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仇沫沒有送落瑤回家,而是直接回了章仇府。
慕楠和林方遲在半路下車,回自己家去了,落瑤猜,慕楠大概至今不習慣章仇這個姓氏,依舊住在以前的地方。
落瑤因爲心裡有疑問,一直跟着章仇沫回府。
章仇沫一路都閉着眼睛休息,剩下落瑤和念彤大眼瞪小眼,一肚子的問題。
終於捱到章仇府,聽州小跑着迎來,跟各位行了個禮,說道:“少爺,人抓到了,只是還未鬆口。”
章仇沫微微蹙了蹙好看的眉,拉了拉胸前的衣襟,深呼出一口氣,道:“用一切辦法,直到他開口爲止。”聲音非常冷,冷到聽他說話的人都覺得要凍僵了。
章仇沫在前廳坐下,有丫鬟過來倒茶,一時間,只剩下杯盞輕碰的聲音。
落瑤這時候倒不急了,方纔聽他們的談話就隱隱猜到可能是在說今天的事情,至於是什麼人,在裡面發生了什麼,她相信章仇沫會慢慢告訴她。
但是念彤沒有落瑤那麼好的定力,顧不上喝茶,揮了揮手讓丫鬟下去,直奔主題,“哥哥,今天那些到底是什麼人?”
落瑤也看向章仇沫。
“西域刺客。”語氣平淡地像在談論今天的天氣。
落瑤卻聽得心裡一沉,一般能僱西域刺客的人,目的有兩個,一是不想讓人從劍法拳腳上看出來歷,即便看出是西域人,也不用擔心會牽連到自己身上。二是西域人手段狠辣,頗有職業素養,不成功便成仁,任務失敗寧可自盡也不會道出僱主身份的一絲一毫。所以佣金高得嚇人,除非深仇大恨,一般人不會去僱西域殺手。落瑤到傾玉城的時間並不長,她思來想去,也沒想出得罪過什麼人,到底是誰如此恨她,要置自己於死地?
不過,要說得罪過的人,不知道席玫算不算?可是那也沒必要買兇殺她啊?她似乎沒聽說過,和章仇沫交往過的女子會被追殺的啊,最最重要的是,她根本沒跟章仇沫交往過……
落瑤看向章仇沫,發現他也在打量她,他蹙了蹙眉,問道:“席玫找過你?”
落瑤老實地點點頭。
“爲什麼不跟我說?”
“今天才跟念彤提過,本想下次有機會跟你說的,”落瑤心裡一動,“你,也懷疑她?”
章仇沫閉了閉眼,“你應該離她遠一些,儘量不要接觸。”
落瑤一臉憋悶,“我跟她又不熟,是她突然來找我的。”
念彤說話了,“哥哥,你的意思是,是席玫派的人嗎?”
章仇沫點點頭,眼睛卻依舊看着落瑤:“我要知道她找你什麼事情,好做接下來的打算。”
落瑤不敢隱瞞,一五一十把上次席玫去吉祥店鋪找她談話的事情說了一遍,這些話方纔在山裡頭跟念彤和慕楠說過,這次說起來流暢多了。
章仇沫的眉頭已經皺成一個川字,手指輕輕敲打着椅背。有時候視覺會影響動作,落瑤覺得再看下去自己也要擰眉頭了,反正她要說的已經說完。
落瑤突然想起一個問題,差點忘了問:“既然你知道有人跟着,爲什麼不提醒我們?”
章仇沫說道:“提醒了你們,他們就跑了。”
落瑤語結:“所以你冒着我們被刺殺的危險,跟在後面看戲?”
章仇沫糾正她:“第一,你們不會有危險,有那麼多護衛跟着。雖然那些護衛……沒太大用處,但我不是馬上出現了嗎?第二,我不是看戲,我是要做那隻黃雀。第三,據我觀察,還有一股不清楚什麼來頭的勢力在暗中保護你。”
落瑤嘴巴張成“o”型,“誰啊?”
章仇沫搖搖頭,“不清楚。”
“那他們爲什麼不出現?”
“出現了,只是看到我出手後,就消失了。”
落瑤長長地“哦”了一聲,這些神秘人,她一概沒什麼興趣,隨後突然想起了前面的話,手指着他,“你把我當作誘餌就算了,你也捨得你妹妹,真是狠心啊。”
本想開個玩笑,讓念彤曉得今天章仇沫是故意安排了一場戲,沒想到在旁邊吃核桃的念彤的注意點跟他們完全不在一個點上,她聽到他們的話,目光掃了周圍一圈,興奮地問:“哪裡有黃雀啊?”
章仇沫對落瑤聳聳肩。
落瑤無奈地看着念彤,心嘆了口氣,連“螳螂在前,黃雀在後”的典故都聽不懂,她平時是怎麼跟她的大才子情哥哥慕楠在精神上溝通交流的?
這時,聽州又進來了,臉色似乎不大好看,嘴裡突然蹦出來幾個字:“人死了。”一臉的疲倦。
章仇沫的眉頭挑了挑,“兩個都死了?”
“是。”
章仇沫慢慢仰起頭靠在椅背上,這幾個動作完全是成年男子無意中散發的肆意風流,嘴裡喃喃說道:“要抓到席玫的把柄豈是這麼容易的事啊。”
聽州又說道:“少爺,不過有個新發現。”
章仇沫猛地擡頭看他,眼神明亮。
聽州繼續道:“這些人似乎跟上次暗殺段家侯爺的人是同一撥。”
章仇沫眼神剛開始有點空茫,然後眼眸驟縮,緊接着是憤怒,落瑤腦裡一片混亂,旁邊的念彤也好不到哪裡去,問聽州:“這跟段詢有什麼關係啊?”
聽州覷了座上的章仇沫一眼,沒有回答。
落瑤反應過來:“你是說,席玫不只想殺我,還派人殺過段詢?”她覺得背脊發涼,這個女人是瘋了嗎,“她爲什麼要殺我們呢?”
念彤照着自己的邏輯替她哥哥耐心地解釋:“她覺得你是她情敵,只有你死了,纔不會對她有任何威脅。”
落瑤鬱悶着臉:“你們明明都知道我不是。”
念彤聳聳肩:“我們知道沒有用,她不知道啊。”
落瑤哀嘆一聲,覺得今天若是死在席玫僱來的殺手箭下,此刻怕是要七月飛霜:“難道她以前也是這樣對待她的情敵的?”
念彤搖搖頭:“不清楚,應該不會,此時年年有,今年最瘋狂。”說完被章仇沫橫了一眼。
落瑤看向罪魁禍首:“你該找機會跟她解釋清楚。”
章仇沫認真地回答:“她會覺得解釋是掩飾,越描越黑。”
“……”
念彤握緊拳頭:“這個席玫這幾年越發過分,曾經放出謠言說是我哥的未婚妻,這個臉皮,嘖,當真比傾玉城的城牆還要厚。”
落瑤唔了一聲,確實。
“殺我的理由我勉強懂了,可是爲什麼還要去殺段詢?段詢可是朝廷命官,殺朝廷命官是要掉腦袋的。”
念彤這下也回答不上來,眼巴巴地看着章仇沫。
章仇沫雖然沒怎麼說話,其實一直聽着,聽到此處,看了看她們,欲言又止。
落瑤腦中一道閃電閃過,捂着嘴巴,手指顫巍巍地指着章仇沫:“你、你,莫不是,段詢也是她情敵?”
章仇沫的臉頓時陰沉了下來,若仔細看,耳根子還有點泛紅。
念彤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半張着嘴巴,說不出話來,估計此刻她腦子裡正在想象段詢和章仇沫在一起的畫面。
聽州肩膀一抖,彷彿沒聽到落瑤的話,縮了縮肩膀,儘量減少着自己的存在感。
落瑤用口型小心翼翼地問念彤:“我說錯了嗎?”
念彤擰着柳眉歪着頭,似是在艱難地思考落瑤說的話的可能性,落瑤並不指望以她的智商情商能想出辦法來。
章仇沫深吸了幾口氣,良好的教養使他沒有當場發怒,但是起伏的胸膛表示着他的忍無可忍,一甩袖子從首座起身,腳下生風幾步走到落瑤面前,途中經過念彤時居然還順帶敲了一下她的頭阻止她的胡思亂想,落瑤連忙蹬蹬蹬後退幾步,碰到後面的牆壁,黑壓壓的高挑身材就像一朵烏雲罩在她頭頂,烏雲裡傳來低低的聲音,像是在打悶雷,“你覺得呢?”
落瑤不敢看他,眼睛不斷地往四處飄:“可是我想不出別的理……。”
“由”字尚未說出口,已被章仇沫毫不客氣地打斷:“我也沒指望你能想得出正常的理由。”
落瑤的頭快垂到胸口,從章仇沫的角度,能看到她露出的後頸,弧線優美。
章仇沫的氣消了一半,心裡嘆了口氣,負着手踱到門口,背對着他們,半晌平復了心情,才說:“我大概猜到她要殺段詢的理由,但是沒有證據,”頓了頓,換了個嚴肅的口氣說道,“席玫素來不達目的不會罷休,定會再找機會下手,安全起見,你這幾天住這裡吧,最好今日就去提醒段詢,讓他最近小心一些。”
好不容易回來,還要讓她去段府?她一時無語,她不是客人嘛,章仇沫難道還有差使客人的陋習?
沒聽到回答,章仇沫轉過身來不滿地看着落瑤。
落瑤反應過來她還沒回答他,連忙搖搖手:“我不要緊的,林嬸那兒人多,席玫再無法無天也不會光天化日的殺人吧。”
章仇沫沒好氣地看着她:“你覺得今天這個情況不是光天化日?”
落瑤被噎了噎,還想繼續掙扎:“要保護我有很多辦法啊,不需要住在這裡吧。”
章仇沫已經有點不耐煩:“是有很多辦法,不過我覺得這個辦法最簡單最實用,你和鼕鼕一起住這裡,就這樣。”
落瑤繼續彆扭着:“可是我們男未婚女守寡的,我住這裡似乎不大好啊。”
她一直跟人說自己丈夫早逝,帶着個兒子相依爲命,而且,寡婦門前事情多,既然這樣……應該更注意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