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天水城破到現在,前後已經跨越了三個年頭,珠香跟隨侯府逃到京城的時間也不短了,明玉不信徐家人到現在還不知道珠香已經是珠姨娘了。【葉*】【*】
看着徐明蕊眉眼中透露出來的得意,明玉只是笑了笑,語氣平穩神態隨和,點頭道:“真是難爲姐姐割愛了,等姐姐成親之時,我也送你一個珠香做補償。”
徐明蕊笑容立刻冷了下來,僵硬在臉上,鬼才想要一個爬男主牀爬那麼利索的丫鬟做陪嫁!徐明蕊在徐家受寵慣了,哪裡受的了這氣,張嘴就想發火,然而看明玉笑意吟吟,一雙黑亮的眼睛卻是冷冷的注視着她,到嘴邊的罵人的話,又生生嚥了回去。
沒在明玉這邊討得便宜,徐明蕊滿心不爽,快步走了幾步,趕上了最前面的徐老太太,親熱的挽住了徐老太太的胳膊。
徐明燁湊過來,問道:“她方纔跟你說什麼?”
明玉搖了搖頭,避重就輕的說道:“沒什麼,等會再跟你們說。”
她有點不明白,自己從來沒有見過這個堂姐,前世無怨今世無仇的,怎麼一見面,這個堂姐就給她下馬威?想起方纔在主屋裡的時候,徐明蕊在老太太跟前的一通撒嬌,現在想來,倒像是示威了。
經過一處迴廊時,徐長謙指着迴廊對面的圍牆,問旁邊的徐長恭,神色疑惑,“二弟,這裡爲何壘了一堵牆,把那邊的院封了起來?”
徐長恭躊躇了下,臉色有些爲難,剛要答話,一旁的徐老三徐長良就接過了話頭。嘆氣道:“大哥這一二十年沒回家,不知道家裡的情況,那邊的院,早在幾年前,二哥就賣掉了。”
一聽老三開口,徐長恭心裡暗叫一聲“不好!”果然再看老大徐長謙的臉色。已經是多雲轉陰了。那處院是徐長謙出仕離家前一直住的,原本是整個徐府最好的院,只是這些年來家裡缺銀使,左右他和徐老太太看那院不順眼。正好連同其他的院一併賣掉了。
徐長謙強忍住怒氣,一直走到吃飯的花廳,衆人按次序圍坐了下來。他仍舊是一言不發,臉色有些鐵青。他怎麼也沒想到,這近二十年過去。徐家居然到了要典賣祖宅度日的境地了。他離開京城的時候,徐家雖然已經沒落,可當時家中宅院不小,田產鋪更是不知道多少,怎麼就被二弟折騰到了這個地步?
徐夫人看着徐長謙臉色不對,桌下面暗中握住了徐長謙的手,徐長謙回手反握住了夫人的手。示意自己沒事。
“二弟。”徐長謙沉聲開口了,“祖宗們掙下這些家業不容易。我們這一輩孫都沒什麼大能耐,不求將徐家發揚光大,但求能守住這份家業。你也是讀書明理之人,又爲官多年,當知勤儉持家纔是要緊。我們徐家本來就比不得那些家底豐厚的世家大族,莫要學那些紈絝弟,白白敗光了家業!”
徐長良聽到徐長謙出口教訓徐長恭,心裡早樂開了花,臉上卻是一臉沉痛嚴肅,好似自己同罪懺悔一般。這麼多年來都是徐家二房掌管家裡的收入和開支用度,成天聽二房在那裡哭窮,鋪宅院一處一處的賣,倒是徐長恭宴請朋友,買古董字畫什麼的,出手大方的很。
一家人的吃穿用度能花去多少?也不知道那些典賣的家產被二房貪去了多少。還不是打着趁老太太死之前把家產都變着法的摟到自己兜裡的想法,當他們三房是傻,什麼都不知道麼!
只不過徐長恭有官職在身,他徐長良即便是有什麼不滿,也不敢頂撞了二哥,幸好大哥及時趕回來了,若是能聯合了大哥,奪了二房掌家的權利,三房也好趁家底賣乾淨前,撈點銀傍身。[ ~]最好是現在就分家,再讓二房把這些年撈的銀都吐出來!
老三這邊想的美滋滋的,徐家老二可就沒他那麼輕鬆愜意了,被大哥當着一家老小的面毫不留情的訓斥,徐長恭臉色要多難看有多難看,徐長謙走了之後,他做徐家當家這麼多年,家裡上上下下誰不把他當徐家老大看待?這徐長謙一回來,就把他的臉面踩到了腳底下!
“長謙啊,這也不能怪長恭,實在是家裡這些年不順,花錢的地方多,進錢的地方少,入不敷出,長恭和長良都是爲這個家操碎了心!”徐老太太慢的開口了,不難聽出她語氣中的不快。徐長謙多年未歸,還以爲他長進了些,沒想到還是這麼惹人厭,一回家就到處挑刺,好似他有本事掙了金山銀山似的。
明玉這一輩的小輩們坐在了另一桌上,只隔着一道珠簾,聽到大人那一桌上的說話聲,氣氛陡然緊張起來,稍微大一些的,徐明燁,明玉還有徐明蕊,徐明芸都垂首屏住了呼吸,靜靜的聽着隔壁桌上的動靜。
只有徐家的那三個半大男孩,壓根不管外界發生了什麼,依舊吵吵嚷嚷的你搶我奪,不外乎就是爲了爭盤裡的雞腿點心什麼的,搶的桌上湯湯水水濺的到處都是,一點教養也沒有。
明玉嫌惡的瞥眼看了看三個毛孩滿是油漬的手,還在互相打鬧,實在讓她半點食慾也沒有了。
徐長謙聽了老太太的話,立刻正色道:“母親,二弟已經不是小孩了,如今我們的孩都這麼大了。正是因爲家計艱難,纔要開源節流,想辦法保住祖業方爲上策,否則等我和二弟三弟百年之後,有何顏面去見九泉之下的祖宗?”
明玉頭垂的低低的,實際上則是努力的憋住要笑出聲的衝動,這話說的極爲好笑,分明就是指責徐老太太沒管教好兒,敗了祖宗家業,死了也沒臉見祖宗啊!這個爹爹,明面上一直教育她和徐明燁,一定要尊敬長輩,謹守禮教云云,但真要是頂撞起長輩,徐長謙明顯是經驗豐富的很啊!
果然,徐老太太面容立刻拉了下來,臉色鐵青,一臉有氣無處發的表情,甚是內傷。
徐長恭見親孃也敗下陣來,咬牙忍了很久,才擺出了一副恭敬的姿態,說道:“大哥教訓的是,二弟無能,還好大哥回來了。”回來的好,給你一副爛攤,就等着看你往爛攤裡面貼錢!
二房的胡氏見自己的丈夫挨訓,三房夫妻一副作壁上觀看好戲的姿態,十分的不樂意,掐着嗓,神情愁苦,說道:“大哥多年不在家,不知道家裡的難處,光是京城的米價都比周邊一斗要貴出個幾錢銀。夫君和三弟都是讀書人,哪裡曉得怎麼做生意,剩下家裡就是我們這些婦道人家,也不懂啊!京城被圍這一年,家裡真是想盡辦法寧可散財也要保全家平安,鋪裡的生意也不好做……還好大哥回來了,不然我們這一大家,真是要過不下去了!”
三房的太太李氏看胡氏一副唱做俱佳的模樣,忍不住從鼻孔裡低哼了一聲,過不下去的是三房纔對!沒有進項,家裡的錢都被二房把在手裡,平日裡徐長恭宴請朋友出手闊綽大方,他們三房要個零花錢想多添置件新衣裳,胡氏都推三阻四的,只會一個勁的哭窮。
見二弟服了軟,認了錯,加上二弟媳婦都開口了,徐長謙不給二弟面也不能不給初次見面的二弟媳婦面,點頭頷首道:“京城米貴,居大不易,二弟這些年來操持家事,也難爲你了!”算是給徐長恭一個臺階下。
徐長恭臉上扯出了一個勉強的笑容,這會上明玉這一桌的三個孩還在打鬧爭吵,徐長恭心裡有氣,衝那三個男孩橫眉瞪眼,怒喝道:“鬧什麼鬧!沒出息的東西!”
一瞬間,明玉這一桌上就安靜了下來。
徐老太太心疼孫被罵,拍着手邊的椅扶手,不悅道:“你吼他們作甚?男孩就是要打打鬧鬧身骨纔夠好,不然安安靜靜的像個丫頭就好了?”
三個皮孩估計是被徐家老二平日裡吼慣了,此刻見祖母又來說情,只安靜了那麼一會,又不安分的鬧騰了起來,看的明玉和徐明燁倒足胃口。
好不容易吃完了飯,胡氏和李氏帶着幾個丫鬟婆領着徐長謙一家去了收拾出來的院。藉口留下“幫忙”收拾行李的婆觀察了良久,也沒看出徐長謙帶回來的四個箱籠裡有什麼名堂,無非就是些舊衣服和被褥。婆們還想再看,被劉媽媽和梨香客氣的請走了。
看着狹小的院,明玉忍不住嘆氣,這麼小的院,如今要擠他們七個人,可真是鬱悶,虧得二嬸一路上一副“把家裡最好的院讓給大哥一家住”的態度,好似真的讓他們佔了多大便宜,真讓她膈應。
事到如今,明玉算是理解了爲何爹爹在外將近二十年都不回家了,要是她有這樣的後孃兄弟,她也不想回家!
一直到太陽偏西,徐長謙纔回來,見明玉站在院裡,對明玉說道:“我問了你二叔三叔了,如今侯府太太就住在京城孃家,等後天我就去專程拜會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