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萬里,是多日以來難得的一個好天氣,一匹黑色的戰馬正甩着長尾,低頭啃食着鮮嫩的青草,十多個警戒的士兵稀稀落落的散佈在四周,警覺的注視着這片異國的草原,不時還有些擔心的看一眼正躺在草地上的主帥,顯得神情緊張。
而已經被成大繼免去職務的倭國遠征軍原先鋒將獨孤勝,此時正悠閒的以手墊頭,仰面朝天的躺在一片青草中,呼吸着青草特有的氣息,將自己的身心完全放鬆,和周圍的大地溶合成一體,不顯半點突兀。
出身世家子弟的他一向講究生活的品位,可是自從加入軍旅,以前那種悠閒頹廢的生活就漸漸的離他而去,只有不停的訓練,然後戰鬥,然後再訓練再戰鬥,能夠屬於自己的時間似乎已經可以忽略到不計了,特別是成爲黃龍軍團中的新生代將領代表後,這種情況也越發嚴重了,一直到這次被成大繼免職爲止。
不知家中的父親和妹妹現在怎麼樣了?
獨孤勝嚼着一根草根,想着萬里之外的親人,特別是那個倔強而好強的妹妹獨孤月,一想到她,獨孤勝的嘴角就露出一絲懷念的笑容。
出征前,她經常和自己吵架,要他給淮王殿下說說好話,讓她也可以從軍,可是自己一直不願意,而淮王殿下也似乎知道點什麼,也一直裝聾作啞的不管此事,當時差點弄的自己有些不敢回家。
只是後來聽到自己要遠征倭國之後,這個從不信神的妹妹卻跑到廟裡去求了一個平安符,親手交給自己,並看着自己戴到身上才放過自己,想想還真是有趣,只是很可惜,這個平安符在神戶港的那個夜晚遺失了,後來也沒找到,真是浪費了她的一片苦心。
就在此時,一陣奇異的不舒服感覺涌上了心頭,獨孤勝知道自己無意中又想起了那個夜晚,那個讓自己失去了許多的戰友和屬下,遭受前所未有的失敗的夜晚。
如果自己當時多加一道防護,也許事情就不會如此?
每每這個時候,獨孤勝不由自主的就會想起這個,想起那晚的喊殺聲和炮火聲,清晰的彷彿就在昨日發生一樣。
算了,都過去了,還想那麼多幹什麼!
獨孤勝偏頭吐掉草根,心情略微平復了些,開始回想父親的點點滴滴,在自己的印象中,母親的形象似乎很模糊了,一直以來,照顧自己,教導自己的都是父親,在自己心中,他的地位是無可替代的。
想起自己揹着他投奔淮王后,他卻沒有斥責自己,只是讓人告訴自己:男人要爲自己的行爲負責!
這話自己以前就聽過,但從來沒有這次印象如此深刻,深刻到自己已經將它刻入心底,做爲自己的行事原則。
如果這次能夠回去,我也應該儘儘兒子的孝道了。
獨孤勝的這個念頭纔剛想起,他就感受到草地有一些輕微的抖動,陣陣馬蹄聲由遠而近,而自己的親衛士兵也微微有些**。
他沒有動,甚至沒有起身看看,因爲他感覺到他的親衛沒有緊張,那就足以說明來人是友非敵。
知道自己在這裡的,出了自己的好朋友白鵬,不會再有別人了。
果然,一個親衛低聲報道:“將軍,白將軍來了!”
“知道了!”獨孤勝低低的回了一聲,還將眼睛給閉了起來,似乎對這個消息完全無動於衷一樣。
不久,馬蹄聲就停了下來,然後一陣熟悉的腳步聲來到自己身邊,接着就聽到一個人坐下來的聲音。
獨孤勝略微有些意外的睜開眼睛,發現白鵬此時也正在看他,和他眼神接觸後,白鵬苦笑道:“你這個傢伙還真是會享福,出來也不多帶點人!”
獨孤勝露出輕鬆的笑容,懶洋洋的說道:“你這個大忙人都有空出來找我,那裡還會有事發生?”
白鵬無可奈何的看了他一眼,搖搖頭,不再繼續這個話題,轉而說道:“我聽到一個消息,說是倭皇不願意對大宋稱臣,而且在軍費的補償問題上也多番討價還價,似乎有些不願意兌現的樣子。雲特使昨日還來信說,讓成大將軍給倭國方面一點壓力。照你看,成大將軍會如何做?”
獨孤勝翻了翻眼睛,悠悠的說道:“我已經被免職了,現在你纔是平倭先鋒將,當然該你告訴我成大將軍該如何做?”
一聽這話,白鵬當即給了他兩拳,罵道:“你這個傢伙以爲裝縮頭烏龜就沒事了?告訴你,現在軍中情緒不穩,不少人爲你抱屈,甚至還有些人說我和成大將軍合謀,故意想整你,現在幸虧老許傷勢未愈,不然還不知要鬧成什麼樣子了!”
“老許的傷現在怎麼樣了?”獨孤勝淡淡的問道。
“還好,現在痊癒的情況很理想,軍醫說再過幾天就可以下牀走動了!”白鵬的語氣中也透露出一種高興。
“那就好!”獨孤勝說完又閉上了眼睛。
白鵬見他這個樣子,心知他是不會對自己免職一事說什麼的,想了想,突然語氣古怪的說道:“說句心裡話,阿勝,你到底想過爲什麼你會被免職沒有?”
獨孤勝閉着眼睛半晌沒有說話,就在白鵬以爲他不會回答的時候,他卻睜開眼睛,直視着白鵬說道:“你還記得我們在軍校學習時,殿下第一次來給我們講了什麼嗎?”
白鵬看了他一眼,微微考慮片刻道:“我記得殿下當時告訴我們,軍貴服從,這是軍隊最基本的原則!”
獨孤勝淡淡道:“那你爲什麼還要問我?”
白鵬語氣一滯,搖搖頭道:“我知道你不服氣,我也不服,當時若非你阻止,或許我真會和成大將軍衝突,也不會當這個見鬼的先鋒將!”
獨孤勝伸出手拍拍身邊道:“躺着比坐着舒服,要不要試試?”
白鵬也笑了,學着他的樣子躺了下來,雙手墊着頭,望着天上的藍天白雲,一種久違的輕鬆頓時在全身上下瀰漫開來。
“阿勝,真有你的,怪不得你現在整天就這樣躺着!”白鵬望着藍天,語氣變的極爲放鬆。
“你有興趣也可以這樣!”獨孤勝的語氣又開始變的懶洋洋。
“我也想,但是可能沒時間了,我猜測成大將軍要對倭國動手,到時也不知多少倭國百姓會家破人亡!”
“這就是戰爭,如果我們輸了,結局只會比他們更慘,何況倭國人卑鄙無恥,不講信義,這是他們應得的下場!”
“我知道,只是有些感慨而已!”
獨孤勝偏頭看了他一眼,然後有些冷的說道:“那些死去的兄弟會讓你知道,你的感慨應不應該!”
白鵬沉默下來,然後一直靜靜的看着藍天,不再說話,而獨孤勝也沒多說什麼,兩個人就這樣各懷心事的躺在草地上,一直到成大繼派人出來找他們,順便告訴他們,倭國的幕府派人過來了。
聽到這個消息,白鵬強行的將獨孤勝拉了起來,然後兩人一起回到軍營。
本來白鵬想讓獨孤勝一起去主營的,但獨孤勝卻拒絕了,無奈中,白鵬只好一個人去。
通報之後他掀開帳篷,目光先是一暗,接着才適應過來,擡眼一掃,發現帳篷中一共有四個人,成大繼和他的兩個護衛,以及一個穿着素雅服飾的日本女人。
白鵬的目光自然的落在這個女人身上,此女身穿一身倭國女子服飾,但沒有什麼花色,顯得非常典雅,半跪着,身材不算很高,最爲特別的是她的臉上被塗抹了一層厚厚的脂粉,厚的讓人直覺一片慘白,甚至有想嘔吐的感覺,最讓人受不了的,她不知是否有意,還描畫了眉和嘴,讓白鵬直覺的想起棺材中的女屍,讓他只想皺眉頭。
也不知這些倭國女人是怎麼搞的,難道沒人告訴過她們怎麼用胭脂嗎?白鵬一邊暗自嘀咕,一邊對成大繼行禮道:“末將遵令前來,請大將軍指示!”
成大繼微微一擺手,指着那個倭國女人說道:“這位是源夫人,這是我軍中的先鋒將,白鵬將軍!”
這位源夫人恭敬的行禮道:“北條正子見過先鋒將,請多多關照!”
白鵬有些莫名的回禮道:“夫人好說!”
“白將軍,你先坐下!”成大繼一指身邊的草蓆,然後對源夫人說道:“夫人的提議,本將軍會慎重考慮,可是夫人也知道,我軍是應倭皇的邀請而來,本將軍身負我國太子殿下的重託,如果貿然的和夫人和解,這也非本將軍所能做主,還請夫人諒解!”
北條正子看了看成大繼,塗抹着脂粉的臉看不出表情,沉默了一會兒接口道:“將軍的難處正子知道,可是貴國一直有句俗話,叫‘將在外,君命有所不授’,如今貴國太子遠在萬里之外,對於這裡的情況並不熟悉,將軍完全可以對一些事情做主,正子這次是誠心求見,還請將軍不要藉詞推託!”
成大繼微微一笑,答非所問的說道:“夫人的漢語說的很流利,而且對我神州的典故也多有了解,看來很是下了一番功夫吧!”
北條正子平靜的回答道:“我們大和國同上國交往已久,無論上下都以會說漢語爲榮,正子說的並不算最好的了!”
成大繼聽了點點頭,沉吟片刻才說道:“這樣吧,夫人的提議本將軍還要同屬下商議一番,委屈夫人在軍營中多逗留一日,到時定當給夫人一個明確的答覆!”
北條正子伏下身子,恭敬的說道:“如此就麻煩將軍了!”
成大繼一擺手:“夫人不用客氣,送夫人出去!”
一個護衛起身做出請的姿勢,北條正子再次行完禮才站起身來,邁着細碎的步子離去。
成大繼在北條正子離開後並沒有說話,似乎陷入沉思中,白鵬雖然有些着急,但識趣的沒有插口,他知道,既然要自己來,那就一定會有事情告訴自己。
沒多久,那個送北條正子的護衛就回來了,對着成大繼說道:“啓稟將軍,屬下已經將她安置在火炮營附近!”
成大繼沉默了半晌才似乎回過神來的回答道:“你做的不錯,讓人將她的禮物擡進來!”
這名護衛又出去後,成大繼纔對白鵬說道:“這位源夫人就是倭國幕府的開府者源賴朝的遺孀,聽說她纔是倭國幕府的實際負責人,那個北條義時不過是一個聽她話的傀儡而已!”
白鵬精神一震,有些急切的問道:“那她來做什麼?”
成大繼淡淡的說道:“她想讓我們不要進攻關東幕府。”
白鵬皺了皺眉頭:“僅僅只有這個條件嗎?”
成大繼點點頭:“只有這個條件!”
白鵬考慮片刻,轉而問道:“那大將軍如何決定了?”
成大繼淡然的說道:“我認爲這是一個機會!”
白鵬還想再問,那個護衛又報聲進來,告訴成大繼,禮物已經擡來了。
得到成大繼的允許後,這名護衛就招呼外面的人將禮物擡進來,好幾口大箱子,每個箱子都要四名粗壯的軍士才能擡動,而且每個人都被憋的面紅耳赤,顯得十分吃力。
白鵬靜靜的看着這些,一直到這些軍士將所有的箱子都放下來後,才低聲問道:“是些什麼?”
成大繼讓不相干的人離開後纔回答道:“據說是金銀,打開!”
兩個護衛馬上上前,解開扣鎖,將一個個箱子全都敞開,頓時一片奪目的光彩呈現在眼前。
箱子裡全都是一塊塊的黃金和白銀,看數量,不下幾萬兩。
白鵬吞了吞口水,有些艱難的說道:“這算什麼?”
“見面禮而已!”成大繼頭也沒回,“如果我們答應對方的請求,對方還會另外支付一百萬兩的黃金。”
白鵬微微一滯:“將軍是想答應了?”
成大繼轉過身,讓護衛將箱子蓋上後道:“此事還需要從長計議,不過最近情況既然有變,你還是讓黃龍軍團的將士儘快進入戰備狀態,說不定那天他們就要出動了。”
白鵬緊問道:“將軍想要我們做什麼?”
成大繼沒有回答,只是淡然說道:“到時看情況再說,你最好現在就開始準備,免得到時措手不及。”
白鵬看了看他,默然半晌之後才微微恭身道:“末將領命!”話音未落,他已經轉身離帳而去。
望着他離去的步伐,成大繼微微一嘆,搖搖頭,吩咐將金銀先放在這裡,並且通知軍中萬人長一級的將領晚上到主帥帳中集合。
白鵬出了大帳,腳步未停,徑直的來到一座很普通的軍帳,幾個站崗的軍士看到他,也沒阻攔,讓他毫無阻攔的就掀帳進去。
正在看一幅戰地圖的獨孤勝聞聲擡起頭來,看了看他,輕鬆的問道:“怎麼了,看你面帶激憤,難道成大將軍又給你氣受了?”
白鵬一屁股的坐到他對面,沒好氣的說道:“我們好歹也是黃龍軍團的將領,這個成大繼仗着殿下的任命,完全不將我們放在眼裡,什麼事情都瞞着我們,難道還懷疑我們會泄密不成?”
獨孤勝微微一笑,沒有接話,徑直的又看起圖來。
白鵬等了一會兒,見獨孤勝沒有動靜,不自覺的問道:“喂,阿勝,你難道不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獨孤勝在一座山峰的符號上劃上了一個問號之後才淡然的說道:“你愛說就說,這招你以前就用過了!”
見自己的目的被人說出來,白鵬毫無愧疚的說道:“真有你的,不過這次我還真是生氣了,但細細琢磨,又覺得事情也許和我想不是那麼一回事,所以想找你商議商議,難道你真的沒興趣,成大將軍可是讓我們黃龍軍團的士兵開始準備了!”
獨孤勝聞聽此語,手中一停,擡起頭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白鵬雖然目的達到,但臉上卻沒有任何高興的表示,反而有些沉重的說道:“今天我在大將軍那裡見到一個叫北條正子的倭國女人,大將軍說她纔是倭國幕府的實際負責人。這個女人送來了不少金銀,還揚言,只要大將軍同意不進攻幕府領地,還會送給我們更多的黃金。
大將軍告訴我這些後,就讓我去通知黃龍的將士們進行整備,看樣子,似乎是有什麼任務要派給我們,但我問大將軍,大將軍又不說,我的心裡有些不安穩,你說,這次是不是他想坑我們?”
獨孤勝聞言未答,只是沉吟不語,就在白鵬有些不耐的時候,獨孤勝才緩緩開口道:“事情應該不是你想的這樣,成大將軍是殿下親自任命的,而且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我覺得他的人品也信的過,只是我有些擔心,如果他因爲對我的成見而影響到將士們,那就不妙了!”
白鵬一聽,也同意的說道:“你不知道,自從他強行將你革職後,我們黃龍軍團的將士早就不滿了,不如干脆讓我聯絡幾個人,如果到時情況不對,我們就來個兵諫,大不了讓丁善成將軍接任……你怎麼這麼看着我?”
獨孤勝冷冷的看着他,好半晌才收回目光,嘆了一口氣道:“我知道,你一直對我的事情耿耿於懷,因而對大將軍抱有成見,但我們是黃龍軍團的將領,絕對不能做出在戰時自相殘殺的事情,這是我們不能違背的鐵律。”
白鵬沉默下來,過了一會兒才低聲說道:“其實我也不光是因爲你的事情,你不知道,自從你被免職之後,很多的人開始說閒話,軍中關係好的兄弟們也紛紛請命要爲你討回公道,何況,我們是黃龍軍團,是殿下的親衛軍,他成大繼是什麼?只不過是一支水師的統領,有什麼資格這麼羞辱我們?
當年我們和金人血戰的時候,他也只不過是負責送送糧草,立有什麼功勞?這次遠征倭國,如果不是我們黃龍軍團的將士浴血奮戰,他能贏嗎?雖然上次你是擅自改了計劃,可我們還是贏了,爲什麼就不能將功抵過,非要將你撤職,我覺得,他根本就是想整我們黃龍軍團!”
看着白鵬越說越激動,獨孤勝沒有阻止他,讓他痛快的發泄,他知道,自己這位好朋友已經憋了好久了,這次讓他痛快的說出來也好。
白鵬將一直悶在心中的話說出來後,覺得人輕鬆了許多,而且也有些擔心的看向獨孤勝,不知他會如何看待自己。
一雙手此時伸過來,緊緊的握住他的肩膀,和手的主人目光相對後,只看到裡面的理解和堅持。
“不管如何,遠征軍的統帥是成大將軍,我們現在只能聽從命令!”
白鵬靜靜的看了他一會兒,突然笑了:“我想,是時間去召集將士們了,他們這段日子也休息的差不多,也該活動活動筋骨纔是!”
獨孤勝用力的握了他一下才將手收回來,沒有言語,只是轉身將一幅地圖拿了出來:“這是我最近畫的一張地圖,你拿着,也許用的着!”
白鵬接過地圖,看了看就放到懷中:“那我走了,你如果有空可以過來看看,那些傢伙肯定很高興見到你!”
獨孤勝點點頭,然後目送白鵬離開。
等白鵬離開後,獨孤勝自己又沉思了片刻,然後走出帳篷,對一個親衛吩咐道:“你去找成大將軍,說我有事要找他!”
不久,獨孤勝就在一個小帳篷中見到成大繼。
“末將獨孤勝見過大將軍!”獨孤勝的語氣顯得生硬冷漠。
“獨孤將軍免禮!請坐!”成大繼似乎對他語氣毫不在意,“自從哪天之後,獨孤將軍還是第一次來找我,不知爲了何事?”
獨孤勝坐下後,面色木然的說道:“末將雖然已非遠征軍中的先鋒將,但卻還是黃龍軍團的將領,所以對大將軍的一些安排很關心,不到之處還請大將軍見諒!”
成大繼淡然笑了:“無妨,將軍有話儘管問就是,能說的,我決不隱瞞就是!”
獨孤勝注視着成大繼,淡然開口道:“不知大將軍的計劃中,黃龍軍團要去做什麼?如果大將軍方便的話,請告知!”
成大繼考慮了一下措詞,才緩緩的開口道:“將軍的話有問題,現在黃龍軍團的將士已經被編爲倭國遠征軍中,也就是說,現在已經沒有黃龍軍團和別部軍團的稱謂,應該統一稱爲遠征軍纔是!”
獨孤勝的目光一凝,眼中露出憤怒的光芒,過了一會兒才收斂:“大將軍說的是,是末將疏忽了,不知大將軍可否告知末將,遠征軍中的黃龍軍團的將士將要去做什麼?”
將獨孤勝的表情變化都收入眼中之後,成大繼才暗暗的點頭,覺得是時候將話都說出來。
“獨孤將軍,不知你可知,我們爲什麼要來倭國?”
獨孤勝被問的一怔,接着就沉思起來,片刻之後才擡頭道:“殿下有意控制琉球三國,並且意圖打通通倭的水路,爲今後打下基礎!”
成大繼反問道:“那將軍認爲我們可達到目的?”
獨孤勝考慮了一會兒,搖搖頭道:“現在還不能說達到!”
成大繼點點頭:“確實不能說達到,其實殿下在遠征軍出發前,讓雲特使給我送來了一份密函,上面說及了這次遠征倭國所要達成的目的,歸納起來主要有以下幾點,一是經營通商口岸,瞭解倭國的情況,二是獲得軍費賠償,三是要倭皇稱臣,四是要在倭國獲得立足之地,五是獲取倭國的勞力,六就是要倭國仍然陷入內亂。這就是那封密函,你可以看看我說的是否是事實!”
獨孤勝遲疑了片刻,還是伸手接過了那封密函,封口已經被拆開,讓他可以很容易的將裡面的密函抽出來。
熟悉的黃稠佈讓他很容易的聯想到淮王,上面清晰的字體和淮王的大印更是證實這是淮王親手書寫,絕不可能是假冒。
獨孤勝看完,然後雙手將這份密函交還了回去:“既然是殿下的意思,不知將軍打算如何做?”
成大繼微微一笑道:“我打算利用這次和幕府接觸的機會來達成目的,原本我還擔心過於劫掠倭國的百姓會讓現在的倭國談判陷入僵局中,但如果倭皇進攻幕府的軍隊遭遇到挫敗,那這些事情就可以忽略。”
獨孤勝的目光一閃,敏銳的問道:“大將軍是想讓我們去執行這項任務?”
成大繼點點頭:“確實!”
獨孤勝沒有在多問,站了起來:“如此,末將知道了,請大將軍放心,一切都會如大將軍的計劃!”
成大繼也站了起來,看了看他,突然問道:“獨孤將軍是否還是不服我的處置?”
獨孤勝沒有半點猶豫的說道:“正是!”
成大繼默然,片刻之後才說道:“獨孤將軍還有什麼事嗎?”
獨孤勝搖搖頭:“末將該告辭了!”
成大繼沒有挽留,任憑獨孤勝挺拔的背影消失在帳布後,良久才收回注視的目光,嘴角卻流露出些微的笑意。
“終於可以放心了!”
伴隨着這聲自語,成大繼又坐回書案,審閱起己方情報人員對倭國的情況調查,開始考慮要從什麼地方下手。
***
在成大繼爲完成殿下交付的任務而絞盡腦汁的時候,萬里之外的建康,也有兩人正爲自己國家的命運而費盡心力。
剛簽訂完《三國協定》的完顏雲花和李婉清,此時已經坐在離開建康的馬車上,這兩個身份相若,國情近似的女子爲了彼此的目的而走到了一起,雖然現在已經達成了此行的目的,但她們的心中卻沒有任何歡娛的意思,反而越發覺得沉重,以至本來同行一車的她們,卻表現的異常沉默。
也不知過了多久,還是完顏雲花打破沉默的說道:“這次能夠和趙昀達成此等諒解,應該算是大收穫了,不知公主回去後有什麼打算”
李婉清淡淡的迴應道:“我當盡力說服皇兄,希望能讓協議順利的實行!”
完顏雲花想了想西夏國內的情報,考慮了片刻,還是說道:“聽說貴國的德旺太子如今正聯繫了一些漠北的部落,還多次收納被蒙古打敗的部落殘餘,不知此事是否屬實?”
李婉清一時有些不明白對方問這話的意圖,有些謹慎的說道:“皇兄力圖復興,有些事情婉清也不方便多過問!”
完顏雲花淡淡一笑,清澈的眼神直視着她道:“公主何必言不由衷?其實雲花只是想告訴公主,此舉恐就是此次西夏之禍的來由!”
李婉清沉默下來,過了一會兒才接口道:“蒙古滅我之心由來已久,就算沒有此事,蒙古也不會放棄犯我之心!”
完顏雲花頷首道:“公主說的也是一個事實,我聽說公主以前和趙昀談論過蒙古西征花刺子模的事情,不知當時趙昀是如何評價蒙古此舉的?”
李婉清露出古怪無比的神色,好半晌才說道:“當時趙昀說蒙古此舉必勝,而且蒙古還會因此而實力大漲。”
完顏雲花緊問道:“當時他的神情如何?”
李婉清回憶了一下,才肯定的說道:“趙昀當時的神情很堅決,對此點似乎深信不疑!”
完顏雲花的臉色變的嚴肅起來:“公主當時是不是認爲蒙古此次西征有很大可能會失敗?”
李婉清不答反問道:“當時公主想必也知道這件事情,不知公主又是如何認爲了?”
完顏雲花坦然的說道:“我當時估計,蒙古此次西征,失敗的可能居多,就算是勝,也極有可能是慘勝,可是如今看來,蒙古的實力不僅沒有受損,反而越發的強大起來。”
李婉清露出一點苦笑:“當時婉清也認爲蒙古會失敗,可是如今看來,還是趙昀看的準!論及軍事謀略方面,我們兩人都不及此人!”
完顏雲花還沒有答話,外面突然傳來一陣陣狂呼,由遠而近:捷報,捷報,我倭國遠征軍大敗倭國,捷報,捷報,我倭國遠征軍大敗倭國……
完顏雲花聽了片刻,等聲音遠去之後,才揭開窗簾:“外面剛纔是何事?”
“是宋國的官差在宣揚宋國的倭國遠征軍打了勝仗!”外面的護衛很忠實的向主子彙報着。
完顏雲花放下窗簾,對着李婉清擔憂的說道:“看來要不了多久,趙昀派出的那支遠征軍就將回來,到時情況或許就要有變化了!”
李婉清對這個消息沒有完顏雲花那麼重視,只是淡淡的說道:“此事對我們影響不大,這次公主邀請婉清和公主同行,不會僅僅是和婉清說這些話嗎?”
完顏雲花靜靜的摸了摸手中戴的一枚戒指,語氣帶些詢問的道:“聽說你和墨如蘭相交莫逆,此次離別,墨如蘭還親來送行,可見她也是一個重情義的人。雲花斷定此次墨如蘭回來將會受到趙昀的重用,或許你可以通過她設法,只要她能在關鍵時刻說上那麼一兩句話,也許你我兩國可以免去很多的麻煩!”
李婉清想都沒想的回道:“如蘭不會背叛宋國,就如同婉清不會背叛西夏,此事提都不用提!”
見李婉清的神情如此堅決,完顏雲花猶豫了片刻,終於還是沒有將嶽雨可能喜歡墨如蘭的事情說出來,因爲她覺得說出來也沒什麼用。
完顏雲花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轉而說道:“此次邀請公主同行,主要是想告訴公主,趙昀此人野心不在蒙古成吉思汗之下,雖然沒有很明顯的證據,但郭風的事情肯定和他有關。這次他肯和我們簽訂條約只是爲了借我們之力抵抗蒙古,一旦他緩過勁來,他將是比蒙古更可怕的敵人!”
李婉清立時領會到完顏雲花背後的意思,雙眼含神的說道:“公主言下之意,你我兩國不僅要防備蒙古,更要防備宋國,可是這個意思?”
完顏雲花沒有半點忌諱的說道:“正是,趙昀胸襟遠大,用人不拘一格,而且識人之能也非常人能比,在他治理下,相信要不了多久宋國就可以繁榮起來。到時,以趙昀的爲人,他若非南下侵略大理交趾等國,就定然北上來攻我們,如果我們不能彼此守望互助,到時極有可能被他各個擊破,亡國有日矣!”
李婉清沉吟半晌,突然說道:“此次回國,我定當勸戒皇兄,讓夏金兩國可以彼此互助!”
完顏雲花露出欣慰的笑容:“公主如此明智,相信一定能使金夏和平相處,共抗外敵!爲表誠意,如果公主有心於西北盜匪的話,金國當竭力幫助。”
李婉清神情一動,也語氣熱烈的說道:“多謝公主,這次婉清能夠結識完顏公主,可算此行最大收穫,如果公主肯來西夏,婉清定當以上賓之禮款待公主!”
完顏雲花燦爛的笑了:“如此就多謝了!”
在李婉清含笑的謙虛中,金夏兩國終於達成最後同盟的協議,此時在她們的心中,要防備的敵人不僅僅是現在的蒙古,還有將來的威脅——宋國。
***
“殺!”郭風手起刀落,一個西夏兵的人頭就被砍下來,然後非常熟練自然的避過噴濺的鮮血,尋找自己的下個目標。
此時在這座城市中,這樣的場景隨處可見,大批身穿土黃衣服,頭戴鐵盔的戰士猶如一道不可逆轉的洪流,激烈的衝擊着這座城市的每一個角落,凡是身穿西夏軍服的,都被毫不留情的斬殺,連投降的機會都不給他們,徹底的貫徹斬盡殺絕。
自從消滅了阿沙漢之後,郭風的實力大增,成爲可以和西夏分庭抗禮的力量,而整個鳳翔路都成了郭風可以任意往來的戰場,連靠近西夏,原本被西夏重兵屯守的鎮戎州也被郭風插足其間。
這次郭風聞聽西夏正式委任馬肩龍來剿滅自己之後,決定先發制人,搶先攻佔鎮戎州的州府,調動馬肩龍前來救援,然後尋機消滅對方。
在重金收買的內奸幫助下,郭風付出了很小的代價就攻進了鎮戎州,進行着最後的攻城之戰。
看着熟悉的場景,郭風體內的那股熱血也開始沸騰,他不顧夏平的阻止,親自帶隊加入巷戰之中,面對血肉橫飛的戰場,他猶如游魚在水,飛鳥在空,說不出來的輕鬆寫意,曾經的感覺又似乎回到他的身上。
他可以從任何角度的斬殺敵人,而自身卻只有極輕微的傷損,他非常熟悉如何才能將敵人一刀了結,甚至讓對方連臨死反撲都做不出來,其出招之巧妙,位置拿捏之好,沒有一個戰士比的上。
這是屬於他的戰鬥技巧,是獨一無二的。
雖然他今年才只有十六歲,但他卻已經在戰場上生活了六年,對於戰爭,對於戰鬥,他的理解不比任何人差,他身上的血腥和冤魂已經多的不可能數的清。
此時鎮戎州內到處可見狂風軍的戰士,他們兇猛的砍殺着敵人,爭先恐後的衝向城市中的每一個要害,面對敵人的拼死反撲視若無睹,其勇悍之處,讓人難於想像。
鎮戎州的西夏守將看到越來越多的土黃色涌了進來,不禁肝膽俱裂,鬥志全消,不顧部屬的勸阻,強行的棄城而逃,使得城內的西夏守軍整個指揮因此而完全崩潰,被郭風輕易的就撕裂成一塊塊,然後猶如吃蛋糕一樣的分別吃掉,上萬的守軍完全潰不成軍,雖然一些西夏將領竭盡全力的抵擋,可是情況已經非他們能控制。
戰鬥進行到一個時辰後,西夏完整的抵抗終於瓦解,城市原本的主人變成一隻只到處躲藏的老鼠,被強行衝進來的野貓,逐屋逐屋的搜索捕殺,聲聲的慘叫不時高昂的迴盪在城市上空。
郭風此時已經停下手來,因爲眼前已經看不到敵人。
舉目四望,自己的士兵粗暴的衝進一間間房子,然後就聽到裡面傳出陣陣驚恐的叫聲,猶如世界末日,讓人聞之驚心。
郭風皺了皺眉頭,轉頭對身邊一人說道:“你帶人去看看,如果有人趁機猥褻婦女,搶奪民財的話,可以先殺後報!”
“是!”此人簡潔有力的回了一聲,然後帶着一隊臂上纏有紅布的士兵離開。
郭風下完這個命令,就開始漫步在這座已經要被他征服的城市,仔細的看着染血的房牆,遍地橫屍的街道,以及不時從房屋中傳來的慘叫聲,偶爾還可以發現幾具還有氣的敵兵,然後不動聲色的踩了上去,將對方僅有的一點氣息完全逼到體外,神色間一片冷漠。
對於主帥的這種行徑,狂風軍中的士兵早已視若平常,只是按照以往的慣例,將己方的士兵救護出來,其他的,就當沒有看見。
走了一段路後,郭風的腳步突然一停,然後注視着一處院子,就在衆人疑惑的瞬間,郭風從地上拾起一把折斷的長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投向那座院門,快的讓人只看到一道殘影。
“啊……”
聽到這聲慘叫聲,幾個親兵不等吩咐的就衝了進去,院門後,一個西夏兵正死死的握住插在腹中的斷槍掙扎,幾個神色慌張的西夏兵正想衝到正屋中躲避。
“射!”一聲斷然的下令,五支連環弩來了一次齊射,幾聲倉促的尖叫聲之後,幾個西夏兵抽搐着倒在地上,臉上只留下臨終前的驚恐。
更多的親兵也跟着衝入這個院子,而且很熟練的開始對每個屋子進行搜索,幾聲簡短的慘叫聲之後,就聽到一聲悲天搶地的女子哭喊聲,其聲之悲傷,其音之絕望,讓聞者無不動容。
郭風剛將眉頭皺起,一個親兵就跑出來報告道:“將軍,我們在屋中另外發現兩個西夏兵正欲**一女子,此兩人被我們捕殺後,另外還發現屋中有五具百姓屍體。”
“去看看!”
郭風進入親兵所說的房子之後,入目就看到一個外衣已經被撕破的女子正抱着一具幼童的屍體號哭,在她旁邊還另外有四具屍體,看衣着,除了兩個下人外,另外兩個應該是男女主人。
注視了片刻,郭風又去打量了被殺的兩個西夏兵,觀其衣着,應該是西夏軍中的低級軍官。
自從來到西北,和這家主人相似遭遇的情況郭風見過不少,相比之下,這個女人還算幸運,如果不是自己發現此屋有異,這個女人還能不能哭都是個問題。
對於這些,郭風並不想多說什麼,正想離去的時候,那個號哭的女子突然擡頭,剛好和郭風即將要收回的目光相遇,滿臉的淚水和眼中的絕望猶如一支利劍,輕輕的將郭風已經塵封的記憶刺穿,讓他想起許久之前的往事。
“拿酒來!”
親兵雖然對這個命令感到奇怪,但還是很順從的找來一罈酒,順便還拿來幾個大海碗,也許在他們看來,郭風是興奮了,所以要喝酒助興。
接過酒罈,郭風一把揭開泥封,一股濃郁的酒香頓時瀰漫開來,幾個親衛還沒來得及將到口的饞涎吞了下去,郭風沉悶的吩咐就已經響起:“將這個傢伙擡過來!”
順着郭風的手指,幾個親衛只看到一具西夏兵的屍體,面面相覷了一眼,還是順從的將這個傢伙從地上給拖起來,然後擡到郭風身邊。
“倒過來!”
屍體在親兵手中又被翻了個,鮮血很快就從這具剛死的屍體中流出來。
郭風伸過海碗,很快,碗中就被注滿了鮮血,接了兩碗之後,郭風就放下海碗,然後盯着那個女子看了兩眼,猛然上前,迅猛的從她懷中將幼童的屍體奪過來,其力道之猛,讓這個女人被連帶的拖倒。
看到手中的屍體被奪,這個女人如瘋似狂的就要衝向郭風,幾個親兵趕緊上前,扣手,抓腳,按頭,堵口,轉眼之間,這個女人就喪失了一切攻擊能力,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郭風抽出一把小刀,在幼童屍體上逼出鮮血,而她對此最多也只能掙扎幾下身體,發出幾聲嗚嗚聲,表示軟弱的抗議。
很快,從幼童屍體上也流下半碗鮮血,猶如丟棄一塊廢物的將手中的屍體拋下,郭風抱起酒罈,將三個裝了鮮血的海碗全都注滿,烈酒混合着血腥,發出一陣非常古怪的味道。
端起一碗血酒,郭風走到這個女子面前,毫不躲避的看着她憤怒仇恨的眼神,淡淡一笑,然後低下頭嗅吸了一口碗中的血酒味,猶如說着最天經地義的話道:“在這個亂世,要麼喝自己親人的血,要麼喝敵人的血,該怎麼做,是你的選擇,但是最後的結果你只能接受!”說完,也不管這個女子聽沒聽懂就端起手中的海碗一飲而盡。
“啪!”
郭風將海碗扔到地上,還伸出舌頭添了添已經變的血紅的嘴脣,似乎還有些意猶未盡。
那個女人頓時呆住了,不僅沒有再掙扎,反而猶如癡呆一般的看着郭風,含蘊其中的是深深的恐懼。
對於這樣的眼神,郭風見過許多,早已沒了感覺。
轉身將一粒解藥丟在一碗血酒中:“這就是你敵人的鮮血,旁邊這碗是你親人的鮮血,你可以自己選擇!”話音還未落,郭風就頭也不回的離開,幾個親兵也很快的放開這個女子,留下她一個人呆楞愣的看着桌上的兩碗血酒。
郭風走出這個院落就將裡面發生的事情拋到腦後,還是一如既往的在街道上慢慢的巡視,偶爾解決幾個漏網的西夏兵,視這血肉遍地的戰場如同自家的後花園,那一具具的屍體就是經過工匠精心培育的奇花異草。
等臉色青白的夏平找過來的時候,郭風正饒有興致的在看原西夏守將的古玩字畫珍藏,幾個來不及逃跑的守將夫人渾身顫抖的站在一邊,看郭風的眼神猶如見到地獄閻王一般。
“將軍,我軍可是不能凌辱婦女的!”夏平看到郭風帶些殘忍玩味的眼神,不自覺的出口提醒。
郭風淡淡的回望了他一眼:“我凌辱她們了嗎?夏參謀,這樣的事情不需要你來提醒!來人,將這些女人押下收監!”
“將軍饒命……”幾個女子正要求饒,但郭風凌厲的眼神望過來,讓她們將後面的話給硬生生的吞了回去。
等這些女子被押下去後,夏平問道:“將軍打算如何處理這些女人?”
郭風想都沒想的回道:“那個幫助我們攻城的西夏人不是很喜歡女人嗎?送給他,就當作他這次的額外酬勞好了,讓這個人幫我們好好的宣傳宣傳!”
聽到郭風如此回答,夏平無奈的搖搖頭,轉而說道:“事情好像有些不對,據後面傳來的情報說,他們並沒有發現西夏人的增援部隊,看來馬肩龍這次又不會來了!”
郭風聞言沉默下來,似乎在考慮什麼,過了一會兒才淡淡的說道:“自從臨鳳來了這個馬肩龍,我們表面上似乎佔了上風,但我反而覺得情況很危險,此人一直隱忍不發,看來是在尋找我軍的空隙!”
夏平接口道:“也說不定是他的軍力根本不夠用,不然皇上也不會讓人提醒我們!”
郭風默思半晌,轉而說道:“皇上登基以來,郭風一直無寸功進獻,實在是愧對皇上的信任,既然馬肩龍想以拖待變,我就乾脆攻他要害,看他如何應對!”
夏平大驚失色的說道:“難道將軍要去攻擊安國鎮?”
郭風淡然道:“正是,此地是如今西夏的後勤重地,只要能夠攻陷下來,任憑他馬肩龍的計劃如何精妙,也要被我牽着走!”
夏平阻止的說道:“將軍萬不可如此,馬肩龍此人老謀深算,極富謀略,聞聽此人曾經被西夏的武雲公主盛讚,由此可見此人絕非浪得虛名之輩。安國鎮既然是他的後勤重地,其人定當會竭盡全力守護,我軍如果貿然前去攻擊,只怕不僅不能攻克,反到有可能被他所趁。
何況皇上的密信還說及大宋已經和西夏有所協議,只要我們耐心等待,要不了多久,大宋就可以收復臨鳳,如此兵不血刃比之如今兵行險招要強的多。除此外,京兆的餘介將軍多次要求我們停止在臨鳳的殺戮行動,如果我們完全不顧忌他,只怕將來在皇上面前也不好交代,將軍請三思!”
聽夏平提到皇上,郭風也沉默下來,就在夏平以爲有說服他的希望時,郭風冷冷的開口道:“既然皇上已經和西夏金國有所協議,那夏參謀以爲皇上爲什麼要給我們這封密信?”
夏平迅速的回答道:“那是皇上擔心我們吃了西夏和金國的聯手暗算,所以才提醒我們注意!”
郭風突然冷冷的笑起來,就在夏平心中發緊的時候,郭風再次開口:“皇上雖然沒有明說,但在皇上心中是不想讓臨鳳路的西夏軍可以完整的撤走,如果我們能夠將他們趕走,相信皇上會很更高興!”
夏平反對道:“將軍不是曲解了皇上的意思吧?”
郭風神色驀然變的冰冷,口中冷冷的回道:“我跟隨皇上的時日不短,皇上的想法我怎麼會曲解?夏參謀,這樣的話不要再從你嘴中說出來!”
夏平一時語塞,知道自己無意中犯了對方的忌諱,沉默了片刻轉口說道:“就算將軍有攻打安國鎮的打算,但馬肩龍的兵力未分,以我們如今的軍力,如果硬拼,最好的結果就是兩敗俱傷,這樣對我軍似乎更不利!”
郭風詭秘的一笑:“夏參謀以爲這次攻打鎮戎州僅僅是因爲要調動馬肩龍來救援這麼簡單嗎?以前馬肩龍可以將軍力縮成一團,主要是因爲我們不能從北面進攻他。這次我們攻陷了鎮戎州,以後就可以南北夾攻,就算馬肩龍看穿了鎮戎州的陷阱,但爲了應對這種局面,他定然要分兵防護。最理想的莫過於派出重兵守住開遠,彭陽二堡,這樣就可以牢牢的遏制住我們南下。
然後他還可以通過西夏本國的增援軍力前後夾攻我們,使的我們首尾難顧。但若然他如此做了,安國鎮本部的兵力就定然要減少,到時我軍只要派出部分軍力做出攻打開遠,彭陽二堡的動向,當可以吸引他的注意力,此後,我再親率一軍迂迴,如果對方知悉而來救援,則可以回師和佯攻部隊一舉攻佔二堡,如果對方不救援,則乾脆攻克安國鎮,如此一來,馬肩龍還能有何計可施?”
夏平張口欲言,但又覺得找不到什麼要說的話,郭風一向講究主動進攻,儘可能的調動敵人,然後在運動中將敵人消滅,並不主張消極防守。況且這個計劃看上去也確實可行,以往不少戰鬥也是因爲這樣才勝利的,似乎不會有什麼大問題纔是。
無奈中,夏平還是和以往一樣的表示讓步,畢竟他只是一個參謀,只能提出建議,決定還是要郭風來下。
在郭風決定了下步戰略後,幾天後反饋回來的情報也似乎證實了郭風的預測,大批的西夏軍進駐開遠,彭陽二堡,對於郭風攻克鎮戎州的行爲置若罔聞,只是做着堅守的準備。
與此同時,郭風也接到剛上任的紅龍軍團副軍團長,自己的好友長空無忌的來信,上面說及皇上將各大軍團長全都招回,他會藉此機會過來和他見見面,商討臨鳳的局勢等等。
這個消息出了讓郭風感到振奮外,也讓夏平打消了最後的顧慮,如果餘介不在京兆,就算這次郭風在做出什麼,想必後果會少許多。
在興奮的情緒中,狂風軍全軍上下又開始新一輪的整備,原本用來伏擊西夏的伏兵部隊做爲佯攻部隊前去攻打開遠和彭陽,郭風親自率領五千親衛軍去偷襲安國鎮,一切都似乎很順利。
深夜,在西夏重地安國鎮外,一雙如同夜鷹一般的眼睛冷冷的看着燈火暗淡的小鎮,良久,他才滿意的點點頭,對着身邊的人點了點頭。
一片片紅光亮起,一道道燃燒的火油箭猶如惡夢一般的飛向小鎮,原本安逸平和的小鎮頓時被一聲聲驚恐,慌亂,恐懼的喊叫聲所籠罩,不少猶如無頭蒼蠅般的身影出現在小鎮之中。
在大量火油箭的照顧下,大火蔓延的極快,火箭所到之處都引起熊熊烈火。很快小鎮就大片大片的燃燒起來,不少人都滿身是火的倒在地上,撕心裂肺的慘叫老遠就可以聽到,還有一些倖存的人衝出了小鎮,但是迎接他們的仍然是利箭和鋼刀。
看到眼前這幅景象,郭風卻皺起眉頭,低聲喝道:“抓一個西夏兵過來看看!”
當一個西夏兵被抓了過來後,郭風死死的盯住這個滿臉驚恐的西夏兵,然後一把抓過他的雙手,滿手的老繭,手節間佈滿着細小的刻紋,這是一雙典型的農夫手。
“你到底是誰?說!”
“大王饒命啊,饒命啊,我不是西夏人,我是他們抓來的,是他們逼我穿這衣服的,大王饒命……”
郭風猛然一腳踹開這個傢伙,大聲喝令道:“全軍速退!”
剛準備發起衝鋒的士兵聞聽到主帥撤退的命令,雖然不解,但還是很快的將陣型一變,前軍變後軍,後軍變前軍,開始順着來路退去,但在半途,郭風又改變路線,從另外一個方向退走。
剛退到二里外的一處空地,前方突然大亮起來,火把照耀下,無數的戰士靜靜的矗立在前方,在火把照不到的地方,還有看不到邊際的微光閃動,這是刀劍反射的火把光芒,如此範圍,足以說明對方的人數不下數萬人,完全呈一個半包圍的將狂風軍的偷襲部隊給牢牢壓制住。
對方這麼多人卻還是鴉雀無聲,足以說明這是一支訓練有素的部隊。
“誰是風將軍,將他交出來,餘人可以免死!”一聲嗓子雄壯的高呼在夜空中傳出老遠,話語中帶着極爲巧妙的誘惑,顯而預見,他是想進一步的削弱郭風這邊的鬥志,甚至想讓他們產生內訌。
“馬肩龍果然是馬肩龍,這次真是小看你了!”將對方的話語視若無睹,郭風黝黑的雙眼流露出淡淡的欣賞,口裡大喝出聲,“能夠和你這樣的將領交手纔不愧此生!全軍聽令,死命搏殺!”
伴隨着郭風的斷喝,所有狂風軍的將士突然發出震天的怒吼,猶如雄師哮天,猛虎吼地,充滿着一往無回的氣概。
西夏軍的反應也不慢,淒厲蒼涼的號角聲響起,劃破了彼此的對峙。剎那間,數萬人馬同時發動了起來,隆隆的聲響使得大地開始顫抖,勇敢的士兵在極短的時間內就必需拿出勇敢的證明。
很快,整個大地就開始迴響起刀槍的碰撞,死傷者的哀號,無數的鮮血就在一瞬間開始綻放,鮮活的生命只是飛濺起一點血花,然後就歸於沉寂,使得大地上又平添無數冤魂。
在刀與槍的歌聲中,郭風終於再次和西夏軍搏殺了起來,沒有任何花俏,完全是面對面的搏殺,只是這次並非是在郭風預定好的戰場就是。
此時郭風這邊的情況不妙,但郭風同樣也發現了對方的佈陣上有缺點,不知什麼原因,對方的弓箭兵似乎沒有出現,甚至連騎兵都沒有來,這些阻攔他的只是西夏非常普通的步兵,人數雖然比他要多的多,但郭風卻看到突圍的可能。
此時雙方已經交手,無論你的戰略和戰術再精妙,現在能夠憑藉的還是將士,準確的說,能夠依靠的就是雙方將士平時的訓練和經驗,以及此時搏殺的決心和士氣。
郭風也知道此時在想所謂的戰略戰術已經是多餘,他已經做了要做的事情,全軍攻擊的方向正是西夏軍佈陣最薄弱的地區,只要衝了出去,就有突圍的希望。
這個希望,現在就落在這些狂風軍的將士身上了,而郭風此刻,也和一名普通的戰士沒有區別,同樣要拿起鋼刀進行衝鋒,唯一不同的是,郭風比那些戰士更兇狠,也更懂的如何殺死敵人。
身爲狂風軍最精銳部隊一員的於明,此時正拿着一柄加長鋼刀衝鋒在最前列,將一個接一個的敵人劈落,沒有軟弱,沒有同情,也沒有半分認同對方是同類的覺悟,只是單純的爲了衝開血路而勇猛的搏殺着,猶如一隻兇猛的野狼,正瘋狂的爲了生存,而進行亡命的搏殺。
來狂風軍已經有半年了,這半年自己拼命努力,終於可以加入風將軍的親衛隊,享受着自己夢寐以求的待遇,讓全家的人不用再餓肚子,讓自己不再忍受要靠妻子出賣身體養活的恥辱,還有家中的雙親也可以有個棲身之所,年幼的孩子也不用再忍受顛沛流離的痛苦,這些都是風將軍給予自己的,如今就是報答風將軍的時刻,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於明看準一個西夏兵,長刀兇狠的劈了下去,那名西夏兵側身想躲,但於明瞬間就將直劈改成橫拖,西夏兵的甲冑立時破裂,在狂涌的鮮血和絕望的慘叫聲中倒了下去。於明連多看他一眼的興趣都沒有,看準另外一個目標,長刀光顧了他的脖子,熟悉的鮮血出現時,他的目光又看向了下一個人。
一直以來,於明都認爲自己沒什麼本事,雖然長的很魁梧,但種地卻養活不了家人,學手藝卻被別人趕出了門,如果不是有個好妻子,也許很久以前他就和許多的西北百姓一樣,全家都被餓死,可是身爲一個男人,卻要忍受這種恥辱,每每想起這個,於明就覺得自己的胸口向火燒,有種想要殺人的衝動,可是每次自己都拿不出這個勇氣。
直到哪次……
“撲哧!”於明又劈死了一個西夏兵,但他也被對方一名帶隊的將領注意,這名將領低吼一聲,拔出腰中的佩刀前來迎戰,一個狂風軍的士兵拿槍衝了上去,卻被他輕鬆的躲過攻擊,短刀一揮,就讓這名狂風軍的士兵打橫飛出,成了地上一具了無生氣的屍體。
於明只看了一眼,他就明白,自己也不是這個西夏將領的對手,這是一種戰場的直覺,說不出什麼理由。
而那名西夏將領顯然也注意到了於明的眼神,他知道對方害怕自己,這讓他更是信心倍增,手一揮,短刀就以一個刁鑽的角度刺向於明,無論力度,還是時間,他都認爲這是自己的鼎峰之作,他相信對方定然躲不過。
於明的確躲不過這招,看着對方的短刀猶如毒蛇一般的向着自己的胸膛刺來,他知道,自己的這一天也終於來臨,爲了這天,他已經等了很久了。
這些年的一幕幕,猶如圖畫一般的在於明腦中翻過。
悽慘高呼的妻子,害怕哭泣的孩子,聲聲哀求的父母,還有一個跪在地上,抱住對方大腿苦求對方放過自己一家的丈夫。
對方一腳就將他踢開,笑着喝罵道:“這個傢伙還算是個男人嗎?告訴你,這裡被我們西夏接管了,你們就是我西夏的子民,你們的一切都是我西夏的產物,玩你老婆還算是便宜你了,哈哈!”
放肆的大笑讓於明的自尊再次受到無情的摧殘,他握緊拳頭,想要衝上去,可看到對方鋼刀下的父母孩子,他又無奈的放鬆了拳頭,仍然苦苦哀求道:“你行行好,放了我妻子,她正生病,你行行好,將來我一定做牛做馬的來報答你,你就行行好!”
他放棄一切的懇求,可是迎來的除了對方的拳頭,還有一聲極爲放肆的高喝:“他媽的,這些漢人真是沒種,怪不得被金人打的哭爹喊娘,連皇帝都被人捉了。將那個婆娘拖過來,老子要當着他的面幹她,這樣老子更興奮!”
當他終於忍無可忍的想要衝過去的時候,幾個西夏兵將他牢牢的按住,而他的妻子卻一絲不掛的被拖到他的眼前。
他清晰的看到,這些西夏兵被自己妻子的身體所吸引,還不住的在吞着口水,而自己妻子卻羞愧的不敢看他,只能無助的掙扎尖叫,但這隻能讓這些西夏兵更興奮。
那個羞辱他的西夏兵此時已經拉開褲子,正要撲了上去,他想閉上眼睛,可是卻又被這些西夏兵強行的拔開,讓他活生生的看着這幕人間悲劇,屈辱和無奈,猶如毒蛇一般的啃食着他的心,他在那一刻,只想一死了之。
也許是上天奇妙的安排,就在這個時刻,自己家的大門猛然被撞開,一隊穿着黃衣服的人衝了進來,三兩下就將這些西夏兵殺死,而那個想凌辱自己老婆的西夏兵還被對方給架了起來,拖到一個非常年輕的人身前。
恍恍惚惚中,自己只記得抱住渾身發抖的妻子,完全忽略了妻子並沒有穿衣服的事情。
“是個小隊長,敢污辱我們漢人的女子,同樣該死!”
他當時什麼都沒看清,就看到這個西夏兵捂着下體在地上掙扎哀號,而地上卻多了一條男人的象徵。
一件衣服裹着一把鋼刀落在自己面前:“拿起來,殺了他,是個男人就不要這麼孬種!”
他此時才醒悟了什麼,連忙抓了幾件衣服蓋到老婆身上,可是他卻沒有勇氣去拿那把鋼刀,看着眼前這羣人,他不知該說什麼。
“殺了這個西夏兵,你可以得到十斤麪粉!”
年輕將軍的話語如同魔鬼最動人的誘惑,將他心中最渴望的部分點燃,一把抓起鋼刀,沒有任何猶豫的刺向西夏兵,然後看着對方在鮮血狂濺中停止掙扎。
第一次殺人的他竟然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他那個時候只關心對方許諾的十斤麪粉。
“拿着,如果想要更多,就跟我來吧!”對方拋下這句話後就帶着人離開了。
當自己看到面前的袋子中的確是麪粉後,猶如被催眠一般,竟然不顧一切的就帶着全家跟着對方的隊伍走了。
後來他就成了狂風軍中的一員,從哪天起,他每殺一個敵人就會得到五十斤的麪粉,只要他殺的多,能夠得到的麪粉就更多,直到他因爲每次戰鬥都可以得到幾百斤的麪粉而被召進了親衛隊,再次和那個年輕的將軍面對面後,他被告知:“從今天起,你只要爲我拼力死戰,無論生死,你的家人都可以衣食無憂,而你的孩子也會被送到學堂去讀書!”
也就是從哪天起,他下定了爲風將軍去死的決心,只要風將軍可以平安,自己死不死已經無所謂了。
看着無可躲避的刀尖,他心中反到出奇的平靜,這天不是自己早就知道的嗎?
死也要死的其所。
就在這名西夏將領刺穿了於明的身體,嘴角開始露出勝利的冷笑時,於明突然放棄了長刀,猛然向前,被刺了對穿的身體在對方的刀身上滑動,憑藉着從戰場上學來的技巧,藏於左手上的短槍也同時刺入了對方的咽喉,讓對方的冷笑變成了難於置信驚詫,然後兩人同時倒下。
臨死之前,這名西夏將領又看了一眼於明,發現他的表情竟然是出奇的輕鬆,甚至可說是解脫。
他們都是瘋子!
這是這名西夏將領最後的念頭!
在親衛軍中,和於明遭遇類似,想法相同的人有很多,無數以命搏命的衝殺終於讓原本就不算太嚴密的西夏陣型出現鬆動,郭風在付出近千人的傷亡後,終於撕開了一條血路。
當姍姍來遲的西夏騎兵出現的時候,郭風已經帶着他的親衛軍猶如狂風一般的衝向山區,留給西夏人的除了遍地的屍體,還是屍體。
和西夏騎兵一起來的馬肩龍也看到這一幕,但他卻沒有着急,只是望着狂風軍揚起的灰塵淡淡說道:“郭風,你以爲這樣就可以逃脫了嗎?”話音未落,馬肩龍就帶着騎兵從另外一個方向離去,隆隆的馬蹄聲猶如陣陣催命的神符,讓人膽寒心落。
進入山區之中,就在郭風以爲擺脫馬肩龍的時刻,西夏的騎兵又出現在他預定離開的地方,而且原本他所探知的山路上也發現了西夏兵的身影。
無奈中,他只得再次改變計劃,和馬肩龍在山區中玩起了迷藏,因爲對這裡的地形不熟,一連數天,他都無法擺脫對方,被對方堵住了出山的路途,只得暫時逗留在山區之中。
到了後來,見對方也奈何不了自己,郭風乾脆放棄了突圍的打算,就和馬肩龍在山區玩起了官兵捉賊,存心和他耗上了。
***
“將軍,我們派出去的人抓到一個奸細!”在一個簡陋的山洞中,郭風的親兵隊長小聲的稟報着情況。
聞聽此語,正在考慮如何才能攪亂馬肩龍部署的郭風擡起頭,淡淡的問道:“哦,有這等事情,是西夏人嗎?”
“不是,是漢人,而且,還是個女人!”親兵隊長的語氣顯得有些漂移,看到郭風皺起眉頭,趕緊再次解釋道:“我們的人發現她時,她正在觀察我們昨天經過的地方,而且還找出了我們撤走的方向!”
郭風有了點興趣,想了想:“帶她過來!”
很快,一個有些披頭散髮的女人就被帶了過來,她的嘴被布條給勒住,穿着山野村姑常見的粗布花衣,雙手被反綁着,臉上還有幾道淡淡的傷痕,似乎是剛留下來的。
“我們抓她的時候,她拼命反抗,還咬傷了一個兄弟,所以我們才綁着她!”帶她過來的士兵連聲解釋,看郭風的眼神充滿着敬畏。
郭風淡淡的看了一眼這個女人,然後點點頭:“你們做的好,將她嘴上的布條鬆開,她好像有話要說!”
親兵隊長剛將布條鬆開,這個女人就迫不及待的開口道:“我終於找到你們了!”
郭風聞言微微有些奇怪,上下打量了這個女人兩眼,似乎有點眼熟,但可以肯定,自己並不認識她。
“你要找我們?”郭風的語氣透露出絲絲冷氣,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這是他動了殺機的前兆。
這個女人毫無自覺的點點頭,還急切的說道:“是啊,是啊,我找你們五天了,這裡的西夏兵很多,我找了好幾個地方都找錯了。”
“哦,是這樣,那你現在找到我們了,想要做什麼了?”郭風的嘴角習慣的露出玩味的笑容,幾個親兵也把手放到刀柄上。
“啊,將軍誤會了,我不是奸細,我真的是來找你們的,將軍還記得我嗎?我們見過面的?我還有一封信,就在我的髮簪裡面,將軍看了就會明白的!”這個女人終於察覺到不對,猶如連珠炮似的開始解釋,眼神中也透露出一種急切。
不待郭風吩咐,自有親衛將這個女人的髮簪摘了下來,是根很普通的女子髮簪,一般普通百姓家中的女兒都會有那麼一兩支。
親兵隊長正要檢查,郭風卻面色一變,讓他直接拿過來。
郭風接過髮簪之後,看了看,然後就熟練的扭了扭髮簪頭,髮簪開始鬆動起來,轉了幾圈,髮簪頭就和簪身鬆開了,郭風從中空的髮簪裡面抽出一張細小的紙條。
展開一看,上面只有一把彎彎曲曲的長劍,類似曲齒劍,但曲齒卻十分不規則,似乎另外有含義!
見到這個,郭風淡淡的笑了,冷峻的神情放鬆下來:“將她放開,是自己人!”
這個女子剛被鬆綁,就想跑到郭風面前,被阻止後有些着急的說道:“是那個叫夏平的將軍告訴我,只要我將這個髮簪交給你,就可以讓我參加你們的,我現在做到了,你們要兌現承諾!”
郭風有些淡然的看了看她,點頭道:“我可以答應你這個條件,但你要先告訴我,爲什麼你要加入我們?”
這名女子怔了怔,語氣有些失望:“將軍真的不記得我了?還是你教會我,要想活下去就要靠自己的!”
郭風聞言,再次注視了她兩眼,猛然一個念頭閃過腦海:“原來是你,現在你來找我,是不是決定要喝敵人的血了?”
這名女子神情微微一黯:“我現在已經沒有親人的血可喝了,請將軍收下我吧,無論讓我幹什麼,我都可以的!”
郭風看了看手中的紙條,點點頭:“好,你現在就是我狂風軍中的一員,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姚瓊枝!”
“姚瓊枝?有意思,夏平爲什麼會讓你來送信?有別人和你同行嗎?”
“因爲我對這裡的地形非常熟,以前我家就是住在這附近的!原本還有兩個人和我一起的,可是爲了躲避西夏兵,我和他們都失散了。”
郭風沒有再問什麼,讓親兵隊長照顧姚瓊枝後,就又回到山洞中,然後拿出一支樹枝,一邊對照着姚瓊枝送來的紙條,一邊在地上寫着東西,過了片刻,他放下樹枝:
已克二堡,進逼安國,與夏對峙,將軍決斷!
注視了片刻,郭風抹平了字跡,沉吟半晌,然後對着洞外吩咐道:“告訴他們,今天可以飽餐一頓!”
聽到外面的應答聲後,郭風放下樹枝,伸了個懶腰,淡淡自語道:“要走了,今天好好睡一覺吧!”
當夜,星月皆無,山林中的大小樹木猶如一個個妖魔鬼怪,似乎一個不小心就會被吞噬一般,讓人看的渾身不舒服。
而在山林外,卻是多處火光,不時還可以聽到歡呼起鬨的叫聲,甚至偶爾還可以聽到女子尖利的叫聲,以及那些男人不懷好意的大笑聲,吵鬧喧譁無比,和寂靜可怕的山林成了兩個截然不同的極端。
郭風此刻就站一株大樹下看着這一幕,神色間一片平靜,猶如趕赴一場盛宴般,心中沒有任何緊張,只有淡淡的期待,以及想要爆發的興奮。
“你很害怕?”郭風突然的一句問話讓站在她旁邊的姚瓊枝嚇了一跳,手一抖,腰中的鋼刀就被拉出了一半。
“我不害怕!他們都是殺我親人的仇人,我一定要親手殺了他們。”姚瓊枝一邊將鋼刀按回刀鞘,一邊給自己打氣的說着話,但微微顫抖的語氣還是將她緊張的心情暴露無遺。
“我發現你在山林中辨認路途非常熟悉,你是如何做的?”郭風對她的言不由衷不置可否,轉而問她另外一個問題。
“這個,我也說不上來,我只要看這些樹木葉子的顏色就知道那邊有通路,那邊沒有,也許是我小時候在這裡玩的多的緣故。”
“是嗎?看來你很有天賦,在我們寨子裡有這麼一位老先生,他對這個方面十分精通,回去後你可以找他去請教請教,不過他的脾氣有些古怪,你要多順着他點!”
“多謝將軍指點,我可以,可以問將軍一個問題嗎?”
“問吧,反正還有時間!”
“將軍第一次殺人的時候是幾歲?”
“爲什麼要問這個?”
“因爲我以前認爲,將軍這麼威名赫赫的人物一定很年長了,可是將軍事實上卻還這麼年輕,所以我很好奇!”
“威名赫赫?”郭風自嘲的重複了一句,語氣微微一轉,“具體幾歲我已經不記得了,只知道這些年我親手所殺的人就不下數百。”
姚瓊枝聽的心頭直跳,不是因爲對方殺的人數,而是對方說這話時的語氣,那種漫不經心,比任何威脅都要來的震撼。
“咕咕,咕咕!”一陣猶如夜鷹的叫聲突然響起,傳達着死亡的信息。
“時間到了,這把匕首你拿着,等會兒跟在我身邊!”郭風一邊說着,一邊做着動手的指示。
在姚瓊枝接過郭風遞來的匕首同時,數千人已經在郭風的示意下,不動聲色的向對方逼近了過去,姚瓊枝也想跟去,但一隻十分有力的手拉住她。
擡眼就看到郭風那不容反抗的凌厲眼神!
一陣火光燃起,無數支火箭升上了半空,像一朵朵盛開的煙花,帶着絲絲軌跡落在了西夏人的軍營中,只見敵營人影亂晃,各種喊叫聲猶如正在開一場瘋狂派對,連幽靜的夜霧都開始激盪起來。
又是一輪火箭再射,很快,西夏人的軍營中就開始出現陣陣火頭,不過看樣子,對方軍營中的防火措施做的不錯,大火併沒有蔓延開來,只給西夏人造成了一些小麻煩。
一連五輪火箭之後,狂風軍發起了進攻,軍營外的壕溝和木柵欄只是些微阻攔了一下,很快就被狂風軍越過,對大營發起了猛攻。
郭風此刻提刀尾隨而進,臉色出奇冷靜,和姚瓊枝緊張到不知所措的形象成了兩個極端,只是很可惜,並沒有人注意到這一點。
“那邊有幾個西夏人,你過去看看!”郭風一句淡淡的吩咐讓姚瓊枝的注意力一下就轉移了,看了看郭風所說的方向,姚瓊枝猶豫了一下,還是抽出腰刀衝了過去,只是她雙手握刀的姿勢讓人一看就知道她是剛拿戰刀的新丁。
一個西夏兵也顯然看出了這點,他馬上轉移方向,手中的長矛一揮,大吼一聲就向姚瓊枝撲來,出招簡單有力,速度極快。
姚瓊枝一下就慌了,隱隱想起似乎沒有人告訴過她這個刀要怎麼用,更不用說什麼搏殺招式之內的,這個想法頓時讓她更是六神無主,不由自主的就想後退。
就在她剛退了一步的時候,她突然感到腳跟一麻,然後就坐倒在地上,有股血腥味的長矛就從她的頭上刺過,幾根散亂的髮絲被扯掉,讓她感覺到一陣錐心的疼痛。
這名西夏兵見這招落空,馬上長槍一收,再次向姚瓊枝刺來,力度速度仍然不減。
姚瓊枝根本不知該如何抵擋,慌亂中,她就地一滾,嗖的一聲,長矛刺入地上,狼狽萬分的避開這招。
這名西夏兵見狀,越加憤怒,大力一拔長矛,一式橫切,比剛纔更迅速的砍向姚瓊枝的脖子,雖然比不上大刀的威勢,但只要被長矛切上,脖子同樣會開一道縫。
半躺在地上的姚瓊枝對這招避無可避,眼看着對方的長矛就來到自己脖子旁邊,無可奈何中,姚瓊枝突然放棄一切的將手中的長刀向這名西夏兵拋出,意圖藉此脫身。
看到對方用這招,這名西夏兵的嘴角露出諷刺的笑容,身隨槍轉,輕易的就躲過她這糟糕透頂的一招,而手中的長矛仍然刺向姚瓊枝,森冷的寒氣讓姚瓊枝渾身發涼,無計可施。
千鈞一髮之際,那名西夏兵突然一顫,手中的長矛一偏,從姚瓊枝的左肩上滑過,帶出一道噴血的傷口,而他的身體也被長矛所帶,直撲向姚瓊枝,猶如送上去的將下腹要害暴露在姚瓊枝眼前。
沒有任何多餘的想法,姚瓊枝隨手就拔出郭風給她的匕首,幾乎是等着對方撞上來的送入對方的下腹中,而她自己還被對方撲來的身體給壓到,重重的倒在地上。
好一會兒,姚瓊枝才推開趴在她身上的屍體坐了起來,大口大口的喘着氣,似乎連呼吸都快忙不過來了,左肩上的傷口很長,也很深,只要輕微一動就讓她覺得鑽心的疼痛。
不過此刻她對這種疼痛卻感到由衷的喜悅,經歷了方纔那場險死還生的經歷,自己卻還能疼痛,而對方卻已經變成了屍體,這種幸運不是誰都可以有的。
看了看地上的屍體,姚瓊枝覺得胃裡一陣陣翻騰,撐在地上一陣乾嘔,第一次殺人,比看到屍體要恐怖多了。
眼前突然一暗,姚瓊枝惶急的擡頭,郭風那冷峻到無情的眼神讓她感到深深的刺痛!
“廢物!”郭風說完轉身就走,再沒看她一眼。
“你……”姚瓊枝被氣的半死,一時什麼都顧不得,只想去找郭風理論。
“好了,不要得了便宜還賣乖,你真以爲這人是你殺的不成嗎?”郭風身邊的一個親兵輕蔑看着姚瓊枝,“你這樣的人,留在這裡只能讓人給你收屍體,將軍是爲了你好!”
“算了,不要再說她了,你以爲她是公主啊,不光男人不一樣,女人也是不一樣的!”另外一個親兵拉了這個親兵一把,一邊說着,一邊追着郭風而去,再沒有人注意姚瓊枝一眼。
姚瓊枝半坐在地上好一會兒,對於周圍傳來的喊殺聲置若罔聞,良久之後她纔回過神,看了看身邊的屍體,牙一咬,拔出屍體上的匕首站起身來。
四處看了看,一時沒看見自己的佩刀,她乾脆就放棄尋找,拿起身邊的西夏長矛,義無返顧的衝向遠處還在拼殺的戰場,神情堅決無比,再無任何遲疑猶豫之色。
天明時分,當西夏騎兵聞訊趕來增援的時候,郭風已經帶着人退回了山區,讓他們空自奈何。
一連數天,馬肩龍堵截郭風的幾處營地皆被偷襲,雖然有時也因爲增援及時而沒有蒙受大的損失,但用來做機動增援的騎兵卻被累的半死,簡直猶如救火隊一般的疲於奔命,全軍上下被弄的疲憊不堪,人心惶惶,誰都不知下次郭風又從什麼地方冒出來。
馬肩龍雖然有心再增加兵力對郭風進行堵截圍剿,但卻因爲夏平帶人逼近,只得分兵抵禦,最後雙方就變成你奈何不了我,我奈何不了你的局面,不過相持下去,西夏這邊更不利些。
數天後,原本和郭風相持不下的西夏兵突然全面後撤,馬肩龍甚至連安國鎮都放棄了,將戰線後撤了一百多裡,連帶郭風被困之圍也解了。
對於這種變化,郭風也一時拿不準對方的打算,乾脆就率部離開山區和夏平匯合,經過一番商議,終於在夏平的力勸下退往乾州的主寨進行修整。
而此時的姚瓊枝也從一個普通少女轉變成一名殺人不眨眼的戰士,幾次的戰鬥下來,死在她手上的西夏兵已經不下五人,這在喜歡以多打少的狂風軍來說,已經是非常了不起的成績,有些人上一次戰場甚至連一個敵人都撈不上。
但是郭風從哪天后就沒再和姚瓊枝單獨見面,對於她的變化也似乎完全不放在心上,似乎他已經忘記這個女人了。
***
日落西山,燦爛的晚霞落在涇河水上,泛射出七彩燦爛的光芒,紅的似火,美的如詩,每一刻的變化都和上一刻全然不同,無窮無盡,讓人永遠也猜測不到,也琢磨不到,猶如人世間的變化,沒有一刻相同,也沒有人可以掌握。
武雲公主李婉清靜靜的坐在一個高坡上,看着河中的晚霞,臉上呈現出一種回憶的迷醉,一種懷念的美好,一種純真的情懷。
良久良久,直到落日完全隱入雲中,天邊只留下一片的豔紅之後,李婉清才長長的吸了口氣,癡迷一般的喃喃說道:“記得當年和師父一起去看大漠落日,當時師父問我將來長大要做什麼?我回答說要天天看晚霞,師父聽後突然很生氣,以後再也沒帶我去看過晚霞,一直到去世前,他才又帶我去看了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公主又想起國師了?”貼身侍女木茜的話語很柔和,輕輕的,似乎生怕打斷了公主的回憶。
李婉清站起身來,微微擺擺頭:“不是,我是想起那個時候的西夏!”
木茜疑惑起來,不解的望着她,但李婉清卻沒有解釋什麼,臉色又恢復往常的平靜:“去見馬都統吧,他來了好久了!”
“是!”
看到木茜轉身離去的背影,李婉清輕輕嘆了一口氣,當年的西夏是何等氣象,那裡同如今一般,日落西山,死氣沉沉,猶如風中殘燭,苟延殘喘。
再次留念的看了一眼西邊的紅雲,李婉清頭也不回的走下山坡,腳步之間的步伐穩定,顯示出下定決心的頑強。
“末將馬肩龍見過公主!”一身戰袍的馬肩龍正當盛年,精神旺盛,看上去似乎幹勁十足。
面對這位名滿西夏的名將,李婉清的沉重心情略微好轉了些,輕輕一擡手:“馬將軍客氣了,請坐!”
“謝公主!”馬肩龍也不客氣,徑直的坐下來,“公主這次從宋國回來,不知可有所得?”
李婉清微微一點頭:“確實有一些所得,除了西夏急需的糧草物資外,我已同意將臨鳳路交付給宋國,等我回到中興府之後,正式的文書就將下達!”
馬肩龍眉頭動了動,臉色突然變的十分嚴肅:“本來肩龍還不敢相信,不想公主真的將臨鳳路給了宋國,難道公主不知我數萬西夏將士爲了此路而已壯烈成仁的事情嗎?”
李婉清對馬肩龍如此反應早有準備,聞言也不急着解釋,只是反問道:“以將軍看來,西夏的存亡和臨鳳路的得失,孰輕孰重?”
馬肩龍微微沉吟片刻,轉而說道:“肩龍是個武夫,一生只知言戰,不當言和,何況古語有云:以地事敵,有若抱薪救火,薪不盡,火亦不盡,今日鳳翔可以不戰而送,他日事急,臨洮是否也可如此?以此推之,則我西夏無不可妥協之地,日後送無可送之時,又當如何?
肩龍聽公主所言,退兵於平涼府,原本以爲公主是有奇謀克敵,但不想如今公主卻告訴肩龍要以地求和,實在是讓肩龍失望,肩龍不才,未獲皇上所命,公主今日之說,肩龍權當未有聽過!肩龍告辭!”
“將軍且慢,如果將軍認爲婉清還是可信之人,就請將軍先聽婉清將話說完如何?”李婉清的語氣顯得十分真誠。
馬肩龍微微一猶豫,還是收回要走的步伐,轉而看着李婉清,等着她的解釋。
李婉清坦誠的看着他,語氣柔和的說道:“去年婉清和將軍並肩作戰,終於從金人手中奪得臨鳳二路,之後婉清雖被父皇召回中興,但無日不留意臨鳳之事,爲保鳳翔路而死的西夏將士,不少都是婉清的舊部,難道將軍真的認爲,婉清會如此鐵石心腸,漠視這些將士嗎?自從阿沙漢將軍不幸身死,將軍主持臨鳳二路的軍事以來,和鳳翔劇盜狂風軍多有接觸,以將軍看來,我軍有戰勝狂風軍的可能嗎?”
馬肩龍傲然說道:“肩龍前些日子就給了郭風一個教訓,若非郭風臨時改變退路,此刻已然被肩龍所擒,只要給肩龍以時間,肩龍有把握擊殺此賊,爲我西夏將士報仇雪恨!”
李婉清看着對方帶些驕傲的神情,暗自搖搖頭,馬肩龍雖然才華出衆,可是心性高傲,只想着戰場爭雄,雖是獨當一面的將才,但絕非統帥全局的理想人選,不知和他說這事到底合不合適?
左右權衡了一番,李婉清終於無奈的嘆了一口氣,環顧西夏諸將,此刻出了這個馬肩龍,還有何人可託?更何況如今皇兄崇信的大將阿沙敢鉢,雖然頗有勇名,但爲人魯莽,對自己極爲輕視,就算回國後說與此事,只怕也只能惹來他的嘲諷,罷了,無論如何,我都當盡力一試,是非成敗,將來再說吧。
想定主意後,李婉清不再猶豫,轉而說道:“既然如此,將軍可否將狂風軍的情況告知,也好讓婉清知道點詳情!”
馬肩龍有些疑惑的看了她一眼,也不多問,徑直說道:“根據肩龍調查,這個所謂的狂風軍多是西北一地的流民組成,皆是亡命之徒,郭風更以糧食財物爲誘餌,驅使他們賣命。尤其是匪首郭風,此人狡詐兇殘,凡我西夏將士落在此人手上,皆被其殘殺,其殘忍狠毒,比之蒙古有過之而無不及。
以前阿沙漢將軍因爲疏忽大意,故使其坐大,爾後,其更借宋國攻取京兆的時機,攻取了金人的乾州,在乾州山區中建立了山寨。其後京兆被宋所取,乾州也成宋之領地,宋軍對其採取姑息之策,使其越發難制。阿沙漢將軍因爲不明敵情,貿然出擊,以至中了郭風的詭計,使我西夏喪失了數萬將士。肩龍如今雖然多方設法,但因爲時間太短,兵力缺乏,以至暫時讓此賊仍然逍遙。”
李婉清沉思了一會兒,轉而問道:“這次將軍和郭風交手,實際情況到底如何?”
提起此事,馬肩龍微微猶豫起來,看了看李婉清,過了一會兒才道:“肩龍得知郭風攻打鎮戎州的消息後,心知此乃他聲東擊西的一貫手段,故按兵不動,派出幾支部隊僞裝成援軍進駐開遠,彭陽二堡,使郭風誤認爲我已中他之計,並以安國鎮爲誘餌,誘使他率部偷襲,然後肩龍率軍埋伏于歸路,伏擊於他。
只是郭風此人狡詐異常,幾次改變路線,肩龍一時不察,故讓其逃入山區,但其後郭風被肩龍所堵截,使其困於山中,而剩餘匪寇在另一匪首夏平的帶領下攻陷了開遠,彭陽二堡,進逼安國鎮。肩龍正分兵抵禦之時,公主來信讓肩龍撤兵,故肩龍才放棄安國,退守平涼!”
李婉清點點頭,對方說的和自己瞭解的差不多,考慮了片刻,突然問道:“狂風軍總共有多少人?”
馬肩龍馬上回答道:“根據肩龍調查,狂風軍的匪盜除了有三萬到四萬的匪徒外,還另外有一批附逆的百姓跟隨,具體數目加起來可能有七八萬人吧!上次郭風搶了我西夏的糧草,可能數目又會增加一些吧!”
李婉清緊問一句:“以將軍所見,狂風軍和宋軍可有聯繫?”
馬肩龍聞言也遲疑起來,好半晌才說道:“肩龍曾經檢查過狂風軍的兵器,除了得自我西夏的兵器外,還發現裡面有宋軍慣用的如連環弩等利器,但大多數還是很普通的兵器,其鑄造水準不僅趕不上宋軍,就是比之西夏也差了不少,聽原臨鳳路的將士說,以前狂風軍還有用宋軍的火器,可是自從肩龍來後,對方並沒有使用。
肩龍曾經就此事去信問過宋軍的師夢龍將軍,但他只派人帶來一個口信,說是狂風軍曾經偷襲過他們的軍需倉庫,不少宋軍中的兵器就是這樣落入他們手中的,還讓我們多多留意。聽其語氣,師夢龍似乎並不關心狂風軍的死活。但上次武城鎮的事情發生後,宋軍的所做所爲又似乎是在偏幫狂風軍。肩龍懷疑,就算狂風軍不是宋軍派出來的,但他們之間也應該有所聯繫纔是!”
李婉清點點頭:“將軍懷疑的一點不錯,根據婉清的調查,這個郭風極有可能是宋國之主趙昀派來的,其目的就是禍亂我西夏。”
馬肩龍眼中精光一閃:“果然如此,當初肩龍就是有此顧慮纔不敢深入乾州山區去追剿郭風,只是公主對此有何良策沒有?”
李婉清微微一笑:“這正是找將軍前來的原因,婉清已經和金國的聖興公主有所協議,如果我軍進剿狂風軍,金國會從旁協助!”
“如果金人真能協助,可讓狂風軍北竄無門!”馬肩龍先是精神一震,繼而有些擔心道,“只是金國和西夏一向有怨,恐怕不能深信!何況要想徹底清剿他們,勢必要入宋境,到時如果宋軍插手,恐怕事情不僅難成,反到會讓宋國得到口實,公主如何看了?”
李婉清贊同道:“將軍顧慮的是,只是婉清認爲若要剿滅狂風軍,除去如今這個機會,恐怕再無良機!”
馬肩龍聞言,神情變道:“公主難道還是堅持要將臨鳳路給宋國嗎?”
李婉清淡然道:“此事還要報請父皇,如果將軍能在這段時間中剿滅匪寇,或許此事還另外有轉機!”
馬肩龍注視了李婉清半晌,終於沒有說出對方的言不由衷:“既然如此,還請公主告知如何做!”
李婉清鬆了一口氣,脆聲說道:“趙昀登基之後,下詔讓宋軍中的大將回建康,京兆府的餘介也在其列。餘介若走,則宋軍在西北的主事人當落在師夢龍頭上,此人原本是一府守將出身,爲人雖然謹慎,但守成有餘,進取不足,相信他斷難在我軍行動之初就予以阻止。
另外,如若郭風真的和宋軍有所聯繫,當知道婉清和宋國達成的協議,將軍可以此爲藉口,做出要撤軍的假象,然後可以出其不意的攻入乾州,如果一戰而定最好,如果不能也不要纏戰,給予對方重創之後儘速撤離,使宋軍沒有時間插手。此戰成功之要就在攻其不備,如果事前風聲走漏,後果難料!至於和金人聯繫的事情,我會留下木茜幫將軍。”
馬肩龍看了看李婉清身後侍女,點點頭:“肩龍此次一定會盡全力!”
李婉清露出一個鼓勵的笑容:“如此就預祝將軍成功,將軍可先去準備,如果還有疑惑的地方可問木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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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肩龍一抱拳:“多謝公主指點,肩龍告辭!”說完就大踏步的離去。
李婉清一直到馬肩龍離開了好一會兒,才淡淡的鬆了一口氣,轉而對木茜說道:“馬將軍出發後你趕快按照計劃將臨鳳路的物資轉走,此事要快,不能有任何遲疑!”
木茜點點頭:“公主放心,有公主的手諭令牌在,相信那些人不會懷疑的!”
李婉清沒有再多說,出了小屋,再次留戀的看了一眼遠處的涇河,側身上馬,然後絕塵而去。
***
乾州一帶的山峰,雖然不算太高,但多有地勢險要之地,一到亂世,就是土匪強盜落草的上佳山地。如今這裡更是金夏宋三國交界之地,在三國微妙的政治軍事爭奪下,這裡的情況特殊,所以也就成了典型的三不管地方。
郭風帶人來後,經過努力經營,更是將這裡變成一座軍事基地,並以此爲據點,多番出擊,金夏的部隊多次被襲,物資被其所奪的不計其數。
長空無忌就任紅龍軍團的副軍團長不久,就瞭解到郭風的發展已經超出所有人的預計,當下就決定親自到郭風那裡去看看,一來會會好友,二來也可以商量一下彼此的配合問題。
剛回來不久的夏平就帶人過去迎接,並將長空無忌引到分寨之中,準備這裡招待他。
長空無忌一到山寨,就被眼前的山寨所吸引,此寨以巨木做基石,以土石爲圍牆,高達兩丈有餘,顯得堅固無比,寨中的各座建築錯落有致,依山勢而建,一看就知除了住人還兼顧着軍事用途,最爲特別的是所有建築上還塗抹着一種紅色的泥土,連房頂都有,看樣子非常厚。
長空無忌瞬間就判斷出,這些泥土是用來防備火攻的,只是這樣做反到不如干脆用土石直接砌成建築,那樣似乎效果更好。
走在一邊的夏平見長空無忌注視着建築上的泥土不語,就笑着解釋道:“最近寨子裡的人增加的快,所以這座寨子就有些簡陋,讓將軍見笑了!”
長空無忌聞言收回目光,搖搖頭:“那裡,設計這座山寨的人絕對是個老手,看樣子,並非是出自風弟之手吧!”
夏平有些佩服對方的敏銳,微笑着說道:“將軍好眼力,我們這裡所有的寨子都是出自寨中一位西雲老人之手,只是此老脾氣非常古怪,除了風將軍,他和任何人都很少交往,連我和他也只說過不到十句話而已!”
長空無忌大爲驚奇:“風弟手下還有這等人,真應該見識見識,聽夏參謀的語氣,你們似乎還有幾座山寨?難道你們現在人很多嗎?”
夏平點點頭道:“如今歸我們管理的一共有七座山寨,四十八個村子,另外還有十多個明爲夏金管理,暗地卻接受我們調遣的鎮子,粗略計算了一下,不下三十萬人吧!”
聽夏平的語氣隱隱流露出自豪,長空無忌卻有些不以爲然,但沒有說什麼,轉而問道:“是這樣啊,你們現在可以調用的軍力是多少?”
夏平微微遲疑了一下,看了長空無忌兩眼,有些謹慎的說道:“在外作戰的約有四萬,用來守寨的也有二萬左右,本來還可以再增加一些,可是自從上次涇河邊的事情發生後,餘介將軍就斷絕了我們的供應,現在我軍的軍械和物資除了自己鑄造一部分外,另外就是要從西夏那邊獲取,所以郭風將軍認爲人數不宜再增加!”
長空無忌對此事也知道,而他這次過來的目的之一就是解決這件事情。
聽完夏平的解釋,長空無忌點點頭,輕鬆的說道:“風弟現在是不是在總寨?”
夏平搖頭道:“本來郭風將軍是想親來,只是來的途中得知金國突然在幾處地方增兵,我軍一支小部隊因此而被其擊潰,所以郭風將軍臨時決定親自帶人過去看看,估計要晚上才能回來,實在是怠慢了將軍!”
就在夏平有些擔心的時候,長空無忌突然大笑起來:“這纔是郭風,不要緊,我等他就是,你先帶我參觀參觀你們這裡吧,能在深山裡經營成這種規模,你們真是夠厲害的,我自問就做不到!”
夏平也放心下來,笑着說道:“將軍過獎,既然將軍有興趣,請跟我來!”
在分寨逛了一圈,長空無忌發現這裡基本上是個純軍事用途的山寨,除了防守的士兵,並沒有任何多餘之人。
“我這次來主要是看看風弟的情況,我們還是去總寨看看吧!”
面對長空無忌的要求,夏平微微流露出一點爲難,好半晌才說道:“非是我們想對將軍隱瞞什麼,只是總寨之中多是婦孺老幼和軍中將士的家眷,論及戰力,實在是比不得這些戰士。不知將軍對我們這個分寨有什麼意見嗎?我們這裡的戰士個個都經過郭風將軍的嚴格訓練,不論作戰技巧和戰場熟練程度都不會比西夏兵遜色多少,加以時日,我們完全機會驅逐西夏人,請將軍放心!”
長空無忌恍然,知道對方誤會自己的來意了,看樣子,他是把自己當成皇上的特使,以爲他來就是視察他們的戰力情況的,估計郭風走的時候只交代這個夏平好好招呼自己,以至這個夏平將意思弄擰了。
明白到此點,長空無忌淡然一笑:“風弟和夏平參謀的能力,不僅我知道,皇上更知道,所以皇上纔會對你們如此放心,我這次來一是傳達皇上對你們的關心,二就是想和風弟討論一下下步的計劃,因爲朝中已經和西夏金國達成協議,等對方特使還朝之後,這些協議估計就要頒佈,如果要想有所行動,就只有這幾日的空閒,如果錯過了,只怕將來的一些事情更難辦!”
夏平先是驚異,後是有些澀然,不好意思的說道:“夏平愚昧,誤解了將軍的來意,只是郭風將軍爲了保持軍中士氣,故允許將士家屬每月三天進行交易,如今正當其時,到時失禮處還請將軍原諒。”
長空無忌不以爲意的說道:“此是小事,夏參謀不用介懷!”
夏平再無顧慮,很爽快的說道:“既然如此,將軍請,總寨離這裡還有一個時辰的路途,如果不早點上路,估計到時只能請將軍吃乾糧了!”
長空無忌見對方也如此放的開,心中不禁也暗自讚賞對方的胸懷,淡淡一笑:“那好啊,我也想嚐嚐你們這裡的大餅,光吃米飯也吃膩了!”
夏平也笑了起來,話既然說開,幾人都不是拖泥帶水的人,馬上收拾了一下,一行數百人就向着總山寨而去。
因爲照顧長空無忌一行人初來,夏平前進的速度微微放慢,以至讓長空無忌他們如願以償的吃到狂風軍中的乾糧——大餅。
看到長空無忌等人甘之如飴,毫無介意的吃着大餅,原本還擔心他們吃不慣的夏平才放下心來,笑着和他們說起這種大餅的來歷。
當初郭風帶人初來的時候,因爲作戰頻繁,戰士根本沒有時間好好準備後勤,後來郭風看到這裡流行的烙餅後有了靈機,就讓後勤人員每到空閒時間就煎制大量含鹽的烙餅,而且餅面很大很薄,二十幾張捲到一起,還沒有手臂粗。
每次出任務,郭風軍中的將士都會帶上足夠的大餅出去,用一塊布一包,纏在腰間,既輕便也不顯得累贅。如果時間緊,還可以一邊行軍一邊吃,既可以保證戰士不餓肚子,又可以保證時間,可謂一舉兩得。
就在夏平有些得意的講解這些大餅往事的時候,長空無忌卻仔細的將大餅觀察了一遍,然後抽一張包好,放入懷中。
一路上,大家說說笑笑,下午時分長空無忌他們纔到達狂風軍的總寨。
一到總寨,長空無忌他們才恍然爲什麼夏平不願意帶他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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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寨的規模是不必說了,佔地範圍比之分寨大了幾倍,幾乎半個山峰都在其範圍之內,但裡面的建築卻讓人扼腕,雖然這裡房屋都是土石製成,但高矮低平,大小不一,而且還有不少房屋明顯就是粗製濫造,讓人看了都覺得不舒服。
但是很明顯,越往山峰上去,建築就越精緻,而且其牢固程度也非一般,更爲讓人驚歎的是,無論建築是精緻還是簡陋,它們都和山峰周圍的地形結合在一起,幾個關鍵的位置上無不恰到好處的放着幾個堅固的建築。如果遇到戰事,整個山寨都可以層層抵抗,不致寨牆被破就任人宰割。
不過這些還不是讓長空無忌他們最驚奇的,當他們和夏平一起進入總寨,看到寨牆後,那如同集市一般的熱鬧才真正目瞪口呆,這才明白爲什麼夏平會先告訴他們此事。
“這是我男人從西夏兵身上奪過來的,聽說是個什麼西夏神,可以驅邪避兇,只要半斤麪粉,拿回去給你家男人戴上,保證西夏人傷不了他!”
“看我這裡,看我這裡,這是我們家獨門的金瘡藥,任何刀傷,箭傷只要一抹,就可以止血收口,絕不含糊,一瓶只要一兩面粉,快來買啊!”
“你識不識貨?這可是那個殺千刀的西夏都統阿沙漢佩帶的,當時要不是我男人奮勇拼殺,風將軍還不會將這個給我男人,你只出五斤麪粉,起碼要十斤我才賣!”
“哦,客人來了,你看看我這裡的東西,這些都是我男人在戰場立功後風將軍賞賜的,都是珍品。這個釵啊,是別人讓我代賣的,聽說還是什麼楊貴妃用過的,當時可是用十個人頭的功勞得來的。客人果然識貨,只要五十斤麪粉,咦,客人給我的這是什麼啊?我雖然不認得字,可這不是提麪粉的單子,你想騙我,來人啊,快來人啊,這裡有個騙子,抓住他呀!”
伴隨着這聲尖叫,原本散佈在四周的巡邏士兵馬上圍了上來,幾個人的弓弩也對準了那個所謂的“騙子”,還有爲數更多的婦女,無論是賣東西的還是買東西的,馬上圍成一個圓圈,將幾條去路堵上,只留下幾條士兵通過的道路,
此舉不僅堵住了來人逃走的路途,還讓狂風軍的士兵可以迅速到來,端的是應變有素,讓人讚歎。
當那些士兵衝過來後,第一眼就看到夏平,馬上立正站好:“夏參謀!”
那些經營買賣的婦孺此時也看到了夏平,也一起高聲喊道:“夏參謀好!”如同排練過一樣,整齊有致,不過話語中卻含有一種真心的擁戴。
夏平苦笑着搖搖頭,對着那些士兵婦孺擺擺手道:“你們忙你們的去吧,這裡讓我來處理就行了,今天是集市的最後一天,大家要抓緊,明天這裡可又是校場了。”
夏平顯然很受大家歡迎,在一羣婦孺的起鬨中,人羣又漸漸散去,跑來的士兵也收起兵器離開,很快這裡又恢復了熱鬧,猶如剛纔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長空無忌不等夏平開口,就走向那個“肇事者”,他是自己從摩尼教帶來的親衛,一向很穩重,剛到這裡就搞出事情,肯定是有原因。
那個肇事者一臉尷尬的看着長空無忌,一時喃喃不知該說什麼好。
先看了看那個正滿含歉意看着身後夏平的婦女,然後目光就轉移到那張引起禍端的紙幣上。
“一百元!”大宋現在流行的紙幣,放在京兆,至少可以買八十斤的麪粉,如果是江南,一百斤都不成問題。
“我看他們也是用紙幣,我以爲和我的一樣,所以就想買下這件東西回去送給我老婆,將軍,對不起,你按軍法處置我吧!”
不等長空無忌開口,夏平就說道:“看來是這位兄臺誤會了,我們這裡並不流行紙幣或者金銀等物,買賣物品都是用麪粉票來交換的。我軍將士每殺一個敵人就可以得到五十斤的麪粉,如果家用有多餘,就可以兌換成麪粉票來和別人交換一些日常用品,這位兄臺初來乍到,所以有所誤會也是情有可原。這位大嫂,這件東西你賣給我如何?”
“不敢,不敢,夏參謀喜歡就拿去,如果讓我家那個男人知道我收夏參謀的麪粉,回家還不把我一頓打死,當初若非夏參謀,我全家早就餓死了,那裡還有今天?夏參謀喜歡就當我們送給夏參謀的一點心意吧!”
夏平看到對方帶着誠惶誠恐的誠懇,臉上露出習慣的和藹笑容:“你怕你家男人打,難道我就不怕風將軍殺我的頭?風將軍早就說過,不僅這裡不準強買強買,我們這些人如果擅自拿了將士的物品,也同樣人頭不保。拿着吧!如果你男人回來問起,就說是我說的,狂風軍中的軍規上下一樣,如果他還敢打你,我讓人打他的板子!”
看到遞到手中的麪粉票,這個大嫂顫抖着接過,語氣哽咽的說道:“謝謝夏參謀,我這就給這位客人包好,剛纔真是對不起!”
夏參謀再安慰了這位大嫂幾句後,就拿過已經包好的鳳釵遞給那位肇事者:“這個就算一點紀念,想必兄臺也很疼愛自己的妻子吧,拿回去好好哄哄她,說不定一高興,過幾天就可以得個大胖小子!”
夏平的調笑讓氣氛緩和了許多,不少人都露出會心的笑容,長空無忌也適時開口道:“拿着吧,我們和這位夏參謀不是外人!”
這名親衛紅着臉道了聲謝後才接過這份禮物,不過看夏平的目光已經帶着幾絲敬佩。
不以上欺下,不謀取私利的將領,無論在那裡都是讓人尊敬的。
經過了這場小插曲,長空無忌對狂風軍,對夏平的認識又深了一層,等夏平帶他們穿過集貿市場,走入山寨的第二層時,他有些感嘆的說道:“看來你和風弟果然經營有道,無怪在如此短的時間就可以威震西北,皇上果然慧眼識人啊!”
夏平謙虛的笑道:“那裡,將軍實在太客氣了,比起將軍忍辱負重,動輒身死的潛伏之舉,我們又算得什麼?”
長空無忌被夏平的話觸動了往事,心中突然一痛,搖搖頭轉而說道:“剛纔看那些婦孺的舉動就知你們平素沒有少訓練,不知你和風弟是憑什麼使得狂風軍上下一心,悍不畏死的?”
夏平微微沉吟片刻纔開口說道:“我軍能有今日,除了皇上的秘密支持外,還多虧郭風將軍指揮得宜,馭下有道,再就是軍規嚴密,賞罰分明,無論上下,一視同仁,連郭風將軍都不例外。故將士求戰之心堅決,臨戰之時戰心決定,不會發生不戰而逃之事。”
長空無忌微微點頭,暗自思考起來,雖然還沒有完全看清狂風軍的實質,但狂風軍的戰鬥力不可小覷看來也是真有其事,無怪乎當自己向餘介將軍報到時,他看自己的眼光有些古怪,看樣子,餘介將軍對郭風的不滿十分嚴重,而且還有所忌諱,如果他回來,只怕我的所謀難成,反到不如趁現在,乾脆先將事情做了,等餘介將軍回來時,木已成舟,事情就好辦多了!
就在長空無忌思量已定的時候,他突然聽到夏平高聲問道:“姚瓊枝,你站在這裡幹什麼?難道今天不用去西雲老人那裡去學習嗎?”
長空無忌聞聲擡頭看了過去,微微一怔,眼前的麗人爲何讓他如此熟悉?那眼睛,那鼻子,還有那眼神,似乎都和她太相似了,只是她給人感覺是一種聖潔,而眼前這個女人卻給人一種野性,一種不容馴服的野性。
“郭風將軍臨走時讓我轉告夏參謀,如果客人來了就讓他到郭風將軍的房中去等,其餘人就讓參謀代爲招待!”冷清的語聲清脆,將長空無忌的思緒拉了回來,留神的看起眼前之人。
一身很普通的綠色粗布軍服,腰間扎有一條腰帶,渾身收拾的很利落,顯得颯爽非凡,一把佩刀掛在左邊,左手輕扶其上,右手很自然的垂放在身邊,不過手指卻非大家閨秀,小家碧玉的那種纖纖玉指,反到可以清晰的看到上面有不少細小的傷口,新傷舊傷都有,以長空無忌的眼光,一眼就看出那是過度使用各類兵器後造成,一般常見於新兵手上。
臉型輪廓清晰,一雙眼睛清澈中透露着絲絲智慧,嘴脣紅豔微翹,帶着一種桀驁和剛強,臉部線條也略微顯的剛硬了些,缺少女人那種特有的柔美,但卻給人另外一種觀感,更能體會到這個女人不服輸的個性,讓人體會到她性格中的好強和柔韌。
“是這樣嗎?”夏平皺眉的回答打斷長空無忌的觀察,“那好吧,我知道了,你去吧!”
姚瓊枝微微一恭身,目光掃過長空無忌一行人,在長空無忌身上微微停留了片刻才轉身離去,順着階梯消失不見。
一直到她離開,長空無忌才收回目光,搖搖頭暗道:我這是怎麼了?細看之下她和她之間的差別還是很大的,看來是我多心了吧!
“將軍,既然郭風將軍有交代,我看將軍還是先去郭風將軍的房中,或許郭風將軍另外有什麼安排?”夏平一邊說話,一邊目光疑惑的看着長空無忌,不知他爲何對這個姚瓊枝如此關注?
長空無忌也察覺到對方的目光,解嘲的一笑:“這個女子讓我想起一個故人,見笑!請參謀帶路吧!”
夏平點點頭,提前帶路,似乎無意中的說道:“這個姚瓊枝是郭風將軍救下的一個女子,郭風將軍覺得她在野外尋蹤方面有些專才,就讓她跟隨西雲老人學習這方面的知識。
這次偷襲安國鎮之戰,郭風將軍的記錄隨從戰死,本來想從軍中另外選一個出來代替,可是西雲老人卻推薦她,郭風將軍本來不願意,可是我勸說了幾句,再加上這個女人也確實挺爭氣的,所以郭風將軍就勉爲其難的答應她先暫爲傳令兵,如果表現的好,再讓其接任記錄隨從一職!”
長空無忌不置可否的微微一笑,沉默的表情讓夏平有些坎坷不安。其實在夏平心中,安排姚瓊枝進郭風的身邊,絕不僅僅是因爲郭風需要一個記錄隨從,更重要的是,夏平想借姚瓊枝讓郭風的性格有所軟化,甚至還有些期待郭風可以喜歡上這個堅強努力的喪家女孩。
這是夏平許久以來的考慮,因爲他覺得,或許只有男女之間的感情才能軟化郭風那顆冷硬的心。可是環顧寨中的女人,除了這個姚瓊枝,其他女人一見郭風就怕的要死,看樣子就不用再說其他。
如果長空無忌在郭風面前微微流露出對姚瓊枝的意思,那以郭風的性格,肯定要將姚瓊枝調離身邊,雖然還不至於強迫,但總歸不會再讓姚瓊枝近身就是。
想到這裡,夏平又看了一眼長空無忌,發現他正非常有興趣的注視着山寨的設計,心情才略微放鬆了一些,笑着問道:“長空將軍似乎有許多不解,不知夏平能否代爲解釋?”
長空無忌聞言點點頭,朗聲說道:“確實,這座山寨每一層的設計,除了防禦用途外,似乎還另外有所玄機,不知夏參謀能否解釋一番?”
夏平毫無隱瞞的說道:“將軍是指每一層的房屋設計都不一樣吧?其實這是郭風將軍的意思,郭風將軍認爲,戰士的一切都應該去從戰場上獲得,這裡的每一層房屋都是按照軍功要求建造。狂風軍中的將士,所立下的功勞越大,不僅獎勵會越多,能住的房屋越好,所在的位置也越高。
但是一次功勞只能換取三個月的房屋居住權,如果三個月內沒有再立下相應的功勞,這個戰士就會下一層臺階,如果再三個月沒有立下功勞,就再下,一直到這個戰士被狂風軍除名爲止。這條軍規上下一樣,就算郭風將軍三個月內無功勞,同樣也會如此。”
長空無忌聽完,笑着說道:“你們還有這條規定?不過我看郭風的功勞現在應該是升無可升了纔是。對了,聽說你們記載功勞的是教導官趙汝傑將軍,爲什麼這次沒有見到?”
夏平解釋道:“這次我們和西夏馬肩龍交手的時候,折損了一批人手,趙將軍現在正忙於清點此次立功的將士,以及將那些戰死的戰士家屬遷移到總寨,所以他纔沒有前來,請將軍見諒!”
長空無忌沉思片刻,下意識的點頭道:“你們竟然也實行了這種規定,真是了不起,看樣子,就算沒有紅龍軍團的支援,你們同樣可以做的很出色!”
夏平一時有些不明白對方話中的含意,微微遲疑了片刻才接口道:“將軍過獎,雖然我們也能自主生產一些物資,但很多的東西我們還是要靠餘介將軍的支持,比如我們現在的手榴彈就非常少了,而且連環弩也有很大缺數,現在狂風軍中的兵器混亂,大宋,西夏,金國的都有,經常會造成一些使用上的不便,我們雖然讓一些鐵匠設法熔鑄一些兵器,但論及質量成色都不如大宋的制式兵器,有時因爲這些兵器,我軍也會額外付出一些傷亡!”
長空無忌雖然知道餘介斷絕了狂風軍的供應,但還是第一次聽到此事,聞言語調微微有些發沉的說道:“你們這些情況是否通告給了餘介將軍”
夏平看了長空無忌一眼,點點頭:“在皇上登基前就派人和餘介將軍聯繫過,但餘介將軍說現在紅龍軍團也有缺數,而且還指出我軍擴展太快,人數太多,京兆根本就供應不過來,讓我們等等!”
長空無忌默然了,在他接到皇上發來的調令同時,關於郭風以及紅龍軍團的情況也同時送到他手中,並讓他立即到京兆去報到。他得知好友無恙的消息後十分高興,但當他看到關於郭風和餘介兩人同時送呈的奏摺時,他也意識到他這次又是要當夾心餅乾,而且郭風和餘介兩人的對立情況很嚴重。
果然,他到紅龍軍團報到後,餘介並沒有詳細的對他說及郭風的事情,對於皇上的命令,似乎也有所保留,雖然最後還是遵從了命令,安排他到乾州任職駐守,專職負責和郭風的聯繫,但以他的敏銳,他清楚的知道,餘介將軍心裡是不願意他來接手郭風的事情。
而且他名義上雖然是紅龍軍團的副軍團長,可是無論資歷,威望,年紀,甚至戰功都缺乏壓倒性的優勢,這也讓他暫時不能在紅龍軍團中立足,將士不信服自己,這是靠命令無法解決的事情。
戰功,只有戰功才能讓自己獲得紅龍軍團將士的認同,也只有戰鬥,才能讓自己暫時忘卻心中的苦痛,無論如何,這次一定要冒險一次,就算是輸,也要拼。
想到這裡,長空無忌血液中的那種強烈的冒險意識又涌了出來,使的長空無忌渾身振奮,猶如看到獵物的惡狼,全身上下散發出強烈的危險味道。
夏平是第一個發現長空無忌的變化的,在他的觀感中,只覺得長空無忌突然變的可怕起來,而且他的雙眼也不再清澈,而是一種瘋狂和理智混合而成的狂熱,非常可怕,只看了一眼,夏平差點就以爲自己碰上了一個瘋子,而且還是一個堪比郭風的瘋子。
就在夏平懷疑對方是不是有什麼舊病復發而停下腳步的時候,長空無忌突然又恢復正常,問道:“夏參謀怎麼不走了?”
夏平連忙應聲,然後帶他繼續前行,只是腦海中的那雙瘋狂和理智混合而成的眼睛總是不斷的浮現,隱隱想起趙汝傑和他說過的事情,據軍中傳言,長空無忌也接受了皇上的親自教導,而且還是和郭風一起的。
郭風已經如此,難道這個長空無忌也同樣如此嗎?
一直將長空無忌送到目的地,夏平還在默默思考這個問題,因爲他感覺到,這次長空無忌來的目的,好像不僅僅是要了解狂風軍這樣簡單,或許還有另外的任務,難道是皇上有什麼秘密任務讓他轉達給郭風?
抱着這樣的疑問,夏平在接近山頂的一座房子邊停下來:“這就是郭風將軍的住處,請長空將軍一個人進去,我不方便帶將軍進入!”
長空無忌的親衛正要表示反對,長空無忌就笑着說道:“風弟和我是生死之交,當年在王府的時候我們就住在一起,你們有什麼不放心的?你們都要聽夏參謀的安排,我不叫你們,誰也不準過來,那個敢鬧事,夏參謀,你可以將他的人頭給我送來,我決不見責!”
夏平連忙說道:“將軍言重,諸位,這裡地勢險要,而且只有上山一條路,只要我們坐在那裡,所有的情況都一目瞭然,請諸位跟我來,長空將軍絕對安全,如果有任何問題,你們可以唯我是問!”
聽到當事兩人都這麼說了,長空無忌的親衛終於不再堅持,只是軍部配給長空無忌的兩個貼身侍衛卻堅持要留在房屋外,說是軍部要求他們不得離開長空無忌五丈以外。
對於這個要求,長空無忌沒有發表意見,對着夏平微微一笑,然後轉身就走進郭風的房子內,他那兩個貼身侍衛也不等別人有意見就自然的站到兩個視野好的位置上,似乎眼中除了長空無忌,完全沒有別人。
長空無忌的親兵隊長只好對夏平說了聲抱歉,然後一行人才在另一邊落腳,享受夏平特意安排的招待。
長空無忌一進屋,發現屋中的光線很暗,採光度非常不佳,長空無忌的眼睛黑了黑才適應過來。
擡眼一掃,這個房子不算小,但只有兩個房間,除了廳房就是臥室,陳設也非常簡單,除了一個地理模型圖和幾張軍事地圖外,偌大的客廳中竟然沒有擺放任何供客人落座的地方,可以想見,這裡平時就不是用來招待客人的所在。
很自然的,長空無忌的目光落在那塊地理模型圖上,是西北一帶的地形分佈圖,西北四路,利州行省和西夏南部都在上面,模型做的很精細,上面的河流山脈都被做了出來,大到城市,小到落戶在山中的山民房屋,基本上只要有人的地方,上面都可以找到。
最讓長空無忌感興趣的是上面對金宋夏三國的兵力分佈的預測數字,看筆跡就知道是郭風親自填上去的,具體數目也和自己瞭解的差不了多少,有些地方還比自己知道的要詳細的多,看的出來,對於整個西北的敵我形勢,郭風心中十分清楚。
將目光長久的放到鳳翔路的秦州,看到上面寫的五千騎兵後,長空無忌的臉上露出苦思的表情,好半晌,他才淡淡的舒展開眉頭,望着臨洮路的鞏州自語道:“看來計劃要更改一下,不過這樣更好!”
收回目光,長空無忌沒有再呆在客廳,走入房屋中的唯一臥室,裡面的擺設也簡陋無比,只有一牀,一椅,一桌而已,沒有任何多餘的傢俱,但屋內卻很整潔,而且靠近桌子這邊還被開了一間窗戶,光線比外面要好不少。
長空無忌輕輕的打開窗戶,舉目望去,大部分的山寨情況都收入眼底,可以看到爲數上萬的忙碌人羣在山寨中走來走去,只是大部分人都在山寨底部,上面走動的人反而沒多少。
這個傢伙,還是喜歡搞這一套!
支好窗戶,長空無忌在屋中唯一的那把椅子上坐下,拿起桌上一本封皮空白的書,隨手翻開,當他看到上面熟悉的字體時,心中又涌出了許久沒有感受過的溫暖。
當初在王府的時候,自己和郭風徹夜苦讀這本兵書的情景又在眼前涌現,那個時候郭風的實戰經驗豐富,而自己的膽子大,總是有一些膽大包天的主意涌現。兩個人彼此對戰的時候,竟然還能鬥個旗鼓相當,不過郭風就算敗也非完敗,而自己如果被郭風算到,絕對是全軍覆沒的結局,可謂要麼贏,要麼就全輸的典範。
當時留在王府學習的衆將,幾乎沒人注意他這個默默無聞的閒人,若非郭風,他可能連上軍校的機會都不會有,還有梅大人,真不知當初她看上了自己那點,竟然在建康那麼危急的時刻讓自己這個新人主持作戰,雖然自己哪次是一戰成名,但現在想來,當時的勝敗其實也只有一線之隔。
如今自己已經被皇上任命爲一個軍團的副軍團長,論及軍中的地位,也只在數位將領之下,而郭風現在也是一方之將,在皇上那裡的地位比自己只高不低,如果這次兩人能夠攜手,到底可以做到什麼樣子,真是讓人很期望啊!
放下手中的書,望着遠處的景物,長空無忌陷入深深的思索中。
不知過了多久,長空無忌才輕鬆的鬆了一口氣,正要站起身來活動一下,突然覺得有異,一回頭,郭風那張冷峻的臉就映入眼中。
“還好嗎?”長空無忌淡淡的問道,猶如一個經常見面的朋友打招呼,沒有半分生澀之處。
“比你要好!”郭風的眼中流露出罕有的溫和,並將腰中的戰刀掛在牆上,還隨手將身上的軍服脫了下來放好,並沒有因長空無忌的到來而有任何的不自然。
長空無忌看着他做着手邊的事情,語氣清談的問道:“金國那邊的事情怎麼樣了?”
“我讓人去盯着他們了,看樣子,他們暫時不會再有行動,不過我到覺得他們這次可能有什麼圖謀,你那邊有什麼消息沒有?”
“老弟,我纔剛過來,你就問我是不是過分了些?”
“早問,晚問還不是一樣,你這個傢伙,哪次找我是想來看我?說吧,這次你又有什麼瘋主意!這是西夏‘烈火燒’,你嚐嚐!”將衣服放好,也不知郭風從什麼地方拿出一個瓶子扔給長空無忌。
長空無忌接到後也不客氣,拔開瓶蓋就喝了一口,一股濃郁的酒香頓時瀰漫開來。
一連喝了好幾口,長空無忌才停下來,嘖嘖稱讚道:“沒想到你這裡還有這種好東西,早知道就早點過來,也不用在乾州受那個罪!”
“餘介那個傢伙給了你臉色看嗎?”
“這到是小事,主要是餘介大將軍他不允許當值軍人喝酒,我剛來,又沒什麼假期,可把我憋死了!”
“餘介這個人食古不化,婦人之仁,紅龍軍團放到他手上,真是明珠暗投!”
長空無忌又喝了兩口才曬道:“在大將軍手上是明珠暗投,如果落到你手上,那才叫天下人的不幸,你也不看看你做的事情,放到軍法部那裡足夠讓你坐大牢的了。”
郭風沉默了下來,雙眼透露出絲絲寒芒,而長空無忌依然故我,還是有一口沒一口的灌着,似乎完全不知他話語中的分量。
良久之後,郭風原本繃緊的臉突然露出冰冷的笑容,眼中的銳利更是消失的無蹤:“你還是你,我還是我,都沒變!”
長空無忌狠狠的灌了一口,然後搖搖空瓶:“誰說的,還有嗎?兩口就光了,多拿點過來,不要這麼小氣嘛!”
郭風又拿出兩瓶扔了過去,忍不住的提醒道:“慢點喝,這東西的後勁大,我可不想照顧一個醉鬼,到時我說不定會找人弄來馬尿給你醒酒!”
面對這種威脅,長空無忌的手微微停了一下,但似乎又忍不住的再灌了兩口,才小心的將酒瓶堵上,然後雙手一晃,酒瓶就消失不見,抹了抹了嘴道:“就知道你這個傢伙還是這麼小氣,對了,我剛纔想到一個教訓馬肩龍的辦法,你想不想聽!”
郭風突然在牀上躺了下來,愛理不理的說道:“不用聽就知道是瘋主意,告訴你,今天我很累,要擺沙盤的話明天再說。”
“真可惜,我本來還想告訴你,乾州最近有一些倉庫需要整修,大約可以裝備三萬人的軍中裝備沒地方放……”
“說吧,沙盤在這裡,西北四路都在上面,現在我的能力就只能在這幾路做點事情!”
“就知道你這個傢伙不見兔子不撒鷹,長話短說,我覺得可以在臨洮教訓一下馬肩龍,做的好的話,不僅鳳翔,這次臨洮也有可能落入我們的掌握之中!你看,如果我軍從這裡,這裡,然後這裡就可以繞過西夏人到達臨洮,到時整個臨洮還不是我們天下!”
“確實是好主意,首先幾百裡奔襲,人太多就是去自殺,人太少就是去散心,你如何做?其次,馬肩龍這個人精明的很,他在這裡放下了五千騎兵,以這裡的地形來說,你根本沒有機會,就算你僥倖通過他們的防守,但你一旦行動,還是逃不過他們的追殺,你不會告訴我你要帶着騎兵去爬山吧?其三,聽說朝廷已經和金夏結盟,如果此時在臨洮去挑起紛爭,極有可能影響皇上的計劃;
其四,就算你僥倖成功,到時如何應對馬肩龍的回援大軍?以我對他的瞭解,他到時非常有可能拋下鳳翔的一切去救援臨洮,他現在手頭至少有五萬部隊,光騎兵就有一萬五千左右,都是精銳敢戰之士,十分難對付;其五,我現在並沒有力量去接管臨洮路,我不會去做做不到的事情;你認爲如何?”
“第一,紅龍軍團有一支爲數五千的特別部隊,是由你我都熟悉的陸望歸率領,其戰力足以可比皇上的親衛軍;第二,我從來沒有想過要放過秦州的西夏騎兵,我打算在這裡殲滅他們,以這裡的地形,加上火器和特戰隊,足有這個實力;
第三,朝廷和金夏結盟的事情現在只是有傳聞,正式的文書公告還沒有下來,況且皇上一貫主張不放過任何機會,我們這麼做,並沒有違背這個宗旨;第四,如果在我行動的同時,你也同時纏住馬肩龍,如果他心急臨洮,你會讓這個機會白白溜走嗎?第五,你是沒有,可是紅龍軍團卻有這個力量,只要你願意幫忙!”
“我幫忙?你難道想指揮皇上?況且皇上根本不會同意動用紅龍軍團,整個計劃中完全沒你能掌握的力量,這個計劃的成功機會絕對不會超過四成!”
“不冒險那裡會有好的收成?況且加上你的配合,成功的機會至少有一半,而且我來的時候軍部傳來消息,蒙古已經兵犯西夏,朝廷並不看好西夏,如果再加上這個,成功的機會又將增加一成,如果你能說動皇上,那麼成功的機會至少可以再增加兩成。”
“爲什麼你讓我去和皇上說?整個計劃中紅龍軍團是關鍵,可是如今紅龍軍團是在餘介這個老頑固的手上,他不會主動去招惹西夏的。”
“這就是我爲什麼現在要實行這個計劃的原因,現在餘介將軍不在,紅龍軍團是由師夢龍將軍和參謀長高俊兩人做主,高俊參謀長要鎮守長安,不能輕離,而師夢龍將軍昨日剛接到大散關外,我軍巡邏隊和西夏巡邏隊發生戰鬥的報告,雖然此事已經被平息,但西夏的馬肩龍派人送來書函,要求和我軍重新商議兩軍巡邏的路線,以免今後再發生類似的事情,他本人會親自過來商討此事。
在情在理,師夢龍將軍都要去主持這次商談,相信不久之後他就要動身,如此一來,在名義上,我就是紅龍軍團在京兆的最高指揮,這樣我就可以有機會去說動陸望歸,這樣我的計劃就可以成功大半,至於爲什麼要你去和皇上說,最主要的原因是我不想陸望歸他們因爲這件事情受到處罰,而且,如果能夠成功,我們只要付出一點代價就可以獲得臨洮,鳳翔,到時就算西夏他們不服,也要先去對付蒙古人,這樣的機會不是說有就有的。你滿意了嗎?”
“馬肩龍在這個時候鬧出這樣的事情,我覺得事情不簡單,如果他是另有目的,那我們就需要從長計議!”
“就算如此,那又如何?如果他的目的是要對付你,但只要他和師夢龍將軍會面之後,你手中就將有大批的精良裝備,難道還怕他嗎?”
郭風默然半晌,一字一句的道:“我只知道,你現在還是一個精於算計的賭徒,每分每毫你都不肯放過!”
長空無忌又掏出酒瓶:“那你了?”
郭風一把拉開長空無忌,冷冷的說道:“一個陪你賭的瘋子!”
被郭風推開的長空無忌沒有半分介意,一邊痛飲,一邊看着郭風將信寫好封口,大口烈酒灌下,心中出奇的溫暖,似乎長久以來糾纏於心頭的苦痛也減輕了許多,只有相交知心的朋友之情。
“乾州那邊有多少時間給我們我們?”
“兩萬人,一個時辰!”
“我讓令狐野過去,明天你就和他一起走!”
“這麼急?難道怕我喝光你的酒!”
“我不喝酒,就算你不走,我這裡也沒酒了!”
“不是吧,我給你這麼多好東西,你就給我這麼一點?”
“如果我再給你一百斤,你能答應我一個條件嘛?”
“一百斤,好啊,你說,你說!”
“今天你睡在地上,我睡牀!”
“你就是這樣招待客人的,我可是好不容易……”
“那些酒我還是賞賜給將士們比較好!”
“沒問題,就是睡在地上嘛,難不到我!”
“那就好,走吧,外面的戰地圖清楚些,你再詳細說一遍計劃!”
話音就此而息,長空無忌嘟噥了幾句‘小氣’之後也走了出去,一直到天色黑盡,兩人才從屋中走出,一封給皇上趙昀的書信也以最快的速度送走。
當夜,天空陰雲密佈,不見夜空,而郭風房屋中的低語聲卻響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長空無忌就離開了狂風軍的總寨,與此同時,昨夜剛剛集結的二萬狂風軍中的老戰士也離開了各自的山寨,向着乾州的方向而去。
***
獨孤月小心的在樹葉中移動,動作很輕微,身體幾乎已經和樹幹合成一體,塗抹成褐綠間雜的衣服讓看上去猶如一條爬行在樹枝中的長蛇,微微的,不帶任何聲響的慢慢接近目標。
“轟”
一聲巨大的聲響猛然響起,樹木一陣劇烈的搖晃,在如雨般的落葉中,獨孤月被迫從樹上落了下來,一邊痛苦的揉着左肩,一邊正面打量着自己的對手,一個首次可以發現自己的對手。
對方身形高大,是典型的山東漢子體格,但卻臉型狹長,給人一種冷酷無情的感覺,手掌碩大,如果握成拳頭可以名副其實的稱爲碗鉢大的拳頭,雖然站在那裡,但給人的感覺卻是他隨時可以離開,顯得活潑靈動無比,猶如一頭獵豹,健美中充滿着無比的危險性。
可這些不是最吸引獨孤月的地方,這個男人胸前掛着的二個牌子纔是獨孤月注意的地方,七和十六,她們兩人也輸在他手上了嗎?
看來他的武功在我之上!
這個念頭在獨孤月心頭一閃而過,指着自己胸前和對方同樣款式,但是卻寫着十七的牌子,望着面前這個男人昂然道:“我不會投降的,要想拿我的牌子,你自己來取吧!”
對面那個男人狹長的臉上露出諷刺的微笑:“你們這些女人的確是夠堅強,可是又能怎麼樣?那兩個女人被我發現的時候同樣倔強,但一個被我打斷了三根肋骨,一個被我扭斷了雙手,最後牌子還不是落到我手上?火鳳將軍只有一個,永遠只有一個。
不要以爲你們通過了火鳳將軍的訓練就是火鳳軍中的精銳了,說起殺人,你們這些女人根本不夠看,我鐵虎不會向那些男人一樣手下留情的,如果你交出來就可以免卻皮肉之苦,不然,我一定會將你的四肢打斷,讓你這輩子都只能在牀上度過餘生,希望你不要驗證我的這句話!”語氣冷酷無比,其決心不能讓人置疑!
獨孤月聽的毛骨悚然,她知道,對方不是恐嚇,他絕對做的出來,況且在進這座樹林前,火鳳將軍趙彩雲的話說的很清楚,如果被發現後拒絕投降,那麼就不能保證她們能否完整的走出這個樹林。
這是你自己的選擇,是死是活也要自己負責,不過我到要提醒你們,希望你們多想想家鄉的親人,就算你們選擇後退,同樣也可以在火鳳軍中就職,火鳳軍中的醫療兵還差不少人!當時火鳳將軍就是這樣告訴她們的。
鐵虎看到獨孤月眼中的猶豫,沒有任何先兆的,飛起一腳,帶起獵獵風聲的的掃向獨孤月的太陽穴,看其威勢,完全是想置她於死地。
而似乎是被鐵虎的話而分了心神的獨孤月就在對方攻來的同時,突然靈巧的向後一閃,如同靈貓,順着背後的大樹就繞到一邊,讓鐵虎的這一腳落到大樹上。
面對這個突變,鐵虎似乎胸有成竹,原式不變的一腳踹在大樹上,就在獨孤月想趁機偷襲時候,鐵虎已經借力而退,使得獨孤月的招式也落空。
落在一邊的鐵虎沒有接着攻擊,反到首次認識對方的打量起獨孤月來,良久之後他才嘖嘖說道:“你這個小丫頭不簡單,竟然還敢設套讓我鑽,不過你以爲這樣就可以讓我上當了嗎?你真是太天真了!”
獨孤月明白對方此時仍然在施展心理戰術,而且是自己剛剛所謀不成,心理受挫的時刻,時機把握的非常好,看來他的戰鬥經驗很多,如果這次還是用以前的方法可能行不通了。
“說這麼多幹什麼?不久前也有幾個男人這麼對我說過,可惜,他們現在都是本姑娘的手下敗將,而你也會是其中的一位!”話音未落,獨孤月就從身上掏出三塊不同樣式的牌子丟在地上,上面的數字映着陽光,清晰的落到鐵虎的眼中。
鐵虎的瞳孔突然一縮,還沒有說話,獨孤月就猛然施展出家傳的掃膛腿法,雙腿連環踢出,猶如狂風暴雨,在極短的時間內就踢出了數十腳,快的讓人只能看到一條條腿的殘影。
經過這些日子地獄般的訓練,獨孤月終於明白到這套家傳腿法的好處,原本最不被她看重的武功,現在卻成了她救命的本錢,也是她對付強敵的撒手鐗,因爲一般身高力大的敵人下盤的防守明顯要弱些,利用自己身材不高的特點,很容易就造成以長擊短的局面,以往不少次戰鬥都證明了此點。
就在獨孤月以爲這次也會和以往一樣,最不濟也可以逼退對手的時候,鐵虎大吼了一聲,在退了三步之後竟然不再後退,竟然也出腿和獨孤月對攻起來,一時漫天的腿影縱橫,不時可聽見勁氣相撞的聲音。
“噗噗噗”一連數聲古怪的聲音響起,獨孤月和鐵虎兩人突然分開,獨孤月重重的撞到一棵大樹上,小口一張,一連數口鮮血吐了出來,一條右臂無力的拖到地上,看其彎曲的形狀,明顯是斷了。
而鐵虎卻是橫摔在地上,濺起一地的灰塵樹葉,飛騰起老高,好半晌才見他緩慢的以手撐地,慢慢的站起來,剛一站起來,還打了一個趔趄,全靠及時扶住身邊一棵小樹才站穩。
鐵虎大口的喘了幾口氣,沙啞着聲音,有些艱難的說道:“你這個丫頭還真難纏,你是不是獨孤家的人?”
獨孤月此時根本搭不上話來,不住的吐着鮮血,她的內腑被對方一腳重創,右臂也已骨折,雙腿也在和對方的多次衝撞中受到嚴重的傷害,現在不要說攻擊,就是動一動也是鑽心的疼痛,至少有幾處關節不太對勁。
她此刻唯一還算完整的是左臂,這也是她此刻唯一的機會,她必需要汲取力量,做最後一搏,拼了這麼久,眼看成功就在眼前,她不能就這麼放棄,就算是死,她也要堅持下去。
看着獨孤月虛弱的喘着氣,鐵虎的眼光微微動了動,然後一拐一拐的向她走去,似乎是完全不設防的走到她身邊,還想蹲下來。
就是現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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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孤月的左手握拳奮力一擊,快如閃電,眼看就要打在對方的要害時,眼前突然出現了巨大的拳頭。
“咯吱!”
獨孤月的左手傳來一陣無可抵擋的大力,骨節也傳出不堪重負的聲音,終於抵受不住,發出無奈的折斷之聲,整個前臂古怪的彎曲了下來,再無任何抵抗之力。
“好個堅強的小丫頭!吞下去!”一直冷着面孔的鐵虎,此時眼中也流露出絲絲欽佩,並將一顆散發着濃郁藥香的藥丸強行喂到獨孤月的口中。
獨孤月正欲吐出,但藥丸已經在口中融化,一種讓人渾身舒坦的冰涼從喉嚨蔓延下去,所過之處,痛楚大幅減輕,不用說,也知道這是療傷用的。
迎着獨孤月仍然不甘心的眼神,鐵虎的手伸到她的胸前,毫不忌諱的就摘下她的牌子,然後淡淡的說道:“戰場之上就是這樣,無論你是否心服,贏就是贏,輸就是輸,現在你不用死,應該感到慶幸!”
鐵虎慢慢的站起身來,正欲轉身要走的時候,突然一條繩子從空中落下,準確無比的就套在他的脖子上,他還沒來得及掙扎,就被扯到半空中,正在掙扎的時候又重重的落在地上,已經受到重創的腿再也經不住這樣的折磨,雙腿一屈,跪在地上。
“你說的對,戰場之上要麼贏,要麼輸,這次是你輸了,牌子交出來吧!”伴隨着這道女聲的還有一道同時下落的身影,和獨孤月類似的衣服表明她是和獨孤月同一陣線的人。
只是這個女人的年紀比獨孤月要大一些,鵝蛋臉,雙眼清澈無比,最爲特別是她有一雙女人罕有的劍眉,讓她看上去充滿英氣,而她的神情也十分冰冷,猶如冰山,讓人心頭髮寒。
轉眼之間就從勝利變成了失敗,這種巨大的落差任人如何豁達明智,一時要接受也有問題。
鐵虎滿眼憤怒的看着眼前這個女人,正欲說話,一個淡淡的身影從一邊的草叢中走出,徑直來到鐵虎身前的樹影下,冷冷的說道:“鐵虎,你輸了,剛纔如果不是冰寨主手下留情,你已經是個死人了!”
鐵虎看到這個說話的女人,原本滿臉憤怒的神情突然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沮喪和懊悔,沒有再說什麼,將自己的牌子連同他獲取的那兩塊牌子交了出來,那位冰寨主也沒客氣,出手拿了過來後就走到一邊去幫獨孤月裹傷,看她熟練的樣子就知道她對做這樣的事情十分在行。
當冰寨主將獨孤月受損的四肢固定好後,鐵虎也已經在艱難的給自己包紮,看他的樣子,顯然有些力不從心。
冰寨主微微遲疑了片刻,還是走了過去,拿了兩根樹枝想去固定他的雙腿。鐵虎剛想拒絕,冰寨主首先開口道:“方纔我們是敵人,現在我們就是戰友了,你剛纔不是也救了小月嗎?”冰寨主的話語雖然說的很好,但語氣卻顯得太過冰冷,讓人聽的多少不是那麼回事情。
此時站在一邊的那個女子看到這一幕,點了點頭,然後開聲道:“鐵虎和秦小月退出訓練,成績合格,冰若雪寨主如果願意就此結束的話,也可以退出,成績同樣合格!”
冰寨主突然回頭望向她,仍然很冷淡的說道:“既然我已經通過火鳳將軍的試驗,請金護衛就不要再稱呼我爲寨主,請直呼我冰若雪就是!”
被冰若雪稱呼爲金護衛的女人從樹影下走了出來,正是火鳳將軍趙彩雲的侍衛總管,被火鳳軍稱呼爲金護衛的金鳳柔。
金鳳柔現身出來後,望着場中的三人,淡淡嘆了一口氣:“此事還需要火鳳將軍說了算,不過你們既然通過了訓練,只要你們仍然願意,成爲火鳳軍將領的日子就在眼前了!”
雖然知道結果會是這樣,當聽到金鳳柔親口這樣說後,躺在地上的獨孤月,半坐着的鐵虎,還有正滿臉冰冷的冰若雪,他們臉上的神情多少都露出了欣慰的神色。
從基礎訓練到如今的男女對抗,無論是男兵,還是女兵,走過的路是同樣的艱辛,從當時的三萬多成爲幾千,接着是幾百,然後變成幾十,最後成爲十幾,最後挺到這裡的男兵和女兵加起來也不過三十多個人。
他們吃過樹皮草根,吃過一切能果腹的食物,需要一連數日不眠不休的趕路,需要手無寸鐵去對付全副武裝的士兵,所經歷的,所接受的,無不是常人難於想像的痛苦。
就算他們此刻已經被這種地獄一般的訓練磨練出了堅強的神經,可是當聽到心中一直期待的事情成爲真實之後,他們同樣感到一種久違的輕鬆,一種許久沒有感受到的喜悅。
從現在起,他們終於可以成爲火鳳軍中的將領,成爲火鳳將軍嫡系部隊的將領,無論他們是因爲什麼原因而要投靠火鳳軍的,但他們所有的拼搏都是爲了此刻,如今成功就在眼前,他們沒有理由不高興!
特別是獨孤月,她終於可以放下一直懸着的心,不過沒等她高興太久,心情放鬆之後的身體痛苦如同潮水一般的涌來,讓她覺得好累,好疲憊,好想什麼都不管的閉上眼睛休息。
這次我全是靠自己!這是獨孤月昏過去前的唯一念頭。
就在金鳳柔準備叫來醫護兵的時刻,標誌着結束訓練的九天雷火突然在空中綻放開來,美麗的火花似乎在昭示着人們,又一批火鳳軍的將領誕生了。
當金鳳柔和冰寨主擡着獨孤月,而鐵虎被兩個醫護兵扶着走出樹林的時候,從樹林中也陸續走出不少男男女女,他們幾乎都帶着傷,好多都是被擡着出來,但是除了一少部分,大多數人臉上的神情是振奮,對於身上的傷到不是很在乎,顯然也是知道自己即將通過這次訓練了,雖然這次的訓練實在是太殘酷了些。
因爲大敗拖雷而名聲大振的火鳳將軍趙彩雲,此時仍然穿着慣常的火紅戰甲站在樹林外的空地邊,迎風飄揚的火鳳旗猶如鐵鑄一般的豎立在她身後,正發出獵獵的風聲。
走出來的男男女女看到她,不由自主的停下腳步,然後按照平時早已習慣的隊列站好,就算是受傷的,也被擡到隊伍中,在預定的位置放好,半點不含糊。
一直等到金鳳柔走到身邊,保持沉默的彩雲才走前兩步,望着面前這些傷痕累累的戰士,她的眼中也閃過一閃而逝的憐惜。
含威的鳳目左右掃視了他們幾遍,突然開口:“你們今天能站在這裡足以說明你們的傑出,但做爲火鳳軍中的一員,光靠傑出是不行的,特別是你們將來會是軍中的將領,也是我火鳳軍中的支柱,你們在訓練中遇到的困難,不僅會在戰場上遇到,而且還會比訓練更殘酷,因爲那個時候你不再是一個人的生死存亡。
如果身爲將領的你都不知如何在這種困難下獲得生存,那我很難相信你可以帶領火鳳軍的戰士去求得生存和勝利。你們沒有讓我失望,希望今後作爲將領的你們同樣不會讓我失望。我宣佈你們這次全都合格,歡迎你們加入火鳳軍!”
“啊!”“我們都通過了?”“我是火鳳軍的將領了?”“這是真的嗎?”
面對這突然而來的喜悅,許多的人不由自主的發出紛紛議論,良久良久都不能平息。
看到這一幕,金鳳柔在彩雲身後淡淡的問道:“既然公主已經有了決定,爲什麼還讓他們互相殘殺,不少人現在傷的很重!”
彩雲望着面前仍然歡呼慶祝的戰士,沒有回頭,以一種淡淡的憂傷說道:“他們是軍中最優秀的一批年輕人,如果想要他們擔當大任,這種訓練就必不可少,我不能保證他們的敵人會比他們弱小,而火鳳軍需要的是一批可以在任何情況下堅持戰鬥的將領,而不是遇到強敵就投降的懦夫!”
金鳳柔聽後也沒有再問,彩雲一直等他們的歡呼漸漸平靜下來後,才輕聲宣佈道:“從今日起,你們將被送到一處地方養傷,在養傷的同時,會有一些從臨安來的教官教導你們,如果這次你們的成績同樣優秀,你們就可以在火鳳軍中就任軍職!現在你們立即去療傷,不得喧譁!”
“是!”整齊的回答了一聲後,這批滿足了心願的戰士終於邁着蹣跚的步子離開了這裡。
一直等他們走的完全沒影之後,彩雲纔回頭淡然說道:“女子六人,男子二十四人,一共三十人,他們結束學習後先去擔任百人長,表現的好,再行提升吧!那批傷藥是否試驗過,效果真像建康說的那麼神奇?”
金鳳柔點頭道:“我會留意的,至於那批傷藥,的確非常神奇,嚴西參謀找了好幾只野狗做試驗,效果都很顯著!”
彩雲這才放心下來,似乎隨意問道:“那個叫秦小月的來歷查出來了嗎?”
金鳳柔臉色有些古怪的說道:“她的真實身份應該是獨孤家的二小姐獨孤月,聽說她大哥在黃龍軍團中效力,不知她爲什麼要化名投到我們這裡?”
彩雲淡然的搖搖頭:“看她的樣子就知道她是個倔強的人,估計她是揹着獨孤家主跑過來的,我回到建康後會去見見獨孤家主,這個妮子我很喜歡!不過表哥的聖旨已經到了幾天了,再不動身可真要擔上割據一方,不遵調遣的名義了,這裡就交給你,嚴西這次也會和我一起回去!”
金鳳柔點點頭沉默片刻,突然問道:“明全去了建康這麼久,皇上不僅沒有召見,聽說還被官司纏身,公主這次回去,皇上到底是什麼心意很難說啊!”
彩雲望了望金鳳柔,溫和無比的說道:“大嫂難道是擔心明全大哥嗎?放心吧,表哥不會難爲他的!”
金鳳柔被說的滿臉飛紅,強自分辨道:“我那裡是擔心這個死鬼?每次就喜歡闖禍,巴不得被皇上整治整治纔好!我是擔心這個死鬼闖的禍讓公主爲難!”
彩雲沒有拆穿對方的言不由衷,笑了笑,表示不用擔心,然後默默的回憶着紫雲告訴她的一些情況,看樣子,表哥故意冷落李明全就是想要自己回去,難道表哥真的什麼都知道?
天舞和彩雲,我現在到底是誰?或許,這一切的一切都會在建康得到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