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我這突然的一摁,於老太太終於是冷靜了下來,但她的嘴脣還是在哆嗦着。
“你們沒聽到消息麼?”她在我和強子的摻扶下坐到了角落的躺椅上,喝了口放在旁邊杯子裡的溫水,緩了幾息,才聲音略微沙啞地說了這麼一句:“昨天晚上,有人說那盯着你們的鬼王已經準備動手了,時間,很可能就是今天傍晚。”
“真的!?”儘管說的不是中午突襲,可我仍是一驚:“今天傍晚,不是夜裡?”
“是,傍晚!”於老太太語氣相當肯定。
這下子,我跟強子也開始急了,傍晚跟夜裡,這中間可是差了好幾個小時,而且,這個省會城市的特點還正好是傍晚時候,在外頭晃悠的人最多,若真的是如此,那清遊準備的那些陣法,過來幫忙的妖仙......
腦海中閃過一副屍山血海的畫面,我頓時在這兒呆不下去了,現在距離傍晚也就只有五個小時,就算我們現在回去,也不定能改變多少計劃。但抓緊時間回去,還是必須的,否則一旦傍晚遇襲,那整個清澤醫院附近,註定難逃這場浩劫。
我顧不得那麼些了,又直截了當地問問了許老太太些問題,比如除了老姚之外,那位谷先生還有沒有什麼後手;比如他們有沒有探出來對方的出戰陣容;比如,他們曉不曉得孟嵐秋現在的具體情況,有沒有什麼致命弱點之類的,能提供給我們;再比如,那位想把孟嵐秋徹底推翻的谷先生,這一次會不會親自出戰。
然而,這一系列問題,後者皆是無力的搖頭,似乎於老太太並不像我想的那般,什麼都知曉。
連口水都沒喝,我們匆匆告別了她和曹姐,打車往清澤醫院回。
路上,想到清遊他們都還在外頭辦事,我跟強子倆也一個一個的電話通知。
回到八樓,烏鴉精姑娘和四個外援正坐在中間的沙發之上,而原本清遊的位置上,正坐着一個我惦念了幾天的人——老妖,他回來了。他用我最熟悉的那個姿勢坐着(翹着個二郎腿,柺杖靠在腿邊),神色疲憊,兩眼輕輕眯着,似睡非睡。
“你跑哪兒去了?”我快步走到他跟前,但話一說完,才後知後覺發現自己剛纔的聲音裡帶着一股淡淡的怨氣。
是的,那天是我被安排照看他,可我半道兒跟着井老頭下樓破陣,搞得戰後回過頭來,才發現重傷在牀的老妖竟然不見。這幾天裡,我幾乎每過個十幾二十分鐘,都要想起來他一次,而後愧疚一番。
可是,一個鼠妖仙最擅長的,就是隱匿和探查,我開始和清遊提過兩次趁白天去找找老妖,卻都被他推了回來。用他的話說:他知曉老妖的實力,也相信老妖,我們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這麼大聲幹啥啊?”老妖懶洋洋地睜開眼睛,一邊伸直胳膊打着哈欠,一邊嘴裡嘟囔着:“我跑了幾天纔回來,過會兒還要奮戰,都不能讓我先睡一會兒啊?”
“你......”我張口就想問他上哪兒跑了幾天,可剛吐出這麼一個字,老妖后頭的那半句話頓時把我給說愣了,“晚上,你知道了?”
我記得我跟強子只是通知了在外的幾個,清澤醫院這邊兒難道是清遊打電話回來通知的?還是說,老妖自己也查探到了這些?
“嗯,知道了。”老妖又把眼睛闔上,身體斜斜靠在沙發靠背上,搭在左腿上的右腿有一下沒一下的晃着,一副將睡未睡的模樣。可,他接下來嘴裡發現的聲音,卻是帶着森然的冷意:“這幾天我一直都在他的地盤上盯着他,你聽着的消息,還真就是我放出來的。”
“啥!?”頓時,我們一屋子人皆是一驚。
老妖嘴裡的“他”,自然就是孟嵐秋,我只隱約猜出來他也是去追柳生道人,但卻沒想他能找到黑叉的老巢!當即,我們都圍到了老妖身邊,打算把這關乎附近成百上千人性命的事給問個清楚明白。
老妖被我們“圍觀”的徹底睡不下去了,他揉了揉眼,撐着坐起來給我個解了惑。
那天,他下來的還是晚了,安昕已經被人帶走並不知去向,他能嗅到空氣中殘留的氣味是原地消失的,但那個時候,他根本沒空多想,抱起楚玥桐二話不說就衝下樓,打算先把她送到周圍醫院保了命,再去找安昕。
然而,事情說巧不巧。
就當他把楚玥桐送到附近醫院往回拐着打算找找安昕的時候,柳生道人正好抱着一罈子飛快地從他眼前閃過。老妖沒看清他的模樣,但曾經在破除我們學校七星屠神陣的時候,他已然是把柳生道人的氣味兒給牢牢記了住。
再看柳生道人的身後,三道同樣疾馳着的鬼影,頓時讓老妖明白髮生了什麼。
當即,他也加入了追殺的行列,也許是因爲大家的目的一致,華氏兄弟和趙茵茵並沒有對老妖動手。
我忍不住腦補了一下,這畫面似乎有點忒駭人。試想,凌晨快五點,空空當當的大馬路上路燈只亮着一半,放眼四周,連個掃地的環衛工人都看不到。然而,一個精通陣法的厲鬼雙腳離地半米多高,抱着個罈子在馬路上沒命的狂奔,他的背後追了三個同樣腳不沾地的鬼王,以及一個化了原形,化作殘影緊追不捨的碩大老鼠。
是的,老妖說,爲了能趕上他們,他當機立斷變成了妖身。就這樣的組合,在即將天亮的時間裡,上演了一出鬼王伏厲鬼。
但結果並不是像我們想的那樣三位鬼王成功KO柳生道人,由於當時離太陽升起已經很近了,直到最後趙茵茵和華氏兄弟三個,都沒能追上柳生。但,這並不代表老妖追不上,鬼王們忌憚陽光,他卻是不怕。
跟着柳生道人繞在小半個市區“晨跑”,終於在太陽升起的那一刻,柳生道人停到了一個老妖去過好些次地方——花氏集團的新地,東方梨桂鎮。
那地方的郊區和清澤醫院所在的西郊可完全不是一回事兒,儘管清澤醫院附近在凌晨基本看不到人,可那東方梨桂鎮不僅是晚上,就連白天,能有兩三個在視線範圍內幹農活的,都屬稀罕。
“所以,孟嵐秋其實就一直藏在那裡?”我不禁倒抽着涼氣,要知道,我和清遊曾經可是在夜裡帶着柳晨風去那邊私會趙茵茵,若他真的是藏在那裡,以他那種眼可觀六路耳能聽八方的手段,我們那天豈不是相當於給他來了次現場直播!?
想到這兒,我雞皮疙瘩頓時起了一身。
“哪會!”老妖沒好氣兒的白了我一眼,解釋說:“孟嵐秋纔沒在那裡,不過,他養的那羣厲鬼卻都還在那兒,幾個倉庫裡頭,陰氣煞氣都極重。”
“呃。”我稍稍鬆了口氣,“合着這柳生道人過去,是爲了......恢復自身?”
“差不多可以這麼說。”
“他是不是傻?”
“什麼意思?”
“你不是跟着他到那兒了麼?他還敢這麼明目張膽?”
我的分析裡,老妖那體重,奔跑時候的動靜指定是不小,柳生道人既然都能感應到趙茵茵和華氏倆鬼王,不可能感應不到他。所以,就這麼把老妖給帶到那兒,柳生道人是不是跑太久智商不幸落到了哪兒去?
“什麼啊!”老妖白了我一眼,“我是靠氣味追蹤的,他跑過的路只要氣味不散,我就追不丟。就憑他,不用陣法的情況下還想發現我?”
“哦,那就好。”
“哼,要是真發現了我,他也就不會死了。”
“他死啦?”
我剛剛鬆了口氣,還沒來得及去想其它,老妖搓了搓手心,一副很是隨意的模樣,扔了這麼個**出來。
周圍頓時,一片焦黑。
當我們正消化着柳生道人的死會對我們即將面臨的決戰造成什麼樣的影響,會不會因爲少了他我們的勝率會多上一成,會不會......正想着,清遊的聲音竟是突然之間從我們身後傳了出來:“你確定麼?”
一回頭,清遊和駱澤兩個,正面沉如水站在我們身後。
“確定。”老妖雙眼直視着他們,重重點頭。
再接着,由於時間已經不多了,我們當即分開而坐,聽老妖和駱澤分析當下的局勢,以及我們應該做什麼,能做什麼。
老妖說他殺掉柳生道人,眼看着他魂飛魄散是今天凌晨,等了三四天,他終於等到柳生道人,半夜三更偷偷摸摸地帶着幾個小鬼,往梨桂鎮再往南一些的一個小村子裡去。他果斷跟了上,但也沒敢離得太近。
那村子怪異的很,裡頭的陰氣極重,老妖站在村口嗅了半天,也沒聞着一絲活人的氣味兒,也因此,他自己沒敢貿然闖進去。好在的是,荒郊野地裡,最不缺的就是老鼠,老妖沒費什麼勁兒,便輕鬆尋了到四五隻靈智未啓的。
也就是靠着它們,老妖得到了今天傍晚襲擊清澤醫院這麼一條,極爲重要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