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七如今得窺書中秘

五七、如今得窺書中秘

孤山今年的秋天來得格外的早。

甫過乞巧節,便落了一場秋雨,山間寒意漸濃,漫山紅遍,層林盡染。

每年的七月也是天清閣弟子們大考的日子。除了考覈各自選修的功課,各字系弟子之間也將舉行競賽,從中選出優勝者,予以褒獎。特別優秀的,將提爲長老閣備選,給予登“天一樓”飽覽珍籍秘典的機會。

這日比賽完畢,各字系弟子從學堂紛擁而出。乾字系弟子歡呼雀躍,震字系今年一局之差再度敗北,十分不服,見乾字系諸人得意洋洋,不免出言譏諷。

“有什麼了不起的?還不是閣主照顧你們,讓你們偷看了秘籍,才贏了我們,太不公平了!”

“就是,閣主太偏心了,只顧着你們乾字系!”

“不公平!憑什麼閣主只能由乾字系的人擔任?天清閣這麼多有名望的長老,什麼時候輪到一個年輕女子當閣主?!怕就怕她不堪勝任啊!”有的話語更是難聽。

乾字系弟子向來以天清閣嫡宗而自傲,一聽便怒了,紛紛還擊。

“祖師爺定下的規矩,你們敢不服?!”

“閣主天縱奇才,故閣主才委以重任,哪裡不堪勝任了?”

“閣主當年妙解陛下難題,又找出《寰宇志》,獻給朝廷,有大功於社稷國家。你們說說,哪位長老比得上閣主?”

眼見雙方吵得熱鬧,從學堂抱着試卷出來的幾名授課長老怒喝道:“都想關禁閉不成?!”

弟子們不敢再吵,恨恨的互相瞪眼,紛紛走向學舍。

一名六十上下的長老看着他們的背影,重重地嘆了聲,道:“說起來,還是閣主太年輕了啊,又是女子,德望不足服衆。”

另一名長老也嘀咕道:“就是。按理說,《寰宇志》是天清閣的珍寶,理應由我們天清閣珍藏保管纔是。她倒好,爲了討好朝廷,全獻了出去,唉……”

數名長老齊齊搖頭,嘆息而去。

“哼!老不死的,只會在背後說壞話。有本事,論道比武的時候贏了三姐啊!怎麼就沒見你們贏一次?”

薛定自桂花樹上跳下,望着長老們的身影,“呸”地吐出口水。

他轉身往主閣走去,兀自憤恨不平,回頭做着鬼臉。走出幾步,險些撞上一人。他急忙往右躲閃,偏生那人竟如影隨形,又擋在他面前,他真氣一岔,“唉呀”跌倒在地。

他不用擡頭也知來者是誰,立馬跪在地上。

“你今天提前交卷,想是胸有成竹,能考頭名?”薛蘅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薛定涎着臉笑,慢慢將右手伸出來。薛蘅怒道:“打你白費我的力氣。去,到孃的靈前跪着。”

薛定爬起來,走出幾步,終忍不住回頭道:“三姐,年年考試都是那些死腦筋的題目,能不能換點新鮮花樣?”

“等你考了頭名,再來和我說這話不遲。”

“可我就是不喜歡這些啊!我覺得,學東西一定要喜歡纔去學,不要苦着自己、勉強自己。若是學得痛苦,不如不學!”

見薛蘅面色一下子沉下來,薛定象猴子般躥上花壇,往供奉着歷代閣主牌位的思賢堂跑去。

薛蘅呆呆地站在原地。

似曾相識的話語,同樣飛揚跳脫的少年……

她慢慢地後退兩步,坐在花壇邊,微擡着頭,看向東方晴朗天空中紛亂的雲朵。雙腿幾近麻木,她才緩緩站起來,轉過身,卻見薛忱正在花壇那一頭,靜靜地看着自己。

薛蘅勉力一笑,過去替他推輪椅,問道:“仁心堂的考試也結束了?”

薛忱微笑不語,快到風廬時,忽然開口,“其實阿定說得也有道理,年年都是那些僵古不化的題目,難怪他厭煩。一旦厭煩,必定是學不好的。”

“我也知道……”薛蘅輕嘆一聲,道:“可這是歷代祖師定下的規矩,長老們又一意堅持,我提出過數次,他們都表示反對,連大哥和四妹也不贊成。要改也只能慢慢來。”

她將薛忱推入房中,拿過他書架上的一本《抱朴子?金丹》,坐在桌邊,細細翻閱。

薛忱批閱着試卷,間或回頭看看薛蘅。薛蘅渾然不覺,看到入神處,信手拿起桌上的筆,在紙上畫着各式符號。

學舍方向晚餐的鐘聲敲響,薛忱將羊毫筆擱在筆架上,擡頭喚道:“三妹。”

薛蘅不答,眉頭緊蹙,看着滿紙的煉丹符號,臉色漸轉蒼白。薛忱覺得有些不對勁,剛要說話,薛蘅忽然劇烈咳嗽,捂着胸口軟軟地伏在桌上。

薛忱嚇得連聲喚道:“三妹,三妹!”急急推了輪椅過去,扶起薛蘅,只見她已雙目緊閉,面色慘白。

他探了探她的脈搏,急速取來銀針,捋起她的衣袖,在心包經的幾個穴位上一一紮下。紮下最後一針,目光掠過她細膩光潔的手臂,他心中一顫,忽然欲伸出手去輕撫這隻清瘦的,潔白的,隱現淡淡青筋的手臂。

但最終,他只是把自己的手緊握成拳,悄無聲息地嘆了口氣。

薛蘅很快便醒過來,拭了拭嘴角,衣袖上一道殷紅的血跡。她心中一涼,擡起頭,薛忱正靜默地看着自己。

“二哥,我……”

“你上次受的傷未曾痊癒,就這般勞心。你真的想、想步孃的後塵……”薛忱想起爲找《寰宇志》而心力交瘁,最終英年早逝的薛季蘭,一貫淡靜的他竟說不下去。

薛蘅從未見過薛忱這般生氣,微垂下頭,過了許久才低聲道:“二哥,有件事,我想請你幫我。”

“終於不再一個人硬撐,知道找我幫忙了?”薛忱努力板着臉。

薛蘅擡頭看着他,微微笑了一下。雖然只是一個很淺的笑,薛忱的表情一下子便柔和下來,溫聲道:“你從京城回來之後,便日夜鑽研藥草與煉丹之術,到底是什麼事?讓你這樣不顧自己的身體?”

薛蘅站起來,到廊下看了看,再將門窗緊緊關上。薛忱見她如此鄭重,不自禁地清了一下嗓子。

“噹噹……”夜風送來晚課的銅鐘聲,伴着弟子們的歡笑,清脆悅耳。桂花香瀰漫在整個孤山,一切都是這樣美好。

“竟是這樣……”薛忱的神情沉鬱而凝重。

他靠在輪椅上,過了許久,嘆道:“閣志記載,第五代馬祖師死於突發疾病,可我一直覺得語焉不詳,其中恐怕另有內情,現在看來應是被逆徒所害。”

“嗯。所幸馬祖師預感到閣中將有大亂、弟子中有奸佞之徒,便將這個秘密用暗語寫在《山海經》中,又將《寰宇志》藏於密室,這纔沒有令其落於奸人之手。”

“難怪後來的歷代閣主,都不知道《寰宇志》並不是一本書,而是許多珍籍的合稱。也不知道這個……真正的秘密。”薛忱眸子裡再度流露出一些隱憂,沒有說下去。

“是,當年祖師爺一時無法煉出琅玕華丹,又怕太祖皇帝殺人滅口,才藉口《太微丹書》已經遺失。太祖皇帝親眼看到《內心醫經》上確實記載那藥需以琅玕華丹爲藥引,這才放了祖師爺出京尋書。不然以太祖多疑刻薄的性子,開國功臣戮殺殆盡,怎麼偏偏容下了祖師爺和天清閣?只是馬祖師死於逆徒之手,令這秘密塵封了上百年。”

薛忱嘴角浮起一絲譏誚的笑容,“難怪陛下一拿到《寰宇志》,便急着問你對《太微丹書》參透了幾分,還誇獎你將閣內珍藏的秘籍也貢獻了出來。”

“祖師爺當初用尋找《太微丹書》換得了天清閣兩百多年的安然無恙。可現在,因爲不知道這個秘密,我將《寰宇志》全部交了上去,也給天清閣埋下了隱患。眼下,陛下已拿到了書,爲了不讓秘密外泄,萬一……”薛蘅隱有自責之意。

“三妹,你沒有做錯。若是娘還在世,她也一定會這麼做的。你爲社稷百姓,將書交給朝廷,釋了陛下的猜忌之心。再說,當年祖師爺和馬祖師之前的歷代閣主都沒能成功,陛下即使集全國之力,一時也不得成功,最終還是要靠我們天清閣。咱們慢慢研究,總要將那琅玕華丹給煉出來。”薛忱溫言安慰。

薛蘅面色卻更加沉重,道:“二哥,陛下他這幾年對煉丹這般癡迷,說明了什麼?”

“莫非……”薛忱驚得雙手在輪椅扶手上用力一撐,猛然坐直。他愣怔良久,喃喃道:“朝廷又將是多事之秋了。”

他又轉頭看向薛蘅,堅決道:“三妹,我們得儘快將琅玕華丹煉製出來,不單是爲了天清閣,更爲了不讓‘楚王之亂’重演。”

薛蘅心下感動,牽動氣息,低咳數聲。

薛忱眉頭微皺,責備道:“我看你是當閣主當久了,不再把我當成你的二哥。這麼大的事情,也不找我商量,若論醫術,你能勝得過我嗎?娘說過,我們是手足……”

腳步聲由遠而近,薛忱停住話語。小坎敲門道:“二公子,藥湯煎好了。”

薛蘅忙打開門,接過藥水,小坎樂得輕鬆,笑着離去。

薛蘅將壓在心底多日的秘密說了出來,輕鬆了許多。她蹲下來,替薛忱除去鞋襪,將他瘦弱的雙足浸入藥水之中。

她低着頭,纖長而有力的手指運上幾分內力,按上薛忱足底的穴道。

過了許久,額頭沁出一層細密的汗珠了,她才輕聲說了一句。

“我當然記得,娘曾經對我們說過:以後,你們就是手足,有什麼事,都要一起擔當……”

薛忱聽她提起薛季蘭,心中一痛,陷入回憶之中。過得片刻,他露出無比驚詫的神情,看向薛蘅。

“三妹,你記得……”他小心翼翼地探問。

薛蘅等了半天,不見他說下去,擡頭疑道:“記得什麼?”

薛忱細細地審視着她的神情,緩緩道:“你記得——《太微丹書》上煉製琅玕華丹所需的全部丹藥嗎?”

薛蘅忙道:“我找到《寰宇志》後,只研究了那幾本水工、醫藥及算術的書,對《太微丹書》沒有留意。直到陛下試探,我才起了疑心。破解出馬祖師的暗語後,我便連夜去了寰宇院,將琅玕華丹的煉製之法記了下來。可是回來後照着煉製,卻始終不得要法。”

“不急,我們一起想辦法。”

“嗯。”薛蘅用力按上薛忱足底的涌泉穴,擡起頭來,二人相視一笑。

“丹砂、雄黃、白石英、空青、紫石英、石黛、硝石、石硫黃、陽起石心、雲母、金牙石、鉛粉、戎鹽、雌黃……”薛忱看着丹鼎內焦黑的一團,皺起了眉頭,“沒錯啊,十四味藥石,均按記載的份量,爲何還是廢了呢?”

薛蘅滿頭大汗,喘氣道:“運火也沒錯,時刻也不差,問題出在哪裡?”

“祖師爺當年天縱奇才,他老人家照着書上所寫,都沒能煉製出來,那一定是有什麼決竅,《太微丹書》上沒有記載。”薛忱沉吟道。

見薛蘅似是倦極,他忙道:“你這幾天太累了,趕緊回去休息吧,明天咱們再試。”

“可惜這十幾爐的丹藥了。”

一個多月的煉製,兩人費盡心血,卻還是沒有進展。薛蘅心中涌上一絲焦燥,但又怕薛忱擔憂,裝作若無其事地走出丹房。可走到秋思亭,她便腳步虛浮,再也支撐不住,在亭子裡坐了下來。

掌控了一整日的火候,她的手這刻仿似有千斤重,痠軟得似乎要斷了一樣。

由亭翼望出去的夜空,星月逐漸朦朧。庭際靜靜,靜得能聽到胸膛裡傳出的劇烈心跳聲。薛蘅垂手低頭,靠着欄杆,咳了兩聲,慢慢地閉上了雙眼。

夜霧象無形的繩索,將她團團捆住。她微弱地動彈了一下手指,一瞬間夜霧忽然狂躁地翻滾起來,象一座恐怖的大山,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只想奪路狂奔。

前方是連綿到天際的金黃,她慌不擇路地奔進那一片金黃,可夜霧如影隨形,似附骨之蛆,她跌倒在地上,夜霧又幻化成一團濃重的黑影,發出令人恐怖的笑聲,向她壓了下來……

“可憐的孩子……”

誰在嘆息?

嘆息聲驅走了黑影,一雙眼眸,靜靜地看着在泥土中輾轉掙扎的她。

誰在看着自己?是娘嗎?

不,不是娘。孃的眼眸象一泓井水,而這雙眼眸,似一團熾熱的火焰。他靜靜地看着她,彷彿已看了百世千載。

夜鳥自樹尖掠過,梧葉飄落,正落在薛蘅肩頭。

薛蘅猛地驚醒,一下子坐直,睜開雙眼。她撫着怦怦亂跳的心臟,大口大口地喘息。不知過了多久,她僵硬地轉過頭,怔怔地拈起那片枯黃的梧葉,凝神片刻,手一鬆,梧葉在空中旋舞,墜落在地。

嘴脣微微翕動,卻始終無法喚出一個名字。

她無力地依在欄杆上,慢慢地伸出左手,撫向自己的右肩,那人靠過的地方,溫度猶存。

八四羅網二四夢縈魂繞見心魔四九江天漠漠三試玉三試玉六一相逢猶恐在夢中二六春風入夜來九九雲中幼雀終振翅六十四冰雪肝膽豈能污六九直道相思了無益十五長歌起一零六駿馬星馳始見君九四蚌傷成珠四七梧桐望月映幽窗四一思君滋味原是酸六振衣起三二妙計縛蒼龍八男兒事長征二五垂髫梳罷靈犀通十六鎖龍堆二八展翅十六鎖龍堆四八墨香猶在人杳然一百棄關一零四世上已無陸元貞六二邊城風雪至九六十三竹廬驚夢八七總有烏雲翳明月八一隱疾番外兩則四八墨香猶在人杳然四一思君滋味原是酸一零八陣列七星三四俠骨英風誰敵手一黑羽翻飛九凱歌歸五二如履薄冰六振衣起二十遇險十七名節六振衣起七八太清春回二四夢縈魂繞見心魔十九胸有雄兵六八碧血無言三十憐我孤苦豺狼欺一零七比肩一零二逃生六六真兇初現七七甦醒十二手足五八驚見雲中字十八信任八三謠諑二四夢縈魂繞見心魔一零五絕地一零五絕地九六五六風波惡四二玉堂春酒暖三四俠骨英風誰敵手一百棄關七二抽絲剝繭四五靜女十四星野歸途一零九戰地斜陽猶比翼十三竹廬驚夢九八馬踏雄關箭指心四二玉堂春酒暖六二邊城風雪至三一月滿霜河七四十招三六風塵出奇俠十七名節七少年心事當拿雲一黑羽翻飛五二如履薄冰十三竹廬驚夢三六風塵出奇俠三二妙計縛蒼龍三五忽從海外有妖風二一雲海之鷹一黑羽翻飛八五辯貞八五辯貞七五嶙峋突兀是人心九十舊事如天遠六振衣起六九直道相思了無益一零八陣列七星八七總有烏雲翳明月七一彌天錯十一雲深不知處八六孤勇六八碧血無言番外兩則四八墨香猶在人杳然
八四羅網二四夢縈魂繞見心魔四九江天漠漠三試玉三試玉六一相逢猶恐在夢中二六春風入夜來九九雲中幼雀終振翅六十四冰雪肝膽豈能污六九直道相思了無益十五長歌起一零六駿馬星馳始見君九四蚌傷成珠四七梧桐望月映幽窗四一思君滋味原是酸六振衣起三二妙計縛蒼龍八男兒事長征二五垂髫梳罷靈犀通十六鎖龍堆二八展翅十六鎖龍堆四八墨香猶在人杳然一百棄關一零四世上已無陸元貞六二邊城風雪至九六十三竹廬驚夢八七總有烏雲翳明月八一隱疾番外兩則四八墨香猶在人杳然四一思君滋味原是酸一零八陣列七星三四俠骨英風誰敵手一黑羽翻飛九凱歌歸五二如履薄冰六振衣起二十遇險十七名節六振衣起七八太清春回二四夢縈魂繞見心魔十九胸有雄兵六八碧血無言三十憐我孤苦豺狼欺一零七比肩一零二逃生六六真兇初現七七甦醒十二手足五八驚見雲中字十八信任八三謠諑二四夢縈魂繞見心魔一零五絕地一零五絕地九六五六風波惡四二玉堂春酒暖三四俠骨英風誰敵手一百棄關七二抽絲剝繭四五靜女十四星野歸途一零九戰地斜陽猶比翼十三竹廬驚夢九八馬踏雄關箭指心四二玉堂春酒暖六二邊城風雪至三一月滿霜河七四十招三六風塵出奇俠十七名節七少年心事當拿雲一黑羽翻飛五二如履薄冰十三竹廬驚夢三六風塵出奇俠三二妙計縛蒼龍三五忽從海外有妖風二一雲海之鷹一黑羽翻飛八五辯貞八五辯貞七五嶙峋突兀是人心九十舊事如天遠六振衣起六九直道相思了無益一零八陣列七星八七總有烏雲翳明月七一彌天錯十一雲深不知處八六孤勇六八碧血無言番外兩則四八墨香猶在人杳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