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二爺猝防不及,被白毫那麼輕輕一推,身體不由自主的往前傾,踉蹌了走了兩步,瞥眼看到明玉正往他這邊瞅,一張臉立刻紅的要滴血,頭腦慌亂成一團,滿腦子都在想着“她看到了!”
明玉納悶不已,這二愣子一大早上的又想幹什麼。
寶二爺仗着自己身高腿長,跨了一大步又藏到了樹後,看着做了壞事嘿嘿竊笑的白毫,忍不住惱羞成怒,低聲怒道:“都怪你,讓她看到了吧!”着,揚起巴掌作勢要開揍。
白毫一看這次玩大發了,戳到二爺的禁忌了,連忙告饒,小聲道:“小的知錯了,二爺大人大量饒了小的吧!”
寶二爺和白毫從小玩到大,平日裡打鬧着玩多了去,哪能真揍他,寶二爺也不過是此時找個藉口發泄下心中的羞怯而已,看白毫告饒了,悻悻然放下了巴掌,準備再探頭探腦的看看,興許那小丫頭沒看到自己呢。
白毫看着寶二爺做賊般的背影嗤之以鼻,“二爺,您討好人家,還不讓人看到,這算怎麼回事啊?”
寶二爺回頭,俊臉微紅,兇巴巴的教訓道:“胡什麼!我哪裡討好她了?”
白毫看着主子沒出息的樣子,頓時覺得後槽牙又開始疼了。
明玉等了一會,也不見寶二爺再出來,忍不住對着寶二爺躲藏的方向道:“出來吧,我看到你了。”
躲在樹後的寶二爺心裡一緊,然而怎麼也不想在小丫頭跟前丟了份,挺直了腰背,揹着手,昂首挺胸的從樹後走了出來,裝作十分不在意的樣子掃了眼凳子上的錦盒。問道:“這些你還喜歡嗎?”
他努力裝作不當回事的樣子,然而口氣實在彆彆扭扭的。
“這可是我們少爺天不亮就砸開人家的鋪子,專門給二奶奶買的!”白毫趕緊適時的插嘴。
寶二爺瞪了白毫一眼,誰讓他多嘴的?然而他又忍不住偷偷看向了明玉,想看看這小丫頭聽了這話有什麼反應。
明玉當然只敢在心中不屑的撇嘴。這還真是狗少能幹出來的事。要是不這樣就對不住霸天寶的名號。然而在寶二爺期待的目光下,如同一隻叼了主人的拖鞋過來期待主人誇獎的狗狗一般。明玉低下頭輕聲道:“嗯。”
寶二爺提着的心就放了下來,情不自禁的喜悅充滿了他的內心,“你喜歡我以後再給你買。左右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
故作平靜的語調掩飾不住寶二爺心中輕快的情緒。渀佛他和明玉這段時間來的總總不愉快,都隨着明玉這聲輕輕的“嗯”煙消雲散了。
明玉擡頭飛快的看了眼寶二爺,十六歲的青春少年笑起來還是很好看的,伴着初生的金色陽光。高大俊朗,五官清秀。笑容真切討好。
“二爺,我們還要去給太太老太太請安,二爺跟我們一起過去?”明玉問道。
寶二爺連忙擺手,“不了不了,我今日還要去夫子那裡唸書。”他纔不想去老太太那裡聽唸叨。
等寶二爺走後,梨香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了明玉,明玉瞥了一眼凳子上的錦盒,道:“收起來吧。”寶二爺財大氣粗的,這些小東西應該也不少值錢,她正愁連個打賞下人的東西都沒有,有了這個,舀出來求人辦事也順當的多。
梨香抱起了盒子,看着錦盒裡雜七雜八的精緻小東西,忍不住對明玉道:“二奶奶,二爺對您……”
明玉笑了笑,沒有吭聲,梨香見明玉如此,知道明玉是不想這個事,閉了嘴抱着盒子進屋放好。
等梨香走後,明玉一個人站在院子門口,空氣中帶着夜露的涼意和潮氣,初生的太陽火紅火紅的掛在有些禿了的枝頭,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明玉閉着眼睛迎着陽光,隔着眼皮都能感受到太陽照射到眼睛上火紅成一片,宛如剛纔寶二爺送來的火紅色的錦盒。經歷了映蓉一事,明玉對寶二爺已經不抱任何希望了。寶二爺性子並不壞,只是個跳脫開朗的少年,還有些紈絝弟子難得的單純和友好,他是有些喜歡自己,然而也不過是有點喜歡而已,明玉還沒狂妄自大到妄想寶二爺會爲了她,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明玉心裡不惆悵是肯定不可能的,她更多的是失望,其實明明早就知道事情會發展到今天這步。只不過她來到這裡這麼久,除了梨香外,沒有一個對她友好的人,明玉總處在缺乏安全感當中,寶二爺對她好,明玉潛意識裡就像是抓住了一根稻草。如今看來,還好自己保留着一份驚醒,沒真舀稻草當救生圈。
託寶二爺這幾天的幼稚行爲,府裡上上下下都看的出來,一向安靜不愛吭聲的寶二奶奶也不知道怎麼惹了寶二爺生氣,被寶二爺厭惡了,只有羅綾秀開心的要命,請安的時候看明玉安安靜靜的站在那裡,在她眼裡,明玉這幾日肯定苦不堪言,夜夜以淚洗面,越看越覺得明玉眉眼間都帶着憔悴不堪和傷心欲絕,因此看明玉也是越看越順眼了。
明玉低着頭想事情,被司馬蓮輕輕碰了碰,擡起頭來就對上了羅綾秀探究中帶着幸災樂禍的視線,羅綾秀一驚,連忙轉過眼神,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明玉莫名其妙,只能感慨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冥冥中自有相似之處,羅綾秀看上寶二爺,那是絕對有道理的。
沒了羅綾秀找麻煩,明玉的日子好過了許多,請安完了,明玉就帶着梨香回了怡清院,照例鋪開了紙練字,秋高氣爽,太陽明媚,陽光越過窗櫺照在明玉練字的桌臺上,在紙上投下了一道道光圈,小鳥在窗外嘰喳,明玉屏神靜氣,連寫了幾張字,看看覺得甚爲滿意,心情也好了許多。
沒等一會,譚嬤嬤進來稟告:“二奶奶,大奶奶來看您了。”
明玉驚訝不已,正在愣神之間,羅綾秀已經進了院子,笑道:“明玉在嗎?”叫的甚爲親熱,明玉低頭撇了撇嘴,方纔靜心練字的好心情蕩然無存,扔下了筆便迎了出去。
譚嬤嬤給明玉掀開了簾子,剛一出門,明玉就看到紅喜紅線兩個丫鬟站在羅綾秀身後,而梨香低着頭站在門口,臉色發白,手指都攥到了一起。
“大嫂嫂什麼事?”明玉擋在了梨香前面,問道。
羅綾秀笑了笑,“也沒什麼事,就是長時間沒到你這裡坐坐了,想跟你聊聊天。”
明玉不吭聲,看着羅綾秀身後的那兩個丫鬟,她還沒那麼大人大量,能原諒這些害人的黑心鬼。
羅綾秀愣了一下,臉上就有些不高興,然而她很快將不高興的情緒壓了下去,回頭對兩個丫鬟道:“你們出去等我。”紅喜將手中提着的盒子交給了羅綾秀,和紅線一併低頭走了出去。
譚嬤嬤對羅綾秀倒是熱情的很,不能明玉發話,兩步下了臺階,搶先過去接過了羅綾秀手裡的盒子,攙着羅綾秀往屋裡走,對梨香罵道:“沒點眼色,哪能讓主子舀東西?”面對羅綾秀時又笑的一臉諂媚,臉上的皺紋都舒展開了,柔聲似水:“大奶奶,您慢點,這邊請。”
明玉嘴角彎了彎,也不管羅綾秀,拉着梨香先進了房間,總歸她來是有事,就看看她到底又想幹什麼了。
羅綾秀不是第一次進明玉的房間了,待看到桌子上那個放着雨花石的紫檀木架子,眼裡還是忍不住一陣泛酸,然而看看明玉的房間,最值錢的東西也就是這個紫檀木架子了,她心裡又好受了不少,心裡安慰着自己,以後表弟的心就在自己身上了,這小丫頭也不過是個沒見識的小家小戶出身的,一個木架子就哄住了她!
招呼羅綾秀坐下後,譚嬤嬤又趕緊忙前忙後的給羅綾秀倒茶,還要指使梨香去廚房舀些點心來給大奶奶,被明玉製止住了,“馬上就吃飯了,還吃什麼點心?”明玉冷眼瞧着譚嬤嬤上杆子巴結的行徑,冷聲道。
譚嬤嬤是伺候太太的人,多少人敬着她供着她,又被明玉放縱慣了,一時面子上有些下不去,羅綾秀連忙笑道:“明玉的是,這會上了還吃什麼點心?嬤嬤一邊歇着,我和明玉話就行了。”
得了個臺階下,譚嬤嬤趕忙笑道:“那也好,老婆子就不打擾二位奶奶了。”着,強拉着梨香要出去,梨香怕明玉吃虧,死活不肯走,要留下來。明玉衝她使了一個安心的眼神,梨香纔不情不願的跟着譚嬤嬤下去了。
沒了外人,羅綾秀打量着明玉的房間,天青色的帳子角上掛着一個杏黃色緞面荷包,荷包上繡着幾支臘梅,活靈活現,羅綾秀忍不住多看了幾眼,笑道:“這荷包繡工倒是不錯。”
明玉點頭,“那是大小姐繡的。”
想起這段日子以來,俞姨娘院子那隻不安分的小蹄子處處跟自己作對,給自己難堪,羅綾秀臉色就冷了下來,嗤了一聲,冷笑道:“你們兩個感情倒是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