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玉軒也笑道:“如侯爺這個年紀的人,能如侯爺這般想的就沒幾個,隆慶侯府與長興侯府不就是一直在觀望嗎?!我看他們一直吃祖輩的功勳,遲早得敗自己手上……”
“你這話說的我雖愛聽,可是怎麼就這麼埋汰人呢?!”堂廷侯笑道:“變相的說我老是不是?!”
“哈哈……”王玉軒來了軍中也開朗了許多,笑着道:“侯爺的經驗比我們這些小輩吃的鹽多,老也有老的好處!”
堂廷侯失笑不已。
天亮了,埋火造飯,很快親兵就送上飯來了,幾人在帳中隨意吃着,吃食也很簡單,飯,一碗酒,一碟青菜,一碟肉,又加上一條魚,魚不大,只半截筷子長,但是還有一點肉湯,飯卻是管夠的。幾人也不叫苦,王玉軒喜道:“今日竟然還有魚……”
“魚是王知府送來的,說是雖過了冬捕,但是河水剛化凍,撒了一張大網下去,倒捕了些上來,以後怕是沒有魚了……”堂廷侯管着庶務,自然知曉,看他吃到一條多了魚,簡直像撿了便宜似的,不由失笑。
他們以往錦衣玉食,膾不厭細,然而現在軍中粗茶淡飯的,可是心情卻無與倫比,吃到嘴裡的粗食,也覺得不那麼難以下嚥了,因爲耗了不少體力,吃的還多,飯也是粗糧豆飯,另還有餅子,有點卡嗓子,不過幾人很快吃完了。
王玉軒與堂廷侯領了軍命出來,不少軍士都在吃飯,看到他們都點頭示了意,又坐下吃飯,十分怡然。
他們手上的吃食也是一樣的,許多人看到有人,也很高興,雖然味道並不怎麼好,油也少,但鹽卻是足量的,軍士不吃鹽,體力就絕對不夠,鹽的提供還真多虧了王知府與商隊的結合。
王玉軒對堂廷侯道:“公主對他們而言是山一樣的靠山,有公主在,他們心裡並不慌亂,就算有死傷,臉上也是平靜的,我從來沒有見過軍隊中有這樣的……這樣的平靜,這樣的自信,一點也不猶疑上峰的決定,軍心如山,大概就是形容這樣的吧,”
堂廷侯笑着道:“我現在明白當初沈相爲何這麼自信了,他似乎從來沒有懷疑過公主沒有取天下的能力,他好像更擔心公主會犯渾……”
王玉軒大笑。
暗探果然有往常山郡去的,肖錚放了過去,只將其餘的抓了。
李君玉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暗探進了常山郡。
歐陽納星看到密信的時候,臉都黑了,道:“無知狂妄小子,只一冀州之地,也敢稱帝,言語如此輕慢,難不成讓我俯首向他稱臣不成?!”
軍師接過來看了看,臉色也不大好,只因趙勝用語實在壞事,歐陽納星本就不容有人惦記着豫州府,看完這信,心中更忌憚那個無知狂妄的趙勝。
他咬牙切齒的道:“想要我救援他,做夢!”
軍師不說話,歐陽納星氣過後才問他意見。
軍師道:“原先以爲救爲上策,現在卻覺得不一定了,冀州趙勝實在狂妄,而現在晉陽暫束手無策,三帝之師卻還在後面無援,大人,萬一大人去救冀州府,三帝在後面偷襲豫州……”
歐陽納星一聽,臉更黑了。
“這是臨淄帝能做得出來的事……”歐陽納星冷笑道:“四帝合兵,簡直就是笑話,天無二日,國無二君,他們竟然還能合兵,依我看,那三帝就在後面等着趙勝束手無策呢……對敵同時,還這般內耗,難怪李君玉不以爲然,還能分出精力來圍我常山郡,原來是真的不將那大軍放在眼中,依我看,那大軍也是烏合之衆,成不了事……”
軍師道:“現下豫州前有李君玉,現在又有趙勝虎視眈眈,後方又有三帝之師按兵不動,臣已經束手無策,怎麼動都是錯,若是三方都不動還好,若是一方動了,我們必然要反擊,到時,只怕會陷於被動……”
歐陽納星哪裡還能再坐得住,一時站了起來,走走停停,一直不定。
冀州節度使趙稟死時,他的舊部被趙勝所殺,冀州雖然兵強馬壯,可是,主將卻喪失了不少生氣,趙勝手下的人都是新的,大部分都比較意氣用事,有什麼樣的主將,自然吸引什麼樣的部將,越是狂妄的人,歐陽納星,反而不怎麼放在眼中。
然而李君玉與三帝之師兵力雄厚,實在讓他深以爲忌。
“現在只能以不變應萬變了……”歐陽納星道。
軍師苦笑一聲應了。
“……你說,”歐陽納星閉了閉眼睛,後睜開道:“李君玉爲何能如此得人心,我還是不明白……”
軍師道:“現在京城無帝,她就是無冕之帝,這是京城默認了的,所以朝廷才安,人心才定,自古來今從未有過的事情,她的威望,難以想象,況且……”
他見歐陽納星定定的看着自己,軍師艱難的道:“沒有君王,卻開了恩科,恩科是什麼,大人是知道的,恩科是增設的科舉,若是她不得人心,天下百姓與學子爲何又全往京城涌去?!這令人費解的很,可是原以爲會鬧個笑話,然而去參與恩科的學子,卻幾乎有上萬人,錄爲進士榜身者,有四千餘人,這樣的比例,盡得人心……”
“能開恩科,是帝王纔可以特增的事情,大人,這代表着什麼呢……”軍師道:“她雖未正名,然而她在天下許多人心裡,已經是君主了,難以想象,這樣的人,竟是個女人……”
歐陽納星眼底沉沉的,沒說話。
“她做到了所有女人沒有做到的事,甚至做到了許多男人都沒有做到的事,這是怎麼樣的威望啊,就連三國曹公也不敢不立帝,讓顯德殿空虛,”軍師道:“……若說功績,也只有劉邦可與她相提並論了……”
“呵……”歐陽納星道:“再有威望,也是個女人……”
軍師道:“論忍耐,論心胸,論英才,她不輸於任何人,這樣的人,不知道有何弱點……”
歐陽納星也想知道她的弱點。
“據說她對千機門門主有心,也不知真假……”軍師苦笑搖頭道:“就算此人是她的弱點,咱們豫州也不可能揮師北上將他捉來要脅李君玉,分心無暇,完全顧不上……”
歐陽納星擰着眉,不說話。
軍師嘆了一口氣,他知道要歐陽納星投降是不可能的事,他這個人固步自封,他也不會多問要他投於何人的問題了。要他投任何一方,納土歸附,這讓歐陽納星比死了還難受,是絕對不可能的事……
華林芳夜觀常山城牆半晌,對李君玉道:“主公,歐陽納星感受到了壓力,他會投降嗎?!”
李君玉笑着道:“華先生,你不瞭解歐陽納星,他是至死也不會降的,固執到可怕可敬的地步,這世間也難得有這樣固執的人了……”
華林芳道:“太固執只是愚蠢。”
頓了頓,又道:“所以只能殺了歐陽納星了?!怪不得公主並沒有書信去招降他。趙勝去了書信,只惹惱歐陽納星……”
“嗯,這樣的人只能死,可是又與那些必須死的人不一樣……”李君玉道:“說真的,若是留着他的命,這樣的人,不服從命令,又無法安置,絕不好管,最麻煩的是,他活着自己也比死了難受……”
華林芳道:“他據豫州若命,早看成自己的小王國,若失了豫州,的確是比死還要難受,這樣的人,愚蠢,卻也可敬。”
又道:“公主竟對歐陽納星如此瞭解?!”
“千機門的弟子遍佈天下,他們會定期收集消息前來……”李君玉道:“對付他,我才能用此計,若是旁人,我斷斷不會讓冀州的信送進去……”
“公主是斷定了他必不會答應……”華林芳道:“只怕還會疑神疑鬼。”
“再等等,就可以攻城了……”李君玉笑着道:“華先生,此時最善用疑兵之計,華先生可有良策,讓他更加杯弓蛇影。”
華林芳早先自恃才高八斗,如今已被李君玉打擊的以爲自己是普通人了,現下見她問,忙將心中的計策說與她聽。
李君玉點頭笑道:“好計,此事就勞煩華先生了。”
李君玉神秘一笑,道:“現在可以走下一步了……”
華林芳道:“這裡交由臣來,公主去佈置要事既可……”
李君玉知道接下來,纔是最重要的一步,因而並不遲疑,秘密的分兵去做。
而華林芳開始佈置疑兵之計。
歐陽納星早先就防備不已,城上將士又發現遠處林子裡有巨大伐木的動靜,一時驚疑不定,待回稟了歐陽納星,歐陽納星與軍師來看,發現林子中間豎起了一座高塔,高塔只建到一半,林中又有灰塵揚上來,似乎有許多兵士的調動聲音,一時臉色大變。
“李君玉是想建哨樓觀察城中虛實,”軍師道:“李君玉怕是真的想攻城了……”
歐陽納星真是暗暗叫苦不迭,本來最近就着急上火,他本是多心的人,可是到了此時真是堅持不住了,心力竟全集中到這哨塔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