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獻忠的王家軍分成多路,同時分別執行任務的故事,前面已經講過好幾輪了,而現在又增添了第十九大營和搖黃這樣的頂級高手,而且這次任務,路途雖然不近,但每一路大軍的任務目標都不多,而且最少都以是一個大營這麼龐大的軍力,去拿下一個縣,武陵城雖然不是有多大,但因“看得起”這武陵是他楊嗣昌的故鄉,就準備了整四個大營,他武陵的駐軍總不可能以都司來論數量吧?撐死駐紮三個衛所而已,但實際上只有一個衛所,所有任務目標,基本上都是石碾軋雞蛋之勢!何況,任何一路義軍,都可以立地變成“官軍”呢!所以,因爲並沒有比以前那幾次更奇特、更兇險的故事,這裡就略過了。
簡單說說,以走在後面的後隊爲行動日期,張獻忠軍走到巴東的長江北岸,都花了十一天,等到過完長江,都是十月初十邊上了,再到第二路大軍走攏武陵,拿下武陵並清剿了鄉里時,都已經是農曆十月下旬了,等到最後出發的第五路軍完成最遠的任務後,再彙集到武陵來,都已經是冬月中下旬了,不過,也正好休息一個把月就過年,時間還是扣得滿好的。
單說說第二路大軍,初到武陵,還是先打探清楚了城中情況,趁天亮前暗暗圍好城後,等天稍亮,四門都以官軍身份騙開城門,大軍直接衝進城裡,還是主要由高手將校殺主要目標,軍士殺嘍羅和富惡的家人,以及善後,大軍意外地進城突襲,沒怎麼費事,就殺光了該殺的官府和富惡人等,拿下了城裡城外的駐軍,而且還收降了不少駐軍,把楊嗣昌家的所有家人、宗親共四百多人,還有近百城中惡霸富豪,全部抓起來暫時關押,然後把搜繳起來的錢糧,給每個百姓分了一百五十斤糧食,十斤肉、十斤油、五斤酒,三兩銀子。
不過,這一次南下行動,所拿下的地方,全都是清剿第一次,所以繳獲頗豐,各城各地給百姓的發放,也都很大方,除了鄉里是根據所繳來分發,有的鄉里少一些外,縣城的發放,糧食最少都是一百斤,銀子最少都是二兩!
等到第五路大軍到了武陵並駐紮下來後,張獻忠就開始在城內軍營校場裡召開公審大會了,因爲只有軍營校場,才能讓更多的百姓前來觀看。
這天,義軍在大校場中間搭了個特大臺子,把楊嗣昌家所有家人、宗親共四百多人和近百個本城最是歹惡的富豪全家,全部押到大臺子上,讓百姓從四面八方都能看到,然後,張獻忠叫劉進忠來進行控訴。
就見劉進忠在臺上還搭了把椅子,站在椅子上,運內氣於嗓,並用羊皮喇叭筒,對着人站得最多的一面臺下說:“武陵的父老鄉親們,首先,請你們不要以爲你們這裡出了一個楊閣部,就引以爲自豪,要說自豪,就只有臺子上這些死刑犯,他們當然是該自豪,因爲他們是楊嗣昌的家人嘛,爲什麼這麼說呢,且聽劉某一一道來!鄉親們想一想,你們當中的絕大多數人,哪一個是不中用的好吃懶做的人?哪一個不是勤勤懇懇,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人?哪一個不是聰明、善良、勤奮、耐勞的人?可是,你們爲什麼會再累再勤奮都會窮苦呢?你們當中,有誰能有臺子上的這些人家的那麼多大豪宅?那麼多大生意?那麼多田土?你們都看到了的,從這些人家搜出來的錢財糧食,給你們發了那麼多,你們每家人都算髮了一回小財了,可是,都還剩了很多呢,用來做我們義軍的軍費,那都是非常充足的!
“你們知道嗎,這些錢財,並不是他們辛苦勤勞掙來的,而是從你們每個人家裡搶來的!當然,他們不是像土匪那樣,拿着刀劍上你們家裡來明搶,而是通過他們低價買了你們的田土,讓你們給他們種田,給他們交了地租,你們卻只能獲得微薄的收入!是他們通過各種黑生意賺你們的黑心錢得來的贓財!是他們憑手裡有權,判冤案搶你們的命錢!是他們通過搜刮你們稅糧和各種攤派硬拿走你們的錢!而且,朝廷下撥的賑濟和河防,全都進了他們的腰包!你們要找他們辦任何該辦之事,他們都要獅子大開口吃你們的錢!要不怎麼說‘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呢!這些貪官惡霸這麼惡毒,都還不算最惡呢,最惡最毒的,是朱家的些封賜到各地的王爺,他們更是富得一家人能買下一個縣、一個府!他們做了啥事?手不沾泥,腳步下地,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但他們爲啥會那麼富呢?就是因爲,朱家王朝用苛捐雜稅大肆搜刮全國百姓,把搜刮來的錢財大量分給他們的皇室宗親,分了不說,還把很多地方作爲他們皇室宗親的封地,還要再來多方盤剝封地百姓!你們這裡的楊家,雖然不是王爺,但是世代高官,享受特權,他們不但不用交稅,反而還要大肆盤剝本地百姓,貪污朝廷公款,簡直就是騎在你們頭上的貪吃吸血魔鬼!
“咱們義軍,也是被逼得活不下去了,餓死也是死,戰死也是死,但起義殺貪官殺惡霸,不一定都會死,反正都活不下去了,所以才揭竿起義的!這麼多年來,我們已經蕩平了數百縣衙府衙和豪門大戶,他們貪得最少的,都夠你們幾十家人、一百把家人揮霍幾輩子!這楊嗣昌家和武陵城的惡霸富豪,還不是什麼王爺呢,你們都是親眼見到的,他們搜刮了你們多少血汗骨髓啊?鄉親們說,該不該殺?”
劉進忠素來善說,他這一頓說辭說了,這一問臺下百姓,百姓們都揮手大吼:“該殺,該殺,他們罪該萬死,碎屍萬段!”
劉進忠又說:“父老鄉親們,這麼多人,要是一個個殺了,血肉會弄髒了咱們武陵城的地盤,你們說,咱們把他們丟到城外遠點兒的哪個幹山溝裡去,澆上油,活活把他們燒死,燒成一堆灰,你們說好不好?”
“好,好,好哇,就是要活活燒死他們!”
臺下雷動吼叫過後,劉進忠又說:“父老鄉親們,咱們公判了這些血債累累的惡人以後,還要把他們的楊家宗祠、楊家大宅、惡霸富豪的大宅、惡霸們的生意,全都沒收起來,你們推舉一些德高望重的長老,把這些宅子、生意,或者用作公用,或者分配給缺房住的窮鄉親,全憑你們自己做主!你們先把分配方案商定好後,就等到我們義軍臨時借住到過了大年,我們走了,你們就可以進行分配了,你們說這樣做好不好?”
還能把這些惡人的房產宅子也分給百姓?這太出乎百姓們的意料了!冷了一下場,這才如雷般地高叫:“好,好——!義軍真是王者之師啊!王者之師!王者之師!王者之師!……”
劉進忠揮了好久的手,臺下這才安靜下來,劉進忠繼續說:“父老鄉親們,我們處理完了城裡的贓財,還要把楊家和這些惡霸富豪鄉下的田產和莊園,也請鄉下德高望重的長老,把他們的鄉下田產房產分給佃戶和缺田缺地戶,叫他們把城裡鄉下吃盡去的,全都吐出來,還給父老鄉親們!下面,就請鄉親們讓一條路,咱們的軍士兄弟,就要把這些罪不可赦的惡魔,用車拉到城外遠一點兒的幹山溝裡燒掉!從此,武陵城鄉,在再沒有惡霸貪官吸你們的血,敲你們的髓了!”
臺下的百姓,果然就自動讓出一條道來,軍士們就拉來很多馬車,把這些五花大綁的男女好少,像碼草捆兒一樣,一輛車碼七八個十來個,再用一根大繩子逢中勒着,兩頭栓結實,以免半路上滑落,這樣一車一車地拉出城外,後面又拉來了若干車桐油和茶油,浩浩蕩蕩地出了城,朝山溝那邊拉去,車隊後面就跟了無數的百姓,要到現場親眼看見燒死這些數代人騎在他們頭上作威作福、敲骨吸髓的惡魔!
爲了城裡面聞不到屍臭,義軍把楊家的宗親和城裡的惡霸富豪,共數百人,拉出城一直走了七八里路,這纔開始找那種又窄又陡,溝底無水的幹山溝,找了一兩裡地,找到了一處比較合適的山溝,把這些綁着的大活人掀到窄溝裡,然後把數十大桶油全部傾倒在人堆上,真真正正地把狹窄溝底堆得老厚老厚的活人堆,潑成了落湯雞,然後,軍士們丟下去幾十個火把,頃刻之間,狹溝裡就燃起了熊熊大火!
還在大桶大桶地往下潑油時,狹溝裡面就“啊哧”、“啪噗”聲不斷,當火一點起來,就是越來越多的殺豬一般的慘叫聲和哀嚎聲了!
數百大活人,男女老幼都有,並非一刀結束生命,眨眼就沒了知覺,而是這麼捆綁着,被潑上很多油,還是像亂石塊一樣堆積着的,就不點火,壓在下面的,也很難呼吸啊,這火一點燃,被漸漸燒死,長時間痛苦難熬,這是不是太殘忍了點兒?
然而,義軍的前生,都是被朝廷、官府和惡霸富豪們逼得從生死關口走了一遭纔出來起義的,後面陸續投誠的原官軍將士,也無不是被壓抑、壓迫和盤剝得太久,無不胸中充滿了戾氣!所以,他們一旦得了勢,自然會用最解氣最解恨的方法,來發泄心中的積怨仇怒,自然,報復起來,就會無所不用其極!怎麼說呢?這些惡人,在整人害人的時候,何曾考慮過被害人的感受呢?那也是害人無所不用其極啊!這也算因果報應吧!
武陵的百姓,有的很明白世世代代都在被楊家盤剝,有的並不清楚這一層,還有的還就以爲自己本來就是窮苦命,“命裡只有八斛米,討遍天下不滿升”,就該當窮苦!但經劉進忠那麼一說道,就都明白了,原來百姓窮是因爲朝廷、官府和惡霸富豪,還有強盜土匪,只不過強盜土匪是明搶而已,而朝廷、官府和惡霸富豪是殺人不見血、吃人不吐骨的,這一明白過來,也都無不把楊家狠得咬牙切齒,此刻看到楊家人和惡霸們被燒死的慘狀,一個個不自禁地拍起了手掌,發出陣陣歡呼,連越來越濃的焦屍味兒隨風飄來,竟然都沒有察覺!
燒完了楊家人和惡霸富豪,義軍的另外若干大隊,又在百姓的帶領下,來到了武陵西山後面的一處山灣,指給義軍看:“這就是楊家的陵園了!聽上輩人說,這裡最早叫臨沅,三國時才改成武陵郡的,據說是因爲楊家是世代武將,就用他們的陵園來命名的,後來就叫武陵了。恩公們請看,一個家族陵園,佔了多少地吧!而且,還不準任何人,哪怕是姓楊的,只要不是他們的近親家支,都不準在陵園裡埋葬亡故人,說是外人埋葬會壞了風水!”
這種發泄怨恨的事兒,張獻忠等中軍的將領,自然是少不了要來看熱鬧的,必要時還要指揮指揮。這時,張獻忠見到這個私家陵園,竟然佔據了一整個大山灣,怕是有好幾百畝吧?遂進去看了一遭,但見除了陵園祠堂和主照碑外,若干代傳人的陵墓都在裡面,都刻有巨碑,當然,陵墓也好,碑身碑座也好,陵間道路也好,花草樹木也好,無不透露出設計者的匠心和能工巧匠的精湛手藝!
張獻忠看了一陣,感覺盡是巨石所造,挖掘起來多費事啊!記得在鳳陽挖皇陵,數以萬計的軍士連挖帶撬,忙活了好久才搗毀呢,要是挖這裡,恐怕也輕鬆不了,張獻忠腦子裡靈光一閃:橙子大一顆炮彈,能炸死好多人,還能炸開好大個坑呢,何不把每個碑座下,每座陵墓下,都掏個斗大的坑,把硝藥填進去,引火線留長點兒,點燃後人離得遠點兒,先把這些玩意兒都炸它個稀巴爛,再叫城裡那些掏糞的老鄉,把糞拉到這裡來到處潑些,豈不解恨?
於是,張獻忠下令:“傳令下去,這個楊家陵園,不用鋤挖,到匠竈樁去多多領取硝藥火線,在碑座下、陵墓下面掏洞填塞硝藥,讓碑座和陵墓變成一個個巨型炮彈,先炸它個稀巴爛,然後再潑上糞水!”
於是,搗騰了大半天,每十幾個軍士輪換着掏一個硝藥洞,填好雜有爛鐵、石塊的硝藥,並把硝藥杵得緊緊的,匠竈樁的師傅說,硝藥杵得越緊,爆炸威力越大,裝上足夠長的引火線,其他衆人先退到陵園外面一里以外,點火的軍士都先準備好火柴,然後,以發射響箭爲號,一齊點燃引線,也跑到一里以外,來等看陵園大開花!
點火的衆軍士出來後,都還等了約燃半寸香久,陵園就開始大開花了——
但見突然間平地驚雷,火光閃閃,硝煙滾滾,飛石滾土,轟轟隆隆,嘭嘭啪啪,有如百門紅衣大炮在朝陵園開炮,好生壯觀!
爆炸漸漸停了下來,天也黑了,義軍和百姓都散去了,各自回去吃晚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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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後一連好多天,城裡面掏的糞,全都拉到陵園裡面去傾倒,讓這一塊墓地再也冒不出來青煙!
這一次,幾路大軍的所過之處,有的是整千戶所地收降了官軍,武陵城則在消滅官軍的過程中,有很多主動做內應配合義軍消滅官軍而投誠的,但處理完楊氏宗親和財產後,都把這些新降官軍交給了第十九大營,第十九大營到現在就有了過萬人數了,這讓劉廷舉、彭一真、和章子瑜三人感激不盡,從內心稱道義軍將領的大局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