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兩道防線之後百步是一道寬兩丈的壕溝,深有丈五,因爲緊靠大海,溝裡滲滿了海水,即便戰馬也難以跨越。溝後一丈便是利用挖掘壕溝的泥沙修築的一道五尺高的矮牆,佈置了軍兵防守,其中間或利用突出地面的礁石或人工築起高臺,安放重型弩炮和拋石機、火箭射器。
佈置在這裡的拋石機絕非這個時代常用的人力拖曳式或配重式,而是與弩炮的射原理相同,以絞索爲動力的扭力式拋石機。但其也是個大塊頭兒,擺在那裡如同一座豎着旗杆的小廟一般大小,重量不下四、五千斤,也正是因爲重量、體積太大,不適於安裝在船上,也難以移動,當然也可以小型化,不過趙昺覺得有了射和威力足夠的弩炮,便將它們當做‘城防炮’使用了。
這臺器械是使用滾筒就位的,然後在側邊底部添加支撐物以調整彈丸的射程,杆臂的末端通過大鐵鉤的開口而固定,杆臂的頂端加裝上擲彈帶,用以放置石彈。在擲彈帶上放上一顆石質彈丸,投石機的兩側各有四個士兵通過轉動滾筒,利用棘輪機構收緊絞索將拋射臂杆拉下來,直到幾乎把杆臂拉成與地平齊爲止。釋放時則以大木錘擊打鐵構柄,將其擊。當杆臂被釋放以後,向上彈起,從擲彈帶中將石彈奮力擲出。
趙昺當初設計時也受到了不少困擾,假如杆臂的上端被做成座子以安放石彈,則杆臂的此端必須做的又大又沉,若是用於攔阻杆臂橫木也需加固,如此一來拋石機會更加笨重,不利於製造和移動。於是他想到了採用擲彈帶,而帶子的長度實際上成了杆臂的延長,如此也不會給杆臂重量帶來明顯的增加。
投石機採用的槓桿原理,也就是說杆臂越長,掃過空中的距離也就越長,彈丸的投射距離也就越遠,而採用擲彈帶則杆臂可以做成從粗頭向上逐步變細,杆臂同時可以輕便不少,比起末端粗大以安放彈丸的杆臂,反彈的時候度也要快得多,所帶來的威力增長也是令人吃驚的,這其中的區別就象學童們用來射石子的小彈弓和大彈弓之間的區別一樣。。
趙昺曾做過實驗,這種重型扭力投石機雖沒有達到記載中能將一匹重五百公斤的馬拋入二、三百米的城池那麼恐怖,極限下可將一個二百公斤的胖子拋到四百米外是完全沒有問題的。若是這麼大的石頭砸中戰船,即便是大型戰船也難以承受,若是正中船頂,他覺着能一舉把船砸個洞穿。若是加裝三、五斤重石塊以天女散花的方式拋撒出去,也定能放平一大片,且比火箭彈經濟多了……
“拋石機,填裝散彈,距離四百步,目標江面敵船,準備!”後軍統領莊思齊的指揮所設置在一座高坡之上,海面登陸的敵軍在火箭彈的轟擊下,或是被炸沉,或是被掀翻,但是拔都魯船可載兵員五十人,在他們齊齊划動下,戰船行駛度本就很快,在上漲潮水的助力下度更快,而船型又小,使得有半數的船隻躲過了火箭彈的轟擊。後續的敵船仍不斷向海口用來,眼看敵船順着海口衝上來,他下令道。
“準備完畢!”觀通手看各炮位回準備完畢的信號後,回報道。
“射!”莊思齊下令道。
‘呼、呼……’沿海口設置的十臺拋石機同時射,彈帶中裹着的石塊帶着風聲劃出一道拋物線飛向海面。海口呈喇叭口狀,隨着深入而收窄,加上設置的暗樁,能夠通行的航道只剩下越五十步寬。而拋石機雖然準確性不足,可比火箭彈還是靠譜些,上千塊碗大的石塊砸向這片區域。
大家都知道一個從五、六層樓高掉下去的玻璃杯蘊含的勢能就足以將個砸傷,正點就要了命。這些從空中墜落的石頭比個杯子要厲害不止十倍了,當然那些敵兵也不是傻子,眼見有‘空襲’,紛紛舉盾遮擋。可這些木頭做的盾牌怎麼能擋得住,瞬間被砸穿、砸裂,但擋一下總比直接砸中強,雖然受些皮外傷,尚不至於重傷。有倒黴的,自然有更倒黴的,那些直接被命中的,無不腦漿迸裂,骨斷筋折。
而戰船比人的體積大多了,被命中的機率自然更高,砸在厚實的地方還好,有些石頭直接貫穿了舷板,船上的人便苦了,小窟窿還能堵得上,將水舀出去,大的就只能做鴨子游上岸去了。這一輪襲擊便讓敵軍受到了極大的殺傷,衝過兩輪攔住的敵船不足十艘。
不過精銳就是精銳,蒙古軍經過數十年的征戰,損失不可謂不大,但是他們也通過征戰兼併了周邊的遊牧部族及不少外族,也包括北方漢人,在步、騎軍中仍能保持在半數以上,水軍中也能佔到三成。因此在蒙受巨大損失後,仍然不顧一切的向灘頭衝擊,欲搶奪一塊立足點,甚至不及搶救落水的同伴。
“重型弩炮準備,開花彈,目標二百步外敵船!”莊思齊看看江面上變得稀稀拉拉的敵船下令道。
現在陛下因爲浪費火箭彈之事,罰劉文俊和章子珍兩位統領每天吃大鍋飯的事情早已傳遍全軍,莊思齊當然也要引以爲戒,所以才以火箭彈轟擊密集的敵登陸船隊後,又用拋石機空襲遭受損失的敵船,那剩下的這些就不適於大面積覆蓋打擊了,而弩炮正適於精確打擊目標。
“報,弩炮準備完畢!”
“射!”接到觀通手的回報,莊思齊立刻下令道……
…………
“陛下,這蠍子炮還真是厲害,比之咱們軍中過去裝備的牀弩還要厲害!”張世傑看着被扭力拋石機砸的一片狼藉的搶灘敵軍笑笑道。
“蠍子炮?!你們管這種拋石機叫蠍子炮?”趙昺聽了卻是一愣,放下望遠鏡扭臉問道。
“對啊!”張世傑言道,“軍中兵丁都言這拋石機射後,杆臂就像一隻蠍子翹起的尾巴,那擲彈帶如同尾端的鉤刺,加上射出的石彈威力巨大,中者無不當下喪命,就如蠍子般的狠毒,臣看也十分形象,陛下以爲不妥嗎?”
“不、不,大家說得很形象,比朕想的好多了,以後就叫蠍子炮吧!”趙昺連連擺擺手笑道。
剛纔他聽張世傑的話手心裡真是暗捏了把汗,這扭力拋石機當初被明出來的時候,希臘士兵真的就是把它叫做蠍子炮的,可是早在公元前就因爲保密過甚使得它銷聲匿跡。要知道這時候東西方的交流還是有很多侷限性的,可當下又有人把‘小名’給叫出來了,趙昺能不緊張嗎?若是有人知曉弩炮的秘密,那麼自己便不會獨享這兩種威力巨大,足以改變戰爭勝負的武器。
“哦,陛下以爲這拋石機像什麼呢?”張世傑卻好奇心大起,問小皇帝道。
“呵呵,朕覺的這拋石機像頭野驢脾氣時尥蹶子,將地上的石子給踢了起來!”趙昺笑笑向後踢了兩下腿說道,其實這‘野驢’卻也是希臘人的另一種叫法。
“哈哈,陛下真是風趣!”看着陛下笨拙的模仿驢尥蹶子的樣子,張世傑愣了下,被還充滿童稚的陛下逗得哈哈大笑着道。
“怎麼,朕學的不像嗎?”趙昺卻擺出副正經的樣子問道,其實自己前世和驢最親密的接觸就是驢肉火燒了,再就是從動物世界上看過驢尥蹶子,不過馬尥蹶子現在倒是常見了。但看張世傑笑的猥瑣樣,心裡倒是放心了,這東西方的審美觀點畢竟也有相同之處嗎,事情純屬巧合!
“這……雖不完全像,卻也有八成了。”張世傑看陛下認真了,他卻爲難了,說像與不像似乎都不妥,憋了半天說了句模棱兩可的話。
“朕記的就是這個樣子啊,明日定讓他們找只驢來看看。”趙昺卻不買賬沉思片刻道。而心中暗樂,這張世傑也算是個老實人,若是個懂事的說不像,必然會給自己表演一番驢是如何尥蹶子的。如覺的有傷大雅,便會誇讚自己學的像,一口咬定驢就是這樣尥蹶子的,絕不會如此敷衍自己。
“陛下,在這瓊州恐怕驢怕很難找,不過軍中馬卻是不少,它們撂起蹶子來都差不多的。”張世傑皺皺眉爲難地道,並給陛下出了個主意。
“誒,樞帥的話朕不敢苟同,驢和馬既然是兩種畜生,必有不同之處,朕定要看看這瓊州就找不出一頭驢來!”趙昺聽了都快憋出內傷來了,張世傑這貨怎麼這麼不禁逗,還把自己的話當真了,而他則裝出更加認真的樣子道。
“是、是……”張世傑連連點頭道,心中暗自叫苦,說到底陛下還是個孩子,自己爲頭驢跟他叫什麼勁,這還得費力給他找驢去。
‘轟、轟、轟……’
“陛下,後軍炮了!”正當張世傑不知道這天該怎麼聊下去的時候,西邊接連想起爆炸聲,他暗念阿彌陀佛,炮聲算是救了自己的親命。
趙昺循着爆炸聲看去,只見剩餘的敵船在一陣猛烈的弩炮射擊下,變成了碎木爛板,還能動的有的扯下身上沉重的盔甲撲騰着,或是將木盾當做了救生圈伏在上面,不過死的沒死的都在潮水推動下身不由己的涌向岸邊。這些活着的人逐漸聚在一起,在宋軍如蝗的箭矢下在一個小河灣處衝上了岸,伏在窪地裡。
“他們這是佯攻嗎?”趙昺估計這羣上岸的敵兵約有百十人作用,他們丟盔去甲,有的連武器都沉到江裡了。而後邊卻沒有支援船隻跟上,憑他們這點人又能有什麼作爲呢!
“陛下,他們應該是佯攻,在試探我軍虛實,爲下一次進攻做準備!”張世傑回稟道。
“朕也就納悶了,這江中水道狹窄,並非用兵之地,他們爲何不從海岸登陸呢?”趙昺言道,剛剛敵軍的第一輪衝擊派出了三十條拔都魯戰船,足有一個千人隊,而江面狹窄衝擊面有限,又容易被對方集中火力三面攻擊,怎麼看都沒有勝算,這讓他十分不理解爲何要如此浪費兵力。
“陛下,臣以爲阿里海牙估計已經識破了我們的計劃,他定是擔心我們的水軍攔截,纔想儘快登陸取得立足點,否則損失更大。”張世傑分析道,“從南渡江溯流而上可以直達府城,其以爲只要能在此登陸控制了河口,我們沿海防線就全部崩潰,只能放棄府城想南撤退。不過以臣來看,他們這路敵兵應是急於求成,兩廂並沒有配合好,否則他們可兩路夾攻海田島,控制了此處便能同樣到達目的!”
“嗯,樞帥分析的不錯,那邊只怕也要開始攻擊了!”趙昺指指白沙島方向道。他知道自己的‘反間計’只能瞞得了一時,以阿里海牙的腦袋在現唆都行動後不難識破,不過其還是相信了瓊州水軍大部去追擊唆都了。而現在又已經暴露了戰略企圖,若是回航便再無機會,還可能受到自己的追殺,因此如張世傑所言孤注一擲的起了攻擊。
“唉,劉整投敵貽害百年啊!”張世傑也轉向白沙島看看道。
“樞帥此話怎講?”趙昺知道劉整幫着忽必烈建立起了水軍,使元軍得以突破淮河及長江天險,平定江南,亡了大宋朝,但是這個死了多年的人與當前戰局又有和關係呢……