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獻忠在縣衙臨時軍營爲副卒尉以上的軍官舉辦了酒會後的第二天,吃過早飯,張獻忠對譚青楊和申老鏢頭說:“二位兄長,今天得閒,我們三人不如去拜訪鄭淵老鏢頭王晉南老鏢頭,向他們討頓酒喝,怎樣?”
“好哇,和武林英雄吃酒,乃是人生一大快事呢!” 譚青楊和申老鏢頭兩人齊說道。
申老鏢頭靈機一動,說:“以愚兄曾經走鏢的體會,對延安府周邊和整個陝北,多有一些瞭解,而且對西安一線,也是隔山岔五就要行走的,還到過好幾次呂梁和太原呢,因此,愚兄料定,鎮遠鏢行和晉南鏢行,立足河津,對整個晉南各地,特別是對河津周邊,肯定多有了解,我們此去拜會兩位老鏢頭,何不一便向他們打聽一下萬榮、聞喜和垣曲這一線的官府、知名富豪和武林情況呢,哪怕他們知道的不是很詳細,我們得以先了解一個大概,心中也算有些底數啊,豈不是好?”
張獻忠和譚青楊拍手叫道:“很好,很好,兄長此計甚好!我們這就走吧,那就還是去鎮遠鏢行,去把王晉南老鏢頭請過來一起聊天!”
於是,三人給軍營雜役說了一聲不回來吃午飯,就徑直來到了鎮遠鏢行。
不用去請王晉南了,這兩天,鄭淵和王晉南兩人,天天都在鎮遠鏢行,翹首以盼,等候着他們的大恩公到訪。
不消說,兩家珍藏的陳年汾酒和平遙牛肉,早就準備好了,只等貴客上門了。
鄭淵和王晉南一聽門子來報,兩人趕緊出門迎接:“恩公快快請進屋用茶,我兩人可是每天都在一起等候大駕呢!”
張獻忠三人說:“兩位老英雄太客氣了,我們都是江湖中人,大家就只管隨和些嘛!”
沏上茶後,鄭淵說:“首先向大恩公作個彙報,自那天大恩公贈送週轉經費後,這兩天我們兩人雖然在一起等候大駕,但是,沒有誤了派人去請回鏢師鏢手,已經開始着手重建護鏢隊了,只待護鏢隊一組建好,我們兩家鏢行,就要去給本城各大小商號發帖子了,重啓護鏢業務,指日可待!”
張獻忠說:“如此甚好!兩位老鏢頭費心了!我們義軍,所過之處,雖然殺滅了官府和富惡,但總不能給百姓擺個爛攤子吧?這個河津,素來都有經商傳統,商埠這麼多,沒有鏢行,叫商家怎麼來運送貨物呢?小弟替河津百姓謝謝兩位老鏢頭了!”
“不敢當,不敢當!” 鄭淵和王晉南忙說,“應該謝的,而且不知道應該怎樣謝的,是我們啊!恩公要是不資助我們,這麼多年來,我們真是已經被那三家惡霸鏢行擠壓,還有“桐林”武館和縣衙暗中作祟,給整垮了呢,原本再過些天,就銷號關門了,要不是恩公帶領義軍消滅了黑惡,贈與了資金,我們真還不知道往後還能做啥營生呢!對我們兩家鏢行,恩公那可是再造父母呢!”
王晉南緊接着說:“三位恩公,我們兩家,真的是沒有辦法來答謝恩公,唯有用恩公贈與的經費,重啓鏢行後,誠信經營,幫助河津的商家把生意做旺,讓河津重新繁華起來,倘若恩公有幸再臨河津, 我們能夠得到恩公一句誇獎,我們就算是勉強不負恩公的再造之恩了!”
張獻忠說:“兩位老英兄真是越說越客氣了!小弟在這裡預祝兩位老英兄的鏢行生意,越做越紅火!”
譚青楊和申老鏢頭附和道:“這是肯定的喲,現在河津沒有了那三家惡霸鏢行,也沒有黑惡武館暗中搗鬼,更沒有了貪腐惡官勾結黑勢力欺詐掠奪,所有商家都不用再被迫交那個什麼狗日的‘會費’了,河津就有了按照‘貨真價實,童叟無欺’原則誠信經商的環境了,相信兩位老鏢頭的鏢行,想不紅火都做不到!”
張獻忠說:“但願河津的鄉親們能把河津官府被挑這件事,能夠保密得更久一些,河津百姓就能多過些太平和諧的日子。”
申老鏢頭說:“就算日後什麼時候朝廷又派縣官來了,但要再出現十幾家惡霸富人、三家黑惡鏢行、一家陰毒武館,那也不是易事,縣官來了,最多就是加稅,但要再次形成官黑勾結欺壓掠奪百姓的局面,恐怕不易了,所以,兩位老鏢頭的生意,就算縣官來了,無非多交些稅銀,不會再被惡霸壟斷生意和遭暗中劫鏢了。”
王晉南說:“這倒是,就是割韭菜,割了一茬,也不可能一夜之間就長出了第二茬來呢!何況,河津的貪官黑惡這次被斬盡殺絕,以後哇,當官的來了,可得掂量着貪腐呢,而黑惡勢力,一聽說河津發生過貪官黑惡這次被斬盡殺絕的事情,恐怕三十年五十年都不敢再在河津作惡,會換個地方作惡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王老鏢頭說得有趣啊!”大家都被王晉南這正兒八經說的一席話,給惹得哈哈大笑起來。
笑過後,張獻忠說:“兩位老英雄,我們三人此來,主要是想討頓酒喝,其次還想問問,我們第八營接下去行軍路線的沿線各地,不消說,凡是官府和富惡,我們都是要斬盡殺絕的,同時要還封鎖消息,好讓上級官府一時半會兒不知道有地方官府被挑殺了,免得立即又派來官員,這樣就可以讓沿途百姓把這沒官府沒黑惡的平安日子過得稍久一點兒,所以我們大多是採用攻其不備的奇襲戰術。爲了能夠出其不意地奇襲,知己之彼就尤顯重要,所以,小弟想,二位老英雄多年走鏢,對晉南一帶各府州縣和地方大鎮,肯定多有熟悉,我們三人特意前來請教,二位老英雄能告知一二?”
鄭淵立即接過話茬,說:“恩公,‘請教’二字,實不敢當!酒嘛,早就盼着恩公大駕的,現成的!至於恩公說的晉南一帶各府州縣和地方大鎮的情況,不瞞恩公說,我們走鏢數十年,遠地方走得少了一些,但全山西、豫北一帶,我們幾乎沒有那個縣城沒去過多次,這晉南嘛,自然是府州縣城和熱鬧集鎮,都比較熟悉,不敢說熟人面能有多寬,但各地的官府怎樣,都有些啥樣的紅黑二道和知名山頭,哪裡有民憤特別大的惡霸,大致都有所聽聞,尤其是河津附近一兩天路程的範圍內,所瞭解的就更多了。但不知恩公主要了解那條路線?”
張獻忠說:“我們義軍第八營的任務,是沿途肅清萬榮、聞喜和垣曲這一線,然後再往晉城進發。我們的下一站,就是萬榮了。”
王晉南搶過話題,說:“這個事兒,還是愚兄來說吧,遺漏之處,一會兒鄭兄作補充。首先,河津和萬榮之間,由河津南下,在南張集以北約四十里,有個禿鷲山,這山上有股渾水土匪,與萬榮縣衙暗通款曲,既劫鏢,又搶劫路人,有時還到村子裡去,雞鴨豬牛,糧油錢財,見啥搶啥,把包括南張集在內,方圓百里的百姓可給害慘了,另一方面,每年都吃大戶的貢錢,就不搶大戶了。這種土匪,簡直就是山賊,與殺富濟貧正好相反,實在應該除之!禿鷲山的土匪人數不多,撐死了也就兩百人,但三個山大王,都有些拳腳功夫,且山寨險要,易守難攻。不過,那是針對普通兵馬而言,像義軍這麼高手如雲,個個都輕功卓絕,也就無險可說了。”
鄭淵插道:“我們兩家鏢行,早年都被他們劫過呢,但自從被我們打得落花流水後,後來但凡見了我們的鏢隊,就躲得悄無聲息了。當然,恩公殺了的那三家鏢行,這股土匪也吃過虧,也就不敢再打歪主意了。總之,就是一窩欺軟怕硬的山寇!”
這時,門子上來給每個人的茶碗添上水,門子下去後,王晉南接着說:“南張集有兩家惡霸大戶,也是欺男霸女、欺行霸市、孝敬官府之徒,恩公可順道殺滅。至於萬榮,城內的明軍,只有一個百戶所的戍軍,不足道。不過,據說這個百戶所戍軍因受知縣欺壓,與縣衙的關係不怎麼合,而民憤也不明顯,可能是因爲軍中沒有高官之故吧。知縣叫趙程鵬,年約五十,武舉人出身,據說十多年前,趙程鵬有機會升任知府同知,但聽說這人很會算賬,他不願意去當這個聽起來官位大了一些,但卻沒有多少油水的府官副職,就繼續當他的知縣至今。這人練有四象功,也是他當年能中武舉人的本錢。他因爲有武功,除了吃訴訟、吃賑濟、吃稅糧、吃土匪,他還讓他的大兒子在城裡開了一家‘程鵬大酒樓’,全縣各行各業的人辦紅白喜事、各類酒宴,必須去程鵬大酒樓挨宰,否則就不得安寧!他的女兒在掌管鄉下的數百畝田土,據說收租特別狠心,這些年鬧災荒,也從來不減免佃租,還一粒糧不救濟佃戶!他的女婿,名字不太記得了,早些年硬逼得萬榮城中的一家武館走人,以低價賣給他家,開了一家‘程鵬武館’,而他們請的武術教師,則是以前地疲流氓中的幾個練家子,也沒有聽說過有正經人家把子弟送到程鵬武館去學武。這個程鵬武館與其說是武館,不如說是個黑窩,他們每月都要帶上弟子滿城收保護費,但凡城裡的商號、店鋪、作坊、私塾、醫館、當鋪、肉攤、菜攤,都不能倖免,百姓明知後臺就是知縣,但全都敢怒不敢言!總之,這個萬榮,總黑窩就是縣衙!”
鄭淵補充道:“我們河津離萬榮近,河津多,萬榮本城就沒有鏢行,所以我們送鏢最多的地方之一,就是萬榮。我們好些次在萬榮看到,萬榮的捕快,在城裡鄉里,簡直就是一羣豺狼!那個捕頭,叫刁大奎,據說練有硃砂掌,在萬榮地方辦案,甚是霸道,專門給知縣製造冤案,聽說萬榮的縣衙大牢,隨時人滿爲患,有錢的拿錢取人,沒錢的就一直關着,遇有罪當斬首的,那頭賣了人頭錢,這頭就拿沒錢取人的牢犯去頂名字!”
王晉南接下去說:“過了萬榮,我們知道的,就沒這麼詳細了。”接下去把聞喜、垣曲、絳縣的概況介紹了一遍,說,“這些地方,恩公可拿下了萬榮,再打聽聞喜,或這再走近些打聽,肯定比愚兄說的要詳細得多!”
“好的,真感謝二位老英雄,能把萬榮介紹得這麼詳細!” 張獻忠道。
鄭淵說:“恩公,情況也瞭解得差不多了,該吃中午飯的時間也到了,愚兄被黑惡勢力整慘了,無好東西招待恩公,幸好還有些窖藏了多年的陳年汾酒,就請三位移步,到飯堂去品嚐品嚐!”
於是,主客五人就去飯堂吃陳年汾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