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香捂着嘴笑了起來,她還是第一次聽到“嫁禍於人”是這個解釋。拍了拍明玉的被子,梨香嘆道:“小姐莫要擔心,您受苦也受到頭了,老天哪能一直虧待我們呢!如今總算是苦盡甘來了,看,連皇后娘娘都召見您了,還賜了您那麼多好東西,您不知道今天二太太那臉色,活像是吃了一斤大蒜似的!”
明玉自然能想象的到外表裝的賢惠內裡尖酸刻薄的二嬸會是個什麼模樣,也跟着笑了起來,笑過之後,明玉叮囑道:“我們自己說說就算了,千萬不能讓別人聽到,被二嬸子知道就麻煩了。”
過幾天司馬宏就要到京城了,明玉祈禱自己在拿到和離書的這段日子裡,別再出什麼意外了,不過看前些日子,徐老太太和胡氏得知自己要和離時激烈的反應,明玉心裡只覺得懸。
兩個人說笑的聲音大了起來,驚醒了主屋裡的徐夫人,徐夫人打開了窗戶,衝明玉的房間問道:“明玉,你怎麼了?還不睡?”
明玉連忙起身揚聲道:“這就睡了!”
徐夫人聽到女兒的回答,嘟囔了一聲,又合上窗戶躺了回去。
明玉和梨香相視一笑,好似做了壞事被抓包了,梨香伺候明玉躺了回去,便吹熄了燈睡覺了。
第二天一早,明玉正在房間裡練字,徐府前院的丫鬟叫梨香出去,明玉在房間裡只聽到梨香驚喜的叫了一聲,“碧璽姐姐!”
話音剛落,梨香就領着碧璽進門了。
碧璽和前幾天明玉見到的她時的打扮差不多。依舊是一身孝服,面容憔悴,只不過今日看來,憔悴中多了分喜悅。見到明玉後,碧璽撲通一聲就給明玉結結實實的跪下了,不等明玉反應過來。便磕了三個響頭。
明玉大吃一驚,連忙和梨香一起上前扶起了碧璽。
此時徐夫人正好掀開簾子進屋,瞧見這樣一副場景,不由得愣在了那裡。
碧璽看着明玉泣不成聲,眼淚不停的往外淌,似有千言萬語卻不知道從何說起,良久。碧璽纔開口,咬牙說道:“奴婢專門來感謝二奶奶的!若不是二奶奶出手幫忙,那賤婦還要再嫁去過逍遙日子,她以爲她做下的那些齷齪事旁個都不知道?她若是再嫁了,大公子死都不能瞑目!”
徐夫人隱約明白了些什麼。走到明玉跟前,問道:“這位是……”
碧璽擡頭看了徐夫人一眼,見與明玉眉眼相似,便猜到了徐夫人的身份,擦了眼淚笑道:“這位是親家太太,奴婢碧璽給太太磕頭!”說着,認真的跪下給徐夫人磕頭行了大禮。
徐夫人連忙把碧璽拉了起來,看碧璽紅腫的雙眼,有些不忍。笑道:“我們徐家沒那麼多規矩,不必多禮。”
明玉嘆道:“昨天皇后娘娘召見我的時候,我也沒想到事情結果會是這樣。”
碧璽眼裡含着淚,面容卻滿是痛快的笑意,眼底一抹狠色,說道:“那賤婦罪有應得!那皇恩庵裡住的都是先帝宮中犯了錯的嬪妃。說的好聽是爲先帝祈福,實際上就是個苦清的尼姑庵!昨天消息傳到太太那裡時,太太都喜極而泣了,說老天終於是開眼了!二奶奶幫我們大公子報了仇,便是奴婢一輩子的恩人,就是做牛做馬,碧璽也要報二奶奶的大恩大德!”
“碧璽姐姐真是折殺明玉了。”明玉握住了碧璽枯瘦的手,有些心疼,前年見到的碧璽,還是個粉面桃腮,溫婉秀麗的女子,如今變化這麼大,怎麼不叫人惋惜。“姐姐真要想謝明玉,就好好調養自己的身子,和姐夫生上幾個孩子,過兒孫滿堂的好日子。”明玉說道,那劉才雖然人長的醜,年紀也不小了,可勝在人忠厚老實,對碧璽也是一心一意。
“我……”碧璽自然瞧出了明玉眼裡的惋惜和心疼,有些赧然,這一兩年來,她滿心滿眼都是公子離去的傷痛,恨不得隨公子去死了,哪裡還有心思花在自己和丈夫身上。“我知道,如今那賤婦罪有應得,我也沒什麼好掛心的了。”碧璽長長出了口氣,慢慢說道。
徐夫人見碧璽想開了,又梳着婦人的髮髻,和氣的點頭笑道:“那就好,你還年輕,路還有很長要走,你過的好,你們大公子在九泉之下也安心啊!”
“多謝親家太太,碧璽記住了!”碧璽感激的說道,又看向了明玉,遲疑了半天,問道:“二奶奶,二爺就快回來了,您不如跟着我回苗府住。”
明玉笑了笑,說道:“不必了,等你們二爺一回來,我們就和離了。怎麼,你不知道嗎?”
碧璽驚訝的瞪大了眼睛,過了好一會才急切的抓住明玉的手問道:“二奶奶,您說的是玩笑話,這好好的,怎麼……”
明玉沒有再開口解釋,只是微笑着搖頭,神情堅定。
碧璽嘆了口氣,說道:“二奶奶,您再好好想想,如今太太不比以前了,性子收斂多了,對人也客氣的很。逃出天水那個時候,太太神志不清,她也不知道,您可別因爲這個生她的氣了,太太也愧疚的很那!”
徐夫人打斷了碧璽的話,說道:“這事你們太太已經應下了。”
碧璽見徐夫人這麼說,便知勸解無望,這也不是她一個下人能插手的。碧璽走了之後,徐夫人忍不住搖頭嘆氣,說道:“可憐這麼年輕標緻的女子,就要守寡一輩子了,看說話舉止倒是個知進退的人,可惜了!”
明玉一聽,就知道自個孃親想歪了,連忙說道:“娘,碧璽不是大公子的妾,她是大公子的丫鬟!”
“丫鬟?丫鬟怎麼梳着婦人的頭式?”徐夫人驚訝不已。
明玉搖頭笑道:“這個說來話長了,碧璽她嫁的是侯府的下人,不是大公子。”碧璽親自跑上門來磕頭感謝,明玉是萬萬沒想到的。其實她壓根沒有什麼給司馬熙報仇的想法,她只是純粹看羅綾秀再嫁不順眼,加上自己還有一堆爛帳要和羅綾秀清算,運氣好,趕上了皇后想發作羅家。
不管皇后是不滿羅家還是不滿謝貴妃,還好明玉押對了寶,不然憑她一個小丫頭,哪能左右的了皇后的想法。苗氏都拿跑回孃家的羅綾秀沒有辦法,她又哪來的能力讓羅綾秀青燈古佛敲一輩子木魚。
想到這裡,明玉心思一動,聽碧璽的意思,昨天下午宮裡便派人去羅家帶羅綾秀去了皇恩庵,想必今天已經開始“上崗”了。好歹妯娌一場,不去看望一下,實在是對不起往日羅綾秀對她的那些“好”。
下午明玉便拉着梨香上了街,到街上一打聽,找了間專門給在家修行居士賣佛教用品的店鋪。
梨香不解,“小姐,你到這裡來幹什麼?”
明玉在店裡左顧右盼,說道:“明日去那個什麼庵看看大嫂嫂,總不能空着手去。”
“啊?”梨香張嘴小小驚叫了一聲,隨即點了點頭,有些悶悶的“嗯”了一聲。
明玉瞧中了放在架子當中的一個木魚,問道:“掌櫃的,這個木魚多少錢?”
店鋪掌櫃大約是爲了應景,手裡居然還拿着一串念珠,早就看明玉穿的乾淨整齊,又聽她說是去庵裡看望女眷,生意上門,十分欣喜,然而還是擺着架子,搖頭道:“女施主外道了,侍奉我佛用的物事,不能用“買”,要用“請”的。”
“呃,那請這個木魚,要多少銀子?”明玉十分虛心。
掌櫃笑的像個彌勒佛,“按規矩來說,價錢是不能問的,也不找銀子,只能給多,不能給少,否則是對佛祖不敬,價錢越高,請回來的物事越靈驗。不過小姑娘你還小,我就實話給你說,這是上好的楠木,最靈驗不過,請回去只要二兩銀子。”
明玉立刻把拿在手上的木魚放下了,十分客氣的問道:“那你們店裡最不靈驗的木魚在哪裡?”
掌櫃一時愣住了,沒理解明玉的意思,“啊?姑娘要什麼?”
明玉撇撇嘴,直截了當問道:“最便宜的木魚在哪裡?”
掌櫃原本笑成彌勒佛的面孔,立刻變臉成了天蓬元帥。
結果明玉在街上轉悠了半天,最終是空着手回家的,在她眼裡,給羅綾秀一根爛菜葉都是浪費,何苦要給她專門還買個東西。
第二天,徐明燁一早起來去街上僱了輛馬車,帶着明玉和梨香去了皇恩庵。馬車行駛了一個半時辰纔到,皇恩庵坐落在半山腰上,人煙稀少,冷冷清清的掩映在綠樹叢裡。
庵門口已經停了一輛馬車,主子似是已經進去了,只剩下三四個丫鬟婆子守在馬車上,見徐明燁扶了明玉和梨香下車,也只是好奇的張望了一眼,接着繼續圍成一團說些閒話。
庵裡全是尼姑,徐明燁自然不方便進去,叮囑明玉快去快回,便坐回到了馬車上。
明玉帶着梨香到了庵門口,便有一個小尼姑走了過來,雙手合十朝明玉唸了個“阿彌陀佛”,問道:“女施主,這裡是皇家庵堂,若是想要燒香拜佛,恕本庵不予招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