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遇險

二十、遇險

正胡思亂想之際,“咕嚕―――”他肚中傳出一連串抗議的聲音。

薛蘅嘴角笑容還未完全收去,擡頭道:“我也餓了,可這裡確實不好找東西吃。”

謝朗心中暗罵自己的胡思亂想,略帶尷尬笑道:“不怕,既然大白回來了,這個重任就交給它。”

薛蘅擡頭看了看天色,“天快黑了,大白也找不到獵物的。”

“只要沒有全黑,大白便可捉到獵物。”謝朗頗爲驕傲地誇口。

薛蘅嘴角扯了扯,並不說話。

謝朗少年氣盛,當初桊養大白時,便存了些日後有機會要尋小黑晦氣的心思。可再見到薛蘅,便要有求於她,不敢稍有得罪,尋仇大計也只得擱於一旁,眼見大白和小黑日漸親密,他若有若無的這份心思無法排解,頗爲鬱悶。

此時他存心要讓大白的風頭壓過小黑,便拍了拍胸口,“我敢打賭:半個時辰內,大白絕對可以捕來獵物交給我。”

他發出手令,大白歪頭看罷,拍翅飛向佈滿晚霞的天空。

小黑也欲跟上,薛蘅將它按住,繼續給它梳理着頸間的片羽,小黑被撫摸得極舒服,眯着眼睛,不再動彈。

二人在一塊巨石下歇息,四周羣山環抱,寂靜無聲。晚霞一點點黯淡下去,大白仍未迴轉,謝朗坐立不安,不時擡頭望着漸漸黑沉的天空。

薛蘅瞥了他一眼,不再說話,靠着石頭閉目養神。小黑則在她身邊跳來跳去,一時去啄她的衣角,一時又用爪子扒弄着地上的泥土。

眼見最後一縷霞光就要消失,謝朗等得心焦,欲待站起,羽翼輕滑,大白疾如流星,從天而落。

它的利爪上,正抓着一條垂死掙扎、近三尺長的烏梢蛇。

謝朗喜笑顏開,笑罵道:“你個小子,差點讓你老子打賭輸了,還算不賴!”

他笑着伸出右手,正待接過烏梢蛇,大白卻羽翅輕拍,躍向一邊正扒弄着泥土嬉玩的小黑。

烏梢蛇“啪”地一聲,落在了小黑麪前。

小黑嚇了一跳,往後跳開。大白用爪子將奄奄一息的烏梢蛇往它跟前扒弄,喉間“咕嚕咕嚕”地叫着。

小黑側着腦袋,盯着烏梢蛇看了片刻,再伸出右爪扒拉了幾下。蛇動也不動,小黑便失了興趣,跳到一旁,繼續玩弄泥土。

謝朗的右手停在半空,臉上笑容也僵住,過得一陣,他咧開的嘴角才慢慢收回原狀,可已扯得肌肉微酸。他心中大恨,用力拍向大白的頭,低聲罵道:“你個死小子!真不給你老子長臉!”

大白撲閃着翅膀躲開,跳到小黑身邊。

謝朗彎腰拾起烏梢蛇,眼角瞥向一邊的薛蘅。見她依舊閉着眼睛,似是沒有看見剛纔這一幕,才放下心來。

夜風習習,火堆烈烈。謝朗熟練地將蛇開膛破肚,把內臟丟給一旁玩耍的兩隻鳥,還是忍不住用力拍了拍大白的頭。大白似是十分委屈的樣子,叼着蛇膽遠遠跳開,待小黑跟過來,它又將蛇膽供奉在了小黑麪前。謝朗再度爲之氣結。

等蛇肉被烤得“炙炙”響,香氣瀰漫,薛蘅終於睜開雙眼,坐了過來。

謝朗割下一塊蛇肉遞到她面前,她並不客氣,也不道謝。兩人狼吞虎嚥,一條大蛇,不到片刻便都落了肚。

吃完,謝朗拍了拍肚子,站起伸展了一下雙臂,忽然聞到身上有一股難聞的氣味。這纔想起自落水逃生以來,數日不曾洗澡,不曾換衫,河水、汗水、泥水混雜在一起,難怪這麼一股酸餿味兒。

他自幼錦衣玉食,四位姨娘更是在他的衣着打扮上花足了心思,出則貂裘錦冠,入則綾羅綢緞。

及至後來入了軍營,有時戰事緊張,來不及換洗軍衣,或是炎炎夏日,身上也會發出這麼一股子汗餿味。可那畢竟是在軍營,周圍都是粗豪的男子漢,沒人計較這些。而現在,身邊是個年輕女子。想當初謝朗爲了給平王的秘密基地“珍珠舫”打掩護,裝出流連花叢的風流樣兒,經常出入煙花溫柔之地,雖然並沒有“風流”之實,但多多少少也學了些討好女孩子的溫柔手段,“風流”之名倒也不全是虛構。唐突佳人的事,他是不願乾的。眼前這女子雖然性情乖僻,算不上是啥佳人,但總歸是個女子。他怕薛蘅聞到自己身上的臭味,便不着痕跡地坐開了些。

再過片刻,這餿味竟似越來越重。謝朗難以忍受,想起來時見到山谷間有處小溪,又想到逃了這麼幾日,已脫離了險境,便走到薛蘅身邊,又怕她聞見,再退開兩步,輕聲道:“師叔,那邊有條小溪。”

薛蘅搖了搖身邊的水囊,聽着還有大半壺水,遞了過來。

謝朗遲疑了一陣,低聲道:“師叔,我去去便回。”

“去幹嘛?這裡不是有水嗎?”薛蘅擡頭,眉間稍有不耐。

謝朗終究無法當着一個女子的面說出要去洗澡的話,只得悻悻坐回原地。

薛蘅大爲不解,不知他究竟弄什麼名堂,盯着他看了一陣,見他再無動作,便慢慢合上了雙目。

火堆漸暗,謝朗見薛蘅已閉目運功,想着時機已到,不虞她看見,悄悄地脫下了外衫。

剛要解下內衫,風聲響起,謝朗往後一躺,薛蘅手中樹枝已指向他咽喉。但她並不看他,頭扭向一邊,冷冷道:“穿上!”

謝朗正爲了大白不爭氣之事而鬱悶,此時見薛蘅這般強勢壓人,想起她以前對自己的種種“欺壓”,積了很久的怨氣發作,倔犟道:“不穿!”

薛蘅明白了他先前的意圖,又羞又惱,漲紅了臉,怒道:“你穿不穿?!”

謝朗慢悠悠地解着內衫衣帶,口中道:“師叔,雖然你是長輩,可也沒有不許師侄一輩子不脫衣服的道理吧?”

薛蘅手中的樹枝微微顫了顫,謝朗眼角瞄見,心中得意,但也怕她惱羞成怒,解衣帶的動作便慢了些,同時暗暗蓄力,隨時準備應付她的新招數。

薛蘅卻收起了樹枝,閉着眼睛坐回原處,淡淡道:“謝師兄是坤字系的,與我本不是正宗師兄妹,我也不是你的什麼正牌師叔,你當然不用聽我的話。但你堂堂驍衛大將軍,說過的話、打過的賭,總會認帳吧?”

謝朗一愣,道:“那當然。”

“那好。”薛蘅嘴角不自覺地露出一絲笑容,緩緩道:“你先前讓大白去尋吃的東西,可是賭輸了的。”

謝朗急道:“哪裡輸了?!大白明明是趕在天黑之前抓了蛇回來的。”

薛蘅睜開眼,瞥了他一下,“你先前是如何立的賭約?自己再重新說一遍。”

“我說:我敢打賭,天黑之前,大白絕對可以捕來獵物交給―――”謝朗張口結舌,再也說不下去。

“交給誰?”薛蘅卻不放過他,緊逼着問。

“交給――我―――”謝朗大恨,狠狠瞪了大白一眼,可大白早已和小黑並頭而眠,渾沒看見主人這剜刀子似的一眼。

“你堂堂大將軍,輸了便是輸了。”薛蘅脣角嘲弄的笑意抑制不住地加深。

謝朗無奈,只得將衣衫穿上,嘴裡嘟囔道:“穿就穿。男子漢大丈夫願賭服輸,難道你還能管我一輩子穿衣服、脫衣服不成?”

他忽想起薛蘅也是幾天沒有換衣服、沒有洗澡,難道、她身上就沒有臭氣?想到此,他不由自主地擡頭看向薛蘅。

黑暗中,薛蘅也正好轉頭看向他,兩人視線相觸,竟不約而同地心頭猛烈跳了一下,又都趕緊轉開視線,誰也沒有再說一句話―――

春天的夜晚,山風和着泥土草葉的清香,淡淡拂過山巒。

天地間靜悄悄地,只偶爾聽見風拂過樹葉發出的颯颯輕響。因薛蘅習慣每晚練功至深夜,謝朗便先睡,待她子時收了功,他再來值守下半夜。

可他這一覺睡得極不安穩,總覺得被什麼壓迫着喘不過氣來,夢中輾轉翻身,忽然驚醒,猛地睜開雙眼,急速坐起。

薛蘅正好收功,見謝朗神情戒備地聽着什麼,便也凝耳聽了聽,片刻後道:“是山鳥飛的聲音。”

謝朗卻修眉微蹙,再聽了陣,道:“師叔,你聽!”

薛蘅再聽了聽,並不在意,“就是山間的鳥在飛,不是人的腳步聲。”

謝朗卻還在聽,壓低聲音道:“師叔,你覺得象不象是有人經過山林,將鳥驚飛的聲音?”

薛蘅很有把握地搖了搖頭,“不象。若是人經過山林,將鳥驚飛,鳥兒應當是成羣飛起,聲音當會更大。現在的聲音,只是一兩隻鳥飛的聲音。”

謝朗服她之能,便壓下心頭疑慮,道:“師叔,你睡吧,我來值守。”

“嗯。”

可能是先前驚醒的緣故,謝朗總覺得心緒不寧。他一直處於高度緊張的狀態,直到天空中露出薄薄的晨熙,才漸漸放鬆下來。

火堆早已熄滅,大白和小黑正並頭而眠,薛蘅也發出悠長的呼吸聲。一切顯得這麼的寧靜,謝朗卻覺得這份靜謐似曾相識。

他忽然想起了兩年前的高壁嶺之戰。那也是這樣的一個黎明,他奉平王之命帶着四千名驍衛軍埋伏在高壁嶺,只待裴無忌將丹族左忽喇王的大軍誘至金光灘,平王主力將其擊潰,左忽喇王敗退至高壁嶺,再由他這四千精銳發動最後一擊。

誰知軍中出了內奸,左忽喇王只讓小部分人馬迷惑着殷軍的主力,大軍則早就埋伏在了高壁嶺四周。

他帶着人馬天黑時分就抵達了高壁嶺,但丹族人並沒有即刻發動圍擊,而是選在天將亮未亮、殷軍防備心理最爲鬆懈的時候,發動了總攻。

那是一場以肉搏肉、以血拼血的惡戰,他帶着驍衛軍的四千人,拼死抵抗着潮水般涌來的丹族過萬大軍。

殺伐聲衝破黎明的熙光,空中的晨霞仿如染成了血紅。

那場戰役,將高壁嶺變成了修羅地獄,無情的殺戳讓整個山谷都在□□和戰慄。其後長久的夜晚,謝朗從夢中驚醒,還是難以忘卻那漂浮在山澗中的血光和堆積如山的屍首―――

他親眼看着身邊的兄弟們一個個倒下,看着他們被丹族人踐踏,看着他們一個個血肉模糊、卻仍撲上去抱着敵人同歸於盡。

王景、令狐駢、李勳,還有師叔提到過的雷奇。一個個鮮活的生命,就這樣消失在血色霞光之中。

他們都是十七八歲的少年,都是他的同袍弟兄,都是那麼生氣勃勃、爭強好勝的英俊兒郎,卻都死在了丹族人的埋伏之下。

但就是這些少年,用他們的熱血,以四千的兵力頂住了上萬敵軍,讓丹族人傷亡慘重,並最終等到了平王大軍的及時回援。

謝朗眼睛慢慢酸澀,便用手揉了揉,身上衣衫的味道似是更難聞了,纏在他的身上,如同―――

如同高壁嶺的那個黎明,溼暑之氣粘在每個戰士的心頭,讓他們伏在叢林中時難過不堪。人人都在心中詛咒着那鬼天氣,誰也沒有意識到,那滯悶的空氣,意識着上萬人的埋伏,意識着山野間所有生靈的噤聲。

有些不對勁!―――謝朗猛然睜大雙眼,一邊的大白也擡起頭,它頸間的羽毛慢慢地張開來。

有什麼聲音,在劃破清晨的山霧。那是來自地獄的聲音!謝朗渾身繃緊,汗毛直豎!

大白拍翅而起,驚起一地泥屑。謝朗面色劇變,一躍而起,撲向旁邊正熟睡的薛蘅。

他用力摟住她滾落在地,“嗖”地一聲,怒箭挾着雷霆勁氣,自他背後呼嘯而過,“蓬”聲響起,利箭沒入岩石之中,箭羽劇烈顫動。

避過這必殺的一箭,謝朗又抱着薛蘅在地上幾個翻滾,連續避過急雨般射來的十餘支箭,待滾到山石後,才稍得喘息。

薛蘅早已清醒,滾動間迅速在身後鐵盒某處按下,鐵盒旁彈出一把短刃。她將短刃往他手中一塞,“拿着!”

謝朗接過短刃,箭勢也停了下來。

山間有一瞬的平靜,只有小黑與大白在空中急促盤旋鳴叫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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