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姨你怎麼纔回來?我母親在府裡麼?她說了什麼?”元秀剛剛踏進珠鏡殿,鄭蠻兒就迫不及待的撲了上來,拉着她袖子一口氣問道。
元秀的臉色被宮燈柔和的光線照到才顯得緩和了點,很勉強的道:“大姐還在城外別院沒有回來,她說府裡的事情她自有分寸叫我不要多管。”
鄭蠻兒怔了一怔,注意到她臉色不好,有些怯生生的問道:“九姨生氣了?”
“沒有。”元秀定了定神,這時候跟在她身後的採紫忽然發現採藍、采綠未跟進來,驚訝道:“阿家,藍娘和綠娘呢?留在長公主府了嗎?”
“另外吩咐她們去做了些事,所以可能會晚點回來。”元秀心不在焉的道,“我累了,蠻兒你明日要回家,早點休息,不要再折騰那兩隻猞猁了!”
鄭蠻兒有點委屈的答應了一聲,元秀此刻心情大壞,也沒顧得上安慰她,徑自進了寢殿,採紫叮囑幾句殿外侍奉的小宮女,親自跟了進去。
元秀一進寢殿,就把臂上披帔丟下,坐到海獸折枝葡萄紋銅鏡前吐了口氣,似乎很是疲憊的模樣,採紫忙上前替她卸下釵環,元秀漫不經心的看着一件件首飾摘下放到妝臺上,忽然哎呀一聲,採紫嚇了一跳,忙看看自己手指間是否絆到元秀的髮絲,惶恐道:“阿家,奴弄疼你了?”
“……沒什麼,出宮時插的那支步搖好像掉了。”元秀咬了咬牙,恨聲說道。
採紫一想,驚道:“可是那支蝶戀花墜青玉珠錯金步搖?”因着二十七日服衰期滿,在清忘觀就除了服,回到宮裡次日採藍就把元秀這些日子的銀飾一一收好,卻把之前鮮豔的首飾逐漸取了出來。
這支蝶戀花墜青玉錯金步搖就是其中之一,因爲元秀心裡還是惦記着養母,所以即使除了服依舊不喜豔色,這支步搖雖然用了錯金的手藝,但通體以青玉爲主,素雅而不張揚,是她這幾日戴得最多的,採紫雖然不負責歸攏她的首飾,看也看得眼熟了。
最要緊的是……
“那是母后留給我的呢!”元秀又是懊惱又是沮喪,摸着解到一半的長髮差點沒哭出來,採紫忙道:“阿家不要急,且先想想是在哪裡沒有的?是不是落在了長公主府?”
“沒有……”元秀被她提醒,倒是想起來剛纔在宣明坊裡遇見夏侯浮白攔路,離開時似乎身上有什麼東西掉了,難道是落在了那裡?她臉色頓時一白,那青玉步搖上有御製之號,只要一查就可以查出佩帶者爲皇室中人,而皇室如今就這麼幾個年紀相仿的公主……
元秀心中哀嚎一聲,飛快的拆散長髮,鬱悶道:“你鋪好牀出去叫人沿縱街找一找!”
採紫不知她爲何斷定是落在了宮裡而不是宮外,而採藍、采綠又爲什麼不見蹤影,但見元秀擺明了不想多說,只得將疑惑都藏在心裡。
這一晚,採藍、采綠一直到深夜方回,見寢殿裡靜悄悄的,問過採紫元秀已睡下,便自去休憩。
翌日一大早,元秀被採藍叫醒:“承儀郡主今日出宮回府,阿家可要送她一送?”
元秀揉了揉額角,還沒答話,冷不防鄭蠻兒跨進來,揚聲道:“不必了,又不是多遠的地方,我去給五舅母說一聲,請她派駕馬車送我就是。”
“你當真要回去?你母親現在可還沒回府!”元秀皺眉,魚烴暗暗透了口風過來,豐淳應該會在今日下旨訓斥平津婦德有缺,並降其爲公主,如今平津不在府裡,傳旨的人去了,說不得接旨的就是鄭蠻兒,畢竟一起在清忘觀住了段日子,元秀心裡是很不願意鄭蠻兒代母接這道旨意的。
鄭蠻兒點了點頭,堅決道:“九姨這麼攔着我,雖然是爲我好,但也可見府裡的情形混亂,我正好回去請母親回府,早點平息事端。”
元秀卻不怎麼相信,鄭蠻兒可是站在仙奴那邊的,那天當着豐淳的面甚至說出讓平津與韋坦和離的話來,她回去了不攛掇着平津變本加厲的爲難韋坦就很不錯了。但想起平津讓盧渙轉達的那番話,元秀心下厭惡,也不想多管了,只道:“若有什麼事隨時進宮來。”
“好。”鄭蠻兒嘴上答應,但看她神色不以爲然,顯然是沒想到元秀話中之意,在她看來自己家裡自然是平津說了算的,她是平津唯一愛女,無論韋坦還是仙奴又能把她怎麼樣?怎麼還會淪落到需要進宮求助的地步?
元秀在說話之間已經起身更衣,采綠飛快的替她梳了個雙螺髻,略作裝飾,偏廳裡採橙來報,道是早膳已經準備好了。
鄭蠻兒急於去蓬萊殿稟告了王氏送自己回去,隨便吃了幾個畢羅,便不肯再吃,元秀見狀,也只好跟着停了手。
到了蓬萊殿,王氏想是早已得到豐淳吩咐,含笑道:“蠻兒想家了麼?”
“是呢,五舅母,我現在就走可好?”鄭蠻兒迫不及待的問道。
王氏還沒回答,雲州公主撲哧一聲笑出了聲:“怎麼這麼急切?你在宮裡是和自己親姨母住的,難不成還住得不舒心嗎?”
她話音剛落,昌陽、東平兩位公主立刻投過警告一瞥,元秀眉一挑,冷冷道:“說起來阿炎你也是蠻兒的姨母之一,蠻兒在宮裡住的這些時候也不見你照拂什麼,怎麼竟知道她在珠鏡殿過的不好嗎?”
“我可不知道珠鏡殿裡是個什麼樣子,只是見蠻兒如此想家以爲她委屈了罷了。”雲州哼了一聲。
元秀冷笑道:“是嗎?這麼說當初紀美人思念江南也是因爲覺得宮裡委屈她了?”
“你!”雲州公主頓時語塞,惱怒得說不出話來,她的生母乃是憲宗所冊的紀美人,本是江南選入宮中的宮女,偶然承幸,但沒過多久就因盛才人失了寵,深宮寂寥,紀美人因此極爲思念故鄉,這是許多人都知道的事情。
“你竟敢辱我母妃!”雲州公主見王氏只顧和鄭蠻兒說話,絲毫沒有插手公主之間爭執的意思,皇后如此,趙芳儀和兩位才人更不用說,而昌陽公主與東平公主對望一眼,居然也是默不作聲,哪裡不知道,這是因爲她先前拿文華太后和昭賢太后之死刺元秀克母,這些人心裡多少有數,這是故意要給元秀一個出氣的機會——說到底,還是因爲如今御座上的,是元秀胞兄!
雲州公主性格剛烈,即使明知道擰下去對自己不利,卻怎麼也不肯示弱,她跳了起來,指着元秀道:“你羞辱我母妃!我跟你拼了!”說着就要撲過來。
採藍、采綠立刻擋在元秀身前,採藍喝道:“阿家!這裡是蓬萊殿,有什麼事自有皇后做主!還請阿家注意自己的身份!莫要失了貴主應有的儀態!”
昌陽公主等人兀自氣定神閒的坐着,王氏作爲蓬萊殿的主人和後宮之主,卻是再不能裝糊塗了,趕緊叫人上前按住雲州公主:“這是怎麼了?姐妹好端端的說着話,怎麼忽然吵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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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清忘觀的日子該是一個月,不然這個除服什麼的對不上,過幾天抽出時間來改前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