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一霸和戚維國派出去的探子,不但當天沒有回來,在城裡客棧住了一宿不說,到第二天黃昏,才陸續回來,最後回來的,剛剛趕上吃晚飯。
於是,溫一霸就和幾個大營主將商量,乾脆明天吃過早飯,再來聽取探子彙報。
第二天,一吃過早飯,六個大營的主將、副將和參將,就都集中到汪兆麟的中軍帳裡,來聽取十組探子分別彙報。
探子們所說,一是枝葉多,二是有重合,三是語言大都不夠精煉,所以,寫書人就沒法一一描述探子彙報的過程,將領們聽彙報,自然會去粗取精和歸納概括,可讀者朋友要是也來原樣聽探子的彙報過程,估計會沒人能受得了的,所以,本書遇到這類故事,往往要先做一番概括,再來擇要講給讀者朋友,以免讀者生煩。
紅安這個地方,還真不是什麼善地方,先概括地說說一些盤根錯節的關係。
首先,這次有一組探子聽到了一個紅安人沒人敢說的消息——當任縣太爺是一個掉包縣太爺!早期有人懷疑過,但人家有文書有官印,懷疑歸懷疑,絕對沒人敢說出來,就算私下議議,那也只能在最信得過的人的極小圈子裡議一下,一議過就得趕緊閉嘴。
紅安與新縣接壤的天台山,紅安與孝昌接壤的清風山和雲霧山,紅安與黃陂接壤的木蘭山,各有一股江洋大盜級的山匪,在那裡建有山寨,而遍佈紅安的剪徑山賊,小股土匪,都分別敬這三個山寨爲老大,一般鄉里地疲流氓,又都分分敬那些小股土匪和不入流的草頭王爲老大,各自依傍一股勢力,無形中就形成了一個層級分明的黑勢力網絡,偷搶盜騙,剪徑打劫,越貨劫鏢,都有不成文的黑道規矩,這些規矩中,最有趣的是,除了你有本事去劫鏢外,所有搶劫偷盜,都只准拿六,必須留四,他們的理由是,不能把人給拿破產了,他都過不下去了,你以後從哪裡去偷搶?所以必須要像種莊稼一樣,不能把種子都煮來吃了,誰要是違犯了黑道潛規則,一旦被發覺,那就要被“老大”宰手剁腳!
而天台山、清風山、雲霧山和木蘭山這四股大宗土匪,卻暗中聽縣太爺的差遣,而且按縣太爺的指令,在新縣、孝昌和黃陂發財,不得去動官府和一些指定的大戶和里正,否則也要被宰手剁腳!
而各地的剪徑山賊、小股土匪和地痞流氓幫派,暗地裡都要聽從里正的差遣,就算面子上抹不過去了,那也只是做個樣子懲戒一番就了事。
就這樣,全縣從縣太爺到里正,從大山寨到小流氓,就構成了 一個說不清道不明的明暗紅黑糾纏的關係網,事實上就成了全縣百姓把這個暗黑組織供養着了,而百姓在明裡還要受到官府的名目繁多的榨取,地方再富庶,紅安的百姓還能過得好嗎?也難怪,地方上要不是如此暗黑,紅安又怎會形成一個“銅鑼一敲響,賊匪不敢搶”的傳統呢!
一個原本富庶之地,爲什麼會如此不濟呢?這還得從本任縣太爺說起。
本任知縣叫樑振元,據說是武舉人派放的縣令,剛來上任時,年僅二十二歲,尚未娶妻,是到任後才陸續娶妻納妾的。
樑大人自稱是在凌霄山凌霄道長那裡學的陰陽乾坤功,功力之大,能夠一掌劈碎斗大頑石,讓能夠掌力擊破石碑的八卦掌不能望其項背,讓那些只能掌劈木板、靠毒性結合掌力傷人內腑的鐵砂掌、硃砂掌和血手印之類功夫,那簡直是不能相提並論的。
樑大人到紅安上任約一年後,紅安與新縣接壤的天台山,與孝昌接壤的清風山和雲霧山,與黃陂接壤的木蘭山,這四座山寨,也在相差不到一個月時間內,幾乎同時有外來的武功奇高的悍匪殺來,他們殺掉了這四座山寨原來的匪首和不願歸附的手下,強佔了這四座山寨,從此山寨就易了主。
樑振元在紅安任知縣,算來已有三十一二年了,也就是說,樑大人現在五十五六了,還正當壯年。不過,到現在,樑振元已有四兒兩女,最大的兒子馬上滿三十,最小的女兒也二十多了,不僅妻妾成羣,兒孫滿堂,更是個個學會了武功,其中老大和老三,還是學的陰陽乾坤功,其他都是學的洪拳、鐵砂掌、陰陽腿之類普通武功,但在地方上,那也是很嚇人的武功了!他們家父子七人,三個會陰陽乾坤功,四個會鏢師級別的武功,也是超強的武功團隊了!
紅安鄉下,樑振元有九百畝田土,一所大農莊,農莊裡有各種作坊。在城裡,那可是了不得的,五家武館,兩家鏢行,三家賭館,四家青樓,通過幾輪股權變更,還在十五年前,就陸續全部成了樑大人家的行當了!而以前的人,要麼自己走人,要麼給樑大人家當夥計。至於全縣城鄉,上規模一點兒的各種行當,樑振元都要視生意性質,佔一成到兩成乾股!這麼精明的樑大人,至於縣太爺能吃到的好處,那是一點不會落下,只會變本加厲,這些就不再細說了。
這個紅安,所有鄉里富惡可以忽略不計,那些賭館青樓和富惡大戶的打手家丁可以不計,但城裡樑家的勢力卻不簡單!特別是這個樑府,樑家父子的武功團隊,那可是了不得的,而武館和鏢行的武功,雖然不是很高,但數量多啊,有五家武館加兩家鏢行呢!
縣城裡的武功力量就了不得了,可還有四個土匪山寨呢,憑探子探得的消息看,能把原來的山大王戰勝,把山寨硬奪過來,就足以說明武功不凡了,而且這些山寨,暗中還是受樑大人指使的,就是說,這極可能就是樑大人在暗處的地下勢力,從時間順序上看,是不是樑大人的師兄弟去佔山爲王,也未可知呢!那麼,這四個山寨,就還有必要專門派探子去打探一番,摸清了虛實,再來制定行動方案。
另外,也許因爲地處兩省交界地帶,紅安城內還駐有一個千戶所的戍軍。
戍軍要是駐在在城外,倒方便收降了,但駐紮在城裡面,這就爲拿下樑府和樑家的多處有武功實力的目標,大大增加了難度,試想想吧,就算戍軍官兵從上到下全都把樑知縣一家恨得咬牙切齒,但在戍軍沒有認清義軍的性質之前,一旦打鬥到明處了,戍軍會不會出於本職責任來幫着縣太爺打義軍呢?
這個紅安戍軍千戶所,與其他地方戍軍與官府的關係,還真有點兒不同之處。其他地方,戍軍與官府大多貌合神離,甚至互不配合,互相拆臺,而紅安的戍軍,卻就不相同了。
千戶所的指揮使,也就是總兵,叫尤天霸,此人是武舉出身的總兵,生得牛高馬大,面相兇惡,弓馬功夫那隻算從軍入將的門檻功夫,但他那一手百步穿楊的馬上弓箭和一百二十斤重的伏龍刀,卻是武舉人中的姣姣者!這還不算啥,他還會伏虎功,這纔是他的最拿手功夫!尤天霸這人,出身土匪世家,天生匪性十足,他的千戶所被派來戍囤紅安後,一摸清紅安的匪情和縣情,就打起了發外財的主意,但他深知道中的潛規矩,很快就和樑振元拉上了關係,憑着他的武功實力和軍隊的威壓,恩威並施,不但和樑振元拉上了關係,兩人還歃血爲盟,結拜成了兄弟,他的年齡要小樑振元近十歲,就稱樑振元爲大哥。當然了,凡是樑振元從匪道收上來的好處,總要分給尤天霸一些,就圖買個尤天霸不給他戳穿了在紅安地面,官是匪的親爹這層遮羞布。
但是,尤天霸怎麼能滿足樑振元給他的那一份呢?但他又不能從明裡壞了樑振元治縣的假面具,不方便去打百姓的主意,就必須要變本加厲喝兵血了。不消說,他一喝兵血,官兵就會對立,一對裡就會導致他用威勢來治軍,再加上他天生的暴戾品性,對下屬和士兵,輕則罵,重則打,那就是家常便飯了,弄得一個千戶所除了副將尤天勇因爲是他堂弟,再就只有他的家人不受打罵了,全所都恨不得食他的肉,寢他的皮!就連參將肖鋒,因爲不是他的親戚,都要被剋扣餉銀,並且還動輒挨訓!自然而然,他的作爲,就把參將肖鋒給推到下層軍官和士兵的陣營裡去了!
也就是說,紅安的戍軍千戶所,因軍中腐敗和總兵的暴戾,爲義軍策反收降,提供了很好的前提條件,但是,軍營在城裡面,離縣衙和樑府都不遠,離樑家的其中一家武館,還只有區區半里遠!所以,要想在無聲無息之中收降戍軍,決非易事。
這個紅安,還有一個情況,這次探子也再次證實了,鳴鑼召衆,抗擊匪盜,是多年的民風了,百姓們只要一聽到銅鑼在亭子裡敲響,就會不分清紅皁白,拿起行頭出來抗暴,民之齊心,匪夷所思,要是不小心讓銅鑼把百姓召集起來了,那還指不定會發生啥樣的誤會呢!所以,拿下這個紅安縣城,包括下鄉清繳,都要避免銅鑼敲響,這就更必須做到,在百姓知道變故之前,就已經搞定目標了。
因爲紅安的情況既特殊,又複雜,將領們聽了探子彙報完後,就叫探子們和文算師到另一個營帳裡去校對、糾正地圖,大家就來認真商討。
汪兆麟在聽探子彙報時,早已覺得,這個紅安,要是完全交給輪流到任務了的溫一霸和戚維國的第二大營去完成,肯定不現實,除非他不用特戰,打成一個殺敵三千,自損八百的明仗,否則是搞不定的。但是,又怕溫一霸和戚維國覺得沒把任務輪給他們,心裡不爽,就故意問:“溫兄、戚兄,你們說說看,這個紅安,情況也聽說了,還是由輪到了你們的第二大營去搞定呢,還是我們都參與?”
溫一霸和戚維國兩人相互看着,一時沒開口。
少傾,溫一霸說:“說實話,輪到我們的任務,我們沒能一個大營來完成,心有不甘啊!但是,目標太多,對方實力很強,我們一個大營完成,肯定是能完成的,不過,可能要多用些時間,因爲不可能同時把各處都搞定。”
其實,其他大營將領全都感到這個紅安,不可能由一個第二大營來吃獨食,聽他們這一問一答,都紛紛說道:“反正這個紅安,是這一輪任務的最後一個目標縣了,就不存在依次輪流了,不如咱們六個大營共同來完成吧,這樣就能在同一時間搞定了!”
汪兆麟說:“衆位兄弟所言甚是!那麼,這個紅安,我們就不再輪流了,溫兄、戚兄,你們兩個也別再計較了,我們就來個共同完成。不過,這一次探得的情況,主要是城裡面的,對四個土匪山寨,還只是知道個大概,兄弟們看這樣好不好,我們先分別給每個山寨派三組探子,去儘量詳細打探一番山寨情況和地形,同時,我們的大營主將副將,共有十幾個人,分成三組,化妝去縣城裡踩踩點,看他個眼見爲實,然後連同探得的山寨情況,再來做行動動計劃,怎麼樣?”
“好哇,這是必須的!”大家都贊同。
譚青楊說:“我們去踩點時,還要把銅鑼亭子找到,去看看地形,到行動的時候,還需把亭子控制起來,不能讓鑼聲壞了大事!”
“對,對!譚兄這個主意好!”大家也很贊同。
汪兆麟說:“那我們就先來安派排打探四處山寨的探子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