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着姑娘的一聲驚叫,幃帽飄飄忽忽的落到了地上,衆公子哥兒忙墊腳去看,唯恐遲了目睹不到美人的真容。
待看到那女子的相貌,有些人驚歎,“果真是個美人!”也有不少人咂嘴,有些不滿,“也沒多漂亮啊!”虧得讓他們這麼期待,還以爲是傾國傾城的大美人來着,跟想象中差遠了。
司馬宏耳邊嗡嗡亂想,身邊公子哥兒們七嘴八舌的聲音他一句也沒聽見,他只覺得自己頭上罩了一大塊綠油油的麥田,又好似一口氣被戴上了七,八十來頂綠帽子,壓的他喘不過來氣,脖子都要斷掉了。
她……司馬宏咬牙切齒,怒火熊熊,她居然要嫁人?!還是給人當妾?!
怒火瞬間就衝擊了安西侯爺的頭腦,想都沒想,司馬宏大踏步的走了過去,高壯的身體被氣的顫顫巍巍的,走到了那姑娘跟前,立正站好。
梨香有些膽怯的站在明玉身後,看着頭頂上都能燒出火焰來的司馬宏,那兩隻眼睛瞪的像銅鈴一般,好似要吃人。
明玉已經從剛纔的驚嚇中回過神來,還以爲自己在佛門清淨地遇到了流氓,正打算躲進大殿裡找徐夫人和徐明燁的時候,瞧見了往這裡走過來的司馬宏,還有他手裡拿的那副弓箭。
這混賬二愣子,居然敢當衆這麼欺負她!明玉的怒火也燒的旺盛。
司馬宏立正站好後,看着一臉怒容的明玉,這丫頭居然貌似比他還生氣。這……這憑什麼啊?憑什麼她比他還生氣啊!然而看明玉精緻的小臉上全是怒氣,司馬宏醞釀了一肚子的話,包括怒斥,譴責。嘲諷等等全都忘到爪哇去了,張嘴就不知道該說什麼,氣勢上立刻矮了下去。身高體壯的大男人。像個受氣小媳婦一樣束手束腳的站到了明玉跟前。
瞥見了還在地上的幃帽,司馬宏趕緊撿了起來,討好的拍了拍幃帽上的泥土,訕訕然笑了笑,伏低做小的雙手遞給了明玉,“帽子……呵呵……”
明玉沒心情跟他“呵呵”,一肚子的火氣憋在心裡。還以爲這二愣子回來後成熟了,沒想到還這麼幼稚,有句話說的好,叫什麼來着,狗改不了那啥啥的。
司馬宏又不傻。深刻意識到這次禍闖大了,再後悔當時不該受攛掇也沒用了,然而又不願意就這麼放過和明玉相處的機會,摸着腦袋訕笑道:“那個,那個他們都說……你要給人做……妾?”說罷,司馬宏緊張的盯着明玉,這丫頭不會這麼想不開?還是徐家人看中了對方的家世地位,強逼女兒給人做妾?那可不行,他要使出渾身解數來解救媳婦了!實在不行。搶親也行啊,把人搶到西北去,那就是他的地盤了……哎,這主意不錯啊!
司馬宏在這邊天馬行空的想象,已經從那小公子認錯了人,到明玉和離後飽受孃家人虐待。明玉這邊已經無法用言語來形容自己的心情了,這二愣子在胡說八道什麼!她哪根筋想不開了,要去給人當妾?!
垂眼瞧見司馬宏手裡還端着自己的幃帽,明玉兇橫的一把奪了過來,擡高了嗓門教訓他道:“你纔去給人當妾!”你全家都給人當妾!二貨!
說罷,明玉帶着梨香轉身就進了大殿。
司馬宏被訓斥的低着頭,一聲都不敢吭,心裡卻是美滋滋的想着,她咬牙切齒罵人的模樣,兇狠霸道中也帶着美!
方纔還在司馬宏跟前胸脯拍的啪啪直響,保證自己會來道歉的衆公子們一個個都躲在了後方,等那姑娘發完了火氣,轉身進了大殿,好一會沒出來,纔敢奔到司馬宏跟前,瞧司馬宏站在那裡被訓斥的灰頭土臉,連忙爭先恐後的安慰他。
安西侯爺這哥們兒實在是太夠意思了,居然一馬當先跑去那姑娘跟前迎下了全部的怒火,活兒都叫他一個人幹完了,真叫人感動啊!
“哎喲!”衆人紛紛叫道,瞧那姑娘瞪着眼睛滿臉兇相的罵人,一個個心有餘悸,“司馬兄,這女人脾氣可夠辣的啊!還真是兇悍!”
“算了算了,模樣長的是還湊合,可脾氣這麼差,整一個母老虎啊!”
“就是就是,司馬兄,你可千萬別放在心上!看來郡王殿下口味果真奇特,居然喜歡這樣的!”
司馬宏一聽到有人不長眼睛,居然敢說明玉是母老虎?!反了天了,敢罵他媳婦?剛要拿出訓兵痞子的架勢來訓人,然而腦袋裡電光火石般一想,立刻把到嘴邊罵孃的話給嚥了下去,換上了一副親善和藹的笑臉。
“說的是啊!”司馬宏搓着手附和,一臉的語重心長,彷彿是在用人生經驗諄諄教導不懂事的弟弟們,“這個女人,你們千萬不能娶!”
衆公子哥兒理虧內疚在前,俱是一臉感激狀,紛紛點頭附和司馬宏的話。
明玉進入大殿後,徐夫人正跪在佛像的蒲團前一臉虔誠的默默許願,徐明燁看明玉臉色不對,拉住了明玉悄聲問道:“你怎麼了?我剛聽外面鬧哄哄的。”
明玉哼了哼,摸了摸有些發燙的臉,撇撇嘴說道:“沒什麼,有隻小犬不懂事,老追着我咬!”
徐明燁看了眼梨香,梨香臉上驚惶之色尚未消散,便知道不是明玉說的那般簡單,看明玉不願意說,他也不勉強,笑了笑並未說什麼,踱步到大殿門口,卻只看到一衆華服公子哥兒離去的背影,影影綽綽之間,只看到中間有一個矯健挺拔的身影,肩寬背闊,身形筆直,在衆吊兒郎當的公子哥兒之間,顯得鶴立雞羣。
只有背影,徐明燁對他們不熟悉,基本看不出來都是誰,只有一個人他認得,是蔭補入仕,和他一個衙門當差的人,不湊巧還是他的下屬。徐明燁當是這羣公子哥兒起鬨驚擾了明玉,心下微惱,當下決定等明日就好好“體恤關照”下該下屬。
等徐夫人拜完了佛祖,祈求佛祖賜給徐明燁一個好媳婦之後,帶着兒女一併出了大殿,順道觀賞下寒柘寺的臘梅,明玉想起剛纔司馬宏在她面前憋了半天憋出來的那句話,微惱之際又有些好笑,這二愣子,說什麼不好,非得說這些莫名其妙的!
等到衆人到家之際,時間已經臨近中午了。剛到家,明玉就看到家門口停了一輛大馬車,兩匹馬拉着,駿馬驃壯,馬車也做的精美。守在門口的劉媽媽一看他們回來了,慌忙迎了上來,拍着腿叫道:“哎喲,你們可回來了!家裡來客人了,等了好半天了!”
話音未落,主屋的簾子就掀開了,徐長謙也走了出來,看向徐夫人時一臉的如釋負重,好似徐夫人是來解救他的一般,大喜道:“夫人,你總算是回來了!”
徐夫人還沒來得及細問,主屋的簾子又掀開了,一個小丫鬟扶着一個富態白胖的嬤嬤走了出來,那嬤嬤年紀不到六十,抹了胭脂,畫了黛眉,乾淨的對襟白棉襖,湖綠襦裙,教上一雙黑細絨布棉鞋,纖塵不染,頭上簪着玉蘭花簪子,耳朵上帶着明晃晃沉甸甸的粗金耳環。
明玉看了這位嬤嬤一眼,便乖乖的低下了頭,退到了徐夫人身後,心裡沒來由的想到了一個詞,“老來俏”。
“您就是徐家太太!”白胖嬤嬤熱情的朝徐夫人笑道,“老身今兒個是專程來找您和徐大人的。”白胖嬤嬤話是朝徐夫人說的,然而一雙眼睛從梨香身上掃過後,就直接粘到了明玉身上,再沒挪開過。
見明玉安安分分,乖乖巧巧的低頭站在徐夫人身後,謹守規矩,白胖嬤嬤眼裡便有滿意之色。
有不認識的客人上門,徐夫人按捺住了心中的詫異,笑道:“真是對不住,今日帶着孩子出門上香,回來晚了。”
白胖嬤嬤忙笑道:“不打緊,是老身來的唐突,也沒先知會您一聲,就貿貿然上門了,是老身唐突了。”
幾個人寒暄過後,徐夫人吩咐明玉和徐明燁各自回房,她則是和徐長謙一同在正房和這位不知道哪裡來的嬤嬤說話。進屋的時候,徐夫人趁機用眼神問了下徐長謙,這來者是誰,然而徐長謙只是搖了搖頭,他也不知道。徐夫人沒回來的時候,這位嬤嬤天南海北,家長裡短的胡侃一通,聽的他頭大如鬥,然而就是一句話沒到正題上,到現在還沒介紹她是誰,只說等徐夫人回來再說。
雙方坐下後,白胖嬤嬤先向徐長謙和徐夫人行了個禮,肅然道:“老身是敏華公主的乳母,姓魯,承蒙公主看得起,一直跟在公主跟前。”
既然對方身份這麼特殊,徐長謙和徐夫人自然不敢受了這一禮,連忙還禮,對望了一眼,心裡都有些忐忑,他們和敏華公主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處去,怎麼對方家裡有身份有地位的嬤嬤會突然上門。
“您和徐大人莫要客氣。”魯嬤嬤笑的喜氣洋洋,宛如一個剛出籠的白麪饅頭,“老身來是爲了公主府和貴府的一樁喜事。”
“這……”徐夫人尷尬的笑了笑,小心翼翼的開口了,“敢問嬤嬤,喜從何來啊?”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