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楚萬庭所說的一切,悉數入了耿帥言的耳,他衝入包房頓失風度,像瘋子那般朝楚萬庭撲過來,這是最好的機會,許溫蒂眼前一亮奮不顧身擋在了楚萬庭跟前替他受了一拳,混亂中,她聽見耿帥言罵楚萬庭‘老狐狸’。
很快,保全迅速地來收拾了這場鬧劇,耿帥言被架出酒店,楚萬庭說要追究到底,讓他好好等着法院傳票。
所有人都沒有意料到的這一齣戲減輕了楚家人爭鋒相對的尖銳,楚梵恐怕是想也沒想到耿帥言會如此失禮,整個人呆住,不一會兒楚萬庭便叫周管家調了一組人把她護送回山莊。
沒有了吵鬧,楚萬庭把一份打好的A4紙遞給了郝麗莎,她顫顫巍巍去接那份紙,本以爲是離婚協議書,不想卻是分居協議。
“翹翹說的沒錯,你好歹在楚家多年,我就這麼趕你走別人會說我無情,協議上我給你留了一棟房子在沙海,贍養費會定期打到你賬戶上,有生之年都不要再讓我的家人見到你,明白嗎?”楚萬庭說完在協議上大筆一揮簽了字,郝麗莎的淚頓時撲撲簌簌的落了下來,對於她來說,這是最好的結局。
可許溫蒂卻暗罵楚萬庭真是隻千年老狐狸,這分居協議恐怕是他早就準備好了的,她火上澆油,他便順着她給的階梯上,借她的口說出讓郝麗莎走的事,到頭來,這對母女還是會恨她,而他則是仁至義盡的好丈夫好父親了!
郝麗莎含淚簽下了字,便黯然離去。周管家還在門口候着,楚萬庭叫他進來,吩咐道:“送少爺回家,還有,去把大哥接回來,看管好了,我們楚家丟不起這個臉。”
周管家連連點頭,好心一問:“那老爺你……”
楚萬庭似乎討厭他的舌燥,便朝他揮了揮手:“去吧去吧,我和大小姐還有點兒事,你把我安排好的事先辦好吧。”
楚萬庭的話用意很明顯,是要讓楚然乖乖回家,提及楚萬鈞是想提醒他,自己的父親還身陷囫圇,他與其有心弄明白這些醜事,還不如好好把自己的父親照顧好。
楚然果然很聽話地跟周管家走了,許溫蒂看着他落寞的背影,心底竟生出一些憐惜之心,在她重生以來,接觸過的認識的所有人,恐怕就只有他最真,真實的溫柔,可惜他這樣的人根本不適合在這樣的豪門生活,這裡的黑暗和骯髒,只會磨滅了他高尚的心。
待人都散盡,楚萬庭露出一抹寵溺的笑,說:“翹翹你真會氣爹地,就這麼琢磨不定到底要帶誰來,就拿歐陽來敷衍爹地。”
許溫蒂倒不掩飾,挽過他的手腕,撒嬌:“他欠我一個人情,我這會兒是向他要回來呢。”
楚萬庭颳了刮許溫蒂的鼻頭,直罵她小滑頭,許溫蒂在心底翻了個白眼,心想,若此時楚梵和郝麗莎在,恐怕是肺都要氣炸了吧。
不過他也挺可悲的,一個是名義上的妻子,一個是心裡的妻子,兩個妻子的孩子都非他親生,而他似乎很看重親情,不管楚萬鈞到底做了多少對不起他的事,他終究還是要顧及他的兒女。
就算是精明的老狐狸,至少他有情有義。
歐陽被叫走之前,許溫蒂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交頸之時,她細聲約他晚上十二點在藍調CLUB見。
聞言,歐陽怪異的看了她一眼,但還是輕輕點了點頭。
兩人分離時,許溫蒂高興地拍了拍歐陽的背,輕聲說了聲‘謝謝’,歐陽臉色更怪異了,不過沒多餘的時間問她爲什麼這麼反常,許溫蒂便和楚萬庭坐上那輛加長林肯走了。
楚萬庭要許溫蒂帶他去看看她以前生活的那個漁村,許溫蒂算了算時間,也只有到晚上十二點才能和歐陽會面,她還有很重要的事要找他呢。
其實漁村對於許溫蒂來說並沒多大的意義,她剛纔不過隨口一提,他居然想要去看看,實在是閒的。
只不過她很久沒去了,也不知道那裡的人怎麼樣了。
剛想完,許溫蒂一怔,爲自己會牽掛自己以外的人而感到驚訝,也不知道是不是和這身體同化了,變得優柔寡斷,變得婆婆媽媽講感情。
豪車內,楚萬庭手持紅酒,卻看着窗外的風景,沿海的公路寬闊綿長一眼望不到頭,他們像不知去往何處的迷途人,任由這車將他們載走,突如其來的傷感,許溫蒂想,恐怕是受到他消瘦的側臉上落寞的神情給感染。
華麗的背後是落寞,鮮明的對比。
“翹翹,你媽媽也曾在這裡生活過嗎?”
“沒有,在我懂事以來從沒見過她。”說着,許溫蒂埋下頭,細聲道:“恐怕是不想見到我勾起她不好的回憶。”
楚萬庭突然直直地盯着許溫蒂,末了攥緊她的手,久久不能言語。
直到他揉得她的手有些疼痛,許溫蒂才皺了皺眉低吟一聲,這才把楚萬庭的思緒給拉回,他微微鬆開手,聲音沙啞得如破鑼,“孩子你受苦了……好了,現在都好了,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別在去想了。”
他合上眼鬆開許溫蒂的手,靠倒在皮椅上,眉宇間全是痛楚,捉着紅酒杯的指節蒼白異常。
看來,他真的很愛方皓雅,看來,他真是個至情至性的人。她不過猜測一說,卻讓他如此痛苦,看來,方皓雅沒有愛錯,可惜他們終究是有緣無份。怎麼就那麼蠢呢,若換成她,一定會將自己心愛的人護得好好的,雞蛋不能碰石頭,那就換別的方法。
只怪,楚家人實在太狡猾,而多年前的他,實在太天真。
“就像爹地說的,過去的就過去了,別在去想。”許溫蒂反握住楚萬庭的手,覺得自己有必要安慰他一下。
楚萬庭無力一笑,說:“不管翹翹喜歡誰,爹地都不會干涉的,自己就受過那樣的苦怎麼會施加在自己兒女身上。”
許溫蒂很想問他爲何要干涉楚梵,不過不想自討沒趣便乖巧地笑了笑,拍馬:“如果翹翹能早點回到爹地身邊就好了。”
楚萬庭揉了揉許溫蒂順滑的發,夕陽的餘輝落在他蒼白的臉上,倒顯得偉大了許多。
到達漁村的時候已是炊煙寥寥,剛入村許溫蒂就遇上了仲嘉南,這正合了許溫蒂的意,她衝上前去親暱地叫他:“嘉南哥哥。”
見來人是楚翹,仲嘉南眼裡掩不住的興奮,帶着兩人回到自家盛情款待,楚萬庭亦高興得飲了一小杯漁村的特製酒,很快,紅霞爬上他的臉頰,許溫蒂看着他隨意的模樣,也替他高興,這個人上半輩子揹負了太沉重的枷鎖,適時的放鬆,纔不至於讓他一條道走到黑。
許溫蒂不適合熱鬧,很快就溜了出來,站在走廊上看着潮起潮落,海風很快把她的酒氣給沖淡,她想起了最開始和蘇雪陽在這裡相遇的場景,那時候他叫她海中精靈。
“翹翹,你來看我我實在是太高興了!”仲嘉南不知何時跟來,興奮的語氣拉回了許溫蒂的思緒。
許溫蒂笑得沒底氣,但還是敷衍了一下他,“嘉南哥哥實在抱歉,我這麼久了纔來看你,我一直都很忙,抽不開身呢。”
仲嘉南醉眼迷離,拉着她的手道:“在城裡那麼辛苦,翹翹不如回漁村來。”
許溫蒂側頭翻了個白眼,末了微笑着想拒絕他,卻被楚萬庭接了話,“小夥子你的口氣不小,想讓我女兒跟着你在這裡受苦嗎?”
許溫蒂暗叫不好,推搡着仲嘉南往裡屋走,一面向楚萬庭道:“爹地他醉了就喜歡亂說話,別理他。”
依楚萬庭的性子,說不定他真會同意仲嘉南的話,只羨鴛鴦不羨仙,這恐怕會成爲她計劃最大的阻礙。
仲嘉南被歡聚一堂的人給拉了進去,許溫蒂留在外面尷尬地對着楚萬庭笑,心裡暗罵仲嘉南無數遍,這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傢伙。
“翹翹覺得在這裡不好嗎?有這麼多真心的朋友,他們不會因爲你富裕而奉承,不會因你貧困而欺負。”
“好啊。”許溫蒂轉了轉眼珠子,說:“好是好,但我可捨不得爹地。”更捨不得離開她就快建立好的帝國。
楚萬庭爽朗一笑,將許溫蒂的頭按在自己胸口,不停地撫摸着她的發,喃喃道:“我也捨不得你啊,我親愛的孩子。所以,千萬不要和蘇雪陽走得太近。”
許溫蒂不解擡頭,問:“爹地不是說不會干涉嗎?”她就想真真切切的知道,爲什麼叫她千萬不要和蘇雪陽走得太近。
楚萬庭柔柔道:“別問這麼多,爹地是爲你好。”
許溫蒂不依,離開他的懷抱,凝眉問:“以前爹地的爹地,就是這樣對爹地說的嗎?”
她儘量裝作對蘇雪陽有着說不清的情分,裝作一個不諳世事的嬌嬌小姐,她就想知道,蘇雪陽背後到底有誰在撐着,因爲她實在太好奇了,蘇雪陽簡直就是謎一樣的人。
楚萬庭不答,只說了個無關痛癢的話題,“爹地的爹地是你的爺爺。”他似乎陷入深深的回憶之中。
半晌,許溫蒂才又逼問:“那爺爺這樣對爹地說了,爹地不一樣違抗了爺爺的意思。”
許溫蒂的話似乎刺痛了楚萬庭,他衝口而出,“所以我才落得今天這個下場!”
許溫蒂不住地搖頭後退,她覺得她的演技實在可以和茱莉亞羅伯茨競爭奧斯卡影后了。
“所以……”她說,“爹地也會這樣對我嗎?”
楚萬庭眼裡是慢慢的疼痛,他雙手緊緊抓着走廊的欄杆,許久才說:“是我讓他操盤天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