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兩位到站了!”車子行駛了大約幾分鐘,前方出現了一些亮光,狼牙悠閒地說道,我和阿蘭得以喘息,因爲車子開的實在太快了,沒把我們甩下去就算萬幸了,我抹了一把汗,點上一支菸。煙盒已經見底了,我浪費菸草的速度實在太快,一般都是抽了沒半截就被迫掐滅。現在我要好好享受這沒有硝煙的一點時光。?
可是,煙剛吸了沒兩口,就再次被迫掐滅。狼牙急速轉動方向盤,車子險些被掉了個個!?
“我操!”阿蘭大罵道,我則是努力扶住哈孫寧和克魯茲沉重的身軀,克魯茲恢復了一些甚至,但就連他昏昏欲睡的囈語都是衝鋒陷陣一類的,這也許就是這個人的本性吧。但是,現在至關重要的不是這個,而是……?
“咣!”一枚急速飛旋的炮彈從天而降落在了悍馬的車輪旁,炸起一個又深又寬的彈坑,我們被突如其來的炮彈嚇了一跳,阿蘭因爲剎車的緣故一頭撞上了前擋風玻璃,其後果就是頭破血流。?
“**!”阿蘭罵道,手忙腳亂的給手槍上膛,但第二發炮彈很快在悍馬車附近開花,我們深陷窘境,無法自拔。狼牙狠得咬牙切齒,我把m16a2探出車子,胡亂的放着槍。?
“打我們的不一定是美軍!”我突然明白了一個道理,因爲我們坐的是美軍的車輛,游擊隊很可能把我們誤認爲美軍,但也不排除是敵人的可能。?
“什麼?”又一枚炮彈爆炸,前面的兩位沒有聽到我說什麼,我氣急敗壞,猛一擡頭看到一枚拋物線落下的炮彈,我們的車沒頂棚,不出兩秒,這枚大寶物就會直直的落在我懷裡。?
“哦!不!左轉!”我咆哮道,狼牙額頭青筋暴起,雙手急速摩擦方向盤,被磨爛的射擊手套裡呈現出帶血的肉質,血花亂飛,笨重的悍馬在千鈞一髮之際急速擺動尾巴躲過了那枚‘調皮’的炮彈。?
“我說!前面的傢伙不一定是美軍!”我把剛纔的話大聲重複一遍,這回倆人聽到了,阿蘭靈機一動,從悍馬車的儀表盤下拿出一具an/pvs—14單目夜視裝置別在面上。?
“媽的,是瓦希德!這羣王八蛋認錯人了!我來告訴他們!”阿蘭憤憤道,他站起身來,露出半個身子向誤打誤撞的游擊隊員擺手吶喊道:“媽的瓦希德!我們是自己人!他媽的自己人!”?
話音未落,又是一枚炮彈——“轟隆!”?
阿蘭再次發出吶喊,半分鐘後,對面有了迴應,一片漆黑中傳來一個沙啞的喊聲:“自己人?”媽的,確實是他媽的該死的瓦希德,但他可沒有聽出阿蘭的聲音來,我和狼牙在心裡已經咒罵瓦希德一千次了。?
大約過了一個世紀吧,一個矮小的身影跑着z字步向我們小心的靠近,我把口袋中的一片菸葉放入口中,小口咀嚼起來,茶香味迅速在口中蔓延,雖然前方來的明知是朋友,但我還是推彈上膛,橋口對準那個移動中的身影。?
在距離我們十米處,那個身影停了下來,我聽到清晰地步槍上膛聲,那傢伙很警惕,我笑了笑,隨即一束光照射到悍馬車的前臉上,我們傷痕累累的狼狽樣在強光手電的照射下暴露無疑。狼牙還在無休止的咒罵,在燈光的照射下,克魯茲醒了過來,但又迅速閉上眼去,接着混沌的神智再次佔據他的大腦。?
我伸手摸了摸哈孫寧的脈搏,很微弱,已經快沒有了。?
媽的!這他媽可不是我想要的!?
“快走!時間不等人!前面這個白癡!滾開!”我失聲咆哮,拿槍的手不由自主的扣動扳機,瘋狂的子彈划着混亂的彈道在那個拿手電的白癡身邊劃過,那傢伙倒下了,但不是中彈,我相信他已經尿褲子了。?
“嘿!”車子在瓦希德等人的面前極限剎車,我的槍口離瓦希德的大腦袋只有不到一公分。?
“傻瓜!”阿蘭罵道。瓦希德皺了皺眉,沒有向車內看一眼就意味深長的說道:“我知道你們經過了什麼,尤彼茲,你負責把傷員送到門診搶救!要快!”?
“這還像句人話!瓦希德!”阿蘭終於露出了久違的笑容,我和狼牙舒了口氣,跌跌撞撞的從悍馬車上下來,徑直上了尤彼茲駕駛的皮卡。?
但是,天有不測風雲,車子還未徹底發動起來,就又聽得一陣急促的槍聲,還有子彈與金屬碰撞發出的清脆聲響,駕駛員尤彼茲是個粗漢子,他大罵一聲,就要跳下車與敵人決一死戰,但這純粹是以卵擊石,通過夜視鏡看,敵人至少有兩輛傘兵突擊車和十多個全副武裝的美軍!跑,似乎已經有些太晚了。戰鬥?開玩笑吧……?
“怎麼辦!??”尤彼茲頓時嚇得面無人色,放大的瞳孔帶着一絲絕望。?
沉默……一秒鐘,不,可能是兩秒鐘吧。然後我張開乾澀的嘴脣,“我來引開他們,你們快走。”我感受到喉頭裡燒灼的火藥味,也感受到四周的冰冷,狼牙在**,好像在哭,這也許是他自出聲來第一聲哭泣吧……?
“不……我來。”阿蘭還能說出話來。?
“……不!這裡不需要再來些沉默!我要行動了!”我抓起m16a2和兩個彈匣,就要跳下皮卡,但被什麼東西重重的砸在後腦上,很重的一記,但下手的人沒有想把我打死,是阿蘭,他在大家的阻攔下義無反顧的跳下車,手中抓着他的那支美國造m1911a1手槍。?
他再次跳上着火的悍馬m1025。?
他在生存和地獄面前選擇了後者。?
悍馬的引擎用刺耳的咆哮宣泄着對世界的不滿。坐在皮卡上呆呆的我們聽到阿蘭最後一生搖滾瘋子似地咆哮,那首他最喜歡的美式搖滾樂再次在我們耳邊響起——?
“im?on?the?nightrain?我跨上我的夜車?
bottoms?up?要喝個底朝天?
im?on?the?nightrain?我跨上我的夜車?
fill?my?cup?再灌滿酒杯?
im?on?the?nightrain?我跨上我的夜車?
ready?to?crash?and?burn?準備好要開始衝撞和燃燒的旅程?
i?never?learn?我從來都不知道?
Wωω¤ ttκǎ n¤ c o
im?on?the?nightrain?我跨上我的夜車?
i?love?that?stuff?我愛死了這東西?
im?on?the?nightrain?我跨上我的夜車?
i?can?never?get?enough?我從來都不會滿足?
im?on?the?nightrain?我跨上我的夜車?
never?to?return-no?從此踏上不歸路?
loaded?like?a?freight?train?負重如貨車?
flyin?like?an?aeroplane?跑得飛快如噴氣機?
speedin?like?a?space?brain?疾馳如同大腦充血?
one?more?time?tonight?今晚還要再來一次?
im?on?the?nightrain?我跨上我的夜車?
and?im?lookin?for?some?我在四處尋匿?
im?on?the?nightrain?我跨上我的夜車?
sos?i?can?leave?this?slum?我要逃離這混亂?
im?on?the?nightrain?我跨上我的夜車?
and?im?ready?to?crash?and?burn?我已經準備好要開始衝撞和燃燒的旅程”(《nightrain》——槍炮與玫瑰)?
“去救他!去救他!”我義無反顧的跳下車,狼牙咆哮一聲後隨後跟上,我們開始狂奔,我們現在在與一輛他媽的‘火車’賽跑!一輛真正意義上的火車!天哪!?
‘火車’在通往地獄的奈何橋徘徊着,我們就像兩個遍體鱗傷的無常,拼命把他從地獄之門外挽回……但我們總是晚一步……又晚了一步……僅僅一步!?
我們親眼看着悍馬撞向美國兵發射出的火箭彈,一瞬間的巨大亮光讓人想起地獄與天堂的交匯,我們親耳聽到阿蘭的咆哮被爆炸淹沒,然後畫面定格……永久定格。?
我們呆呆的看着,如果這時候用過了一個世紀形容時間的緩慢的話,未免有些不形象了,我感覺像是經過一個轉生輪迴,我看到曾經和阿蘭度過的一切,這時候再重複放映我覺得有些破壞氣氛,一個轉生輪迴後,我們看到的阿蘭是一個屹立着的火球。?
我們不敢確定這個依然屹立的大火球真的是阿蘭,地獄之火燃燒着,燃燒着阿蘭?克里斯,這個來自新墨西哥州美國牛仔的靈魂。我想起了自己曾經罪惡的想法,我竟然辱罵他爲:叛國者。?
我和狼牙停下狂奔的腳步,呆呆的看着那個燃燒的火球,慢慢的走了過去。火球沒有任何聲音。他永不倒下。?
“阿蘭?”狼牙試探性的問道。火球開始晃悠,然後在長嘯聲中倒下……倒下……?
“阿蘭!阿蘭!”我們終於肯相信這是真的,我們沒命的撲了上去,此時,我的喉頭裡只有嗚咽。狼牙大聲嚎啕起來,這也許就是人性的一個轉折吧。阿蘭沒有死,他酷似約翰尼?德普的面容上綻放出一個癮君子般的笑容。?
“哦……寶貝你在這兒哪~~”他從未被燒着的下衣口袋裡摸索出一支皺縮的香菸,用自己身上的火將煙點着,然後叼在嘴上,像癮君子一般大口大口的享受着最後的盛宴。?
“阿蘭……相信我,你會沒事的!”狼牙使勁搖晃着阿蘭的肩膀,但火勢好像更大了。阿蘭笑了笑,道:“死在自己人手裡……我也好受些,呵呵。”?
我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他口中得自己人,不是我們,是他的那些同胞們,我把他當做一個叛國者,但這一刻,他是一個真真正正的命運戰士,他與命運相搏,爲信仰和自己心中已經變形的和平理念而戰,我不想說他是一個反戰呼籲和平衛士。?
阿蘭從未幫助過別人,雖然他總是自不量力的想要幫助別人。?
他從不是個叛國者。?
中國人有爲死人說好話的習慣,這是我能爲他想到的最好的一句話。?
我們看着阿蘭的靈魂漸漸升天。?
升到陰暗如我們永遠無法到達的純真之地。?
誰說他不是昇天了那……?
“呵呵。”我乾笑一聲,點上一支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