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足飯飽,已是夜裡十點多。細細回想,許溫蒂吃的雖多,但是心事重重;歐陽聿說的多,話題卻盡是扯的他事,看似專注的一餐,實則兩人都有些心不在焉。
“先回碧海雲天換部車子,然後再送你回山莊,可好?”發動車子之前,歐陽聿出乎意料地徵求了一下許溫蒂的意見。
嗯,的確,歐陽聿要是開這樣的車子回去,明早指不定會從山莊裡傳出什麼非議。許溫蒂點點頭,答應了。
取完車再往山莊趕路,已經是夜裡十二點的事情了。或許這就是跟妖孽半夜同乘的好處,許溫蒂一點也沒有身邊坐了個異性的擔心。
一路上,車裡跟馬路上一樣安靜,自然而然地,讓許溫蒂想起了出事的那個晚上,自從那次以後,她幾乎不敢獨自在深夜開車,尤其是半夜十二點的時候,這次是她重生後的第一次,雖然沒坐在駕駛位,但是心緒始終無法平靜,眼光總是不受控制地瞧瞧窗外,瞧瞧倒車鏡,顯得有點坐立不安。
“你在害怕什麼嗎?”歐陽聿一直將車速保持在八十邁以下,不知怎地,少女的不安似乎打擾到他的心情,莫名地,不敢輕易加速。
“不知道。”明明知道,許溫蒂卻不能說,於是回答的聲音出奇的細弱。
“怕深夜?還是怕在夜裡開着車?”歐陽聿的洞察力果真一流,兩句話便點中了許溫蒂不安的癥結。
心中一顫,許溫蒂看向歐陽聿的眼光中不禁多了些耐人尋味的東西,好在是夜晚,路燈的光線不足以照透一個人的心事,因此歐陽聿雖有疑惑卻也一時之間無法確認什麼。
“你還沒有回答我。”歐陽聿不能專心開車,車速不覺地又降了一降。身邊謎一樣的女子啊,任憑他窮盡懷疑,也苦於無法證實,彷彿他自詡的聰明一下子消失了一般,怎麼猜測,怎麼不對,他本不信這世上有無懈可擊的謊言,然而這幾個月中,眼見着所有假設被一一推翻,他不得不信了,也慶幸,他自始至終都無法揭穿的那個女人不是他的敵人。
許溫蒂不會給他回答,唯一的回答便是一聲輕輕的笑,帶着微微不屑一顧的氣音,隨後許溫蒂再次將頭扭向窗外。
她這纔是真正的劫後重生,而這世上除了蕭珏跟潘紹磊,只怕沒有人會相信她的劫後重生了。
歐陽聿不是個知難而退的人,然而,更不屑強人所難,因此聽出她語氣中的不願,也沒有繼續追問。如果她是個無法解開的謎,此刻除了耐心等待,沒有更好的法子。
車子駛進山莊已經是後半夜一點多了。因爲沒有收到許溫蒂不回來的信息,所以周管家一直熬着沒睡,廚房與在四樓服侍的所有人也時刻準備着,看到許溫蒂回來,大家疲憊的臉上難得的還能擠出笑容。
“大小姐,您回來了。”周管家滿臉堆笑的迎了上來,但看見許溫蒂肩上披着歐陽聿的白色西裝時,表情微微僵了一僵。歐陽聿常在楚家走動,加之周管家本就是個善瞧人臉色的人精,所以早就注意到歐陽聿從不與女子親近的習慣,現在看到他肯將衣服給人披一下,簡直就像做夢一般。
“給歐陽先生收拾一間客房出來。”許溫蒂意識到自己身上的西裝十分扎眼,於是趕緊脫下遞給了周管家。秋夜寒涼,剛一下車她就忍不住打了個激靈,出乎意料,歐陽聿竟然會貼心地將自己的外套給她披上,說是他良心發現也好,故意表現也好,反正看見的人只怕都多多少少起了誤會。
“我馬上吩咐人準備。請問大小姐、歐先生宵夜用點什麼?”周管家心裡犯嘀咕,但是表面工作還得做。
“宵夜就免了,沒事的就讓他們休息吧,別吵了其他人。”許溫蒂擡起眼光飛快地掃視了一遍周圍,沒有尋到楚家人的身影,這才定了心。雖然答應了做歐陽聿的女朋友,但是還沒想好如何跟楚家人說,尤其是楚梵那丫頭,似乎對歐陽聿有股子潛在的不甘心,說來也奇怪,與她們倆糾纏的男人爲什麼都有交集呢?
周管家下去安排了,爲了避免吵醒楚家人,許溫蒂只好勉爲其難地讓歐陽聿先在她的房間裡待會兒。
“我想還是在我們的協議上加個明確的期限吧,十天,我只做你十天的女朋友,從明天開始。”許溫蒂端端地坐在椅子上,望着梳妝鏡裡映出的歐陽聿的臉。
“可以。”歐陽聿站在許溫蒂的背後,距離椅子大概有四五步的距離。聽聞少女的提議,他脣角一挑,毫不猶豫地應承下來。
“嗯。”許溫蒂點點頭,神情少有的嚴肅。她幫歐陽聿解決了相親危機,換得了妖孽的兩個承諾,但求他言而有信吧。十天,十天很快就過去了,一想到自己將要面對的煩惱,許溫蒂只能這樣安慰自己。
約莫過了二十分鐘,有女傭過來敲門,請歐陽聿去收拾好的客房。歐陽留宿山莊不是第一次,所以山莊裡的人很清楚這位“客人”的要求與品位,所以客房收拾的得心應手。
衝了個熱水澡,許溫蒂上牀睡覺的時候已經是凌晨三點了。
興許是一大早看到歐陽聿的緣故,等許溫蒂收拾妥當下樓用早餐的時候,赫然發現,楚家人都在,連被禁足在家的方皓雅也難得地下樓放風。
“大小姐早!”周管家笑呵呵地朝着許溫蒂弓腰行禮,隨後連忙上前輕輕地拉出餐椅,請許溫蒂入座。
“爹地早,大伯早,麗姨早。”許溫蒂笑容一展,立馬將所有不適的情緒都掩蓋了過去。什麼陣勢她沒見過,天塌下來有地承着,不過是詢問而已,歐陽聿都能面不改色,她搶先亂的哪門子陣腳呢。
“嗯。”楚萬庭無關痛癢地哼了一聲,隨即擡眼掃了一眼許溫蒂。從這個角度望過去,眼前的少女跟方皓雅二十多歲的時候真是像啊,於是,心底的某些不痛快也隨着回憶延展,淡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