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園所在處,由於居住的都是文化學術界碩果僅存的老人,在鬧市中過着鬧中取靜的生活,雖然沒有安保這些措施,但外面閒人也不踏入園中。
嶽清秋一推門,門是開着的,佇立了半分鐘,就徑直走了進去來到庭院中間。
在院子裡站定,向四處張望了一番,眼前景象歷歷在目,和小時候的記憶大庭相致,沒什麼兩樣。
那時候,自己只知道這裡叫蘇園,而不知道這裡還是金陵所在,更不知道什麼叫聞名於世的四大古都。
看到眼前記憶裡隱約熟悉的地方,嶽清秋便直接向北面的一處房間走去。
“你是誰?請問你找誰?”突然,北面房間裡出來一位年約六旬,禿頂微胖的男人。
“哦!我過來給梅老夫人瞧病。”嶽清秋隨口胡謅一句,但也算不上胡謅,只是不請自到而已。
禿頂男人面色一緩說道:“哦!是怡蓮叫你來的吧?”
嶽清秋沒有正面回答,怡蓮?怡蓮又是誰?他在腦海裡快速搜尋這個名字,無奈沒有一絲影響。
見嶽清秋有些發愣,禿頂男人便有些不耐煩地說道:“進去吧!既然來了,就死馬當活馬醫唄!”
嶽清秋眉頭一皺,死馬當活馬醫?這什麼話,這是什麼人才說出這樣的狗屁話?
無暇顧及太多,嶽清秋按照腦海裡的記憶,快速走進客廳,然後轉到與客廳套着的臥房而去。
沒到臥房,隔着小書房的門,嶽清秋就聞到一股濃濃的藥味,各種藥物長期使用下形成的難聞味道。
梅墨池的臥房,是套在客廳裡面的,雖然是套間,但客廳和臥房之間還隔着一個小書房。梅墨池夫妻二人,都有睡前翻翻書的習慣,所以爲了方便,除了大書房外,還在臥房設置了個小書房。
小書房和主臥用一排書架隔開,書房裡沒有大書房裡那樣的書桌,而是兩把藤製躺椅和一個根雕的小茶臺。
小書房裡地上已經站着兩男一女,其中一張藤椅上躺着一位雙目塌陷的老人,稀疏的白髮已經不成髮型了,凹下去的兩腮能放兩隻核桃。
老人氣若游絲,鼻孔裡插着一根透明的氧氣管子,連着放在小茶臺旁邊的一隻氧氣袋。
嶽清秋嘴脣蠕動了一下,又沒喊出小時候常叫的那聲“梅婆婆”。
禿頂男人緊跟在後來也進了小書房,對着在場的那個中年女人說道:“怡蓮,你請的人到了。”
“我請的人?”那個叫怡蓮的女人一頭霧水,掃了嶽清秋一眼,然後輕蔑地說道:“我請的是金陵國泰醫館的張老,不是這些阿毛阿狗的。
嶽清秋聞言,心中怒火燒起,便冷聲說道:“病人命懸一線,心肺功能嚴重受阻,你們還有心在這裡雞爭狗斗的。”
“嗨嗨!說什麼呢?誰雞爭狗斗的,你這什麼人啊你?哪來的你?”
被嶽清秋一頓嗆,在場的一位高個男子,連珠炮似的向嶽清秋一陣發問。
另一位五十歲上下,沒一直沒開口的西裝男子皺了皺眉頭,向嶽清秋問道:“你什麼人?”
嶽清秋絲毫沒有客氣,而是冷聲反問:“你們是什麼人?”
他依稀記得,梅墨池夫妻二人沒有生育下子女,夫妻二人相敬如賓,讀書寫字,偶爾吟古詩彈古箏,很少與外界來往。
高個男子胸膛一挺說道:“我是金陵大學工會主席宋謙。”
那個叫怡蓮的中年女人傲慢地說道:“我是病人的侄女陳怡蓮,
也算是家屬吧!”
禿頂男人急了,提高了嗓門說道:“我這個外甥都沒發話,你隔了幾代的侄女也叫家屬,切!”
“外甥?你徐義和我姑父八竿子打不着吧!”怡蓮不甘示弱,嗆了禿頂男人一句。
大個子男人開口了:“有我物業在,你們都死心了吧!梅宅的部分產權還在學校,這是早些的公房,怎麼處置還由不得你們這些所謂的親戚做主。”
嶽清秋這下聽明白了,也聽懂了,合着這些八竿子打不着的外甥和侄女,都是盯着梅宅的房產來的,包括金陵大學的工會和物業也是一樣的。
“有人嗎?”忽然,院子裡有人發問。
那個叫陳怡蓮的中年女人聞言,臉上浮上一層得意之色,然後快步向客廳迎去。
“張老啊!這事還得聽您的,您一把脈,閻王爺都退讓三分。”
來人是個身穿白色絲綢唐服,年約七旬的中等個子的老者,老者生後跟着一位二十出頭揹着藥箱的後生。
陳怡蓮把來人讓進小客廳,然後剜了徐義和嶽清秋一眼後,又對來人說道:“張老啊!我姑的病還得請您這個杏林泰斗給瞧瞧,別人,哼!我還不放心呢。”
除了嶽清秋之外,在場的另外三人,都客氣地對張老打了招呼。
看得出來,張老的名氣不小,但金陵最大的西醫院,已經不止一次給梅老太太下過病危通知書了。
張老走上前去,神情帶着幾分尊敬,彎下腰來,伸出三指,在搭在藤椅扶手上的梅老太太的右手腕上摸捏了幾下。
“唉!”張老搖了搖頭,便對在場的衆人說道:“脈象很弱,師母壽數已盡,大限就在午時。”
午時?這不到四個小時嘛!難道真到準備後事的時候了?
嶽清秋對這個張老還有一絲好感,看情況,他曾經也是梅墨池的學生,或者是聽過梅墨池的課,所以才稱梅老太太爲師母。
何況,按眼下梅老太太的狀態,張老是沒有說錯,起碼是本着一個醫者的良心判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