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瑤:“真的?”問完才發現問了句廢話,突然想起什麼,道,“對了,前幾日,我看到蕭楊突然變成了祁遠,但是維持了不久,就馬上又不見了。”
夏黎月拍着手:“那可真是太好了,看來他的藥還是有點效果呢。”
落瑤也是面露喜色,“他若是需要我做什麼,用老辦法告訴我。”
夏黎月點頭:“好,此地不宜久留,我身上的妖味本來就不濃,今天全靠這些氣味掩飾,我得馬上回去。”
落瑤拉着她的手,遠看就像兩個好姐妹在敘舊,絲毫沒有任何人懷疑她們的談話,“多謝你,我還不知道你是哪位神仙,日後定和祁遠當面答謝。”
夏黎月邊戴上面紗,邊道:“不用謝,我也是覺得挺好玩才答應梵谷的,我叫思蘅,等你回去再讓你看真容。”她笑了笑,然後在身上找着什麼東西,“對了,這個是弗止神君讓我帶給你的,讓你務必在三日後的無星無月,無雲無風之時混在蕭楊的茶裡讓他喝掉。到時候他就有辦法救你和天君一同出去。”隨後,她拿出一個小小的香包一樣的東西,上面打着活結。
落瑤愣了愣,馬上道:“原來是掌管楊梅的思蘅仙子,久聞仙子大名,真是如雷貫耳。”
思蘅眨了眨好看的眼睛,大概有點不明白她的名字爲何如雷貫耳了,但此時此地絕非敘舊的時機,她把東西塞給落瑤後,又跟她使了個眼色,然後恢復了剛纔清淡的模樣,迅速解開了周圍的禁制,喚了不遠處站着的丫鬟,向門外走去。
直到她走遠,落瑤才慢慢笑起來,呵呵,原來某人一直掛嘴邊的思蘅,就是她呀。
落瑤正對着她的背影傻笑呢,突然有一個人影撞了她一下,眼前一陣深藍色光影閃過,是不知道從哪裡跑出來的柳仲。
蕭楊不知何時也跟了下來,他扶了扶落瑤,不悅地看了看那個冒失鬼,柳仲根本沒發覺後面發生了什麼事,正踉踉蹌蹌分開人羣往外跑。
蕭楊蹙了蹙眉,探手朝虛空一抓,柳仲硬是被生生倒退着返回,他頭也沒回反手就是一劈,被蕭楊輕鬆化解,柳仲憤怒地轉過頭,發現是蕭楊,眼底的怒氣消了一半,落瑤這才發現他眼裡全是擔驚受怕,幾乎用哀求的語氣說道:“君上,我沒有求過你什麼,看在這幾日我盡職盡責照顧夫人的份上,放開我吧。”
蕭楊放開他,淡淡說道:“我是怕你出事。”
柳仲見他放手,心裡一鬆,道:“謝君上關心,她寧願自己出事,也不會讓我出事。”說完朝夏黎月離開的方向奔去。
茫然之色從落瑤臉上升起,這個夏黎月,應該是思蘅臨時的一個假身份,爲何柳仲看到她就如此失態,難道柳仲果真和夏黎月認識嗎?既然認識,爲何這幾年柳仲都沒有去找她呢?
“這個香包是誰的?”蕭楊撿起地上的一個香包。
落瑤心裡一跳,“呃,是我的,剛剛不小心掉的。”
蕭楊狐疑地看了看她,“以前怎麼沒見過。”
落瑤一把搶過,“我一直帶在身邊的,如果你喜歡,下次給你做一個。”
蕭楊聽了,笑道,“好。”
落瑤心裡鬆了口氣,好險。
蕭楊笑睨着落瑤:“你這幾日,瞞着我到底做了多少事?”
落瑤心裡一驚,又仔細琢磨了一遍蕭楊的話,依舊分不清他到底是指柳仲和夏黎月的事情,還是夏黎月就是思蘅的事?還未琢磨完,蕭楊已經牽起她的手,“走吧,不是不讓你做這些無用的香包,只是怕你累罷了,你喜歡,就讓人多弄些香料來。”落瑤手裡揪着香包,心裡一陣說不清的感覺。
天上的雲兒像輕紗一般溫柔,一輪圓月當空,宛若落瑤手中的團扇。
這幾天,她尤其喜歡在晚上看星星,這裡的星星雖然沒有在銀河裡洗過,但是依舊很閃很亮。
這一看,就連看了三天。
第三天晚上,果真如弗止所說,整個夜幕無星無月,無雲無風,弗止不愧是星相學的泰斗,居然能把仙界的推演術運用到妖族,且推演得絲毫不差。
這一天,蕭楊早早地處理完公務,就着無雲無風的夜色,順着小路踱到沐晴院,他一眼看到院中的四周燈盞搖曳,一盞盞淡黃色的小燈掛在柵欄上,他心愛的沐兒正坐在院子裡煮茶。
她什麼時候有了這番興致?蕭楊乾脆不去驚動她,倚着柵欄欣賞。
只見她拂袖提起茶壺,姿勢很標準,一看就是以前經常煮茶,把面前的兩個杯子注滿,倒掉,再注滿,一套動作完成得行雲流水,只是,她這麼嫺熟的動作,曾經是爲誰而煮?一想到這,蕭楊就覺得心裡揪了一下,他深呼了一口氣,緩步走上前。
今晚雖然沒有月色,但是落瑤卻感覺到蕭楊心情似乎不錯,因爲他的話特別多。
“前幾日鬼君過來時帶來一些避鬼符,據說帶上它們,方圓十里以內的魂魄都會繞道而走。”蕭楊在落瑤面前坐下,隨後拿起一杯茶,緩緩喝了一口。
落瑤專注着手上的動作,順口接道:“那不錯,以後你可以隨身帶着,免得那些在蠻荒被你殺害的人回來找你。”
蕭楊:“我從不擔心這些,他們近了我身也奈何不了我,我給你留了幾枚。”
落瑤搖搖頭:“我不用,這裡都是你布的結界,沒人能進來。”
“萬事小心爲上。對了,這幾日睡得還好嗎?”
落瑤:“你這幾天沒給我喝藥,腦子沒前幾日那麼混亂,睡覺也好多了。”睡得着是騙人的,在妖族,她沒有一晚睡得安穩過。
蕭楊一陣沉默,半晌道:“以後都不用喝藥了。”
落瑤擡頭:“爲什麼?”
蕭楊的臉在一片熱氣騰騰的茶霧中看不清神色,“沒有爲什麼,如果你自己不願想起以前,喝再多的藥也沒用。”
落瑤停了手上的動作,思考着,自己究竟願不願意想起?
蕭楊喝茶的動作也頓了一下,“這幾日我可能心急,一味希望你早點變回小金……對不起。”
落瑤有點奇怪他這麼驕傲的人會對自己道歉,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蕭楊自嘲地笑了笑,“外人看來我對你如何體貼如何寶貝着,只有你我知道,你在這裡受盡了多少委屈。”
這麼一說,落瑤突然想起那一晚的事情,心裡一抖,手跟着一晃,滾燙的茶水灑了出來,燙得桌子也抖了抖。
蕭楊眼神動了動,道:“其實,如果你還在介意那晚的事情,你可以說出來,要打要罰,隨你怎麼樣……”
爲什麼要哪壺不開提哪壺?落瑤尷尬地咳了一聲,低聲道:“你不用自責,我也沒損失什麼……你其實對我很好。”
蕭楊搖搖頭,動作越來越慢,“我這幾日才發現,即使你恢復了記憶又如何,終究做不回沐兒。”
落瑤停下手裡的動作,靜靜地看着他。
蕭楊很緩慢地把杯子送到嘴邊,又喝了一口,喃喃道:“即使你做回了沐兒,你的茶也沒有她煮的好喝……”
誰說妖皇一身血腥殺人如麻了?她認識的蕭楊,明明只是個爲情所困的癡情男兒。
落瑤只覺得心裡有一陣酸痠麻麻的熱流趟過,她剛想說話,卻發現周圍的結界正在無聲地破裂,縫隙中,有一陣陣冰藍色的光芒隱約閃過。
落瑤對這再熟悉不過,這是破界陣,是神族的至高法術,這世上除了弗止和他一脈相承的師妹,也就是自己的孃親孟芙蓉,沒人會這個法術,此陣能破六界任何結界,這也是當時天族能戰勝其他各族的原因之一,因爲有弗止在,寧仁在各界出入簡直如入無人之境,任何結界的破解都不成問題。
落瑤看着萎靡的蕭楊,終於忍不住了,一把奪去他手裡的杯子,往地上一摔,急着說道,“爲什麼,你明知道這茶有問題,爲什麼還要喝?!”
蕭楊已經沒有力氣與她爭執,落瑤一個動作把他帶倒在地上,蕭楊的天人之顏在搖曳的燈盞下依舊讓人移不開眼睛,他這樣摔下去居然不顯一絲狼狽,反而有種任性的美。
蕭楊乾脆倚在桌腿邊,看了一眼快要撐不下去的結界,這裡的結界都是被他重新加固過,他此刻服了落瑤的藥,法術大減,結界也帶着薄弱了許多,都是他只看了一眼就轉過頭,彷彿這些跟他都沒什麼關係,他溫柔地看着落瑤:“我也是這幾天纔想明白,即便你找回了以前的記憶,那又怎樣?幾萬年過去了,你已經不是你,不是我心裡的那個人,如果不是我的強求,也許小金早就入了輪迴,開始她的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