃了張逸傑一眼,意味深長地說道,擡起茶杯,自顧地喝起茶來。
張逸傑臉色變得難看起來,他原本以爲,於靜的失蹤,公安局裡面,可能有內鬼,但只是猜想,但現在,他百分之百的肯定了!
他不管楚雄是有心,還是無意,也不管他的消息來源於何處,但他知道,從他一開始走進公安局,或者,從他接到過來協助婺城警方破案的任命起,就已經有人開始注意他,算計他了。
有人在死死的盯着他的後背,盯着他的一舉一動!
他不知道這個人是誰,但肯定,絕對在公安局內部,這個人也許是個位高權重之人,也許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但絕對,這個人,就在公安局裡,而且藏得很深。
張逸傑再次擡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涼了,也更苦了。
他沉默起來,看着池中的那株青蓮,如同之前的吳志遠一般。
吳志遠看着她,看到的是陳曦,楚雄看着她,看到的是楚靈。
而張逸傑,看到的卻是於靜。
也許這是天意,冥冥中早已經註定。
這三個女人,她們身份不一樣,但是,她們有着一樣的青春年華,朝氣蓬勃!一如池中的那株青蓮。
而她們現在,不是失蹤,就是死了,總而言之,她們,都不在了!
所以吳志遠會來到這裡,張逸傑會來到這裡,不管他們的目的如何,也不管是不是巧合,但他們都在掛念,心中的那個人。
然而,有些人,一別之後,就是永遠了!
張逸傑看着那株青蓮,心如刀絞,一如之前的吳志遠。
“張隊長,還有什麼要問的嗎?”沉默許久,楚雄忽然問道。
張逸傑回神過來,他才發現,剛剛是自己失態了。
“沒有了,感謝招待!”
說完,張逸傑起身,走出亭外。
池塘邊,那排楊柳,隨風搖曳,張逸傑的身影,漸行漸遠,最後,消失在楚雄的眼前。
“又落下一顆子了!”楚雄的目光變得深邃起來,他看着城南的方向,“吳志遠,不知道,你的事情辦得怎麼樣了,可別讓我失望啊!”
……
婺城,城南,霞飛路。
一將黑色的長城越野車在飛馳,從一家酒樓門口,一晃而過。
這家酒樓,名曰:鳳棲樓!
鳳棲樓位於城南霞飛路中段,此樓只有三層,且看上去與其他酒樓別無兩樣:一棟仿建的古建築物,大門口,房檐上有兩隻無精打采紅燈籠,兩個盛氣凌人的女迎賓。
它中規中矩,立於霞飛路中央段,與其他酒樓相比,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
這家酒樓,沒有什麼特別的服務,沒有什麼特別的菜品,也沒有什麼特別室內的裝修。
如果有,那只有一點,這是這條街,唯一一家酒樓。
然而,就是這麼一家普普通通的酒樓,消費特別高,聽說,一杯礦泉水,就收八十八塊錢。
而且,這裡的生意特別好。
才早上八點半,賓客已經絡繹不絕,很多座位,已經被一訂而空。
吳志遠開着車,從鳳棲樓的門口,一晃而過。
連續轉了幾圈,最終,在霞飛路幾條街以外的一個街口,停了下來。
通過那些顧客的議論,他終於知道,這家所謂的鳳棲樓,如此普通,又爲何還如此貴,還會有那麼多顧客了。
原因無他,就是因爲這家酒樓本身的名字,鳳棲!
來這裡消費的人羣,圖的不是菜品如何,也不圖這裡的服務好不好,而是圖一個身份。
因爲走進這裡,野雞也能變鳳凰了!一杯白開水八十八快又如何?只要在這裡面這麼一坐,走出去之後,就可以成爲炫耀的資本。
在這裡消費越高,走出去吹噓,底氣越足!
而鳳棲樓這個名字,是一個女人取的,這個人,便是現在鳳棲樓的老闆,黃韻寒!
吳志遠走下車,徒步往鳳棲樓走去。
他不是來吃飯的,不在乎裡面的消費如何,他是來找人的,而這個人,恰恰就是黃韻寒!
吳志遠走得不急不緩,他知道,黃韻寒每天九點,就會準時到鳳棲樓!
而現在,是八點半!
“小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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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志遠無時無刻,都在想着那個人,每當迷茫時候,每當猶豫的時候,他都會想着她。
一想到她,他便能挺起胸膛,無所畏懼!
在吳志遠的思緒中,最後,他來到鳳棲樓街對面。
然而他沒有走進去,他不是來喝茶的,也不是來吃飯的,他是來找人的。
他走進了幽暗的地下停車場,在一個角落,潛伏起來。
他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一個車位!他知道,這是黃韻寒專有的車位。
他屏住了呼吸!
整個地下停車場,忽然變得死一般的沉寂。
“譁!”
這是輪胎極速摩擦地下的聲音,這聲音,打破沉寂!
一輛黑色的豐田車,從停車場門口開了進來,由遠而近,最後,在吳志遠眼中的那個停車位,停了下來。
“還挺低調的!”
吳志遠哂笑一聲,身影一閃,往黑色的豐田車,撲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