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如果想強制自己不再思念另一個人, 最好的方式莫過於將自己的所有精力轉移到另一件事情上。
至少阿狸是這樣想的。
當慕容念再一次得到火狸將屠冥教徒教訓得落花流水的消息的時候,心中竟不禁有些可憐起那幫倒黴的傢伙來。
要知道屠冥教危害武林這麼多年,向來只有門派被他們欺負得哭爹罵孃的份。這一次, 堂堂屠冥教竟然被鑄劍山莊一個乳臭未乾的黃毛丫頭打得滿處跑, 不知那隱藏在暗處的屠冥長老此時是作何感想……
聽聞屠冥教被鑄劍山莊修理得很慘, 江湖上的各大門派不禁開始對這個江湖上的第一大莊再一次燃起一種異樣的情緒。
屠冥教向來行動詭秘, 即便各大門派聯合起來, 也不曾能夠動其分毫。因此各派雖然都對它恨得咬牙切齒,卻也只能眼睜睜看着它不斷做大,直到如今, 成了整個武林的威脅。而如今這樣一團扎手的東西,竟讓火狸姑娘帶領的一小隊人馬打得毫無還手之力。於是衆人不禁開始好奇, 這位姑娘到底用的是什麼“妖術”?
其實, 阿狸採用的追擊方法很簡單、很暴力。
因爲但凡屠冥教做出一些危害武林的事情, 即便做得再爲隱秘,也會多少留下些蛛絲馬跡。因此阿狸雖然無法一舉搗毀屠冥老巢, 卻可以循着這些線索找到這次行動的屠冥弟子一舉殲滅。這樣慢慢斷掉屠冥教的手足,雖然不如一舉殲滅屠冥老巢來得痛快,卻也不失爲如今最有效的辦法。
以往各大門派對付屠冥教的時候,一直都是將自己陷在要將其一舉殲滅的怪圈裡。如今看到了火狸的舉動,不由得茅塞頓開。
這個火狸姑娘, 先是在品鑑大會上初見風頭。如今, 又以四兩撥千斤的方式重創了武林中的一大隱患。僅是極短的一段時間裡, 便又再一次在武林之中聲名鵲起。
漸漸地, 吃盡苦頭的屠冥教開始減少了在白道武林中作祟的次數。
至此, 各路豪傑總算鬆了口氣。
常言道保暖思咳咳,當然, 對於武林中的白道人士來說,自然不會將那咳咳弄得太爲露骨。不過,單看如今如雪片一般從各個門派飛來的各家公子的畫像……火宵皺了皺眉,覺得如今的武林真的是越來越不像話了。
“這些……”
火芷看着火宵房內堆積如小山的各色畫像,再看看莊主鐵青的臉,一時有些摸不着頭腦。
“這些都是衝着阿狸來的。”
火宵淡淡說着。
“原來如此……”
火芷低頭暗暗鬆了口氣,卻還是沒能逃脫母親的眼睛。
“不然你以爲呢?”
“咳咳……”
面對自家母親冷冷的目光,火芷只能乾咳了幾聲糊弄過去。
火宵轉回頭,看着那些畫軸,幾不可聞地嘆息了一聲,而後,才又轉過頭:
“這些畫軸,還是晚些再拿給阿狸。以免那丫頭走了心思,不肯再好好修習鐵蘭劍法。”
所謂英雄難過美人關,即便阿狸如今看起來是塊木頭,但也總會有開竅的那一天的。
火芷聽了莊主的話,不禁心中一動,猛然擡起頭。
“鐵蘭劍法?莊主的意思是……”
“自從火蓮離開山莊以來,這裡已經許久不曾受過江湖上如此多的矚目了……”
如今火宵年事已高,已經和二十年前的情況大不相同了。而這個順水推舟之事,不論她是否情願,都要做下去。
爲了……鑄劍山莊的前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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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鑄劍莊主要將鐵蘭劍法全部教授於火狸的消息一經傳出,僅幾日的功夫就已傳遍了整個武林。不過這一次,衆人對於火莊主的決定並沒有感到意外。
事實上,就火狸姑娘這陣子的表現來說,倘若火莊主不將劍法傳授給她,那才叫奇怪。
一時之間,道賀的帖子便也猶如前陣子的公子畫像一般,瘋也似的飄進了鑄劍山莊。
武林中人的熱情程度遠遠超出了火宵的預想,於是她捉摸着,倘若不回謝,是否會有失山莊風範呢?尤其前一段時間,江湖已經被屠冥教攪得七零八落一盤散沙。如今,倒是一個振臂一呼重拾我鑄劍山莊威信的絕佳時機。
這一次,鑄劍山莊的請帖幾乎散遍了江湖上大大小小的各個門派。反正山莊之中有的是地方,即便來得人再多都不是問題。不過最後攜了帖子來到山莊中的人雖然不少,但是還是比火宵預想之中差了許多。
看來各個門派之間的疑慮,至今還依然存在着。
由於天氣漸寒,不適宜再在外面設宴。於是火芷便得了莊主的吩咐,將宴席設置在了莊中幾處寬敞的廳堂內。賓客按照輩分以及年齡被分到了不同的堂中之後,火芷拿着手中理好座次的單子,忽然發現了一個很有趣的現象:
但凡是這一次來參加宴席的門派,大多數都會帶着年輕的公子同來。這其中,徒弟、兒子、侄子、外甥,甚至小叔子、小舅子……
而這些年輕公子,大多數又都會被家裡人疏通各種關係安排到鑄劍弟子那一堂去落座。於是乎,鑄劍弟子們平生第一次在自己周圍看到如此多年輕貌美的妙齡公子……
小青看着周圍,臉不自覺又紅了起來。於是她轉頭看着身旁面無表情的阿狸,輕聲問道:
“阿狸,這些公子裡面,可有你中意的?”
“沒有。”
阿狸依舊低垂着頭,聲音中也平淡的沒有一點波瀾。
此時的阿狸很鬱悶,因爲在屠冥教被她打得銷聲匿跡了之後,她發覺自己再沒有了可以肆意宣泄的對象。
小青看着阿狸臉上一連許多日都不曾褪去的陰雲,很自覺地閉緊了嘴。
在安排宴席這件事上,火芷一向手到擒來。於是乎,席間一直是賓主盡歡的一派其樂融融的景象。而唯一愁眉緊鎖的,除了阿狸之外,便是火艾了。
莊主對於阿狸的肯定,從另一方面來說,便是對火溪的否定。每每想到這一點,她都有一股怒火在胸間升騰着。在連續喝下了不知多少杯酒之後,火艾很快地便有了幾分醉意。火宵在與幾位其他門派的掌門寒暄的間隙,一眼便看到了滿臉不甘的火艾,於是不禁微微皺起了眉。
“五師叔喝醉了,差兩名弟子扶她回去休息。”
火宵淡淡地吩咐着守在一旁的一名鑄劍小弟子。
那小弟子得了莊主吩咐,一刻也不敢怠慢,便小跑着離開了。然而沒過多久,衆人便在席間聽到了一陣喧譁之聲。期間,還夾雜着杯盤落地的尖銳破碎聲。
“出了何事?”
火宵沉聲問着,雖然她已然看到了站在席間雙眼通紅的火艾。而火艾,此時也在定定地看着她。那一雙血色的眸子裡,寫滿了憤恨和不甘。如同不停翻轉的漩渦,不曾息止。
鑄劍山莊向來門規森嚴,而火家更是以嚴苛著稱。因此,各派還從未在如此場合中看到過有火家弟子如此有失體統過。
一剎那,席間安靜得針落可聞。衆人的目光,齊齊地落在了火艾的身上。
火艾雖然排行第五,卻是同輩弟子中武功最爲精進的。因此在場的許多人,都知道她的身份。
火艾藉着酒勁,也不再顧慮其他,只依然死死盯着與自己幾步之遙的火宵。許久,終於冷笑一聲。
“母親。”
火艾的每個字都咬得極爲用力,似乎只有這樣,才能表達出她心中的情緒。
“鑄劍山莊向來最重門規,而如火狸這般身世,又怎配修習鐵蘭劍法。難道您忘了嗎……”
話說到這裡,火艾那血色的眸子冷冷地掃視了周遭一圈,直到在場的每個人都覺得脊背不由一冷之後,才又彎起了嘴角,露出了一個滿含諷刺的笑意。而她之後的話,便猶如一記重拳,狠狠打在了火宵的心裡:
“火狸她,可是罪人之女。”
“火艾!”
大門前,聞訊趕來的火芷剛剛入內,便聽到了火艾如此駭人聽聞的一句話。伴隨着衆人驚訝的神情和莊主鐵青的臉色,於是乎,剛剛到底發生了何事,已經不言自明。
“還不快退下!”
火芷的聲音低沉,這是衆人第一次見到一向裡溫厚的鑄劍山莊大弟子也會有真正發怒的時候。
而火艾在剛剛吐出那句憋在心中許久的話語之後,醉意也一併去了幾分。見到如今眼前的形勢,自然知道自己大錯已鑄。於是心中雖有不甘卻還是顧及着山莊的顏面,頭也不回地走了。
然而火芷剛剛的那一番話,已經足夠在場之人悟出許多訊息。因爲這些年來能夠稱得上鑄劍山莊罪人的火家弟子,便只有一個。
那就是——
曾經的鑄劍山莊少莊主,火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